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舒然打過招呼, 陳森帶著女朋友薛燕,收拾收拾去了薛燕老家見家長。

訂婚什麽的都很順利,回頭把兩家的父母接到京裏,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操辦了喜事。

陳森主動掏錢出來,讓嶽父嶽母回鄉裏擺流水宴, 讓大家夥知道薛燕風風光光嫁人了。

嶽父嶽母自然很高興,不過流水宴是不是太誇張了?

他們都是普通小老百姓, 沒有幹過這麽奢侈的事情。

好在薛燕勸住他們:“爹娘,森哥讓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那個錢真不值什麽, 她自己的小金庫都能掏得起。

然後小兩口就從大雜院這個大家庭搬了出去, 也不遠,就在隔壁胡同買了個小院子, 過起了新婚生活。

“森哥,如今我都結婚了, 以後還當模特不太好吧?”薛燕猶豫著和丈夫商量:“怕人說閑話,対你的名聲不好,不如我回後勤工作?”

“這看你自己,”陳森倒是不介意:“你要是喜歡模特這份工作就繼續做, 喜歡後勤也很好,就是後勤比模特還要勞心多了。”

“可不就是看你們勞心才想轉後勤的嗎?”薛燕坐在梳妝台前,笑著拆開辮子:“雖然我能力可能不怎麽強,學唄。”

她戲班子出身的, 沒讀多少書, 但思想不守舊, 接受新鮮事物比較快。

陳森笑了:“那我手把手教你。”

“嗯。”薛燕拆了辮子, 看看鏡子中風華正茂的自己,滿眼都是幸福的光芒。

次日早上, 舒然提著吃的過來找他夫妻倆,發現倆人果然沒起早,陳森被他打擾起來,還猶帶起床氣的樣子。

“森哥,”舒然將吃的往桌上一放:“你真是不夠疼媳婦兒,都這個點兒了還不給弄點兒吃的。”

“這不是才醒嗎?”陳森抓抓頭尷尬地笑起來。

“哦。”都是已婚的過來人,舒然非常懂,他笑著說:“明天你要上班了,我過來跟你交代點兒工作,我和慎哥明天就出門。”

“去滬上?”陳森坐下來給他倒水。

“是啊。”舒然點頭。

“好,你說吧。”陳森認真起來。

聽見外頭的動靜,薛燕也醒過來了,她起身洗漱收拾屋子,然後陳森喊她出來吃早飯:“燕子,不用張羅了,你出來吃吧,舒然給咱倆買了早飯。”

“哎,舒老板這麽早?”薛燕這會兒是盤著頭發的形象,笑容甜甜的,讓人一眼就瞧出來她跟結婚前的氣質變化。

“別喊舒老板了,跟森哥一樣喊我的名字就成了。”舒然趕緊說。

“好嘞。”薛燕笑笑。

他倆說話,薛燕就坐在旁邊吃飯,也豎起耳朵聽一耳朵。

陳森也是老板之一,薛燕跟陳森結婚了,身份就不單隻是一個員工那麽簡單,怎麽說也是個老板夫人,所以必須得學習更多的知識。

舒然說完就匆匆走了,不敢打擾小夫妻倆的新婚生活。

到了公司。

謝原正対著一封美院發來的信件猶豫不決,他出名了,隔三差五就收到不少來自各地的邀請,有些希望他去當講師,開講座,有些希望他去參加活動,還有花重金挖角的。

一門生意火了,必然會引起跟風。

就像他們之前帶動了外銷生意一樣,現在國內也掀起了做服飾品牌的熱潮,謝原這個主設計師,立刻成了香餑餑。

其他就罷了,再重金謝原也不屑一顧,他怎麽會是那種白眼狼呢。

但美院邀請他去參加活動,他還挺想去風光一把的。

目前父母和親戚朋友,対他的態度已經截然不同了,提起他都是驕傲自豪的,同時還會經常問問,他們這個企業還要不要人。

八杆子打不著的表親戚都找他要介紹信,要崗位。

謝原自己拿不定主意,因為他實在不是一隻會咬人的兔子,心裏再多的耀武揚威也隻是默默地在心裏過把癮,說出來可不敢。

“去啊,為什麽不去?”舒然毫不猶豫地說:“請你去演講呢,你現在是名成功人士,別怕。”

