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客廳,飯菜都擺好了,四個年輕人說話喝茶,一邊等周家姐弟倆下來。
舒然走在前麵,後麵跟著周惠,他們進來時屋裏安靜下來。
半晌陳凱說:“哎喲,終於見著咱嫂子的麵兒了!”
剛說完就被徐慎拍了一巴掌腦袋,氣得他回頭瞪眼:“慎哥,你老打我幹什麽?”
不止徐慎打他,江帆也給他一腳:“二愣子,喊誰嫂子,眼瞎了,今天那五分鍾白看了?”
“啥?”陳凱一頭霧水。
倒是他哥陳森揚起眉毛,好像聽出了點兒貓膩,視線當即就在舒然周惠和徐慎三個人之間來回流轉,然後一臉的若有所思。
“來了?過來坐。”徐慎抬眼招呼了一聲,也不知道他具體招呼誰。
舒然點點頭:“讓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接著他走到徐慎身邊坐下,拍拍自己隔壁的椅子招呼周惠:“姐,你坐這兒。”
“哎。”周惠說。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順序不對。
“你們坐反了吧?”陳凱好心提醒一句。
尷尬的是沒人搭理他。
“有件事要跟你們說。”人都到齊了,徐慎冷不丁宣布:“其實我跟周定他姐的婚事,是假的。”
陳凱震驚得不輕:“什麽,假的?”
“是的。”舒然怕徐慎說得太多,就接過話茬說:“是我央求慎哥把我姐從村裏帶出來的,並不是慎哥真的要娶我姐。”又看著江帆說:“以後還要勞煩帆哥牽個線,給我姐找個好婆家。”
江帆頷首,表示小問題。
他們怎麽能這麽淡定?
陳凱撓頭:“怎麽就是假的呢?徐慎你不是要娶媳婦才去提親的嗎?”
他記得之前張羅得熱火朝天,還到處打聽誰家姑娘好,這能是假的嗎?
徐慎看了舒然一眼,解釋:“本來是的,但後來發現,我不想娶周定他姐了。”
說到這,陳森已經明白了,徐慎不想娶周定他姐了,因為看上了周定,這才是徐慎想娶的人。
今天這婚宴與其說是徐慎和周惠的婚宴,倒不如說是徐慎和周定的婚宴。
了解了真相,陳森看向舒然:“好你個小舅子,你耍我們。”
兩口子接個吻還要他們兄弟出彩頭,陰險不陰險?!
“什麽?”陳凱還是沒明白。
“驢腦袋。”江帆瞥了他一眼,幹脆拿起筷子吃東西:“就是說徐慎不娶周惠了,不過婚姻不成仁義在,以後還是一家人,明白了嗎?”
舒然也拿起筷子給他姐,一邊說:“是的,不管我姐以後嫁給誰,慎哥都是我慎哥,以後我就跟著慎哥過了。”直到那筆錢還清為止。
這下陳森就篤定了,事情真相就是自己剛才猜測的那樣,徐慎跟周定才是一對兒,周定他姐隻是個幌子。
他瞅著徐慎,露出一抹簡直無語的笑,這兄弟太會玩兒了,竟然玩起了男男戀。
難怪以前大夥兒一起找女人,徐慎從來不摻和。
原來是性別不對口,小舅子這種長相好看青澀的男孩子,才是徐慎的菜。
陳凱也大概、約莫、算是懂了,嘴巴逐漸張成O形,震驚的他正想發表點高論,就被江帆及時踹了一腳:“好了,有姑娘在呢,你收著點。”
這事不能讓周定的家人知道。
徐慎倒是想公開,周家人知道又怎麽樣,這條路是周定自己選的,不過生米還沒煮成熟飯,周定還有反悔的餘地,徐慎就覺得周惠暫時不知道也好,省得周惠大驚小怪,節外生枝。
不得已,徐慎隻好安靜地吃飯,也沒有對舒然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該說的話他們都說完了,周惠也不知道說什麽,就說:“多謝大家的照顧,以後還請各位多多關照我弟周定。”
江帆笑道:“這你放心,徐慎對你弟好著呢,用不著我們關照就挺好的了。”
陳凱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小眼神受了驚似的,不停地瞅舒然,又瞅瞅徐慎,媽的,照這麽說,這倆臭男人才是一對兒,那他今天輸得不是很冤?
“周定,今天的打賭你使詐!”陳凱拍桌氣憤的樣子,頓時逗笑了一桌子人。
舒然也笑了,這陳凱這麽這麽逗呢?
他說:“行吧,算我使詐,那又怎麽樣?”
陳凱指著他:“你……”
看見舒然笑了,眼睛跟外麵天上的星子一樣亮,徐慎也微笑起來,他本來就長得俊,笑起來特別好看。
“徐慎,這事你管不管?!我輸得多冤啊?”陳凱看著大哥和江帆:“你們不覺得嗎?”
徐慎慢條斯理夾著菜:“我管不著。”
陳森捧著碗:“做飯還好吧,反正都是我做飯。”
江帆漫不經心:“出點錢罷了,我平時也沒少出。”
陳凱:“!!!”
這群王八犢子!就看他一個人的笑話是吧?!
舒然給周惠夾菜:“姐,快吃,吃飽了早點休息。”
周惠:“今天人來人往,家裏弄髒了不少吧?晚上我收拾收拾。”
不知道為什麽,她這話一出,就聽見所有人都笑了,除了陳凱。
“不用姐。”舒然笑著說,指了指陳凱:“有人打掃衛生,輪不上你。”
陳凱狠狠瞪著舒然說:“你小子蔫壞,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你,枉我對你這麽好。”
周惠一頭霧水,低聲扯扯弟弟的袖子:“定子,你怎麽人家了?”
