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鳳還要照顧瞎眼的阿麽。

林申幫助他們,把他們買的東西送到家裏。

羅鳳再三表達了謝意,還挽留林申留下來吃晚飯。

“不用了,我師傅還在家裏等著我。”

林申拿起自己的東西大步走出院子。

院門口站著一個年輕男人,正打算叩門的樣子。

看到林申出來,年輕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

林申腳步頓了下,認出來這個年輕男人的身份,是那位尊貴的梁家少爺。

“有事?”他神色淡漠地說。

梁晨有些緊張地抓了抓褲子,輕聲問:“羅鳳在家嗎?”

“他剛回來。”

說完,林申就走了。

梁晨眯著眼睛看著林申的身影消失。

他沒有馬上進去,而是躲到了一邊的角落裏。

不多時,羅鳳出來關院門。

梁晨突然冒出來,嚇了羅鳳一大跳。

“梁晨!”

“你,你怎麽在這兒?”

羅鳳表情驚訝,白嫩的小手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說。

“我早上就來找你,他們說你跟你阿麽去趕大集了。我剛才聽說你回來了,就馬上找過來了。。。”梁晨一臉喜悅,偷摸著想抓羅鳳的手。

羅鳳冷漠地看著他,並躲開了他的碰觸。

“梁晨,我答應過你阿麽,以後離你遠遠的。為了我好,也為了你好,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讓你阿麽知道,他又要罵我是賤人了。”

梁晨無措地看著他:“我跟你說過了,我喜歡你。你要是願意的話,我把你收入房裏。以後,你跟你阿麽就能過上好日子了。你也不必為了幾個銅板,那麽辛苦地掙錢了。”

一絲憤怒從羅鳳臉上一閃而過,快得就像幻覺似的。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意:“你的心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不給你做小,我要找的相公,哪怕家裏不富裕,隻要人踏實能幹就行。你還是聽你阿麽的話,找個門當戶對的人成親。”

說著,他就要關上院門。

“等一下。”

梁晨愣了下,情急之下把一條腿插進了兩扇門裏麵,有效地阻止了羅鳳關上院門。

羅鳳忍耐地看著他:“你還有什麽事?”

“可我,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的意思是,隻娶你一個,我阿麽不同意,說你進了梁家也隻能做小,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梁晨為難地說。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嫁給你或者纏著你不放。我隻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你明不明白?”羅鳳表情煩躁。

“我明白,那你願意——”梁晨眼巴巴地看著他。

羅鳳隻覺得厭煩,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可梁晨就是一臉聽不懂的樣子。

“你放開,我要關門了。”

“不放,除非你答應我。”梁晨笑嘻嘻地看著羅鳳,顯然是把肉麻當成有趣了。

羅鳳漲紅了臉,主要是被梁晨氣的。

就在僵持之際,一道刺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梁晨,你在幹什麽?”

“還有羅鳳,你這個賤人,是想讓我兒子變成殘廢嗎?”

梁晨的阿麽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推開眼前的院門。

羅鳳被巨大的力道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羅鳳的阿麽跌跌撞撞地從屋裏跑出來,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顫聲道:“鳳兒,你在哪兒?鳳兒,你在哪兒?阿麽來了,你別怕啊。”

羅鳳的眼眶濕潤了,連忙爬起來扶著阿麽的手,小聲說:“我在哪兒。”

“阿麽,你怎麽來了?”梁晨不滿地問。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阿麽強勢地瞪了他一眼,滲人的目光落在羅鳳身上,冷笑道:“你們說的話,我全部都聽見了。讓你進梁家做小,那是看得起你。你要是點頭了,你和你阿麽都能得到梁家的庇護。我們梁家扔給狗吃的東西,也比你們吃的東西強十倍。要是你們不同意,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以後後悔也晚了。”

“我們不願意,我們家鳳兒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絕對不進梁家做小。”羅鳳的阿麽顫聲道。

