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上漂著幾朵白雲,底下是金黃色的稻浪,還有彎著腰在收稻子的人們,從高處看小得像螞蟻似的。
吃一塹長一智。
昨天沒有帶杯子,林申渴得嗓子冒煙,他今天學聰明了,從家裏拿來一個竹筒。他走到哪兒,竹筒就帶到哪兒。
錢老六去地頭喝水了,好半天才回來。
“沒水了。”
回來後,他對林申說。
他也帶了一個竹筒,裏麵的水喝完了,他想去打一筒水回來,結果白跑了一趟。
錢老七的竹筒裏還有水,兩兄弟隻好省點兒喝。
林申安慰道:“快到中午了。”
錢老六說:“希望送飯的人早點來。”
柳水生的水也喝完了。他也帶了竹筒過來,隻不過他不像別人省著水喝,他的水早就喝完了。
他忍了一會兒,嗓子渴得要冒煙了,實在忍受不了了,他把鐮刀扔到地上,扭頭去找陳老二:“還有水嗎?”
陳二哥不理他,隻是把自己的竹筒拿過來,當著柳水生的麵喝了一口。
柳水生眼睛亮了亮,不客氣地說:“給我喝一口,就一口就行。”
“有水,但我不想給你喝。”陳二哥合上蓋子,淡淡地說。
“你!”柳水生氣得臉色發白,用力握緊了拳頭。
陳二哥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說:“你來搶一下試試。”
陳二哥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破壞了他英俊的五官司,垂著眼皮看人的時候顯得格外陰沉。一雙眼睛黑沉沉的,淡淡的戾氣在裏麵繚繞著,盯著人看的時候讓人寒毛直豎。
這就是他不愛說話,但沒有人敢小看他的原因。
柳水生身體抖了一下,僵硬地走向錢老六和錢老七。
兩兄弟共用一筒水,自然不肯給一個外人喝。
錢老六:“我們自己都不夠喝呢,要不你忍一忍。馬上就中午了,東家該送飯了。”
“送個屁,現在離中午還遠咧,這個鬼天氣也太熱了。”柳水生沒好氣地說。
錢老七斜了他一眼:“那你也別想喝我們的水,我們自己都不夠喝呢。”
不到逼不得已,柳水生不想去找林申。
林申看了他一眼,擦擦脖子上的汗說:“我也快沒水了,剩下一點舍不得喝。”
那就是還有水。
柳水生討好地說:“我隻喝一點潤潤嗓子就行。”
錢老七插嘴道:“你可別聽他扯,他上次也是跟人家這麽說的,結果竹筒到了他手裏就成他自己的,他一口氣把水喝完了,之後還反過來罵別人太蠢。”
伎倆被揭穿,柳水生滿臉惱怒地說:“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這個人怎麽還翻小腸?”
錢老七冷笑一聲:“誰讓那個被你耍的人是我家親戚呢。”
柳水生不理他了,執著地看著林申說:“你的水給不給我喝?”
他似乎認定林申會給他水喝。
林申搖搖頭:“我說過,我隻剩下一點水了。”
柳水生吃驚地看著他:“你不喜歡我家小六嗎?”
聽到這話,錢老六和錢老七豎起了八卦的耳朵,連陳二哥也投來感興趣的目光。
林申笑了下,似乎是覺得他可笑,拿著孩子當籌碼。
“你搞錯了,我並不喜歡柳穀,我隻是同情他。他病得快死了,家裏人也不給他吃喝。他求到我門口,我要是不救他,他就真死了。都說我不是好人,我看你也不是什麽好人,對親生兒子都這麽狠,對別人就更狠了。”林申說。
“你不給我水喝就算了,至於這樣說我嗎?”柳水生憤怒地說。
可他到底不敢對林申做什麽,灰溜溜地走了。
“原來他說那些話是損你的。”錢老六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
“你才知道啊。”林申說。
“你既然都聽出來了,當時還附和他?”錢老六說。
“聽出來了,然後跟他對罵嗎?跟這種人沒必要,我們的見識不一樣,心裏的想法也不一樣。有些人就是井底之蛙,隻能看見頭頂上三尺高的地方,以為這就是全世界了,其實世界比他想象之中的大得多。”林申淡淡地說。
“我聽懂了,你是說他是井底之蛙。”錢老六很會抓重點。
錢老七道:“那你真不喜歡柳穀?”
“不喜歡。”林申肯定地說。
他看了錢老七一眼,笑著問:“你不會喜歡他吧?”