“我,算嗎?”謝原一時半會兒沒有什麽實感和底氣。

“算的,可算了,”舒然使勁兒地點頭:“去吧,就去講講自己的心聲,講講自己的設計,順便宣傳宣傳咱們的國風文化,帶動大家支持國風。”

“行,那我去。”謝原得到任務分派,氣勢立馬就不一樣了起來。

之前是個人行為,現在是出公差,還是出公差給人長膽。

這個暑假有兩件事情值得一說,一個是舒然的新書發行,滬上文學果然借著這陣東風把那本書信錄也出了,穩穩賺了一筆。

新書口碑依然很好,怎麽說也掉了舒然很多頭發,花了他很多心血去創作。

書迷們対內容沒有任何不滿意,唯一的不滿意就是大少了,二十萬字左右幾個小時又看完了。

小報不關心舒然的新書究竟寫得好不好,隻關心這本書的稿酬還繼續捐嗎?

不知哪個報社知道舒然的電話號碼,直接就打電話采訪。

“捐。”舒老板対這種行為有些不爽,回答了一個字就掛了電話。

要是別人脾氣這麽大,這麽任性,記者少不得要寫十篇八篇文章討伐一二,可是這個人是舒然哎,記者隻會覺得自己錯了,対方生氣無可厚非。然後拿著這一個字的素材,去寫一篇洋洋灑灑的讚美文章。

就連舒然為什麽隻說了一個字兒就他撂電話的行為,也描寫成有性格,真性情,不搞虛的那一套。

這篇發報,大家竟然是喜聞樂見的。

被舒然回過信人們,還挺自豪地跟旁人說,対比一下這位記者,我們實在不該抱怨舒然回信字數少,他至少沒有花一個字兒打發我們。

順便譴責一下記者貿然打電話采訪的行為。

但如果他們知道舒然的電話號碼,估計也會厚著臉皮撥一下。

知道舒然會收錄書迷來信出版,給他寫信的人數一夜之間暴增。

蘆笛就十分用心地寫了一篇,特地打電話叮囑舒然一定要給他登。

“我還有個小小的要求,”蘆笛笑嘻嘻地說:“如果可以的話,請將在下的文章放在第一篇。”

舒然皮笑肉不笑:“這還真是個小小的要求呢。”

好不容易給舒然打一次電話,蘆笛說:“我們再聊幾句,別掛。”

他也是看了小報的。

“你說。”舒然確實是想掛的。

“夏刊怎麽沒有徐兄了?我家裏的七大姨八大姑都很不滿,聽說我倆是朋友,叫我問問。”蘆笛說。

“我還以為你要聊我,原來是聊他。”舒然鬱悶,這麽多女同誌惦記著徐慎的嗎?

不過‘出賣’徐慎色相是自己的決定,舒然撫撫自己的心口,不氣不氣:“年底再看看,最近他很忙。”

“忙什麽啊?”蘆笛問。

“開公司呢。”舒然說。

這個暑假的第二件大事,他們在滬上注冊成立了一家投資公司。

名字就從當初大家喜歡的,但沒選上的名字裏邊挑選,這次選擇的是江帆喜歡的萬恒,把江帆樂得見牙不見眼。

投資公司在這時候比較少見,就算解釋一通投資公司是幹什麽的,時下很多人也理解不了,為什麽沒有任何實體的經營性業務,還能這麽賺錢。

也不是完全沒有實體,目前國內市場能投資的項目不多,他們還是做了點實體——在工業城市建大型工業園招商。

以現在的建築材料物價和工資水平,建廠房招商虧不了,很快就能賺回來。

工業園也是個新概念,沒揭幕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舒然在幹什麽,也隻有跟著他幹的那一幫人大約知曉,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老塗在投資公司被按了個經理的職位,實際上他目前的工作主要是……招商。

從一個清高的教師,到梳著大背頭夾著公文包,整天走街串巷地尋找客戶,這個落差,其實也不是很大。

主要是現在,塗文誌二十萬的桑塔納開著,大房子住著,豐厚的工資領著,他後顧無憂,自然做什麽都願意。

看到老塗這麽賣力,徐慎和媳婦兒說:“其實這樣跑,沒什麽效率,等工業園揭幕了,登個報宣傳一番,我想應該有不少老板願意入駐。”

他們工業園的配套設施優勢很大,說不定老板們會搶著入駐。

舒然知道是這個理兒,掀了掀眼皮子:“老塗的毛病就是不夠接地氣,你想啊,他剛畢業出來就一直待在校園裏,接觸過社會嗎?知道社會上都是些什麽人嗎?讓他多去碰碰壁挺好的,不然一路順風順水,以後受挫了怎麽辦?”

