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蔣代真也會來。”

“他的名聲那麽差,夫人何必請他過來?”

“這麽晚了,他還沒有來,分明是不把夫人放在眼裏。”

幾個夫人圍在周鳳年身邊,明眼人都知道周鳳年不喜歡蔣代真,專說周鳳年喜歡聽的話。隻要說蔣代真不好,周鳳年就會麵露笑意。

果然,他們說完之後,周鳳年對他們親近了許多。幾個人暗自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笑意。

正說著,下人領著蔣代真進來。很少見地,他穿了一身豔麗的橘紅色衣裳,映得他膚色白皙若雪,眉眼越發精致動人。

有人低低地說了一句:“來了。”

一時之間,很多人的視線投了過去。

周鳳年扭過頭,對身邊的人說:“把徐晶叫過來。”

此時,蔣代真已經走到了他們近前。

首先,引起他們注意的是蔣代真的肚子。

蔣代真的肚子明顯凸起來一塊,頂得前麵的衣服都鼓起來一個包。

“林夫人,你這是有喜了吧?”有人驚疑地問。

“嗯,三個多月了,要不然我也不敢出門。”蔣代真微微一笑,渾身上下散發著慈愛的光澤。

周鳳年臉色微沉,他比蔣代真還要先成親,蔣代真都有喜了,他的肚子還沒有動靜。太守公子沒說什麽,太守的雙親很不滿意,他在府裏的地位亦受了影響。

他早就聽到了風聲,說蔣代真有喜了,隻是沒有聽到正主親自承認。想到蔣代真肚子裏麵的種,身體裏麵流著林申的血液,他心裏就一陣不舒服。

徐晶來了好幾天,隻聽過蔣代真的名字,還沒有見過蔣代真本人。見周鳳年的第一麵,他就被打成了豬頭,讓周鳳年收拾得服服貼貼,再也不敢生出異心來。好不容易他的臉消腫了,聽說周鳳年又要見他,他全身的皮瞬間繃緊了,嘴裏發苦地想:又要挨打了。

遠遠地,他就聽到有人在喊:“林夫人!”

順著說話的聲音看過去,他看到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夫人,滿臉是笑地站在人群中間。周鳳年長相豔麗,偏向於牡丹那一款的,而這個人屬於清麗逼人那一掛的,很吸引人的目光。

走到近前,徐晶才知道,原來他就是蔣代真。

“晶晶,你過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周鳳年看見他了,動作隨意地把他招過去。

徐晶的心髒砰砰跳,他隱約知道周鳳年為什麽要把他叫過來了,他低著頭乖乖走到周鳳年身邊。

周鳳年伸手一拉,把他拉到前麵去。

“這位就是林夫人。”

徐晶渾身僵硬,被周鳳年親呢的舉動嚇了一大跳,驚惶地抬起頭看著近在眼前的蔣代真。

蔣代真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淡淡的,一派從容地看著周鳳年。

“林夫人可能不認識他,他卻是林夫人和你相公的熟人,難道林夫人就沒興趣知道,他跟你相公是何關係嗎?”周鳳年緊緊地抓著徐晶的手,衝著蔣代真笑得得意。

“我不明白。”蔣代真俏臉微沉,一雙眼睛閃爍不定地看向徐晶。徐晶突然一陣心虛,不敢跟他的眼神對上。

周鳳年笑微微地說:“我也是不忍看到你被人欺騙,好人來提醒你的。晶晶,你把你跟林申那點事說出來。麵前的這位可是林申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跟林申既然有了肌膚之親,讓他夫人作主納你進門,那是才正常不過的事。”

蔣代真麵色不變,他還一個字沒說,倒是站在他旁邊的小桃忍不住了,跳出來說:“絕不可能,我家姑爺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他親口承諾,此生不會納妾。”

周鳳年甩開徐晶,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小桃臉上。打不了蔣代真,打了他身邊的小侍,等於打了蔣代真的臉。

“主子說話,你插什麽嘴?”