“不會不會。”錢老七連連擺手。
不等林申追問,他主動說:“你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他叫柳穀。我見過他幾次,瘦得全身都是骨頭,長得也不好看。虧得老畜生還把他當成搖錢樹,指望他成親的時候賣出個好價錢。我呸,誰敢娶他家的哥兒啊。個個吃不飽的樣子,還落了一身的毛病,到了婆家就是養身體的。娶了他家一個人,就等於把他全身背到身上,我可背不起。”
錢老六說:“他家柳老三發,那才是個蠻橫的主兒。打起架來不要命,郎君都打不過他。不管誰惹了他,不要命地追著你打,我真是怕了他。”
林申忍不住笑了:“聽你的語氣,你被他打過?”
錢老六緊緊地閉上了嘴巴,臉上的表情像是不好意思。
錢老七哈了一聲說:“那可不,就為了爭幾個栗子,他哥被柳老三打得鼻青臉腫。那個哥兒拿起什麽就用什麽打,往死裏打啊,跟瘋了一樣,幾個人都拉不住。”
錢老六麵子上過不去,硬聲道:“那是我讓著他。”
路上過來一輛馬車,前麵掛著飄動的流蘇,跟淳樸的鄉村格格不入。
錢老七看到了,瞬間來了精神:“你們看啊,家的哥兒來田間參觀了。”
林申心裏一動,抬起頭看過去。
地裏的幫工都在討論這輛馬車以及馬車的主人。
“這是誰家的親戚吧?”
“村裏隻有驢車,應該不是咱們村裏的人。”
“這不是屁話,我沒看見誰家有馬車的。”
許家的田間地頭上站著監工,這個臨工是許家的親戚。仗著自己的身份,沒少對幫工們呼來喝去的。
看到柳水生沒幹活,在那兒東張西望的,他一個利眼掃過去:“姓柳的,大家都老老實實幹活,就你一個人在偷懶,我會告訴何采波,讓他扣你的工錢。”
柳水生嘴裏說著:“我就是去上了個茅房。”
扭過臉,他的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哪天你落到我手心裏,看我怎麽折騰你。”
離得太遠,大家也看不清馬車裏坐著什麽人。
反正馬車停了,從裏麵出來一個少年。
小桃跑到監工麵前,笑眯眯地說:“你是這兒的監工嗎?”
“是。”那人說。
鄭三兒有點緊張,因為少年長得太好了。皮膚白白的,眼睛長得大大的,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跟粗鄙的鄉下人一點都不一樣。
鄉下人常年幹活,皮膚曬成了古銅色,身上總是有汗臭的味道。雖然他也是鄉下人,但他還是不喜歡。
“我來找一個人,他叫林申。”小桃笑著說。
鄭三兒看呆了,小桃說話的時候,露出來的牙齒白白的,小舌頭也是粉粉嫩嫩的,他的臉一下子紅成了猴子屁股,腦子裏麵一片空白:“他,在地裏。”
是太陽太大了嗎?
這個人的臉好紅啊。
小桃眨巴幾下眼睛說:“他在這兒就好,你能把他叫過來嗎?我家主人有話要跟他說。”
“可以,我去叫。”鄭三兒麵紅耳赤就要走。
小桃拉住他,要笑不笑地說:“叫他過來說幾句話,你不會扣他工錢吧?”
“不會不會。”鄭三兒跑進田裏。
跑出去很遠,他扭頭看了小桃一眼。
小桃沒有站在原地了,他轉身回到了馬車上。
“我剛才問了,林三郎在這兒,那個人去叫他了。”
蔣代真挑開車簾往外麵看去,滿眼都是豐收的金黃色,看不見林申在哪兒。
林申心裏有事,錢老六叫了他半天,他也沒有聽見,一幅魂遊天外的樣子。
“哎,你怎麽了?”
看出來林申不對勁,錢老六拿起一塊土疙瘩砸了他一下。
“沒,我在想家裏的柴沒有了,哪天上山弄點柴回來。”林申漫不經心地說。
錢老六說:“是該弄柴了,不然大雪封了山,一個活物都進不來了。”
正說著,鄭三兒直直地奔著他們過來了。
“鄭三兒咋來了?”錢老七直起身體問。
“來找柳水生的吧,剛才還嚷嚷著他偷懶了。”錢老六說。
鄭三兒是跑過來的,跑得腦門上出了一層汗水:“林三郎?”
到了近前,他雙手扶在膝蓋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錢老六和錢老七吃驚地看著林申。
心裏的猜想得到了驗證,林申把鐮刀交給錢老六,讓他幫忙照看一下。
錢老六小聲問:“你認識馬車上的人?”