徐慎一想,不得不佩服舒然想得全麵:“還是你想得周到。”

也是,他們幾個都是經曆過人情冷暖的,老塗可未必,老塗接觸過的人太少了。

“我隻是害怕一手捧殺了一個人才。”舒然說。

假如沒有他的幹涉,老塗一定會經曆很多挫折才能成長起來,如今他什麽都給老塗配套好了,很難說不會改變曆史軌跡。

是的,老塗心氣兒高,特別容易受挫。

受了挫的老塗,每天回家都要提著半斤酒過來,找徐慎罵罵那些奇葩的客戶。

徐慎安慰他:“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老塗,以後飛黃騰達了,你且回去看他。”

“沒事兒,”老塗自個兒笑了起來,哪還有剛才的憤慨:“我就是嘴閑罵一罵,其實無所謂,誰在乎呢。”

以前可不,他敏感,經不起別人一個不対勁的眼神,他會猜人家是不是嫌棄他窮酸,看不起他。

現在想想,都是自己想多了。不是別人素質好,而是別人沒有空閑搭理他這個不相幹的人。

見他自己能調整,徐慎就放心了,笑笑說:“対,咱目光放長遠,理會這些做什麽。”

“是啊。”老塗說:“看看舒老弟,一天天地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他這麽忙……他還要操心我。”

徐慎看了老塗一眼。

老塗笑笑,端起碗開心地喝了一口酒。

別人怎麽樣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舒然是真的欣賞自個,舒然看他的目光總好像他很厲害一樣。

“這麽些年,隻有舒老弟懂我。”老塗感歎一句。

知道真相的徐慎,見老塗自己美,也低低笑了,但他不會告訴老塗的,舒然隻是老早認識你罷了。

不過按照舒然的性子,対自己的朋友肯定不會差,不管這個朋友有沒有本事,比如陳凱這個拖後腿的貨,舒然也不曾嫌棄過。

遠在南市的陳凱忽然感覺鼻子發癢,就好像有人在念叨他似的,最終還是重重地打了個一個噴嚏。

正在講話的市領導,頓了頓往他那邊看了眼,眼神還挺溫和的,似乎沒有怪罪他的打擾。

陳凱連忙回了個歉意的表情。

他今天代表公司參加市裏組織的會議,此時此刻坐在前排最中間的位置,就還挺眾星捧月的。

隻因在過去的一年裏,他們公司為南市創造了驚人的收益。

往年如果有類似的會議,這個位置一定是袁家的,不是袁敏親自來,就是他兒子袁峰來。

而如今,袁峰也隻能坐在陳凱邊上,屈尊第二。

沒辦法,大幾萬人的廠子在南市真的很厲害,南市的經濟因此飛速攀升了一截。

那領導能不喜歡這樣的企業家嗎?

要是這個企業搬走了,整個城市都得傷筋動骨。

散會後,袁峰笑著跟陳凱搭話:“陳老板,恭喜恭喜,今年恐怕要創下神話佳績了。”

“啊呸,你別咒我。”陳凱說:“一年更比一年高。”

今年就神話了,那明年算什麽?後年又算什麽?

袁峰噎了一下,內心暗罵了句兔崽子,好狂,不過沒辦法,現在陳凱是牛上天了:“我聽說,南市就你一個人坐鎮,你哥和徐慎都到外地去了,不知現在在幹什麽?”

“還是做衣服唄,能幹什麽?”陳凱哪能告訴袁峰,公司正在搞工業園,落成後可以震驚全國。

“是嗎?”袁峰問:“曉冰那丫頭總念叨你,你可以賞光來家裏做客嗎?”

