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珂和林河大打出手,拉架的林周氏也受了波及。

林河的臉被撓花了,鼻子也被打出血了,鵪鶉似地縮在一邊。

張小珂一隻手舉著菜刀,臉上一片殺氣凜然。

林周氏張開手攔在張小珂麵前,披頭散發宛如一個瘋子。

“他是你相公,你還能殺了他不成?”

“他對我不忠,掙來的錢隻顧著自己享樂,撇下我和孩子到青樓酒館去玩,他可曾想過我和孩子怎麽過年?”張小珂聲淚俱下。

動靜鬧得這麽大,看熱鬧的人圍得裏外三層。那些個子矮小的,直接踩著泥塊伸長脖子往裏麵看。

林河擼起袖子抹了下,衣服袖子上麵抹了一層鼻血,他滿不在乎地說:“不就去了一趟青樓嘛,你至於反應這麽大嗎?我是男人,男人有幾個不風流的。再說了,我去就是喝了幾杯酒,什麽都沒有幹。你要是不高興,我以後不去了就是。”

張小珂氣得渾身發抖:“男人都風流?那大哥,老三怎麽不去青樓酒館?大哥也在大棚裏幹活,發了工錢和紅封,馬上就往家裏拿。還有老三,人家不比你有本事,不比你有錢,他怎麽不去青樓酒館?就你一個人耐不住寂普寞!”

林河死不悔改,不屑地說:“你要是有三弟妹一半的姿容,我也不至於去青樓。歸根到底,是你的容貌太一般,留不住家裏的老爺們。”

“好啊,你既這樣說,那我們去官府和離,我不跟你過了。”張小珂咬著牙,把菜刀扔到地上說。

要和離,這怎麽行?

林周氏急了,先是苦口婆心地勸說,後來發現張小珂態度堅決,死活要帶著孩子回娘家,他急得差點飆出眼淚來。

“老二,你快求求小珂。這大過年的,因為一點小事就要回娘家,會讓人笑話的。”

林河犯了倔脾氣,無論如何都不肯低頭。其實,隻要他說幾句軟和話,張小珂可能就不是這個態度了,可他覺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樣了,他掙了那麽多錢,隻是花了一點點出去,張小珂就耍性子跟他鬧,他要是這一次跟張小珂低頭了,以後就別再有私房錢了。那些錢都是他辛苦掙來的,卻沒有權利花一個銅板,那他掙錢的意義在哪兒?

麵對林周氏的勸說,他一臉冷笑著說:“你別攔著,讓他們走!天底下的哥兒多得是,沒有他張小珂還會有別人!”

張小珂聽得真切,一怒之下拉著孩子就走。

林周氏紮紮著手,想攔又不敢攔。。。

就在這時,林嶽來了,大吼一聲:“好好的日子不過,你們這是在鬧什麽?”

這件事鬧得太大,又是在年關的時候發生的,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

小桃來得晚了些,擠在看熱鬧的人群裏,聽周圍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他就搞清楚了這場鬧劇的前因。回去之後,他把這個八卦跟蔣代真說了。

蔣代真聽完之後,一臉唏噓地說:“張小珂也不容易,攤上這樣一個男人。”

小桃鄙夷道:“家裏的大人孩子張著嘴等著吃飯,他竟然有心思跑到青樓風流快活,他的心得多大啊。我要是張小珂,馬上就踹了他,帶著孩子改嫁別人。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

蔣代真暗暗點頭,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他的想法也是這樣。

蔣碧晨愕然地看了他一眼,轉向蔣代真說:“他這種想法,你也不管鼻管他。”

“管?我為什麽要管?”蔣代真輕描淡寫地說。

“他勸人和離,還說帶著孩子再嫁他人。”蔣碧晨說。

“要是有個人這樣欺負你,你能忍住不踹他?”蔣代真說。

“我——”蔣碧晨噎了下,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打哪打,罵歸罵,日子還要接著往下過。隻要他真心悔改了,我還是能原諒他的。”

“那你能原諒周祥嗎?”蔣代真說。

蔣碧晨表情糾結地低下頭去。

小桃朝著蔣代真呶了呶嘴。

不知道蔣碧晨在想什麽,蔣代真不想知道他在想什麽。

林申從外麵回來,帶來了一身的寒氣。

他一進門,還等脫下身上的披風,蔣碧晨就騰地站起來往外麵走去。

林申放好衣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他怎麽了?”