小桃腦子裏嗡地一聲響。對上周鳳眼狠毒的雙眼,他硬是挺起胸膛說:“夫人認我當弟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夫人被欺負。我家姑爺和夫人都是好人,你等說話要講良心,不能平白汙人清白。”

“認人當弟弟,你就以為你是主子了?笑話,你在我眼裏如同此杯,我讓你碎,你就得給我碎。”周鳳年一聲令下,就要叫來太守府的護衛,把小桃拖出去打個半死。

“住手!”蔣代真怒視著周鳳年,一隻手撫在肚子上,厲聲說:“這就是你們太守府的待客之道,隻因為說了你不愛聽的話,就對我的小侍喊打喊殺?打完我的小侍,下一個是不是輪到我了?”

周鳳年眉頭不動,一臉風雨欲來的架勢:“我是替你教訓不省心的下人,你卻指責我越俎代庖。林夫人的所作所為,真是令我傷心。”

“不敢讓你如此費心,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會教訓。”蔣代真伸手一拉,把小桃拉到身後,他神色平靜地看著徐晶說:“我倒要聽聽,這個侍人是怎麽跟我相公扯上關係的,又是怎麽來到了這兒。”

周鳳年點頭,笑盈盈地看向徐晶:“晶晶呀,你來告訴他,要一絲不漏地,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地,把林早點對你做下的的事情說出來。”

徐晶硬著頭皮又講了一遍。

進了府裏之後,他隱約知道周祥和周鳳年為什麽這麽看重他。一開始是為了虛榮心,後來是為了生存下去。在府裏比外麵好,至少能吃飽飯,也有地方睡覺,不用在外麵流浪了。

他講得很逼真,淒苦的表情也做得恰到好處。

“有這麽好看的老婆,還偷腥身邊的人,又是一個負心薄幸的人。”

“我就說怎麽可能有不偷腥的貓?”

“可憐呐,就算嫁給了一個泥腿子,也攔不住人家拈花惹草的心。”

那些同情的目光落在蔣代真身上,像是被一根根針紮了一樣。

“沒人讓你送茶,你是自己進去的?”沒聽之前,蔣代真的心跳得有些快,一會兒覺得林申不會做出這種事,一會兒又覺得他離林申太遠了,萬一林申真的做了點什麽,他在這邊也不知道。

可聽完這個小侍的講述,他的心裏反而平靜下來。這個人的話裏漏洞百出,他對林申突然有了信心。

謊話說了好幾遍,連徐晶自己都要相信,林申好像真的對他做了什麽。他眼珠子轉了幾下,狡猾地說:“人手不夠,東家又口渴得厲害,我便自告奮勇地去了。”

“好一個自告奮勇!你說你是逃荒過來的,一直在找活幹卻沒人用你們。我相公心善收留你們,你就是如此報答他的?”蔣代真冷笑道。

“我也不想這樣,東家雖然長得俊俏,可我也有自己的誌氣,不願委身於人做妾。東家拉我上床時,我自然是拚死反抗。可我的力氣太小了,還是被。。。”說到動情處,徐晶流下了滾滾熱淚,撲通一下跪在蔣代真麵前,哭著說:“我見夫人是好人,才鬥膽說出這些。請夫人憐惜我,看在我不是自願的份上,饒了我這條小命。”

“快起來,這種事可怪不得你,哥兒的力氣哪有郎君大,都是那林申起了歪心。”有人好心地走過來,要把徐晶拉起來。

徐晶哭著搖頭,不肯從地上起來,哭著說:“夫人不說原諒我,我不敢起來。”

“林夫人,不如你就把他收了吧。你相公開了家那麽大的超市,如今家裏也不缺銀錢。別人家都是有妻有妾,你又有孕在身不便照顧相公,不如你大度一些主動給你相公納一房妾,還能留下賢良的名聲,何樂而不為呢?”有好心人勸說道。

又有人說:“是啊,你看我們這些人,表麵上看著風光,哪一個不是這麽熬過來的。郎君嘛,成親之前都是甜言蜜語不要錢地說,把你迷得摸不著東南西北。成了親之後,你容顏不再嬌豔了,他就喜歡上那些年輕漂亮的,連看你也不看你一眼。我為我家相公納了三房妾,多少人誇我懂事大方?你聽我的,我是不會害你的,有個好名聲比什麽都重要。”

一時之間,蔣代真麵前圍滿了人,都是充當好人專授為夫之道的。有人勸他,納了這個人當妾。有人勸他,不要跟相公生氣,話裏話外都在說,他相公沾花惹草了,讓他替他相公認下這個妾。

看著這些人的嘴臉,蔣代真隻覺得胸口堵得慌。

再看周鳳年,拈著一顆碩大的葡萄往嘴裏塞,臉上掛著閑適的笑容,美滋滋地看著戲。

蔣代真被氣得眼前一黑,身體微微晃動了幾下。看著這些人對夫人的逼迫,小桃急得火燒眉毛,一直關注著蔣代真的情況。見蔣代真身體微晃,他立刻扶住了蔣代真的身體,著急地說:“夫人,你沒事吧?”

