乾清宮內。

安撫了嶽晴的情緒，太康吃了早膳，有些疲勞地揉著眼角說：“大臣們的奏折呈上來了沒有？”

馮珙趕緊道：“回主子的話，昨兒個司禮監已經整理出來了。”

太康拖著長長的尾音嗯了一聲，依舊揉著眼角，像是昨晚上沒有休息好，沙啞著嗓子說：“把奏折都搬進來吧！”

馮珙稱是，早已經命令兩個當值的去搬奏折。

四五百份奏折高高壘起，碼得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龍案上。

如此大量的奏折，太康要是一個人看，估計看到明天早上都看不完，這也是司禮監存在的原因，一些沒必要的奏折，皇帝是不會浪費時間去看的，基本上會讓司禮監去做。

如此量的奏折太康早有預料。

畢竟董路當了幾十年的丞相了，手裏的人脈不是吹的。

他隻是平淡地掃了一眼，看向馮珙：“把幾個王爺的奏折和王公大臣們的奏折拿來，還有彈劾董閣老的奏折也單獨拿出來。”

馮珙顯然是早有準備。

他將王爺們的奏折放在左邊，王公大臣的奏折放在中間，右邊空出來是放彈劾董路的奏折的，但這次沒有彈劾的，隻能空著。

擺放好所有的奏折，馮珙來請太康過去。

太康使勁揉了揉眼睛，撐著腰站起來打了個哈欠，舒了口氣，眼裏布滿血絲，看來是昨晚上沒有睡好，起身後，先活動活動筋骨恢複了些精神，背著手朝著龍案腳步橐橐地走去。

首先看到的是壘得高高的擔保奏折。

他的嘴角勾起預料之中的笑容，對旁邊的馮珙道：“看看啊！這就是董閣老的人脈，怎麽樣？保董閣老的奏折該有十之七八？”

馮珙麵色露出勉強的笑容：“何止十之七八，十成十的都是保董閣老的。”

“唔？”

太康詫異地看了一眼馮珙，馮珙哈腰低頭，他的目光轉移到龍案的右側，這才看到右側空無一物，太康的臉色陰鬱下來，緩步走到龍案的正前方，目光在奏折上掃視，最後停留在中間的奏折。

他指著中間奏折問：“所有的王公大臣和王爺們的奏折，都是保董閣老的？”

馮珙哈著腰：“是。”

“嗯…”太康鼻孔裏哼著氣，抄著手仰麵看向殿宇頂部的藻井，腦中快速地思索著。朝野百官，各地地方官，竟然出奇的一致，全部保董閣老，可見董路的人脈真的是遍布朝野了。

哪怕是幾位皇子王爺，恐怕也沒有這樣龐大恐怖的勢力。

經過片刻的思考，太康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他隨意地揮揮手說：“都搬出去吧，壘得這麽高跟牆似的，搬出去。”

馮珙趕緊叫幾個當值太監將這些奏折搬了出去。

“詔獄中的萬璟，招了什麽沒有？”

太康走到炕沿邊坐下，整理了一下明黃的龍袍，拿起炕桌上的念珠，聲音平穩得像是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

馮珙哈著腰說：“嘴硬得很，什麽也沒說。”

太康笑了笑：“他敢彈劾董閣老，肯定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你們這就是在瞎耽擱功夫，傳朕口諭，萬璟僭越彈劾，革其官位，永不錄用。”

“是。”

馮珙稱是，趕緊退出去傳旨。

乾清宮內就剩下太康一個人了，他坐在那裏想了一會兒。董閣老的勢力讓他心驚，萬萬沒想到的是所有的王公大臣和王爺們都保董閣老，董路的勢力已經打破了左右權力的平衡，讓太康有種失去掌控的感覺。

這種感覺威脅到了他的皇權。

但董路的身份地位都比較特殊，不能向一般官員那樣隨意地處置了，否則會引起朝野震動，必須謹慎處置，悄無聲息地將他換下來方為穩妥。

……

董府內。

由於萬璟的彈劾和百官的擔保，董路為避嫌告病在家，府門緊閉，誰也不見，靜靜等候此次事件的結果。

這種事情，董路不屑於上書自辯。

在他看來，公道自在人心，百官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的為人處世問心無愧，無愧於天地，堂堂正正，當然不屑於跟這些信口胡謅的小人對罵，這就是自降身份。

他伴君十餘年，什麽風浪沒見過？

當今皇上聖明睿智，更是了解他的為人，他相信皇上不會輕易懷疑他的。

董格顯得比較氣憤，要不是老爹有命令不許出門不許上書，他恨不得現在就上書請旨，斬了萬璟這個汙蔑小人。

最近想來董府商議的人，無論是門生還是同僚，都被謝絕。

董路要等皇帝的聖斷。

就在太康見到百官上奏的當天下午，聖旨來到董府。董路率董府上下所有人，開中門迎接聖旨到來，傳旨的是石安。

太康確定了董路的清白，嚴懲了萬璟，請董路今晚共同進膳。

董路終於等到自己清白的結果，全府上下歡呼大喜。

接了聖旨，石安扶著董路起身，笑道：“萬歲爺心如明鏡，知董閣老乃國之棟梁，豈會因小小的彈劾疑心了董閣老？今兒晚上萬歲爺備了膳食，請董閣老入宮同萬歲爺進膳。”

董路滿臉笑容：“好好！石公公一路來辛苦了。”

石安笑著說：“那裏，就請董閣老準備準備，隨咱家進宮吧！”

“石公公稍等片刻，老夫換了朝服就走。”董路不敢耽擱，先請石安吃茶，自己進去換了朝服，精神抖擻地出門。

石安不站黨派，但他知道曹璋似乎對董路比較上心。

所以在入宮的路上，石安提醒地說：“董閣老乃國之棟梁，深受皇恩，乃皇上的心腹重臣。但越是位高權重，越會引人妒恨。”

董路立馬警惕起來，問：“石公公是說，此次奏折，還有彈劾老夫的？”

石安笑道：“董閣老一心為國，百官的眼睛是雪亮的，此次奏折，從京城到地方官，一個彈劾的都沒有。”

董路心思縝密敏捷，立馬捕捉到石安的意思，驚道：“一個都沒有。”

石安搖頭：“一個都沒有。”

董路心中掀起了驚天的浪潮來，心下已經明白太康請他進膳的原因了，當即快速地思索起對策來，也抱拳欠身對石安道：“多謝石公公提醒。”

石安笑道：“董閣老，咱家可什麽也沒說啊！”

董路點頭沒有說話。

思索著接下來該應對的這頓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