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伏了滿地,湖麵上一隻飛鳥都沒有。
蔣代真跟齊亮耳語:“這裏麵真有魚嗎?”
“真有,我還能騙你不成?”齊亮說。
蔣代真看了眼平靜的湖麵,納悶地問:“那怎麽沒有魚上鉤?”
“你才來多久啊,耐心點。”齊亮哭笑不得。
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鳳年來了。”
除了蔣代真以外,大家都看了過去。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齊亮神經質地瞄了蔣代真一眼,發現蔣代真毫無反應。
周鳳年心情很好的樣子:“來釣魚怎麽不叫我?”
齊亮出口:“叫你了,被你身邊的人趕回來了,說你在屋裏休息什麽,我的人連門都沒能進去。”
周鳳年哼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把我忘記了。”
“沒有,真沒有。我忘記我自己,也不可能把你忘了。”齊亮討好地說。
他招呼小侍送上新魚杆。
本來給周鳳年安排了椅子,在離蔣代真很遠的地方。周鳳年就是故意的,故意把椅子搬到周鳳年身邊。
椅子砰地一下放到地上,周鳳年大馬金刀地坐下,目視著前方說:“有些人不會釣魚就不要裝腔作勢了,坐了半天一條魚都沒有釣上來,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蔣代真厭惡地皺了下眉,低聲道:“有病趕緊回家治,別一天到晚像個瘋狗似的追著人咬。”
齊亮在邊上聽得心驚膽顫,這兩個祖宗是明麵上開撕了。
“知道我是瘋狗就別惹我。”周鳳年說。
蔣代真眼神奇異地看了他一眼:“不是狗先咬人嗎?”
“你碰了不能碰的東西。”周鳳年說。
蔣代真笑了:“你是說林三?”
周鳳年沒有吭聲,隻是臉上的表情非常深沉。
蔣代真輕描淡寫地說:“我記得,你跟林三退親了,當時我也在現場。你跟人退了親,馬上就要嫁太守公子了,到現在還對人家念念不忘,不知道太守公子知道了,心裏麵會怎麽想。”
“那不用你管,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跟他走得太近。”周鳳年黑著臉說。
“我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管了?我想跟誰走近那是我的事。”蔣代真說著,看到湖麵上的魚鰾在往下麵沉,他馬上抬起了魚杆。
隨著輕微的破水聲,一尾紅鯉魚撲騰著被甩到岸上。
蔣代真站起來,凝視著周鳳年的雙眼說:“你是後悔了吧?”
“我才——”周鳳年微微睜大眼睛,紅著臉剛要吼出聲來。就見蔣代真扔下魚杆轉身就走。
“把魚燉了,弄得好吃一點。中午時,我要看到這條魚在餐桌上。”蔣代真對齊亮說。
齊亮笑眯眯:“好啊。”
“釣魚不好玩,還有別的好玩的地方嗎?”蔣代真又問。
“後麵有紅楓林,你想去看看嗎?”齊亮說。
蔣代真點頭。
齊亮問,有沒有人跟代真一起去看紅楓?
有人想去,有人不想去。
齊亮和蔣代真走了之後,也帶走了兩三個哥兒。剩下的哥兒都是跟周鳳年一條心,或者想巴結討好周鳳年的。
見周鳳年一臉不高興,這些人圍過去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蔣代真太傲氣了,我就不喜歡跟他玩。”
“齊亮也真是,幹嘛一直討好蔣代真?”
“這還不懂嗎?聽說蔣家最近出了一種叫自行車的東西,一夜之間就火爆了,一輛車要好幾十兩銀子,幾家鋪子全賣瘋了。齊亮討好蔣家,就是為了這個生意。蔣家要是願意分齊家一杯羹,齊家上下一年都不愁了。”
“自行車原來是蔣家做的,我也買了一輛,就是不太好上手。我看別人學著很容易,怎麽到了我這兒就那麽難。”
周鳳年繃著一張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中午飯送過來了。
三個菜端上小桌子,老木匠驚奇地說:“今天吃魚啊。”
“哥兒們釣了不少魚,多得都吃不完了,不止你們吃魚,我們中午也吃魚。”維維把最後的湯端出來,對他們說:“還有魚湯,大廚熬了一個多時辰,聞著可香咧。”
老木匠搓了搓手,興奮地說:“我們有口福了。”
林申洗了手剛剛坐下,還沒等他拿起筷子,一個小侍突然出現,冷冰冰地說:“林三,我們主子要見你。”
維維已經走了,他也急著回去吃熱乎乎的飯菜。回去晚了,那些人要不會等他,一粒米都不會給他留。
老木匠眉頭緊皺,擔心地看著林申。
林申站起來,看著這個眼熟的小侍說:“我記得你,你是周鳳年的小侍。”
“是,你趕緊跟我走吧。”小侍催促道。
林申沒有動,不卑不亢地說:“請問你家主子找我有什麽事?”
“讓你走你就乖乖跟我走,哪來這麽多的廢話?”小侍不耐煩地說。
“那我不去,我名聲不好,單獨去見他不合適。”林申硬聲說。
說完,他一屁股坐下來,再次拿起了筷子。
“你!”小侍的肺都氣炸了,不可思議地瞪著林申:“你一個泥腿子,也敢違抗我主子的命令?知不知道這個莊子是誰的?你是因為什麽才來到這兒的?”