一直盯著蔣代真的,還有一個人。

這一幕落在周鳳年眼裏,他故意大聲說:“林夫人,你怎麽了?”

蔣代真閉了閉眼,咬著牙對小桃說:“我沒事。”

周鳳年偏不放過他,大聲說:“來人呀,林夫人氣暈了,快找大夫來。”

“夫人。。。”一個聲音響起,聽在蔣代真耳朵裏,跟晴天打雷差不多,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這個阿麽是蔣若年派過來的,說是保護蔣代真的安全,別讓那些個不長眼的,不小心衝撞了蔣代真。蔣代真眼下金貴著,雖是一個人,卻是兩條命,可經不起周鳳年折騰。

剛才吵起來時,另一個阿麽就悄悄出去了,回到府裏把這事告訴了蔣若年。。。

“姑爺來了,就在門外。”阿麽說。

蔣代真定了定神,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怎麽不進來?”

“那些人不讓他進。。。”阿麽正在跟蔣代真咬耳朵。

周鳳年見狀,笑眯眯地說:“林夫人笑得這麽開心,可是要替相公收下這個妾了?”

徐晶也哀哀地說:“隻要夫人給我一條活路,我下半輩子願意當牛作馬報答您。”

蔣代真臉上的笑容淡了,看著徐晶的眼神掠過一絲嫌惡:“你跟我相公之間有沒有事,不能隻聽你的一麵之詞。我相公一表人才,如我這般眼光好看上他的人太多了。若都跟你一樣,胡亂地騙造一番漏洞不出的話,我相公就要收了他,那我家的後院可就裝不下了。”

“我相公就在外麵,到底是怎麽回事,讓他進來說個明白。你若是有一句假話,我今天就是打死你,想必各位也不會替你報一句冤屈。”

徐晶僵在了那裏,下意識地看向周鳳年。

周鳳年笑了,眉目生輝地說:“好呀,讓林相公進來,我們也聽聽他要怎麽辯白。”

林申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來了徐晶的幾個熟人。田裏的活幹完了,這些人又沒有活幹了。除了心眼活絡的兩個人以外,其他人幹活還算盡心。另一方麵,林申也想蔣代真了,就帶著這幾個人到了蔣家,打算讓蔣若年幫忙安排一下。

林申直奔蔣代真而來,兩個人對視一眼,蔣代真的心頓時安定了。

不等蔣代真說話,就有熱心人跳起來說:“林相公別忙著跟你夫人眉來眼去,這兒有樁官司正等著你解開。這個叫徐晶的哥兒,口口聲聲說你欺辱了他,可有此事?”

林申抬眼看過去,那眼神冷得讓徐晶心頭突突直跳。他有心想逃跑,可四周都是他,他實在是無路可逃,隻能暗著牙硬挺著。

“我放了你一馬,還給你結了工錢,讓你不至於餓死,沒想到你依舊不知悔改。”林申搖搖頭說。

徐晶硬著頭皮說:“林東家,你既然敢做,那就要敢當。你對我。。。”

他還要再往下騙,卻有人不願意聽他胡說八道了。眼看林申已經答應幫他們了,蔣若年也親口許了諾,他們就能安定下來了。要是因為徐晶一個人,讓蔣若年和林申的看法改變,那他們又要過流浪生活了。

“賤人還敢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江路飛撲過來,抓住徐晶的頭發,對著他破口大罵。

一個人出頭,後麵的人就會響應。

馬上就有人出來指責:“我們跟徐晶是一起逃荒過來的,他看上東家的人品,趁著東家睡覺,偷偷進入房間,意圖輕薄於東家,東家及時醒來,他沒能得逞,後被東家趕走。。。”

“你們別被他騙了,我們都是證人,他就是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可惜東家看不上他,他就汙蔑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