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廷鮮少能見到裴辰景牙尖嘴利的樣子,他在自己身邊這些年好像永遠是溫柔的,永遠對蔣廷言聽計從,蔣廷常常以為這個人沒有脾氣,這樣的裴辰景讓他有些意外,他沉默了一瞬卻沒有生氣,反倒配合地回答道:“我是蔣廷。”
裴辰景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頓時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他原本以為蔣廷會直接掛斷,但現在他不得不問:“你有什麽事嗎?”
“你把我的號碼拉黑了。”
“是,我覺得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麽聯係的必要了,留著也沒有什麽用處。”
裴辰景敢作敢當,雖然被蔣廷說出來的那一瞬間有一點點心虛,這種一言不合就拉黑的行為頗有些幼稚,好像在對蔣廷說我還沒有放下你,所以要用拉黑的形式來宣告自己的決心。
但這是裴辰景自己的事情,他想,我樂意。
“你還在因為我把你關在門外的事情生氣?”蔣廷問,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如果你是因為這件事離家出走,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裴辰景呼吸一滯,自己是出現了幻覺嗎,蔣廷竟然會道歉了。
往常無論什麽事都是他一次次地向蔣廷低頭,他數不清自己說過多少個對不起,而蔣廷的字典裏仿佛沒有這三個字,蔣廷永遠都是對的。
可現在他不需要這輕飄飄的三個字了,裴辰景按了按鼻子把酸意忍回去,太晚了。
“蔣廷,你還沒有明白,你把我關在門外這件事情並不是問題的關鍵。”
裴辰景的聲音很低,死氣沉沉的沒有任何波動,蔣廷莫名的心裏發緊,他鬆了鬆領帶不以為意地說道:“那是因為什麽?無論怎麽樣你都不該草率地辭職,太任性了。”
“這是我慎重考慮過後做出的決定,並非任性,如果你打來電話的目的僅僅是因為我不辭而別,那麽我道歉,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不見。”
他把這個號碼也拉進了黑名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中的沉重並沒有減少,攥了攥手機最終還是沒有砸出去,他還沒有能力再承擔額外的開銷。
蔣廷又一次被裴辰景掛了電話,不用試他都知道裴辰景把這個號碼也拉黑了,麵對著彈回撥號界麵的屏幕長久沉默,最終手機自動鎖了屏。
裴辰景說不是因為把他關在門外的事而生氣,那是因為什麽呢?
蔣廷第一次察覺到自己根本不了解裴辰景,他甚至在裴辰景離家出走幾天後才意識到這個人生氣了,卻又搞不懂是因為什麽。
曾經那麽乖順的人一夕之間像換了個靈魂,渾身都是刺,連他的道歉都不肯接受。
他無力地按了按眉心:“翅膀硬了。”
秘書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這幾天老板的情緒好像一直不太好,甚至在開會的時候還出現了走神的情況,聽會的幾個項目經理誤會了他空白的意思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蔣廷收回思緒讓秘書進來,上個月的投資出現了一點問題,這件事讓他有些頭疼,無暇再顧及鬧脾氣的裴辰景。
他想裴辰景不過是還沒有消氣,既然現在不想回來那就再等等,但蔣廷相信他總會回來的。
晚上回到空無一人的家裏,蔣廷站在門口看著從窗戶透進來的冰冷光芒心中油然而生一絲寂寥,在他的心髒中左右衝撞讓他有些不適地皺起眉。
明明家裏什麽都沒有變,隻是少了一個人而已,怎麽會覺得房間裏空曠了許多呢。
沙發上沒有了那個總是在等自己回家的身影,廚房裏沒有了嫋嫋的香氣,裴辰景做飯隻是很普通,蔣廷從不會對他的廚藝進行點評,哪怕裴辰景做了新菜興致勃勃地問蔣廷怎麽樣,蔣廷也隻是點點頭說還行。
隻是那樣裴辰景就會很高興,隻要蔣廷肯吃他就很滿足。
裴辰景對廚房的熱愛是從小時候就有的,隻是後來長大了嫌麻煩,沒人給他做飯的時候他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應付一下,包括蔣廷不在家的那些時候。
回家之後他倒是有心下廚,奈何總是被媽媽推走要他出去玩,仿佛他還是個被擔心做飯危險的孩子。
裴辰景把通過了簡曆的幾家公司都麵試了一遍,最後才考慮項奕發給他的那串郵箱號,然後將簡曆又完善了一下發過去。
沒過半天那邊就有了回音,告訴裴辰景可以去麵試,如果他有空的話現在就可以來。
裴辰景有些意外,但想想項奕隻是給了他郵箱,應該沒有從中起到什麽推動作用,就痛快地應了下來。
他穿好西裝出門,從容不迫地找到麵試的地點推門而入,絲毫沒有感覺到一點緊張。
裴辰景苦中作樂地想,好像在蔣廷身邊呆的這些年這是他唯一的長進,每天都麵對總裁的威壓讓他心理素質極強。
麵試官看到他先是充滿審視地打量了一番,然後又欣賞地點了點頭:“您好,裴辰景對吧?”