“死瞎子,眼睛看不見就老實一點,我問羅鳳話,有你什麽事?”梁晨的阿麽異常強勢。

“我隻回答一次,不要再讓你兒子跑到我家來了。你們聽好了,我就是死了,也絕不會進梁家。”羅鳳恨得渾身發抖,用力把梁晨和他阿麽推出去,砰地一聲合上大門。

梁晨愕然片刻,把所有的憋屈和無奈發泄到阿麽身上:“都怪你,你不來,羅鳳也不會這麽快拒絕我。”

他扭頭就跑,他阿麽在後麵追著,無奈地說:“兒子,你聽我說,你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勉強下去對你們誰都沒有好處。你現在覺得他好看,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真正的美人兒。阿麽帶你多見見世麵,你就會知道羅鳳有多不起眼。。。”

林申對此一無所知。

他已經回到了家裏,正在向老木匠展示他買回來的布料。

“這個給你做衣服,裏麵要做厚實一些,這樣就不會冷了。”林申說著自己的打算。

老木匠不時地點點頭,冷不丁地問:“那你呢?”

“我有啊,這個是給我的。”林申拿出一塊顏色鮮豔的布料說。

“這塊布隻能做一套衣服——”老木匠不滿地說。

“有的穿就行了,還在乎多少?要是有活的話,幹完活就有錢了,到時候再扯布做新衣。”林申笑著說。

“問題是讓誰幫我們做?”老木匠說。

“明天,我去找我阿麽。”林申道。

老木匠點點頭,渾濁的老眼裏藏著濃重的憂慮。

林申拿著幾匹布出現在大院口。

林周氏隻打開一條門縫,腦袋從裏麵冒出來,公事公辦地問:“什麽事?”

仿佛站在大門外的這個人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更像是一個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林申察覺到了,他頓了下拿出一塊布料:“我從大集上買了一塊布,覺得很適合給你做新衣服。天氣涼了,你和我爹也該換身新衣服了。”

林周氏眼睛一亮,僵硬的臉部重新洗過來一樣,掛上喜悅的表情。他迫不及待地接過這塊布料,左看右看說:“算是你有孝心,還記得我和你爹,我們沒有白養你一場。”

林申遲疑了一下說:“阿麽,我還有一件事拜托你——”

“我說怎麽突然這麽孝順給我買起東西來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林周氏嘴角的笑容消失了,招招手對身後說:“你別躲著了,也過來聽一聽。”

林申淡淡地說:“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再找別人幫忙做。”

“你阿麽粗手粗腳的,做出來的衣服根本不能看。他最擅長做春夏季的衣服,秋冬季的衣服,他做出來的衣服既不好看也不保暖,你要不怕他做砸浪費一塊好布的話,就給他做。”林嶽說。

林申看著他們,眼神不由暗淡下來:“算了,我再想辦法。”

回去的路上,林申情緒不高。

柳穀背著一大捆幹柴,滿頭大汗地從山上下來。

林申看了他一眼,很長時間沒看到他了。他吃胖了一些,小臉圓潤了,沒有之前那種骨頭如柴的感覺了。

“需要幫忙嗎?”林申客氣地問了一句。

“不用,我能行。”柳穀小聲說。他累得不輕,坐在一塊石頭上不住地喘氣。

林申也不勉強,點點頭就走了。

柳穀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離開。

林申說的話,柳水生回來後全告訴他了。他聽完了沒什麽感覺,倒是阿麽生了很大的氣,直罵他是廢物。這句話不知道怎麽觸了三哥的黴頭,他跟阿麽對著罵了半天。阿麽一氣之下把三哥趕了出去,三哥一去不回,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柳穀沮喪地低著頭,整個人都散發著喪喪的氣息。

家裏來客人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那人一頭銀發,穿著精致的衣服,看起來跟這個院子格格不入。

老木匠坐在他對麵,兩個人既沒有說話也沒有笑,氣氛顯得格外沉寂。

林申回來後,這種沉默才被打破。

老木匠像是重新活過來似的,站起來說:“怎麽樣?”

