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板凳都是老木匠親手做的,每一樣都很精致。做好之後,放在陽光底下暴曬,曬去裏麵的濕氣,孩子們坐起來更舒適。

學堂建到一半,已經有不少孩子被吸引過來,圍著沒好建好的學堂跑來跑去,連外麵的椅子也不放過,頂著大太陽坐在上麵不肯離開。最後是熱得不行,被家裏人揪著耳朵哭著走的。

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之下,學堂很快建好了。新建好的房子裏麵都有些潮濕,需要空置半年以上才能住人。薑薑也來了,還帶來了兩個書生模樣的人,他們都是屢試不中又手無縛雞之力,家裏條件不好,不想增加家裏人的負擔,想著出來教書,既能解決一日三餐,又能繼續考試和求學,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看到學堂,薑晏高興壞了,看完了裏麵又看裏麵。

“窗戶呢?”他連說帶比劃地問。

“已經做好了,還在晾曬。等曬幹了再裝上,屋子也有些潮,至少需要通風三個月,人住進去才不會生病。”蔣代真說。

“不,我不怕,我現在就想搬過來了,我等不及了。”薑晏高興地說。

“這個,你也太著急了。”見薑晏一臉失望,他不忍心地說:“我跟林申商量一下,看他怎麽說。”

蔣代真說:“薑晏到年紀了,現在還是單身一人。家裏已經開始給他物色相親人選了,可沒有會願意娶一個耳朵的問題,說話也不連貫的人。他也見過不少人,沒有一個看得上的。他要是呆在家裏,麵對的就是別人異樣的眼神和那些人的指指點點。”

“我懂了,所以他才著急搬過來。”蔣代真頓了下,接著說:“可是房子太潮了,提前住進去對他們身體不好。”

“咱家還有幾間空房子,我的意思是,房子裏的濕氣沒有排出去之前,他們先住在咱家,你看怎麽樣?”林申小心地看著他。

“行啊,反正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我看薑晏太瘦了,瘦得讓人心疼,我讓廚子多做些好吃的,好好給他補一補。”蔣代真說。

林申驚喜地笑了出來:“你同意了?”

“你以為我不會同意?”蔣代真挑了下眉。

林申抓抓脖子,有些尷尬地說:“外麵有些人胡說八道,說我跟薑晏有私情,那都是有心人胡說八道。我聽了也很生氣,氣過了又覺得好笑。真是太荒謬了,凡是有人跟我走得近,都會有人在背後說閑話,好像我有了錢,就應該花心才對。你了解我的,我每天都回家,絕不在外麵過夜。我每天出去幹什麽,你都清楚。”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可我不相信別人。你應該能看出來,薑晏對你不一樣,他看你的眼神很依賴。如果我沒有嫁給你,嫁給你的人就是他。”蔣代真雲淡風輕地說。

“他把我當哥哥了,不是你想的那種感情。”林申說。

“這種話,你跟我說沒有用,薑晏跟我說才有用。”蔣代真瞥了他一眼說。

林申沒話說了。

好半天,他才再次開口:“我剛才跟你說的那些話,你就當沒有聽到。我去跟薑晏說,房子住不了人。。。”

“別,我已經答應了,那就要說話算數。你跟他說,不讓他往家裏住,他還以為是我的意思,他會恨我的。”蔣代真說。

林申無奈地說:“我不會讓你當壞人的。”

“那也不行,我要對他好,好得讓他不好意思,自覺離你遠一點。再說了,把他放到我的眼皮底下,我才能更好地盯著你們。”蔣代真說。

“真不用這樣。。。”林申剛開口,蔣代真就給他一個眼神,他識趣地閉上嘴巴。

蔣代真說:“我去跟他說。”

林申躲在不遠處,看到蔣代真和薑晏有說有笑。

幾天後,說好今天之前要搬過來,可還是沒看見薑晏過來,蔣代真開始嘀咕了:“薑宴怎麽還不來?”

“是啊,說好馬上就來的,我把房間都收拾出來了。”小桃也說。

蔣芽說:“不如我去迎迎他,許是他已經在路上了,拿的東西太多絆住了。”

“行,你跟小桃一起。”蔣代真說。

小桃和蔣芽搭伴,順著薑晏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路。

遠遠地,他們看到一個人影懷裏抱著東西,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跑。

小桃眼尖,第一個發現了,用手指給蔣芽看:“你看,是不是薑晏?”