“免了,我哪裏高攀得起,”陳凱說:“還有,別拿袁曉冰做幌子,惡心人。”

袁峰一陣氣悶,因為他也沒撒謊啊,他五妹確實天天念叨陳凱家的衣服搶錢。

陳凱嘲了袁峰一頓,心情美滋滋地走了。

外邊還有大把記者等著采訪他呢。

以前陳凱總是在想,等自己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一定狠狠報複回去,各種耀武揚威。

但實際上是,如今飛黃騰達,他們卻不一定會有閑心去管以前的対頭,比如麵対現在的袁家,陳凱隻有不屑一顧。

假如在公共場合遇到他爸那個渣渣拜把子兄弟袁敏,沒準兒他還能笑著喊一聲袁伯伯好,問問他近來身體怎麽樣?

要爭取多活幾年等他爸出來哈。

至於那個不成器的袁峻,早已被陳凱甩了十八條街不止。

如今他隻需往袁峻身邊一站,一個字兒都不必說,袁峻自個就會很難受。

沉默是給対手最好的蔑視。

今晚他們哥幾個的經曆都一樣,都被銀行行長設宴請去吃酒。

不過氣氛和結果就截然不同了。

徐慎在工業園視察工地,身邊跟著一大幫下屬,項目經理、總工程師、造價員安全員等等,聽說老板來了,全都跟過來一起走工地。

剛開始徐慎一點兒都不習慣這種大排場,其實有個熟悉工地進度的人帶他一起走就行了,但後來……他就習慣了,因為他發現,這些人是打從心眼裏懼怕他,好像他隨時都會讓大家夥下崗一樣。

“徐老板,舒老板來了,讓您回一趟辦公樓。”一個小夥子騎著自行車過來通知。

“嗯。”徐慎撲在工作上的心,一秒鍾就收了回來,毫不耽擱地返回辦公樓。

一群人聞言也呼啦呼啦地跟著他回去,那位舒老板向來很神秘,他們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今天難得対方來了,要好好見一見!

“怎麽來了?”徐慎一見到舒然就笑了起來,整個人一下子就有了二十四歲的模樣,不像剛才視察工地般冷峻。

“朱行長請咱倆去吃飯,他夫人親自下廚,”舒然把視線從牆上的國家地圖上收回來,落在徐慎身上:“既然人家都這麽有誠意地三催四請了,要不就去一趟。”

要不麵子上過不去。

“他真是鍥而不舍,”徐慎的笑容淡了下去,看起來不是很耐煩這個朱行長:“那我還得換身衣服。”

“工作嘛,也是為拉客戶。”舒然說,低頭看了眼徐慎髒兮兮的褲腳:“其實也可以不換,用刷子沾水刷兩下就幹淨了。”

外邊就有水龍頭和工人們刷鞋的刷子,舒然対徐慎勾勾手指:“你跟我出來。”

舒然領頭走出徐慎的辦公室,頓時看見外頭一堆人站著等他。

“舒老板好!”由項目經理帶頭,一堆人齊刷刷地給他鞠躬。

“各位同事們好。”舒然笑著點點頭,又說了一句:“工作辛苦了。”

“不辛苦!舒老板辛苦了!”大家夥又是齊刷刷地喊道。

舒然覺得挺無奈的,也挺可愛的,這是時代的特色。

徐慎當初也是這種待遇,此刻瞥見舒然的表情,他暗裏偷笑,連他這種常年在外麵混的人都不習慣,更何況是天天宅家裏的舒然。

“愣著幹什麽,快來!”舒然朝徐慎催了一聲。

大家夥渾身一震,第一反應就是:舒老板不是在吼他們吧?!

仔細看了看,不是,舒老板在吼徐老板,等等,文質彬彬的舒老板,在吼高大嚴肅的徐老板?

“來了。”徐慎趕緊收回看熱鬧的心思,乖乖跟了上去。

大家夥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十分想不通,為什麽不是徐老板吼舒老板,畢竟舒老板長得斯文白淨,氣質文弱,看起來才是被欺負的那個。

“我自己來。”徐慎發現媳婦兒要幫自己刷褲腳,他連忙彎腰去接刷子。

“你給我站好,有些位置你自己刷不著。”舒然拍開徐慎的手,打開水龍頭把刷子衝洗幹淨,隨意甩了甩多餘的水,就扯著徐慎的褲腳刷起來。

“刷得到。”徐慎還想去搶。

舒然抬頭瞪了他一眼:“多大點兒功夫的事,你能不能別磨嘰?”

就幫著刷一下怎麽了?

平時徐慎幫他幹這幹那的也不少,怎麽調換一下角色就不行了?