“心情不好唄。”蔣代真說。

林申看向小桃。

小桃冤枉地大叫起來:“不是我,我什麽都沒有做,姑爺不用這樣看我。”

說完,氣呼呼地跺了下腳。

林申笑:“我可什麽都沒有說,是你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桃張了張嘴,委屈巴巴地說:“夫人,你看他們都欺負我。”

“誰欺負你了?”蔣代真笑道。

林申在蔣代真身邊坐下,摸摸屁股底下的炕說:“炕有些涼了。”

“不冷,我一直呆在家裏,基本上沒有出去過,這個溫度剛剛好。”蔣代真說。

小桃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貓膩,一個勁地埋怨:“我還沒有嫁進餘家呢,這幫人就動起心眼了。這個說餘槐的房間太亂了,讓我去給他收拾收拾。那個說我早晚要嫁進餘家,現在就該幫幫餘家的人。。。”

“怎麽個幫法?”林申感興趣地問。

“進大棚幹活的人家,日子都過得紅紅火火的。他們看著眼紅唄,都想進大棚幹活。姑爺的名頭很響亮,大家都叫你林工呢,再加上你對夫人百依百順,他們就以為通過我,就能說動夫人和姑爺,把他們也弄進大棚裏。天知道,我哪有這個本事啊。”小桃說。

“那關餘槐什麽事?”蔣代真問。

“那是他家的親戚,我每次去找他,總會碰到那些人,想避都避不開。”小桃說。

“那你給餘槐收拾房間了?”林申問。

“當然沒有,我閑得慌啊,伺候夫人都伺候不過來。再說了,我嫁人是為了享福的。要是成親讓我不開心,那我就不嫁了。我還沒有嫁進去,憑什麽就先幹起活來了?”小桃理直氣壯地說。

蔣代真大笑出聲,指著他說:“你看看,都是我把他寵壞了。”

林申跟著笑:“我覺得小桃這樣很好。”

小桃抬了抬下巴說:“大不了我不嫁人,伺候夫人一輩子。”

蔣代真笑著說:“就算你不嫁人,我和姑爺也養得起你。”

小桃高興了,撒嬌道:“我就知道夫人最疼我了。”

林申擺手道:“你出去玩吧。”

小桃揖手,嬉皮笑臉地說:“是,我不在屋裏礙你們的眼了。”

他爽快地退了出去。

蔣代真嬌嗔道:“小桃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這樣挺好的,到外麵也不會吃虧。”林申欣賞地說。

“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蔣代真笑著說。

之後,他們說起林河和張小珂的事。

“是我二哥不對,掙了一點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事後還不知道悔改,張小珂想和離也在情理之中。”林申說。

蔣代真用驚異的眼神看著他:“沒想到你不站在你二哥那邊。”

“我倒是想站在他那邊,他做出來的事太難看了,有點錢就去青樓風流快活,他忘記家裏的老婆孩子了?別人都是有了錢就拿回家,給老婆和孩子買布料和吃食。他倒好,上青樓風流快活了。”林申不屑地說。

蔣代真微微歎了口氣:“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也許他就是在裏麵喝了幾杯酒,睡了一覺就出來了。”

“你相信啊?”林申說。

蔣代真不說話了,他說不出相信林河的話。

他們這些旁觀者都不相信,更別說張小珂本人了。

“我了解我二哥,他絕對不是那種有便宜不占的人。”林申說。

小桃在院裏碰到了蔣碧晨。

“這麽冷的天,你站在這兒涼快啊。”

小桃說了一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蔣碧晨幽幽地說:“你膽子真大,那樣的話也敢當著蔣代真的麵說。”

“那有什麽不敢說的?”小桃說。

蔣碧晨的心情無比複雜,他自從到大受到的教育不是這樣的。

小桃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了?”