蔣芽眯著眼睛看了半天說:“好像是他。”

跑著跑著,那個人摔倒了。

蔣芽:“摔跤了,我們趕緊去看看。”

兩個人跑到近前,看到薑晏趴在地上,慌慌張張地收拾東西。

蔣芽說:“真是他。”

“薑晏!”小桃跑過去,動作輕柔地把薑晏扶起來。

薑晏一臉驚魂未定:“你們。。。”

“是夫人讓我們來的,他擔心你呢。”小桃說。

“你怎麽跑成這樣,腦門上都是汗珠子?”蔣芽幫他把東西撿起來,拍打著上麵的灰塵。

“有人跟著我,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很害怕。”薑安胸口起伏,說話的時候,聲音微微喘著。

“誰在跟著你?”聽到這話,小桃警惕地往周圍看了一圈。

“讓我看看。”蔣芽挑了個地勢高的地方,眯著眼睛往周圍看。那個人不知道躲在哪兒,周圍都是高低不同的灌木叢,有的甚至半人來高,有人俯低身體躲在裏麵,一般人很難發現。

“你是不是感覺錯了?”讓薑晏說的,小桃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會,我耳朵聽不見,但我的感覺特別靈,地麵會有震動,有人在跟著我。”薑晏肯定地說。

“你一個人來的,你爹和阿麽沒有送你?”蔣芽說。

“他們,忙。”薑晏說。

“夫人讓我們來接你,既然接到人了。那就趕緊回去,免得他擔心。”小桃說。

蔣芽和小桃幫薑晏分擔了行李。

在路上,薑晏說:“這個人跟了我一路,我看見了他的衣角。我又沒有錢,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跟著我。”

蔣芽和小桃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往後麵看了好幾眼。

“那現在呢,他還跟著咱們嗎?”小桃說。

“沒有了,我感覺他走了。”薑晏說。

小桃半信半疑。

蔣芽說:“可能是看我們人多,有什麽壞心思也不敢使出來了。”

“也對。”小桃沒有多想,蔣芽和薑晏說什麽,他都會隨口附和。

回去之後,也是蔣芽把這件事說給了蔣代真聽。

“有人跟著他?”蔣代真疑惑地說。

“野地裏到處都是樹和草,草還長得特別高,我們看了半天,沒有找到那個人藏在哪兒。小桃覺得是薑宴太敏感了,一個人走在路上,難免心裏會害怕,把風吹草動當成人弄出來的動靜。”蔣芽如實地說。

“不會的,薑晏聽不見,之前連話都不會說,這樣的人才更加敏感,像小動物一樣懂得怎麽保護自己。他能平安長這麽大,一方麵是他家裏人的照顧的保護,另一方麵他也有自己的方法來保護自己免於受傷害。有些人就是看準他們不會說話也聽不見,才會選擇欺負他們。這個時候,我們再不相信他們,他們就受委屈死了。”蔣代真說。

蔣芽歎了口氣:“我就是覺得他太難了,像我這樣的正常人,活在這個世上尚且如此艱難,他就更難了。”

“這也是我願意幫他一把的原因。”蔣代真說。

“你和小桃以後經常陪著他,不讓他落單了。”

“知道了。”蔣芽滿口答應。

“老師來了,學堂太潮了,他們暫時住在真真家裏。”周子楚說。

“老師長啥樣啊,是不是上了年紀的老夫子?”有人好奇地問。

“哪兒啊,我偷偷跑去見過了,幾個老師都長得麵嫩得很,一說話就臉紅。”一個富富態態的哥兒說。

“聽說有個啞巴,是不是真的?”又有人問。

“你們說的是薑老師,他是聽不見,不是啞巴,他會說話,隻是說得不利索。聽說是小時候生了一次林病,病好了之後就突然聽不見了。人家會說話,你們傳得也太難聽了。”周子楚連忙說。

“聽不見,那咋學的說話啊?”還有人提出質疑。

“他會看唇語,本事大得呢。那寫的字,一個個跟塊塊似的,再沒有人比他的字寫得還好看了,連真真都誇他,生在山裏可憐了。他要不是個哥兒,是個郎君,也能聽得見,他早去考狀元了。”周子楚誇張地說。

聽他這麽說,剛才心裏還有點不舒服的眾人,心裏那些怨氣早就不翼而飛了。為了家裏的孩子,一個勁地打聽學堂的情況。

“什麽時候開?”青明笑了笑,溫聲說:“真真說快了,把窗戶裝上,屋裏的潮氣散得差不多了,孩子們就能上學了。”

“那太好了,我家小子天天追著我問,我被他煩得都不想回家了。”

柳穀默默地聽著,等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湊到青明身邊,小聲問:“學費貴不?”

青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家孩子還小,不用急著送學堂吧?”

“提前打聽一下,我也好給孩子攢攢學費。”柳穀不好意思地說。

“不貴,是按月交的,一個月十幾個銅板,筆墨紙硯都包在裏麵了,不用你另外掏錢買。哪個月不想上了,就把孩子領回去。”青明說。

“十幾個銅板?”柳穀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現在的工錢也才幾十個銅板,這個負擔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重了。

“比以前強多了,你有固定的工作,好好在工坊裏麵幹,月月都有錢領。你往前看,這點錢算什麽?”青明說。

“也對,再說我的孩子還小,遠不到上學堂的年紀,我現在操心有些太早了。”柳穀說。

“你想送也能送,真真說要辦個幼兒園,一個月隻要十個銅板,比學堂便宜一些。”青明說。

“這個幼兒園是幹什麽的?”柳穀疑惑地問。

“沒時間看孩子,可以把孩子送過去,聽說管中午一餐飯,下午還有水果吃。天黑之前,你把孩子領回去就行了。”青明說。

“不教讀書寫字嗎?”柳穀說。

“也教,但教得少,主要是帶著孩子玩。”青明說。

柳穀點了下頭:“會有人把孩子送過來嗎?”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幼兒園還在建設之中,到時候就知道了。”青明說。