林申低聲說:“他怕做不好。”

這個結果早在老木匠的預料之中。

“這就是你收的徒弟?”老人眼神奇異,他用那種深沉如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林申,林申有種被他看透的感覺。

“嗯。”老木匠淡淡地,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說:“時間不早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老人坐著不動,氣定神閑地說:“我就不能在你這兒吃一頓飯?”

老木匠氣道:“你還想蹭飯吃?我家裏就兩雙筷子兩隻碗,沒有多餘的碗和筷子給你。”

老人看了他一眼:“反正我不走,管不管飯,你們自己看著辦。”

林申怕師傅氣壞了身體,連忙當和事佬:“吃就吃吧,咱家不缺一雙筷子一隻碗。”

老木匠氣呼呼地坐到一邊。

林申看了看他們,臉上的表情就像幼兒園老師在看兩個不懂事的熊孩子。

“我去做飯,你們別吵了。”

林申一邊做飯一邊支著耳朵,怕老木匠又跟人吵起來,還好沒有影響他的廚藝,他竭盡所能做了三盤硬菜。一盤是木耳炒青菜,一盤是雞蛋炒韭菜,還有一盤是白切肉,熟肉切成片狀,放上調料就可以吃了。

米飯是在爐子上煮熟的,蓋子揭開之後,一股濃鬱的米香氣冒了出來。

老人點頭道:“不管菜怎麽樣,至少米飯看起來還行。”

老木匠沒好氣地說:“愛吃不吃。”

兩個老人像小孩,一邊吃飯一邊拌嘴。

吃過飯,老人露出滿意的表情。他像進飯館吃飯,丟下兩塊銀錠子說:“我吃得很滿意,這是賞你們的,我走了。”

老木匠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跳出來了。

就在他忍不住一拳揮過去時,林申歡快地說:“歡迎下次再來。”

說著,他就一臉高興地把銀子收進了懷裏。

老木匠一臉錯愕地看著林申,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老人笑了,笑得臉上的褶子都撐平了:“你倒是比這個老家夥有意思。”

盡管他已經很老了,他還是挺直後背走出了院子。

“你為什麽要收他的錢?沒聽出來他拿你當下人?”老木匠瞪著眼睛,氣呼呼地說。

“你這麽生氣幹什麽?就像咱們幹的木匠活一樣,別人給錢,咱們幹活。換句話說,給錢的就是大爺,是咱們的客戶。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咱們就是服務人員,咱們掙的就是這份錢。我之前還在想,他是不是要吃白飯,所以你才會那麽生氣。他主動掏了這麽多錢,我覺得我的辛苦沒有白費,你也沒有白陪他說話和吃飯,這樣多好啊。”林申說。

“可是,可是——”老木匠還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想開點,會活得更開心。別人想讓你生氣,你越是不讓他如意,這才是正確的活法。把他當成一個屁放了,別把他當成一回事,你就贏了。”林早說。

蔣府管家來了,請林申和老木匠去蔣府的工坊,似乎是出了什麽問題。

上車的時候,老木匠讓他帶上了布料。

“我們是去做技術指導的,這樣不太適合吧?”

林申明白了他的意思,低聲說。

老木匠瞟了他一眼:“聽我的拿著,上了馬車再說。”

“你以為我會提出讓蔣家的人幫忙做衣服?別扯淡了,他家跟咱家又沒有什麽關係。我是在想路過集市,那邊肯定有做衣服的。我們給一點錢,就能做喜歡的衣服。”老木匠說。

林申強裝鎮定地坐好。

老木匠沒有放過他,湊到他身邊說:“這一去,可能會見到蔣哥兒,你緊不緊張?”

