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隻剩下一口氣在苟延殘喘了。
地上放了一個碗,碗裏幹幹淨淨的,既沒有水也沒有米。屋子裏四處漏風,他凍得瑟瑟發抖,身下隻有一床破破爛爛的被子,一個角破了個口子,露出裏麵的蘆葦花。
吱呀一聲,柴房的門被打開了。
聽到聲音,林河連忙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過去。
門打開了一條縫,從外麵扔進來一個饅頭。饅頭硬得像石頭子兒,砸在地上硬綁綁的。
說完,外麵就要關門。
“等等。”
林河馬上爬了起來,手腳並用地往門口爬。在兩扇門板合上之前,他把一隻手插到了裏麵,兩扇門板重重地砸在一起,疼得他當場齜牙咧嘴。
“啊啊!”
林河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有效地阻止了房門合上。
“你不想要胳膊了?”下人沒好氣地把門打開,居高臨下地看著蹲在地上的林河。林河已經疼得站不住了,完好的那隻手抓著受傷的那隻手,哎喲哎喲地直叫喚。
林河苦哈哈地說:“我就想問問,我家裏人來了嗎?”
“沒有,別說人了,就是一隻鳥都沒有見到。”下人搖搖頭,就站在門口不進來。
他吃過一次虧了,有一次林河裝病不起來,他好心進來查看,誰知道林河是裝的,跳起來撞開他就往外麵跑。府裏這麽多人,怎麽可能讓他跑了?不出意料,林河被抓住了,還挨了一陣青臉腫地打,下人也沒有討到好處,被管得狗血淋頭。
吃了一次虧,下人學聰明了。除了送飯送水以外,從來不跟林河多說一句廢話,更不會讓林河跑出去。
林河眼淚當時就下來了:“他們咋不來找我呢?”
“看來你的人緣不好啊,都失蹤這麽久了,你老婆也沒有急著找你。”下人踢了他一腳,才半個月而已,林河已經瘦得像個骷髏了,全身上下刮不出來二兩肉,順著下人踢的方向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林河眼睛一亮,抱住下人的腿說:“求求你了,你幫我捎個口信回家,告訴我老婆,我被人關在這兒了,讓他過來救我。隻要我能出去,我給你錢行不行?求求你了,我真的快不行了。”
下人冷冷地笑了:“你是不是傻?你老婆來了有什麽用,少夫人稱罕的又不是錢,他稀罕的是會掙錢的人。你那個弟弟,林申和蔣家大公子合開了一家超市,一家獨大把生意都拉過去了。少夫人心裏不高興,當然要找一點晦氣了。你就是少夫人的鉺,叫你老婆來也沒有用。”
“那我該怎麽辦?”林河恍然大悟,他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拚命地抱住下人的腿不放,眼巴巴地看著下人。
“少夫人讓你等著,你就隻能等著了。少夫人的手段很厲害,他最恨有人陽逢陰違。他不想讓人幫你,誰都不敢幫你。你呀,好好等著吧,但願你家人能早點發現你不見了,不然呐,嘿嘿。”下人一腳踹開林河,在林河絕望的眼神下,砰地一聲關上門。
林河愣了下,隨後他像是才反應過來,撲到門邊扯著嗓子大喊大叫:“來人呐,救命啊。誰能幫我捎個信兒,給我弟弟捎人信。禍是他闖出來的,為什麽要讓我替他受苦?讓他來救我出去!”
“林申!林申!我是你二哥,你不能不救我!林申,你可把我坑苦了,我恨你一輩子。”
“老婆,青明!我在關在這兒,你快點來找我!你去跟林申說,讓他來救我。我是被他連累的,不然我也不會吃這種苦。我太可憐了,怎麽就有這樣的弟弟?”
他一會兒罵林申,一會兒罵蔣代真,把這對夫夫罵了個狗血淋頭,時哭時笑,宛如瘋了一般。等嚎得沒力氣了,他就爬過去,把灰撲撲的饅頭撿起來吃,噎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
林河在後院作天作地,很快傳到了周鳳年耳朵裏。下人把林河破口大罵的內容,當成了樂子說給周鳳年聽。周鳳年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笑得瘦削的肩膀輕輕顫抖,趴在桌子上起不來。
當時,齊磊也在,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你關著一個廢物幹什麽?”