“是的,您好。”
麵試進行了一個小時,除了剛開始的問好後麵都是全英對話,裴辰景愣了一下立刻對答如流,麵試官見狀直接拋開了麵試問題和他閑談起來。
期間問到感情狀況和婚姻家庭,裴辰景想了想道:“我不會結婚的。”
麵試官訝異挑眉:“怎麽說?”
“或許我不該隱瞞,我不喜歡女生。”
他的坦率讓麵試官失笑:“你就這樣說出來,不怕被因此拒絕嗎?”
裴辰景老神在在地歎了口氣:“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
“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恭喜您,裴先生,歡迎您成為我們的夥伴,我叫井燃。”
回家的路上裴辰景心情很好,閑來無事就給項奕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麵試很順利,可能很快就要和他成為同事了,項奕那邊立刻打來了電話道喜。
“這麽大的好事,你可得請我吃頓飯。”
裴辰景笑著道:“那當然,你隨便點,不用跟我客氣。”
他想起什麽來又問:“對了,給我麵試的人叫井燃,但我看著不像是hr,你認識嗎?”
“竟然是他,”項奕了然道,“認得。”
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並不知道給自己麵試的人會是井燃,但又有些說不出的微妙,裴辰景追問:“他怎麽了嗎?”
項奕幹咳一聲:“沒怎麽,他算是能做主的人,你們聊的很愉快嗎?”
裴辰景笑笑:“還不錯,他是個很有趣的人。”
至少是能在第一次見麵時就讓他放鬆下來的人,裴辰景慣常和別人保持距離,無論男女,或許是因為蔣廷而避嫌,裴辰景嚴守男德潔身自好,但和井燃說話讓他覺得很自在。
而且直覺告訴他,井燃和他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過這話裴辰景沒有問項奕,項奕和他似乎也不是很熟悉,未必會知道。
他和項奕約好了吃飯的時間,又抽空婉拒了其他幾個接到的offer,隻等著到時候收拾東西入職。
前途一片光明,裴辰景順路去菜市場買了水果和蔬菜,穿著西裝提著大包小包在菜市場穿梭好像有些不協調,但他不在乎。
今天也要按時吃飯,裴辰景哼著不知名的調子想,真是未來可期啊。
包裏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看看左手右手的袋子隻好狼狽地放在地上然後接起來,得,隻可期了這麽一小會兒。
來電的是朱浩然,他問裴辰景在哪,裴辰景看了看腳邊的菜:“在菜市場,如果不是你突然打電話我就在回家的路上了,害得我現在隻能站在菜市場裏看著一堆菜接你的電話。”
他假模假樣地抱怨,朱浩然驚奇道:“喲,這是什麽西北風吹得您還親自去買菜了?”
“滾蛋,我去麵試回家路上順便買的,你如果沒有正事我就先掛了回去給你打。”
“那行吧,”朱浩然為難道,“要快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裴辰景帶了一堆菜回家放進冰箱,發現冰箱裏有些擠,又把不容易壞的拿出來放在外麵勉強安排進去,然後才想起朱浩然說的有“重要的事”。
“什麽重要的事?”
朱浩然訕笑了兩下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現在還想找對象嗎?”
裴辰景無語地歎了口氣:“您這是要轉行當媒人了?”
“不是,我跟你說,從一段感情中走出來最快的方法就是進入一段新的感情,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肯定還沒放下那個誰,這不是給你提供一個新思路嗎。”
他該怎麽跟朱浩然解釋他真的已經放下了呢,好像誰都不相信他能如此決絕地斬斷這段關係,項奕不信,朱浩然不信,好像連蔣廷也不信。
裴辰景沒有反駁,問道:“那你要給我介紹嗎?”
“咳,是這樣,你覺得項奕哥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