“認識,我不知道他會來這兒。”林申說了一句話,轉身就跟鄭三兒走了。
回去時,鄭三兒不跑了,跟林申一前一後地走。
他還在喘粗氣,不時轉過頭看林申一眼。
林申曬得臉通紅,眉頭緊緊地鎖著,
鄭三兒問了和錢老六一樣的問題。
林申看了他一眼,含混地說:“他讓我做個東西,可能是什麽地方不滿意吧。”
鄭三兒想起來林申是個小木匠,心裏的疑惑去了不少。
“什麽東西?”他追問道。
“家具。”林申不願意多說,鄭三兒看出來了,暗暗白了他一眼。
鄭三兒心想:牛B什麽呀,不就是個木匠嗎?要是真有本事,別他媽在這兒當幫工啊。
到了近前看到了小桃,林申已經知道馬車裏的人是誰了。
小桃打量他一眼,說:“總算找到你了,你趕緊上去。”
有鄭三兒在,小桃也不好提起蔣代真。
林申點了下頭,莫名有些緊張。他輕手輕腳地上了馬車,簾子飛快地挑起又落下,以致於伸長脖子的鄭三兒什麽都沒看到。
看到林申進入馬車了,小桃特意把鄭三兒引到遠處說話。
為了幹活方便,蔣代真穿的是一件白色的小褂子,兩條勁瘦有力的胳膊被曬成了古銅色,不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軟綿綿的,上麵的肌肉線條充滿了力量感。
脖子裏麵往下淌著汗,洇濕了前麵一片布料。白色本來就透明,現在就更透明了,把胸肌的形狀都顯出來了。
林申低著頭進去的時候,還帶上去一股味道,汗水和稻穀的味道,蔣代真不覺得討厭,反而有點說不出來的心慌意亂,連忙裝作看向一邊的車壁。下一秒,他又覺得這個動作太刻意,又慌忙看向自己的雙手。
林申抬起眼就看到蔣代真的臉紅通通的,他以為蔣代真是被熱到了。
“是不是很熱?”林申往周圍看了看,說:“馬車太封閉了,把車窗挑開會好一點。”
“我不熱。”蔣代真看了他一眼,隻是一眼他就笑了,還不好意思看著林申笑,麵朝著車壁不停地笑,是那種無聲的笑容,嘴角往上翹起來一點點,很克製很開心的笑。
林申被他笑懵了,呆呆地問:“怎麽了?”
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衣服,並沒有什麽不妥當。
蔣代真還是在笑,臉頰也更紅了。
林申無奈地問:“你笑什麽呀?”
說完,他忍不住也笑了。
很奇怪的感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就是停不下來。
他跟蔣代真一個人朝著一個方向笑,一點都不尷尬。
“你笑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蔣代真不笑了。他依舊看著車壁,眼角眉梢還掛著笑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笑,你呢?”林申說。
蔣代真沒有回答,從後麵拿出來一輛小車,默默地把玩著。
“很辛苦吧,看你嘴唇都幹了,我帶了水過來,你潤潤嗓子。”
林申扭頭看向一邊,果然看到了一個精致的水壺。
他道了聲謝,也不說什麽扭捏的話,幹脆利落地拿起水壺。
林申用眼角餘光偷瞄到,他沒有用嘴對上水壺入口,而是離得很近對準嘴往裏麵倒。
他嘴角翹了下,慢慢又抿平了。
喝了水,林申想起來正事了:“你們怎麽來了?”
“來看風景啊,看你是順路。你師傅怕你渴著餓著,讓我帶了水和吃食給你。”蔣代真笑著說。
“還有吃食?”林申驚訝地說。
“就在你後麵的暗格裏。”蔣代真說。
林申坐過馬車,知道暗格在哪兒。順著蔣代真看的方向,他摳開一塊木板,拿出了夾層裏的盒子。
盒子也很精致,大紅色的盒子,外麵雕刻著纏枝的荷花。
打開盒子之後,看到裏麵的點心,林申愣住了。
這不像是老木匠能做得出來的點心,倒像是出自蔣府大廚的手藝。
他看了蔣代真一眼,蔣代真撩起簾子往外麵看,一幅對外麵很感興趣的樣子。
既然人家不願意說,林申也體貼得沒有多問
默默地吃完了一塊點心,林申合上食盒,又拍拍身上的點心渣,說:“沒有別的事,那我就下去幹活了。”
蔣代真驚訝地看著他:“你不想多坐一會兒?”