蔣代真是從林申那兒得到的靈感。

林申跟他說,有些孩子太小了,話都說不清楚,放到學堂也是浪費資源。但幼兒園就不一樣了,幼兒園裏有專業的老師,可以幫忙照顧孩子。家裏沒人照看孩子的,可以把孩子送到園裏,家裏的大人就可以抽出時間工作。

蔣代真覺得幼兒園挺好的,心裏起了個念頭。在林申的鼓勵下,他決定辦這個幼兒園。

在林申提議下,幼兒園裏麵要有滑滑梯,小車子和積木拚圖等等玩具,這些東西都需要林申和老木匠來做。林申把圖紙畫出來,和老木匠一起動手做。

蔣代真拿起一個東西說:“這個東西挺有意思的。”

“這是師傅做的,我隻是把它拆解了,小朋友可以看著圖片來拚。”林申說。

說著,他當場把東西打散了。

“有多少塊啊?”蔣代真來了興趣。

“有一千多塊。”林申說。

“我可能都拚不出來,小孩子能拚出來嗎?”蔣代真說。

“怎麽會?隻要有耐心,一天拚不好,三五天總能拚好的。我打算做個木頭城堡,讓孩子們慢慢拚。”林申說。

“我的天啊,這聽起來太難了,我可沒有這個耐心。”蔣代真說。

“不僅動手,還要動腦。”林申麵露得意。

他帶著蔣代真去看了蹦床,周圍的架子用木頭做成,底下是幾層布鋪設而成。那些布很有彈性,林申試過了,可以承受兩三百斤的重量。

“你上去試試,很好玩的。”林申說。

“我不敢,我怕摔跤。”蔣代真說。

林申把他架上去,親自給他脫了腳上的鞋,鼓勵道:“你試試,沒那麽可怕。”

蔣代真試探著往上跳了跳,落地的瞬間感覺自己又彈了起來,仿佛整個身體都變輕盈了,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挺好玩的,好像我飛起來了。”

林申一臉寵溺地看著他:“就知道你會喜歡。”

老木匠站在不遠處,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沒有人注意到,薑晏默默地站在角落裏,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羨慕。

小桃無意中路過,湊過來看看薑晏,又看看那邊的林申和蔣代真,傻乎乎地說:“你也想玩蹦床嗎?”

薑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問了句:“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你是不是想玩蹦床?”小桃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是想玩,我是覺得他們感情真好。”薑晏麵帶微笑地說。

“那當然了,他們的感情一直這麽好,從來沒有吵過架紅過臉。你要是羨慕的話,以後也可以找一個,像姑爺這樣溫柔體貼的相公。”小桃說。

“我聽不見,也不怎麽會說話,不會有人看上我的。放著正常人不要,誰願意要我這樣的?”薑晏指了指耳朵,臉上還帶著笑容。

“你太自賤了,你會讀書也能畫畫,我們不知道多羨慕你,一定有人真心喜歡你的。你不必這樣妄自菲薄。”小桃絞盡腦汁地安慰他。

薑晏點點頭說:“希望是這樣,我不怎麽抱希望,有了更好,沒有就算了。”

“我以前也是這麽想的,後來碰上了餘槐,他死皮賴臉地追著我,我覺得他還不錯,就嫁給他了,現在也過得挺好的。”小桃說。

安上窗戶,桌子椅子也搬進去了,有點學堂的模樣了。招生的通告貼出去,家長們都領著孩子來報名。

“每個月十八個銅板,要是不上了能退嗎?”

“能退,按天數退,剩下多少天就退多少錢。”小桃回答。

“是不是掏了錢,筆墨紙硯就不用我們自己買了?”

“不用你們買,我們都買好了。”蔣芽說。

“有三位老師,那誰來我家孩子?”

“這要看你家孩子是多大年紀。”小桃說。

屋裏吱吱喳喳的,吵得蔣代真腦袋疼,他躲到外麵吹涼風去了。薑晏既興奮又緊張,不停地走來走去。當小桃把孩子們領過來,一群小娃娃奶聲奶氣地說:“老師好。”

“你們好。”薑晏的臉漲得通紅,急促地站在那兒。孩子們眼巴巴地看著他,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還是蔣代真過來給他解了圍,摟過蔣恩說:“明天就開渾了,讓薑老師告訴你們,明天什麽時候過來?”

薑晏磕磕巴巴地說:“明天辰時來學堂,我們就開始上課了。”

“好。”孩子們興奮地歡呼起來。

蔣恩也在裏麵,蔣芽第一個給他的名。本來蔣恩想上蔣代真即將開辦的幼兒園,他覺得幼兒園更好玩。可是蔣芽不同意,天天玩那得玩得什麽幾歲去。他願意多花幾個銅板,讓孩子學到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