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劾董路的奏折經過司禮監送到太康皇帝手裏。為了能夠達到理想的效果,這道奏折進入司禮監後就被陳淵壓在手裏,等到次日九王爺理親王和嶽山棋遞牌子進宮後,陳淵才將這道奏折遞給太康。

“唔?”

太康看到奏折明顯意外了一下,仔細看完後,冷笑,“小小的工部郎中,也敢彈劾尚丞閣的閣老?什麽戶部貪汙?”他將折子扔在炕桌上,“駁回他的折子,叫這個萬璟好好做自己的事兒,朝廷的事兒還輪不到他來說三道四!”

陳淵閃眼看了理親王一眼,緩緩拿起奏折,哈腰稱是。

理親王笑著說:“父皇何必為這種小事兒生氣。俗話說人人都有苦衷,事事都有無奈。這個萬璟敢於撞天威上奏彈劾閣老,想必也是有難言之隱。”

陳淵賠笑著說:“主子萬歲爺,奴才倒是覺得留下奏折,召萬璟入宮問問,到底是怎麽個事兒,或許他有誤會董閣老之處,解開了也就好了。”

太康沉吟著說:“你去傳旨,讓這個萬璟遞牌子進宮,朕親自問問……”他看向旁邊的曹璋問,“賈深他們來了沒有?”

曹璋一直靜聽不語,彈劾董路的奏折他早就知道,一直被陳淵壓著,自己又被陳淵用各種理由壓著,到現在,董路的都不知道自己被彈劾了,他正思索著如何告訴董路,就聽到太康叫他,趕忙道:“回主子的話,在外麵候著。”

太康看了看時辰,站起身看向嶽山棋說:“時辰差不多了,叫他們一同走,嶽大將軍,到你的軍中去看看吧!”

嶽山棋一躬說:“是,我給主子先導!”

太康微笑著拍拍他的肩頭:“朕昨天說過,你和朕同坐鑾輿——你不必辭,王前則國興,士趨則國衰,一道走。”說罷嗬嗬笑著,竟攜了嶽山棋的手一同出宮。

張翊見父皇如此自降身份地拉攏嶽山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按照身份來說,他是嶽山棋的主子。太康越過他直接拉著嶽山棋,好似要越過他將嶽山棋變成自己的人,嶽山棋是他精心培養出來的奴才,要是輕易被太康拉走,自己將會損失一大臂膀。

心裏想著,太康拉著嶽山棋已經出了門。

賈深、董路和薑品已經候在門口,見太康拉著嶽山棋的手出來,徑直坐上門口的鑾輿,詫異地互望了一下,也不敢說什麽,個個上馬隨乘輿而行。

馮珙、陳淵隨行在左,石安、曹璋在右。

鄭經因腿疾,隻能留在宮中。

今日天氣格外的熱,又正值午時三刻,日頭毒辣得厲害,萬裏晴空上一輪紅日發著威,幹硬平整的官道被馬蹄車輪碾過發出簌簌響聲。

焦熱的細土蒸氣似的微微竄起,像是一點就燃。

兵台大營中,嶽山棋帶來的三千鐵騎走已經做好準備,這是嶽山棋精中選精挑出來的好手,個個體魄如熊,佩刀按劍,哪怕此刻驕陽似火,也巍然屹立。

曹璋閃眼一瞧,心中冷笑。

嶽山棋的這批人馬果真是訓練有素,強壯如牛,但比起當年曹家的虎豹騎,還差得遠。曹氏當年就是靠著虎豹騎幫助大靖重新奪回江山的,異族聽到虎豹騎三字,都能嚇得臉色不變,不戰而逃。

太康的鑾輿進營,三千將士齊聲道高喊:

“請萬歲檢閱!”

望著烈日下挺立的將士,太康滿意地笑起來,對嶽山棋說:“你發令吧。”

嶽山棋弓腰稱是,然後起身震喝:“方隊操演!”

這一聲聲如洪鍾,彰顯出嶽山棋的大將威風,太康都被震得不安地抖了一下,又矜持地坐端了。

一個校尉喝道:“大將軍軍令,方隊操演!請萬歲檢閱!”

“吾皇萬歲,萬萬歲!”

三千將士齊聲道雷轟,開始操演起來。三千人跟隨著戰旗的揮動而快速變化著陣型,訓練有素,三千人如一人,行動果斷迅速,毫無差池。

曹璋手擋在眉前仔細觀看,心中點頭。

嶽山棋帶兵還是很有一套的,難怪能打敗那些異族。他抬眼看向鑾輿前麵站立的嶽山棋,嶽山棋眼裏閃著暗灰色的光,鐵麵冰冷,注視著下麵操演的方隊。

到最後,戰旗居中收攏一揮。

三千將士合成方陣,縱橫踏步而行,結成‘萬壽無疆’四字。

此刻所有人都看呆了。

“好!”太康麵色霽和,微笑著起身,“咱們下輿,到兵台軍中接見參將以上的軍官。”

嶽山棋欠身稱是,扶著太康下輿。

進營時,曹璋原本想借機靠近董路給他傳遞消息,奈何張翊一直跟在側邊,叫他沒辦法張嘴,隻能再找機會了。

進了大營,裏麵早就堆好了冰塊降溫,頓感涼爽。

太康居中上坐,其他人才魚貫而入,司禮監站在太康左右兩側,尚丞閣站在左邊站著。嶽山棋帶著幾十個參將進入營中,見太康旁邊設坐,料是給自己準備的,便一屁股坐下去。

賈深見他如此狂傲無禮,眼眸縮了縮。

張翊也隻能站在薑品後麵,見嶽山棋大搖大擺地坐下,皺了皺眉。他感覺此戰回來之後的嶽山棋變了,變得他有些掌控不住了。

曹璋暗暗冷笑,他心中已經有計策。

眾人坐定後,幾十名參將在大堂向太康行三跪九拜大禮。

太康滿意地打量著這群剛毅的漢子,這些都是上過戰場殺過敵軍,立過戰功的人,都是難得的人才,心中就有了拉攏之意,笑道:“諸位都是朕之瑰寶,國家幹城,辛苦你們了。”

將士齊聲道:“為萬歲,為大靖,萬死不辭。”

曹璋笑著在太康耳邊道:“主子,這些可都是戰場上的功臣,今兒熱得跟三伏似的,流火爍金,不如叫他們寬衣,涼快涼快。”

太康嗯了一聲:“今兒著實熱,你們寬衣,卸甲罷!”

“謝萬歲!”眾將士齊聲,卻沒人脫衣服。

太康以為他們拘束,笑著說:“寬寬衣,這大熱天兒的,就不必拘禮,陳淵,再取些冰來。”

陳淵稱是,出去了。

但將士們依舊沒有聽命卸甲,都把目光看向端坐的嶽山棋。

嶽山棋昂著頭傲然坐著。

太康說:“趕緊寬衣涼快涼快吧!”

嶽山棋這才不急不緩地說:“萬歲既有旨意,你們就卸了甲,涼快涼快!”

眾將士這才齊聲稱是,快速卸甲。

太康臉色一沉,眼裏閃過一絲陰寒冷徹的光,卻轉瞬即逝。

曹璋暗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