“誰讓我不痛快,我就讓他不痛快。整治不了林申和蔣若年,我還整治不了林申的廢物弟弟?”周鳳年笑著說。
齊磊挑眉道:“是嗎?”
“嗯。”周鳳年眼睛也不抬一下,依舊趴在桌子上笑。
“我聽說你和林申有婚約?”齊磊淡淡地說。
周鳳年身體一僵,好半天沒有動彈,臉上也沒了笑容:“好端端的,你提這些陳年舊事幹什麽?我的事,你都知道呀。我跟林申是有過婚約,但那是我家人在我很小的時候,給我們定下來的。我當時都不知事,他也不知事,後來都退了嘛,你還提這事幹什麽?”
“這不是大事,你知道我不會在意這個。可你總是跟林申對著幹,讓我不能不多想啊。”齊磊說。
周鳳年心頭一涼,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淡定地笑了笑說:“你多想了,我對事不對人。我針對他們,隻是因為想搶他們的生意。溫室大棚這份錢,我也想掙。可他們攔在半路上,我得想方設法地把他們踢開了。”
“有人跟我說,一次兩次是碰巧了,三次四次就是故意的。我一直很相信你,你總是那麽大度,不管我抬幾個人進來,你都把他們安排得好好的。希望你一直這樣,不要讓我失望。”齊磊抓著周鳳年的手,深情款款地說。
“是,我心裏清楚,我跟相公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隻有相公好了,我才能過得好。相公開心了,我才能開心。相公找上看順眼的人,我也替相公開心。我牢牢地記得,我是相公的正妻,正妻就要有正妻的樣子,該大度的時候就要大度。”周鳳年麵帶微笑地說。
齊磊挑眉:“我最喜歡你這一點。”
等齊磊走了,周鳳年唰地變了臉色。
“去查查,誰在老爺那兒說三道四了?”
“是。”見他臉色不好看,下人也不敢多說什麽,馬上退了下去。
青明打了個噴嚏,立馬受到了好幾個人的關心。
周子楚問:“是不是生病了?”
“有點受涼了。”青明說。
周子楚忙說:“林河不在,你自己注意一些。”
“林河還沒有消息?”小桃問。
“沒有。”青明搖搖頭說。
“大冬天的,他能去哪兒?”張小珂問。
“我也不知道。”青明很意外張小珂會接話。
自從張小珂進了這裏,他能避就避著張小珂,幾乎沒怎麽跟張小珂說過話。要不是因為他,張小珂也不會跟林河和離。以前他不覺得,後來他跟大家在一起時間久了,可能是受到周圍人的影響,他也有羞恥心了,見到張小珂很不好意思。
“他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現在估計扔下你,在哪兒逍遙快活呢。”張小珂說。
周子楚連忙安慰青明:“不會的,老二不會這麽做的。這都快過年了,他指不定在哪兒打工呢。”
“在哪兒打工?打工多累人啊,他才不會幹呢。”張小珂又冒出一句。
小桃都想把他嘴巴給堵上了,扯著他的衣服小聲說:“你少說幾句,沒見青明都上火了。”
“不用上火,他這樣的渣男,死了才幹淨。”張小珂惡毒地說。
小桃有些無語,悄悄看向青明。生怕青明當場變臉,還好青明沒有翻臉。
青明的臉色挺平靜的,他堅強地衝著大家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做事。他在想張小珂的話,要是有一天林河出事了,他可能哭不出來。想著那個畫麵,他竟然笑出聲來了。
“瘋了,瘋了。”周子楚喃喃道。
又到了看孩子的時間,老木匠每次都要跟著去。他的手很巧,做了很多小玩具,像木蜻蜓啊,會動的啄木鳥啊,做好的東西全放在一個小箱子裏麵。
“師傅有心了。”蔣代真說。
“師傅做了很久,每一件都是磨了又磨,生怕玩具上麵的刺紮到了孩子。”林申說。
蔣代真幽幽地說:“你是不是有種吃醋的感覺?之前師傅最疼的人是你,現在變成了孩子。”
“沒有,我怎麽會這樣小氣?”林申一臉大度地說。
“是嗎?我不信。”蔣代真扭過臉說。
林申把他攬進懷裏,溫柔地說:“冷,你少說幾句話。”
“這條路都用上了水泥,可冬天還是會下雪。下了雪,路照樣會封。”蔣代真的聲音悶在大衣裏麵,模模糊糊的聽不太清楚。
他靠在林申胸膛裏,林申聽到了一些:“你說路還是會封?那就讓人清路,每天都清理,把路掃出來。”
蔣代真揚了揚眉:“工人的錢又從哪裏來?”