“不緊張。”林申說。

“為什麽?”老木匠稀奇地問。

“他不在工坊裏。”林申肯定地說。

蔣代真確實不在工坊,現在掌管工坊的人是蔣若年。

蔣若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林申。

當管事把林申和老木匠帶到他麵前,他打量了林申很長時間:“沒想到你這麽年輕,我還以為做出自行車的人是個老頭子。”

“我隻是提供了圖紙,重要零件都是我師傅做出來的。”林申沉穩地說。

“你看起來不像這個年紀的人。”說完,蔣若年去招待老木匠了。

工坊麵臨的主要問題是,做出來的鏈條經常會掉。

林申說:“想要車子結實一點,用鐵打製鏈條更好一些。”

“我們已經做了一輛完全用鐵做成的自行車。它非常地沉。”蔣若年把林申帶到一個房間裏。

屋子一角放著一個寵然大物,林申用了九成的力氣都沒有抬起來。

“太重了,搬起來不方便,而且成本太高了。沒有合適的方法改良之前,我們決定就用輕便的木料和結實耐用的竹子做,隻有鏈條用鐵做。”蔣若年說。

“你們的尺寸不準——”經過老木匠的指點,那些工匠才意識到問題在哪兒。

“你師傅很厲害。”蔣若年說。

林申點頭道:“他是老手藝人,手藝十分精湛,做出來的家具很好。”

“哦,我也聽真真提過了,他到處給你們拉生意,說你們師徒做出來的家具有多好,可惜我沒能親眼看到過。”蔣若年說。

林申心中一動,但他沒有說話。

蔣若年看了看他的臉,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情緒波動,眉頭微微一皺。

“看看你們做的這是什麽玩意,連我徒弟都比不上。”老木匠伸手拿起一根木頭,看了眼之後不屑地扔到地上。

林申也看了眼,做工確實非常粗糙。這樣的東西拿出去,白給人家可能都沒有人要。

周圍的匠人紛紛用奇異的眼神看著老木匠。

被批評的那個匠人臉漲得通紅,粗氣粗氣地問:“你是誰啊,憑什麽對我大呼小叫?”

蔣若年秀眉微蹙,抬起腳步就要上前。

“我們是技術指導。”見那人手裏拿著東西,林申連忙站在那人和老木匠中間。

那人斜了林申一眼:“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蔣家親戚,走後門進來的?”林申說。

“你比你師傅明事理,知道我是什麽人,就對我客氣一點。”那人說話很囂張。

“走後門進來的,一般技術都很爛。”林申一臉“我懂”的表情。

“你說什麽?”當著蔣若年的麵,那人一拳往林申臉上打來。

林申閃身躲過去,一隻手包住他的拳頭,微微用力把那人按倒在地上。那人一反剛才的囂張,疼得哎喲哎喲直叫喚。

“我是蔣青鬆侄子,蔣若年都不敢對我怎麽樣,你敢這樣對我,我一定讓你雞打蛋打,我我我——”

後麵,他疼得說不出來了。

林申說:“我管你是誰,我們是技術指導,你技術太爛是事實。你敢對我動手,我就敢讓你躺下。就算蔣青鬆本人來了,我也是這樣說的。”

“蔣若年!蔣若年!”

“蔣若年,你給我過來!你敢不救老子,老子找蔣青鬆去!”那人掙了幾下,掙脫不開林申的手指,他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眼神瘋狂地看向後麵的蔣若年。

蔣若年用帕子抿著嘴角,把笑意輕輕按下去,眼神憐憫地看了那人一眼,輕聲細語地說:“他們是技術指導,也是工坊的股東。也就是說,你們做的自行車,賣出去之後,有一部分錢是他們的。你天天在我這兒混日子,我看在我爹的份上不敢對你怎麽樣,可人家股東不願意了,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為難呐。”

他斜眼看向林申,眼神裏麵滿是意味深長。

林申聽話知音,他隱約明白蔣若年的意思了。

蔣家無郎君,這是蔣青鬆的心病。哪怕他表麵上沒什麽,心裏還是很著急的。他從遠方親戚家裏挑了個盤靚條順的,就是這個蔣誌成,屁本事沒有,眼珠子長在頭頂上,活像一隻花孔雀。

蔣若年是空降過來的,蔣若年沒來之前,蔣誌成一直以為這個工坊會是他的。管事對他也很客氣,讓他有種高人一等的錯覺。他在工坊呆了兩年,跟裏裏外外的人都混熟了,沒想到蔣若年來了。蔣青鬆讓蔣若年負責工坊,這讓他產生了不服的心理。