“沒有。”蔣碧晨嘴硬得像蚌殼。

小桃冷笑一聲:“沒有?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的眼睛一直盯盯著你,你有一點風吹草動,我都看在眼裏。你以為我不知道,大少爺來的時候,他身邊帶了幾個下人,其中一個悄悄跟你見了麵。”

蔣碧晨臉色突然,瞬間變得蒼白無比:“你,你們早就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就你被蒙在鼓裏。”小桃說。

蔣碧晨的麵容扭曲了,輕聲道:“這麽說,蔣代真也知道了?”

“我都知道的事,怎麽可能瞞著我家夫人?他知道的比我知道得更多,因為大少爺會把知道的一切告訴他。”小桃說。

周祥不是東西,他的父母還算敦厚,親自登了蔣家的門,真心誠意地跟蔣家道歉。他們還做通了周祥的思想工作,周祥的態度總算是軟化了。不出意外的話,蔣碧晨過了年就要嫁進周家了。依他這個軟綿綿的性子,就算是嫁到了周家,也製不住行事張狂的周祥。周祥有太守府撐腰,不會把蔣家放在眼裏,周祥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蔣碧晨說:“等我嫁進周家,我就是周家少奶奶了。你現在對我好點,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我可不要你的好處,我這輩子隻忠心於夫人。再說了,我家又沒有苛待你,你也不用討好我。”

小桃扭身走了。

蔣碧晨瞪著眼睛說:“神氣什麽?下人永遠是下人,等我翻身那天,我讓你們都高攀不起。”

林申說:“你足不出戶,也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蔣代真不好意思地說:“是小桃打聽來的,又回家說給我聽的。”

屋裏沒有別人,夫夫倆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正說著,外麵傳來粗魯的嚷嚷聲。

“老三呢,讓他出來。”

“老三,你出來。”

“你來評評理,這到底是誰的錯。”

林河渾身散發著酒氣,不停地捶打著院門。

“誰呀?”蔣代真放下手裏的筷子說。

“我二哥來了。”林申眉頭微皺,一臉不高興地站起來。

林河和張小珂的家事,他本來就不想摻合,誰知道林河自己找上門來了。

事情發生後,林河一直冷著臉。林周氏讓他說幾句軟話,哪怕是哄騙張小珂的話也好。就這樣,林河也不願意,哪怕是林嶽來了,強按著他的的腦袋,他也不肯稍微低下頭。張小珂失望至極,扯著孩子回娘家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林嶽氣得抽了他一頓,林周氏就知道哭哭啼啼的。等他們兩個人走了,林河沒事人似的爬起來,拿出珍藏在家裏的幾瓶好酒,一口氣全部喝光了,晃晃悠悠地來找林申。

路不好走,林河一路上摔了好幾跤,身上和頭發上都沾上了泥。

林申出來時,他正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小桃捂著嘴偷笑地看著他。

蔣代真也想笑,不過他看到林申表情嚴肅,硬是把溢到嘴邊的笑容咽了下去。

“二哥,你這是幹什麽?”林申一頭黑線地問。

林河嚷嚷道:“三弟,你給我評評理。。。”

他的身體一靠近,林申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氣,頓時嫌棄得往後麵躲去。

“二哥,你喝多了。”林申說。

“我喝花酒怎麽了,哪個男人沒有喝過花酒?”林河拚命地往前掙,抓住他的衣服袖子,噴灑著酒氣說:“你沒喝過花酒嗎?”