“大家集資,家家戶戶都出一部分錢,用作道路的給護。”林申都打算好了。
蔣代真說:“你是想得挺好,可別人願意掏這份錢嗎?”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交給裏正。他為人圓滑,會把事情處理完美的。”林申說。
蔣代真還想再說什麽,被林申伸手捂住了。
“別說了,太冷。”
他們坐在爬犁上,一張嘴就要吃一嘴的風。盡管他們都穿得很厚實,可寒風還是無孔不入地往他們衣服裏麵鑽。
到了蔣家,他們在熱乎乎的房間裏麵緩了半天。老木匠爭分奪秒跑去見孩子,就守在小床邊不走了。蔣若年盤著腿坐在墊子上,聽蔣代真說完,他樂了:“行啊,你們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我出錢修路,有啥好處啊?”
蔣代真看向林申,笑盈盈地說:“你跟我哥說。”
“好處多了,要想富先修路,路修好了,蔬菜運到超市的時間就大大縮短了。菜就變得更新鮮了,賣相好,價錢也就上去了。還有給大家做個示範,那些人看到這條路修得這麽好,也能發現修水泥路的好處,訂購水泥的人就更多了。”林申舌燦蓮花,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
蔣若年支著下巴聽了半天,他隻關心一個問題:“隻有我一個人掏錢嗎?”
“怎麽能呢?我們,還有爹都掏一部分,這條路就以咱們的蔣家命名,讓所有人都知道,路是我們蔣家出錢修的。我記得咱們家每年都會布施窮人,修橋補路嘛,那修一條路就當是積德行善了。”蔣代真也說。
“我要吃個果子。”蔣若年說。
蔣代真沒有動,用眼神示意林申。
林申從盤子裏拿起一個果子,親自用軟巾抹去表麵上的浮塵,恭敬地遞到蔣若年麵前:“大哥,您吃。”
蔣若年橫了他們一眼,伸出纖白的手指接過去,放到嘴裏咬了一口說:“你們先去說服爹,他願意投錢了,那我也願意投錢做這個好事。”
壓力到了蔣青鬆這邊。
蔣青鬆說:“修路?這是好事,路修通了,你們因家就更方便了。”
“我們也是這麽想的。”蔣代真來到他身後,小心地給他捶了幾下肩膀,認真地說:“爹,修路是行善積德的事,你要不要也出一份力?”
蔣青鬆愣住了。
“哈哈,你們是算到我頭上了嗎?”
蔣青鬆的大笑聲從書房裏傳出來。
賀念在外麵聽著,心裏癢癢的,嘀咕道:“說什麽呢,說得這麽開心?”
每次蔣代真回來,蔣青鬆都樂得跟什麽似的,麵對蔣碧晨,他又是另外一副嘴臉,連帶著也看他不順眼。賀念心裏發苦,這些天一直小心伺候著,生怕做錯事讓蔣青鬆不高興了。
眼看要過年了,周祥也不來接蔣碧晨回去,他像是被周家人給遺忘了,周家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算蔣青鬆不說什麽,府裏也有些嘴巴碎的,私底下開始說三道四,讓賀念抓住了兩個,狠狠發作了一通。
他也勸過蔣碧晨,再這樣僵下去對蔣碧晨也不利。蔣青鬆不允許蔣碧晨和周祥和離,放話說蔣碧晨就是死也要死在周家,這成了賀念的一塊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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