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

陰暗的地牢裏彌漫著一股腥臭味,三腳架上的火盆中跳動著火光照出紅色的光,使得地牢裏充斥著淡淡的煙火。

廖化被綁在十字架上,無力地垂著頭。

渾身已經被打得找不到一處完整的皮肉,就連指頭上的指甲都被拔了個幹淨,血淋淋的。

“還他娘的是個硬骨頭!”

獄卒太監狠狠地啐出一口痰,放下手中的鞭子,咕咕地喝了一大口酒,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大口喘氣。

另一個人冷笑著說:“不急,褚公公有令,不讓他死,這七十二道刑具才用了二十幾道,咱們慢慢來,有的時間跟他耗。”

“這狗娘養的,馮公公對他如此好,沒想到養了一條咬主的狗,咱家現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急什麽,從他嘴裏撬出東西了,再扒他的……”

就在這時,地牢那頭的門打開了。

兩人趕忙站起來朝著門口瞅去,見是陳元帶著幾個貼身奴才走進來,兩人慌忙跪拜,口稱二祖宗。

陳元先是瞅了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廖化,再看向那兩個獄卒太監,然後眼神示意身後的貼身太監。

後麵的太監早有準備地拿出一百兩銀票。

“在這裏當差,也夠辛苦你們的,”陳元目光和善地看著他們,“拿著銀子,就當是咱家賞你們的,下去歇著吧,咱家有話問廖化。”

兩個獄卒太監看到銀子,頓時眼裏放光,慌忙跪謝:“奴才謝祖宗的賞!”

陳元微笑著點頭。

兩人起來拿了銀子,哈著腰快速退了出去。

陳元看向桌子,上麵放著酒壺酒碗,還有幾碟下酒菜。陳元拿起酒壺倒了一碗酒,端起來:“你們…都出去吧!”

後麵的幾個貼身太監全部退了出去。

地牢裏隻剩下了廖化和陳元。

陳元端著酒碗緩緩走到廖化眼前頭,語氣平和:“要是還醒著,就給咱家把頭抬起來。”

廖化艱難的抬起頭。

眼睛盡量向上翻,勾視著陳元,臉上血水混雜,嘴裏流出長長的涎水,帶著血絲。

陳元:“是恨咱家言而不信,沒有救你麽?”

廖化搖頭:“是我操之過急了。”

陳元:“你太不小心了,給自己留下這個大的把柄,咱家就算有心救你也沒有辦法,誰也沒想到會把馮珙給逼死。”

廖化顫抖著嘴唇:“陳公公……救我!”

陳元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酒端到他的嘴邊,“來,喝了這碗酒,咱家有話給你說。”

廖化盡力地嘬起嘴,喝了酒。

陳元轉身將酒碗放在桌子上:“以你眼下的情況,咱家很難救你出去,你不張嘴,主子爺絕不會輕易放了你,因為你逼死了馮珙,馮珙伺候了主子爺半輩子,感情深厚啊!”

廖化幾乎要哭了:“陳公公,奴才快要堅持不住了。”

“我知道,”陳元點頭表示自己理解,“慎刑司的七十二道刑法可不是吹出來的,眼下……你隻有把幕後的真凶吐出來,才會有個痛快的死法。”

廖化明顯一驚,盯著陳元。

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陳元依舊保持著和善地語氣:“咱家聽說,在你的老家,還有一個老母和妹妹吧!”

廖化先是一驚,隨後就默然了,神情黯然。

“死要有所值,”陳元說,“你一人死換你老母和妹妹半生榮華富貴,願意麽?

廖化低頭不語了。

陳元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仰頭一飲而盡:“你的老母和妹妹由咱家養著,咱家會給他們送去三萬兩銀子,保證她們榮華富貴,不用在饑寒交迫。”

廖化抬起頭,像是已經想通了,纏著聲問:“公公讓我指認誰?曹璋?”

“不!”

陳元搖頭,“曹璋雖是咱家的對頭,但咱家對他的恨還沒有達到那種生啖其肉,飲其血的地步!”

廖化再次詫異的盯著陳元。

誰能想到堂堂的司禮監秉筆太監,誰能讓他恨到如此地步?

“那…那是誰?”

陳元咬牙切齒,麵目猙獰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陳淵!”

廖化的眼睛瞬間睜到了最大,張大了嘴。

任憑他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到,陳元最恨的竟然是他的幹爹陳淵。

“想不到吧!”陳元自嘲的一笑,臉色緩和下來,“咱家痛恨他,但也感激他,沒有他的幫助咱家走不到這一步,但也因為他的幫助,咱家恨透了他!”

“咱家把他當幹爹,他呢?嗬嗬!”陳元胸腔裏的怒火又燃燒了起來,聲音尖銳,“他把咱家當狗…不,甚至連條狗都不如,每天被他呼來喝去,咱家就是他手裏的工具!”

廖化結巴地問:“那…那您準備讓我……怎麽指認他?”

“你唯一能留下的隻有供詞,”陳元說,“留下供詞後你就得死,否則將會麵臨更加恐怖的刑法,你撐不住的。”

“我明白了。”廖化說。

“咱家雖然心胸小,不容人,但絕對是個有信的人,”陳元保證,“你的事兒出乎了咱家的掌控,沒辦法守信,這事兒是咱家虧待了你,但你家人的事兒,咱家絕不虧待。”

“我死之前,有個請求,望二祖宗成全。”廖化知道自己已經是必死無疑了,心裏反倒是平靜了許多。

陳元頷首:“能力範圍內,咱家保證成全你。”

“我最對不起的,就是我幹爹彭燦,”廖化眼裏含著淚水,“我知道他是曹公公的人,但我懇求您,在扳倒曹公公的時候,留他一命。”

陳元點頭評價:“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咱家答應你。”

廖化垂下頭:“好,奴才謝謝二祖宗。”

陳元再次看了一眼垂著頭的廖化,轉身朝著門口走去,隨著開門聲響起,陳元離開了地牢。

地牢陷入了寂靜之中。

不多時,地牢那頭再次傳來開門的聲音,走進來另外兩個獄卒,想必是陳元的人,剛才拿錢出去的兩個獄卒太監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

一個獄卒拿著鞭子,輕輕打著自己的手心,冷笑地瞅著廖化:“怎麽著啊廖公公,想好了沒有?”

廖化低頭不語。

“要是沒想好,咱可以好好的跟你耗一耗。”另一個輕笑。

廖化緩緩抬起頭:“想好了,我要見褚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