“我知道,莊子是別人的,不是你們周家的。換句話說,我的東家不是你主子。他一個外人,我沒必要聽他的話。我隻是個小木匠,還請周哥兒手下留情,不要跟我這個小人物過不去。”林申冷淡地說。
“你真是不識抬舉!”小侍氣跑了。
老木匠歎氣:“他讓你去你就去,何必得罪他?”
“我跟他訂過娃娃親,他馬上就要跟太守公子成親了。這個時候,我要是私底下去見他,消息再傳到太守或是太守的兒子耳朵裏,對於我們來說才是大麻煩。”林申冷靜地說。
老木匠無語可說,他也想不通周鳳年要見林申的原因。
小侍回去告訴周鳳年,周鳳年竟然氣笑了。
小侍心驚膽顫地看著他,看著他往後仰倒在後麵的床榻上。
“他巴不得跟我劃清楚界限,我偏不讓他如意。”笑過之後,周鳳年沒事人似地坐起來,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身上淩亂的頭發和衣服。
小侍已經傻了,大氣都不敢出地等著。
這段時間,周鳳年的情緒陰晴不定,有時候特別高興,有時候又特別陰沉。小侍在他身邊呆了好幾年,第一次知道什麽叫伴君如伴虎。可能是婚期漸近,主子太過緊張和激動引起的。
就在前不久,太守公子騎馬受傷,周鳳年興致勃勃地前去探望。進門的時候,他的心情還算不錯。然後就在太守府裏,聽說了太守公子的一點小八卦。太守公子不是單獨出遊的。他還帶了一個小倌,就在馬上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羞羞事。
出門的時候,周鳳年的臉色就變了。他以為自己很大度,臨到頭了才發現大度太難了。他不喜歡太守公子,但並不代表他願意跟著太守公子一起丟臉。太守公子的風流豔事傳出去之後,他的臉也扔到了地上,被人狠狠地踩了好幾下。
周鳳年心情煩躁,有時間就把小車拿在手上把玩。看到小車,他就忍不住想起林申。林申跟他想像得一點也不一樣,讓他不由刮目相看。
他絕不承認自己後悔,隻是有一點淡淡的遺憾。
“去找齊亮,讓他不管用什麽辦法,威逼利誘也好,一定要把他給我請過來。我倒要看看,他的骨頭有多硬。”周鳳年陰沉沉地說。
小侍心裏害怕,二話不說就跑了。
找到齊亮說出要求,齊亮整個人都快裂開了。
“你家主子知道他在幹什麽嗎?要是傳到太守公子耳朵裏,連我都要受牽連。”齊亮拍著腦門說。
不止齊亮害怕,小侍也很害怕。
“我不敢勸主子,他看起來心情不好。齊哥兒,你幫忙想想辦法,不能讓這事讓別人知道。”在齊亮麵前,小侍沒有了高傲的表情,可憐巴巴地說。
齊亮想了想說:“你回去告訴鳳年,讓他不要心急,耐心等到晚上。等人差不多睡了,我再把人帶過去。”
至於帶過去之後,周鳳年會對林申做什麽,就不關他的事了。
誰讓你惹了周鳳年呢,齊亮冷酷地在心裏想。
周鳳年的小侍再也沒有出現過。
林申已經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晚上,他和老木匠都已經睡下了。
林申是被敲門聲驚醒的,他一臉惺忪地抬起頭,好像是問了句外麵的人是誰,外麵的人回了句:“齊主子想見你,勞煩你給開個門。”
話說得非常客氣,仿佛深夜來訪的人不是他們。
林申懷揣著疑惑之心過來披上衣服,又下了地打開房門。
在這期間,老木匠也醒了,縮在被窩裏往外麵看去。
下人打著燈籠,也許是光線的原因,齊亮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
“林三,請你跟我去見一個人。”
齊亮沒有指點道姓,但林申已經猜到了這個人是誰。如果是蔣代真,絕不會以這樣的方式“請”他過去。
林申神色冰冷:“不,我不去。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深夜去見人。”
“代真呢?”齊亮拋出兩個字。
林申的眼神變得銳利無比:“你什麽意思?”
齊亮低聲說:“我不想為難你。你也不要為難我,這是周鳳年的意思。他要嫁的人是太守公子,說句不好聽的話,你跟我都得罪不起他。現在敢跟他對著來的人,也就是代真一個人了。我跟代真通過氣了,他已經想到了兩全其美的辦法。”
老木匠支著耳朵聽著,可惜齊亮的聲音壓得太低了,他聽得斷斷續續的。他正提心吊膽,聽到林申在叫他的名字。
“師傅,我出去一會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林申說。
老木匠好像嗯了一聲,那段話還沒有過腦子,林申就換好衣服急急地走了,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跟林申說。
趴在門口,他看到兩盞燈籠在前麵領路,林申和齊亮走在後麵。
“你怎麽會去找真真?”林申低聲問。
“代真找你說了半個時辰的話,你們有說有笑的。雖然是大白天,消息早就傳到有心人耳朵裏了,我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我也是沒辦法了,我又不是拉皮條的。隻能抱著一點希望去找代真商量,他讓我放心大膽地過來找你。我相信,他已經有應對的辦法了。”齊亮說。
林申眉頭緊皺:“他有什麽辦法?”
不等齊亮說話,他又說:“你們想太多了,周鳳年還不至於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我隻是不想跟他扯上關係,並不怕跟他見麵。”
齊亮在心裏吐槽:是是,你不怕見周鳳年,我怕行了吧?
林申是他請來幹活的,並不是齊家的家仆,完全可以不要錢拍拍屁股走人。可是他就難了,沒辦法跟周鳳年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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