“沒有啊,就是打賭贏了,誰輸了誰打掃衛生。”舒然解釋。
“哦。”周惠這才放心。
周惠不習慣待在男人堆裏,吃好就提前告辭了,又上樓看她的書去。
周惠走了,徐慎就不再藏著掖著,直接把手擱在舒然肩膀上:“接著說剛才沒說完的話。”
“……”大家都有心理準備,同時看著他倆。
“雖然我不娶周定他姐了。”徐慎說:“但我娶了他姐的弟弟,以後這就是我媳婦兒。”說著親了舒然的嘴角一口,臉上滿是笑容。
江帆是早知道的,吊兒郎當地說了句:“恭喜,百年好合。”
陳森點點頭:“我就說中午看著你倆有點怪怪的,原來是這麽回事。”說著笑了:“慎哥,藏得太深了你,以前怎麽不早說,害我們老是猜你那方麵不行。”
“對啊,為什麽不早說?”陳凱對打賭那事兒耿耿於懷:“你早說了我中午就不賭了。”但還是端起杯子,祝福了徐慎一句:“百年好合,祝福我慎哥找到真愛!”
他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也不是沒見過同性戀。
也知道同性戀在社會上是個什麽待遇,反正說出去會被人戳脊梁骨,罵變態的那種。
而他們的兄弟徐慎,名聲本來就不好,如今又添一個同性戀的頭銜,想想就覺得很艱難。
那些徐慎不在乎,身邊的幾個兄弟朋友理解他就行了,還有舒然,他說:“我沒有家人,這幾個兄弟就是我的家人,算是見證了咱們的婚事,你以後踏踏實實地跟著我,我……能聽你的都聽你的,賺的錢都給你花,保證對你好,舒然。”
前麵那些話,舒然都心無波瀾地聽了,直到最後,徐慎喊了他的名字,多少讓他覺得,自己的心無波瀾是罪惡的,不知好歹的。
要真這麽能耐,就自己硬氣點奔生活去,少在這裏得了便宜還擺譜兒。
舒然教訓了自己一頓,抬起臉來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麽,就主動親了徐慎一口。
承諾他給不起,畢竟說好了的,還清了錢就兩清。
舒然隻能保證,沒有兩清之前他都聽徐慎的,盡量不掃徐慎的興,盡量做好自己的本分。
徐慎被親了很高興,但舒然沒說什麽,不免有點小失望。
他知道,舒然心裏還是有點不情願的,也不是討厭,就是沒那麽喜歡。
“好了,吃飯吧。”徐慎說,體貼地給舒然夾菜。
就是沒那麽喜歡又怎麽樣,才認識多少天,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他不急。
舒然不排斥跟他親熱,已經相當給麵子了。
江帆好奇地問:“你剛才喊人家周定什麽?”
徐慎:“舒然,我媳婦兒的表字,舒展的舒,自然的然,怎麽樣,有文化吧?”
陳森:“哎,還真是,跟筆名似的。”他也跟著喊起來:“舒然,聽說你讀不少書,你會寫文章嗎?”
舒然:“算是會吧,我上學那會兒還發表過文章。”確實是真的,在青春雜誌上,舒然那會兒才十幾歲,一篇能有兩三百稿費,就當賺零花錢。
“是嗎,這麽厲害?”陳凱臉上寫著我不信。
真這麽厲害,周定還用得著在農村混?
舒然本來不想較這個勁兒,但是讓陳凱服氣很有趣,於是扭頭問徐慎:“慎哥,這裏有紙和筆嗎?”
徐慎捏捏他的肩膀:“別跟他一般見識。”難道舒然還能當場寫一篇文章不成?
“有的話給我拿一下唄。”舒然看見了,旁邊櫃子上就有,不遠。
徐慎受不住舒然對自己撒嬌,趕緊起身拿過來給他:“陳凱就是個大老粗,你寫了他也不會看。”
沒事,舒然寫的這個有眼睛就會看。
他大學是書法社的骨幹,毛筆和硬筆都很溜,這會兒拿著普通的紙和筆,隨手一寫,首先是陳凱的名字,然後是兩句詩:凱風自南,吹彼棘心。
舒然這字寫得頗具有觀賞性,不同行的也能看出功力來。
“給。”舒然遞給陳凱:“這是隸書,我還能寫出好幾種不同的寫法。”
文藝青年嘛,有空就倒騰這些。
幾個讀書少的文盲看著這幅字,什麽什麽隸書,除了江帆還懂點,其餘人都沒概念,隻知道好看。
徐慎瞟著舒然寫的那幅字,笑容淡了幾分,看到這兒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舒然不情願。
估計在舒然眼裏,他們這些人都是大老粗,不值得來往。
“服氣。”陳凱衝著舒然豎起大拇指,然後撕下這一頁揣在兜裏:“嘿嘿是我的了,我頭一次看見我的名字被寫得這麽好看。”
“小才子啊。”江帆想說給哥也寫一個,然而無意間看到徐慎的表情不怎麽樣,瞬間就歇了這心思,趕緊低頭吃飯。
舒然也感覺到了徐慎好像不高興,估計是不喜歡自己在他兄弟麵前賣弄,就把紙和筆放到一邊去了。
也是,這樣顯得好像他在嘲笑人似的。
但他沒這個意思,就是單純覺得逗陳凱好玩。
徐慎不是說不高興,他在想事情,完了勾勾舒然的下巴:“才子配佳人,配我這樣的委屈嗎?”
舒然好像明白了徐慎不開心的點,笑笑說:“才子都是膚淺的,長得好看就行。”
就算不是為了逗徐慎開心,這個誤會也必須解開,他真的沒有賣弄才學高人一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