這些天,他聯合工坊的匠人跟蔣若年作對,所以進度才這麽慢,沒想到,蔣若年請來了一老一少,老的那個把他批得一文不值,少的這個更過份,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我不明白,這種人也配進工坊?你們蔣家是不是要完了?”林申踹了那人一腳。放開手放他自由。

蔣誌成臉皮厚,沒事人似地站起來,指著林申的鼻子說:“你對我客氣一點,將來整個蔣家都是我的,少不了你的好處。”

“你的口氣挺大的,可惜你要是蔣家的未來當家,我也不會跟蔣家合作,因為蔣家在你手裏沒有前途,隻會敗落得更快。”林申冷笑道。

蔣若年掃視一圈,冷冷地說:“看什麽看?都不幹活了?”

那些人連忙低下頭去,裝作忙碌的樣子。

蔣誌成顏麵掃地:“你們等著,我找我舅舅去。”

說完,他就跑掉了。

林申問:“他誰呀,這麽囂張,連你也不放眼裏?”

“一個跳梁小醜,謝謝幫我殺了一隻雞。”蔣若年眉頭微挑,笑得像隻狐狸。

林申愣了下。

蔣若年湊過來,低聲說:“你別裝傻,你和真真的那點事,我都知道。你要是肯幫我,我以後也會幫你和真真。”

林申感覺臉有些熱,低聲問:“怎麽幫你?”

“等我爹來了,你的態度強硬一點,這家不行換別家,一定要把蔣誌成給我趕回老家去。”蔣若年笑著說。

中午吃飯,老木匠跟匠人們一起吃。

林申獨自坐在屋簷底下,雙手剛剛捧起碗。

小池過來,小聲說:“我家夫人有請。”

林申不明所有,還是聽話地跟著小池過去了。

蔣若年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扶著下巴看著他,白皙的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

“過來陪我吃飯。”他用指尖敲打著桌麵說。

林申一聲不吭地坐過去,神色坦然地拿起筷子。

之後,他發現蔣若年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看得他實在難以下咽。

“看我能看飽?”林申問他。

“你吃你的,管我幹什麽?”蔣若年上看下看,也看不出來林申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你知道真真去哪兒了?”沒過多久,蔣若年終於按捺不住地問。

“不知道。”林申騙了他。

“他去我外公家相親去了,也許相到了合適的,馬上就成親了。他連這個都沒有告訴你,看來你在他心裏還沒到非你不嫁的地步。”蔣若年笑得眉眼彎彎,看起來有些得意洋洋。

林申不說話。

蔣若年有些生氣:“你怎麽跟個木頭似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要不,我走?”林申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說。

“你想走,我偏不讓你走,就讓你食不下咽。”蔣若年冷笑。

林申沒有生氣,再次拿起了筷子。

蔣若年:“你覺得小池怎麽樣?”

“還好。”林申眼睛不眨地說。

“你要是覺得不行,我把小池給你,你帶回家收進房裏。我覺得你很有想法,將來說不定是個人物。再加上你長得還不錯,我也小池給你也不虧。”蔣若年看向小池,幽幽地問:“小池,你願意跟他走嗎?”

小池臉頰泛紅,不迭地跪在地上:“夫人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你讓我跟誰,我就跟誰。”

林申放下碗筷,一臉無奈地說:“你還讓不讓我吃飯了?”

“你吃呀,我還沒有霸道到不讓你吃飯的地步。”蔣若年一臉驚訝地說。

林申:“你一直在試探我,時不時還要坑我一把,這頓飯是鴻門宴,我每吃一口都在膽顫心驚。”

蔣若年笑:“我可看不出來你有膽顫心驚,反倒覺得你淡定得很。我問你,願意帶小池走嗎?”