一句話把蔣代真的目光吸引過來。

蔣代真定定地看著他,也想知道林申有沒有喝過花酒。

林申心裏暗暗叫苦,微微用力把林河拉起來,嚴肅地說:“二哥,你真的喝醉了,等你酒醒了,我們再說話。”

“我就問你,你有沒有喝過花酒?”林河執拗地說。

“你二哥問你呢,有沒有喝過花酒,你怎麽不回答?”蔣代真斜了他一眼說。

林申頭痛萬分地說:“我私底下告訴你。”

蔣代真對這個回答十分不滿意。

如果林申沒有喝過花酒,他大可以堂堂正正地回答說“沒有”。

可他這樣態度含糊不清,顯然是裏麵有說法。

蔣代真冷哼一聲,道:“那我等著你。”

說完,也不等林申回答,他挺直後背走了。

小桃連忙跟上去,讓林申一個人麵對醉鬼。

“哎,怎麽都不管我了?”林申無奈地吐了口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林河拉起來。

“身為男人,有幾個人沒有喝過花酒?還是你家真真大度,他知道你喝花酒依舊不聞不問。不像我家小珂,他就是個妒夫。他還有臉跟我提和離,我不休了他,他就應該感恩戴德了。”

林河還不老實,像條活魚一樣在他懷裏掙紮,嘴巴也不老實,說著各種讓林申惱火的話。

林申恨不得給他一拳。

他是沒有喝過花酒,可原主沒少喝花酒。他跟蔣代真已經成親了,不想這種陳芝麻爛穀子被翻出來,再影響了他跟蔣代真的感情。

林河真是他親二哥,自己在外麵惹了一身腥,還把他給帶出來了,他都不知道怎麽跟蔣代真解釋,真是頭疼啊。

林申態度強硬,硬是林河拖回了房間,強迫他在**躺下,又給他蓋上被子。

“一生氣就回娘家,每次都是我去求他回來,回回都是這樣。他不膩味,我都煩了。”林河嘟囔道。

林申嫌他煩,幹脆用衣服堵上了他的嘴巴,讓他說不出來話。

林河掙紮不開,沒過多久就迷糊起來。

等他睡著了,林申把堵住他嘴巴的衣服拿開,又讓廚房的雜工照看著他,這才離開了這個房間。

他在門**了站,才邁步走進屋裏。

飯菜早已收拾起來了,桌子上幹幹淨淨的。

沒有看到蔣代真,隻看見小桃了。

林申走過去,悄聲問:“夫人呢?”

“在書房。”小桃壓低聲線,小聲說:“夫人氣壞了,不讓我在近前伺候。”

林申揮揮手:“我知道了,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小桃吐了吐舌頭,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林申悄無生息地進了屋,默默地站在蔣代真身後。

蔣代真像是沒有看見他,專注地畫著一隻鳥。

在他手底下,那隻鳥兒羽毛豔麗,神態嬌憨地站在枝頭上,伸著短短的脖頸往下麵看去。

蔣代真用畫筆描著鳥兒的羽毛。

他不敢說話,林申更不敢開口說話。蔣代真畫了多久,林早就站在後麵看了多久。直到蔣代真放下畫筆,林申才輕輕噓出一口氣。

“你畫得真好看,我就不會。”

“再恭維我也沒有用,該交代的還要交代清楚,省得我夜裏睡不著覺。”蔣代真淡淡地說。

“你累了吧?”林申討好地走過來,兩隻手按在他肩膀上。

蔣代真順著他的力道坐到椅子上,不依不饒地問:“那你到底去沒去過青樓?”

這個坎是過不去了。

林申歎了口氣,蹲在蔣代真麵前說:“我是去過,但那是過去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年少輕狂,做了不少混賬事。我沒有有意瞞著你,你打聽打聽就知道了。但我發誓,跟你認識以後,我再也沒有去過了。”

蔣代真想了想,覺得林申沒有騙他。嫁人之前,他就知道林申名聲不好。林申做過的那些事,他全都聽人說過。阿麽也勸過他,說是這種名聲的人,成親之後就原形畢露了。

“你在青樓沒有相好的吧?”

他問了這麽一句。

林申肯定地回答:“沒有,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