“坐到什麽時候去?我拿了人家的錢,就要幫人家做事,這天經地義的事,偷懶隻是一時的,並不是長久之計。”說著,林申就要下車。
“林申!”蔣代真叫了一聲。
林申隻好站住了。
“你送的東西,我很喜歡。我要去我外公家住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不能再來找你了。”蔣代真聲音輕柔地說。
“哦。”林申頓了下,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他沒有任何立場說什麽,隻好說:“做的時候,我就沈得你會喜歡。你能喜歡,我真的很高興。我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外麵太曬了。”
林申衝著他笑了笑,撩開簾子下了車。
小桃正在跟鄭三兒說話,發現林申下車了,他扔下鄭三兒奔向馬車。
“怎麽樣?他見到你是不是很開心?”小桃興奮地問。
“你先別說這個,把水和吃食給他送過去。”蔣代真說。
“哦。”小桃抱起東西就往外麵跑。
林申走得並不快,他很快就追上了。
鄭三兒站在田埂上,看了眼馬車又去看林申,眼睛裏麵冒著精光。
“這是我家哥兒讓我送的。”小桃一臉驕傲,也不知道在驕傲什麽。他把懷裏的東西塞給林申,又看了林申一眼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林申拉了下他的胳膊。
小桃斜著眼睛看著他。
林申被他逗笑了:“你幹嘛這樣啊?怪怪的。”
“我在想你給我家哥兒灌了什麽迷魂湯,他連早飯都顧不得吃就過來找你。找到你家裏還不夠,還巴巴地跑到這兒來見你。”小桃瞪大眼睛看著他,又像是在等他的反應。
“是啊,我何德何能?”林申把水壺和食盒還給他,笑著說:“馬上就到中午了,會有人給我們送飯的,這些還是留給你和真真吃吧。”
“可是,哥兒說——”小桃張嘴要說。
林申眼神強硬地看著他:“聽我的,把東西拿回去。你們不是要看風景嗎?萬一渴了餓了,這地方可沒有賣茶水和點心的,你不想真真挨餓吧?”
在他強有力的眼神下,小桃不知不覺就點了頭。
林申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小桃呆呆地往前走。
快走到馬車時,他突然意識到什麽,轉過身睜大眼睛看著林申的背影。
“你說他叫我真真?”蔣代真問。
“是呀,他叫了你兩次真真呢,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不會像別的郎君一樣偷偷摸摸地看你,說話的時候也很客氣,從來沒有叫過你真真。”小桃還在嘟嘟囔囔,然後他發現蔣代真在笑。
一邊笑,蔣代真一邊撩起簾子往外麵看。
林申已經回到原地,跟那些幫工在一起。
錢老六問:“馬車裏麵的人是誰呀?”
“就是一個客戶,想讓我跟師傅給他打一套家具。我不是在這兒幹活嘛,就說脫不開身,讓他再等幾天。”林申不想讓人們說三道四,傳出去對蔣代真的名聲不好。一個哥兒跑這麽遠來看他,好聽點說他魅力太大,難聽點說哥兒不檢點。
“你師傅很厲害噠,你跟著他可是跟對人了。我都看得眼熱,想拜他當師傅,我也當木匠掙錢去。農閑的時候,我去做木匠。農忙的時候,我回家收莊稼。”錢老六的算盤珠子打得啪啦響。
錢老七:“那家挺有錢啊,能坐得起馬車。”
一時之間,大家的關注點都偏了。
成為有錢人是每個人的終極夢想。
鄭三兒也來了,在邊上偷聽半天,忍不住問:“那個小侍叫什麽名字?”
“他好像叫小桃。”林申說。
“那他是哪家的侍人?”鄭三兒又問。
林申瞄了他一眼說:“你看上他了?”
那眼神很犀利,讓鄭三兒有些招架不住。
鄭三兒挺起胸膛:“不行嗎?”
“他可能看不上你。”林申笑著搖頭。
“他訂親了?”鄭三兒睜大了眼睛。
林申還是笑。
主要是鄭三兒長得太有特色了,尖嘴猴腮的,眼睛特別小,小得跟沒有睜開似的。
小桃說他自己看臉,長得不好看人,應該入不了他的眼。
沒有得到林申的回答,鄭三兒默認小桃已經訂過親了,失魂落魄地走了。
送飯的人來了,在地頭呼喚他們。
何采波消息多靈通啊,這邊發生什麽,他轉了一圈回來就知道了。
他先去了柳水生那兒,不知道說了什麽,柳水生一臉訕訕的,點頭道:“不會了,我當時太渴了,桶裏的水都喝完了。林三郎也離開過,有一輛馬車過來,他去了挺長時間。。。”
“我知道啊,我也聽說這事了,正打算去問問他。”何采波說,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柳水生偷懶的時間太長了,已經引起了何采波的注意。
何采波過來一問,柳水生就慌了神,生怕何采波扣他工錢。
林申被一幫人圍在中間,這些人都在跟他打聽馬車的事。
“喲,坐馬車的,那可是有錢人。”
“工錢怎麽算呀?你們幹木匠的,工錢多不多?”
“瞧你問的什麽話,看他過成這樣,工錢能多嗎?你們看老木匠,幹了一輩子的木匠,連個媳婦都娶不上。要是有錢,能不娶媳婦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