“無福消受,我連我自己和師傅都養不起,怎麽養第三個人?”林申認真地說。

“這麽說,你更養不起真真嘍?他比小池難養多了,吃的都是梗米,每日都要沐浴。依你現在的條件,是養不起他的。真真是我弟弟,我自己嫁得不好,不想再看見他掉進坑裏。在你沒有能力之前,我希望你跟真真保持距離,別讓他一頭紮進去。”蔣若年淡淡地說。

林申走了之後,小池小聲說:“夫人,你這樣做,讓哥兒知道了,他會埋怨你的?”

“埋怨我也總比他後悔強,他沒有過過苦日子,不知道沒有錢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往火坑裏麵跳。”蔣若年神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硬聲道:“我和林三郎的談話,你不會說出去吧?”

小池慌張跪到地上:“夫人放心,打死我,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行了,我相信你。”蔣若年懶洋洋地說。

小池心頭不由一鬆。

“剛才去哪兒了?”老木匠看了林申一眼。

林申垂下眼睛:“去附近看了看。”

老木匠叮囑他:“別亂跑,這兒畢竟是別人的地盤。”

“我知道了。”林申笑著說。

蔣青鬆是快黃昏時到的。

他一來就指責蔣若年:“哥兒就是不行,讓你辦一點小事,你就辦不好。”

蔣若年委屈地說:“不關我的事,是指術指導對誌成哥不滿意,人家也算是股東,不能提意見嗎?”

蔣青鬆眼神懷疑:“是這樣嗎?”

“老舅,你別聽他的,肯定是他搞的鬼,不然那什麽技術指導不可能一來就針對我。”蔣誌成高呼著。

蔣若年看了林申一眼,林申停下手裏的活走過來。

蔣誌成看到他,身體就輕輕哆嗦了一下,咻地一聲躲到了蔣青鬆身後。

林申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對蔣青鬆說:“他是你侄子?”

“嗯,我安排他在工坊裏學東西。”蔣青鬆淡笑道。

“學了兩年還是一事無成,這樣的人在做蔣家家主,蔣家怕是要完蛋了。”林申直接說。

“是誰告訴你的?”蔣青鬆鋒利的眼睛看向蔣若年,蔣若年回以一個無辜的笑容。

林申說:“是你侄子自己說的,他不僅自己技術爛,還帶著工坊裏麵的匠人一起爛,這樣下去,我覺得蔣家也不用跟別家競爭了,早晚都會爛。”

他帶著蔣青鬆看了下那些人做出來的零件。

有些零件做出來之後,摸上去都紮手。

“這樣的東西給你,你買不買?”林申問蔣青鬆。

蔣青鬆的臉陰沉得厲害,先是把工人們聚集到一起,把做工太差的批評了,重點是那個蔣誌成,被他當眾批得一無是處,從此以後都被趕出工坊。

林申向蔣青鬆建議,可以采用計件製,做的成品越多,質量越好,工錢也越多,大大提高了匠人們的積極性。

蔣青鬆似乎很忙碌,隻在工坊呆了一天就離開了。

一天時間足夠做很多事情了,比如做出一輛自行車來。有專門的人上去試了試,發現車子很結實。

蔣若年說:“用不了多久,大街小巷裏都會有這樣的自行車。”

在工坊呆了幾天,匠人們熟練地掌握了自行車的做法之後,林申和老木匠才離開。

車夫把他們送到大集上,在偏僻的角落裏找到了做成衣的阿麽。據說他已經在這兒開了十多年的店了,衣服都是他一針一線親自縫製的。

他打開一個陳舊的本子,讓林申挑選喜歡的款式,臉上滿是驕傲。。。

林申又買了兩袋糧食,才搭上便車回到家裏。

秋天到了,樹葉全黃了,一片片的葉子掉落下來,在地上形成厚厚的地毯。葉子曬幹之後是做燒火的好材料,燒起來有種特別的樹木味道。

林申帶著老木匠去看了屬於他們的良田。

老木匠看了看說:“這些地,你全部用來種小麥?”

“嗯,現在就在犁地。”林申說。

這個時代沒有拖拉機,要犁地就需要跟耕牛。一頭牛的價格可不便宜,很多人家都用毛驢便宜,因為毛驢比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