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兒了?”

“孩子是誰的?”

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柳三哥都是一言不發。他抱著肚子坐在地上,像一個沉默的木樁子,地上的血液已經凝固了,看起來怵目驚心。

柳水生拿著嬰兒手臂粗的棍子,指著柳三哥的臉說:“你說不說?再不說,我就打死你。”

柳三哥抬起頭,麵無表情地說:“那你打死我好了。”

“讓你嘴硬,我現在就打死你。”柳水生大怒,高高地舉起棍子。

“爹,你會把三哥打死的。”柳穀和哥哥撲過來,冒著被打的危險抱住柳水生的腿。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天黑了不回自己家,往我家跑什麽?”柳水生大吼道。

“是我。”柳硯怯怯地說。

“這小子又跑了!”柳水生抱怨著,到底舍不得兒子在外麵過夜,大步走過來打開院門。

“聽說柳三哥回來了,我過來看看他。”林申溫和地說。

“你明天再來,他今天不方便。”柳水生惡聲惡氣地說。

“他欠了我不少錢,要是你能幫他還了,我明天再來也行。”林申伸出一隻手,作出要錢的姿勢。

柳水生又怒了:“他什麽時候欠了你?欠了你多少錢?”

“不多,幾十兩銀子。”林申說。

“那是他欠的,跟我家沒關係。”

這樣說著,柳水生把路讓了出來。

直到這時,柳水生才看到後麵的蔣代真,他瞪著眼睛看到林申和蔣代真手拉著手往裏麵走。

“這個姓蔣的,他怎麽在這兒?”柳水生把柳硯拉到一邊,悄聲問。

“我哪兒知道?”柳硯說。

柳水生瞪了他一眼:“人是你帶回來的,你能不知道?”

“沒有的事,我是在路上碰到他的。他問我三哥因來了沒,我一不小心說漏嘴,他就跟過來了。”柳硯睜著眼睛說瞎話。

柳水生踹了他一腳,讓他到屋裏老實呆著。

看到柳三哥的慘狀,蔣代真也變得沉默了。

柳三哥看了眼林申和蔣代真,很快扭過頭去看向一邊。

“怎麽把人打成這樣?”林申問。

柳水生蠻橫地說:“他是我兒,我想怎麽打就怎麽打,就是打死他也是道理。”

林申說:“你打死他,誰來替他還錢?”

柳水生用力揮了下手:“該找誰找誰,反正你別找我。”

蔣代真扯了下林申的衣服。

等林申看過來了,他輕聲說:“找個大夫給他看看吧。”

“好。”林申說。

聽說林申要找大夫,柳水生立馬翻臉道:“找什麽大夫?我可沒錢,他要死就讓他死!”

“他死了,你還我錢啊?”林申一句話把他怒了回去。

柳水生憤憤不平,背過身說:“治,你給他治。治完了,我還要打死他。這個傷風敗俗的東西,多活一天就是在丟柳家的臉!”

林申沒理他,叫柳穀出去叫大夫。柳穀就等著這句話,轉身就跑了出去。

“你叫的大夫你掏錢,我是一個銅板都不會掏的!”柳水生說。

“不讓你掏錢。”林申沒好氣地說。

赤腳大夫來了之後,柳水生又重複了一遍不會掏錢的話。

柳三哥既不說話也不動彈,眼神裏沒有任何光澤。柳水生看到,指著他的鼻子痛罵,質問他為什麽沒有死在路上,話說得不知道有多難聽。

“你想留下孩子?”蔣代真輕聲細語地問。

柳三哥點點頭,突然從**爬起來,跪在**給蔣代真磕了三個頭,說:“求你求求我,我不想死在這這個家裏,我願意當牛做馬一輩子報答你。”

柳水生冷笑:“等著吧,等他們走了,你也該死了。”

蔣代真說:“我身邊還缺個服待的人。”

柳水生眯了眯眼睛。

柳水生不打算讓柳三哥活著。

柳三哥被人搞大肚子的消息傳出去,柳家幾個孩子的名聲都會受損。眼下一隻老鼠壞了一鍋肉湯,其他人能不能嫁出去都成問題了。為了不讓柳家名聲受損,柳水生會逼迫柳水生“自縊”或者“投河”等。

柳水生知道自己死路一條,蔣代真和林申是他最後的機會。

蔣代真花了三十兩銀子把柳三哥買了下來。

“你能自己走嗎?”蔣代真問。

“能。”柳三哥咬著牙說。

柳穀幫忙收拾東西,隻收拾了一個很小的包袱,裏麵可能裝著一兩件衣服。

柳三哥挎在胳膊上,頭也不回地跟著蔣代真和林申走了。

“以後有人問起來,我就說你死了。你別叫柳芽了,重新改個名字吧。”柳水生跟出來說。

柳三哥身體僵了僵,很快全身又放鬆了,他說:“我叫阿貓阿狗都行。”

到睡覺的時候,蔣若年才知道這件事。

“親生爹要溺死他,這也太狠了。”蔣若年唏噓道。

“我想到自己了,我要是真讓那個王爺怎麽樣了,爹就算不溺死我,也不會逼我嫁給小王爺。”蔣代真幽幽地說。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蔣若年默了默說。

蔣代真讓柳三哥在老木匠家休息,他跟著林申出去在外麵玩了大半天才回來。

蔣府的管家來了,麵帶微笑地站在院子裏。

蔣代真微微一愣說:“管家怎麽來了?”

“老爺不放心,讓我過來看看。”管家含蓄地說。

說是不放心,其實是來催促蔣代真和蔣若年回家的。蔣青鬆擔心,他要是不派管家來,蔣代真和蔣若年會在這兒玩瘋了。

蔣若年眨眨眼睛說:“看到了沒?管家都來了,咱們要是再不回去,爹真要生氣了。”

“知道了,今天就回家。”蔣代真說。

蔣代真和蔣若年走了,柳三哥卻留了下來。經過修養,他肚子裏的孩子保住了。他主動要求幹活,林申覺得還不是時候。

“你現在不適合幹活,還是要多休息。”林申說。

“我跟以前不一樣了,我現在是蔣哥兒的人。他待我好,我不能蹬鼻子上臉,真的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幹活我幹不了,輕省活還是能幹的。”柳三哥說。

“你去後院拔草。”林申也很為難,思來想去對他說

他讓柳三哥搬個小凳子,坐在上麵拔草,一點一點往前挪。要是累了,就站起來走動走動,反正拔草的事也不算很急。

柳穀來看過他兩次,不知道說了什麽,兩個人對著掉眼淚。看到這一幕,林申沒有走過去,轉過身離開了。

“我沒有你的勇氣,哪怕不喜歡也不敢跟爹說。過幾天,那邊就要來接親了。”柳穀小聲說。

“人不好看沒關係,隻要能對你好就行。”柳三哥說。

“不知道,我都沒跟他說過話,隻遠遠地看了他一眼。”柳穀說。

之後,兩個人就沒話說了。

柳穀幫著柳三哥拔了會兒草。

“這是什麽菜?我從來沒有見過。”柳穀聞了聞,又說:“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

“我問過林三了,他說叫番茄。”柳三哥說。

沒有除草劑,林申隻能用人工鏟草,主力就是他自己。家裏還有牛羊,老木匠幫他放牛羊,他才能空出來拔草。不止小麥地裏需要,西瓜地也需要鏟草。鏟草的時候,看到野菜就順手摘了,回家還能炒上一盤菜。

“這不是林三嘛,你什麽時候和那個蔣公子成親?”

有人從地頭路過,開玩笑地說。

“快了。”林申笑著說。

那人又問:“蔣公子怎麽不來了?之家還看到他,這幾天沒見了。”

林申頭也不抬地說:“他在忙。”

“忙什麽?”那人追問道。

林申直起腰身,認出跟他說話的人有些眼熟。

這個人叫馮麻子,別人都說他手腳不幹淨,經常幹些偷雞摸狗的事,隻是沒有抓他現行,他才能一直逍遙到現在。

“我哪兒知道?你問來問去的,到底想說什麽?”林申似笑非笑地說。

馮二麻子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說:“我是好心跑來告訴你,怕你不知道。”

“什麽?”林申抓住一棵野菜,把它從土裏拔出來。抖動幾下,抖掉上麵的泥土,把幹淨的野菜放進籃子裏。

馮二麻子走近幾步,壓低聲音說:“你還不知道吧,外麵都傳遍了。那個蔣家哥兒出事了,被一個小王爺抓去陪了好多天,我聽說肚子都讓人搞大了。這樣的破鞋,就是白給咱,咱也不能要,你說是不是?”

“你說誰是破鞋?”林申臉色微變,目露凶光地看著他。

馮二麻子嚇得縮了縮脖子,往後麵退開好幾步,覺得林申追不上了,他才停下腳步。

“大家都知道了,就你一個人還不知道。你應該去問問姓蔣的一家,他們是不是要嫁一個破。。。”

“鞋”字含在嘴裏滾了一圈,馮二麻子硬是在林申威脅的眼神下,把這個字又咽回了肚子裏。

“滾!”林申吐出一個字。

馮二麻子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跑了。

林申沿著麥田轉了一圈,發現有一處麥田遭到了動物的踐踏,一大片一大片的麥苗都被踩死了。

旁邊是水田,主人家經常過來巡視。

林申又看到了,走過去跟他攀談起來。

問起被踩踏的麥苗,主人家臉上閃過一絲異樣。

林申接著問:“你看到了,是誰幹的?”

“我,我沒看到。那幾天我有事,恰好沒有過來,所以沒有看到。”主人家說。

一聽就是假話,林申有些失望,但沒有怪罪人家,畢竟人家也有自己的顧慮。

回到家裏,柳三哥擔心地告訴林申:“外麵都傳遍了,現在說什麽的都有。”

林申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老木匠說:“紙包不住火,你應該早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林申說:“我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是心裏不好受。真真是什麽樣的人,我比那些人還要清楚,他們憑什麽這麽說他?”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你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你以後對蔣哥兒好一點,他挺不容易的。”老木匠說。

“這個不用你說。”林申說。

林周氏和林嶽也聽說了,兩個人還跑過來問林申。

“流言是真的嗎?他們說蔣哥兒被人糟蹋了,蔣家為了給蔣哥兒找下家,才選了你當他們的姑爺。我這心裏難聽得,吃不下睡不好的。本來以為這是娶個鳳凰蛋回來,沒想到是個別人用過的。。。”林周氏說得起勁。

林申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阿麽,你不能這麽說真真。他是我認定的人,未來在共度一生的對象。他是清白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一點。外麵那些流言,你聽聽就過去了,不要在真真麵前說。他會不開心,我也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