“……”徐慎隻好站著,不跟他搶了。

但是旁邊的人都看得出來,徐老板被舒老板服務著,渾身上下哪兒有一丁點享受的意思,倒是滿臉的不敢當。

周圍人都看得愣愣的,原來徐老板……也有這種生動情緒。

他們還以為這位年紀輕輕就定力非凡的老板,天掉下來都不會變臉呢。

現在看見対方和舒老板相處才知道,原來不是沒有情緒變化,隻是情緒變化隻対舒老板。

舒然專心致誌,很快地將徐慎兩隻褲腳上的水泥印子刷幹淨,西褲布料表麵上,也沒有留下水印。

他幹脆又給徐慎刷了皮鞋。

“得得得……這個我自己來了。”徐慎一把蹲下來,奪走媳婦兒手中的刷子,自己刷起了皮鞋。

“什麽毛病?”舒然笑罵,然後把自己的腳伸出去:“也給我刷一下。”

“刷刷刷。”徐慎立刻放棄刷自己的鞋,馬上給媳婦兒認真刷起來。

直到把舒然的皮鞋刷得反光,才繼續清洗自己的。

“各位,我們先下班了。”舒然站起來,跟大家揮揮手。

“舒老板再見!”一群人將他們送到停車的地方。

上了車,徐慎說:“他們看起來很喜歡你。”

“啊,我人見人愛。”舒然靠在椅子上笑。

徐慎也笑了,是啊,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看見不喜歡舒然的人,也許有,比如在報上活躍的那些,見都沒見過,隻憑一些片麵的認識就好像解讀完了一個陌生人似的,然後寫文章抨擊。

每次看到這些徐慎都很想笑問一句:“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小作文,未必是在解讀別人,而是在解讀自己,把自己的內心暴露得一覽無餘。”

那位朱行長家住在市區裏,回去的路還挺遠,徐慎的車開得不快,天擦黑才將車子開進人家單位停車場。

対方在門口安排了人,可能是下屬之類的,舒然和徐慎一下車就有人過來開車門了,然後將他倆迎上去。

舒然也餓了,剛進門嗅到香氣其實還挺高興的,但是,他和徐慎一進門,就看見了一屋子人,少說也有十好幾個。全都是他不認識的,這會兒他的臉色就變了。

徐慎的臉色也是倏地一沉。

毫無疑問,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迫成了朱行長的資源。

這就很讓人惱火了。

“喲,舒老板,徐老板,可把你們兩尊大佛給盼來了!”朱行長立刻上前來握手,卻看見舒然和徐慎的臉色都不太妙,連忙解釋:“誤會,都是誤會,撞巧了。”

“朱行長,”舒然躲開了対方硬要握手的舉動,笑了笑:“既然你有這麽多客人要招呼,那我們就下次再來拜訪。”

徐慎聽了舒然的決定,第一時間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擋在舒然麵前,替他攔住朱行長的挽留:“対,我們下次再來拜訪。”

“兩位來都來了,”朱行長說:“來了又走不是下大家麵子嗎?”

“是啊,留下來大家認識認識嘛。”有人插了一句。

“就是。”朱行長看著他們。

這兩人可知道,今天來的這一屋子人都有誰,朱行長覺得自己千辛萬苦組了這個局,這倆年輕人應該感謝他才対啊。

誰還嫌棄人脈多呢?

“你有沒有麵子我管不著,”徐慎冷冷說:“我隻在乎我有沒有麵子。”

他生得高大健碩,出色的臉龐硬朗冷峻,還被蘆笛評價過一身匪氣,如今這樣強橫地來一句,頓時壓迫感十足。

朱行長張著嘴巴,愣是沒想出什麽下文來。

而屋子裏的其他人,臉色頓時都非常難看,似乎沒想到他們這麽不給麵子,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要走。

“走。”徐慎攬著舒然的肩膀,用身體將舒然護著出去,因為他害怕這群人玩陰的。

可不奇怪,別以為正兒八經的行當裏就沒有土匪,有些甚至比土匪還黑。

如今看這個朱行長的行事作風,明顯就是帶點兒流氓氣。

舒然也隱約察覺到了氣氛不対勁,他被徐慎攬著出去的時候,感覺腳步有些輕飄飄的,掌心也出汗了。

“沒事兒。”徐慎捏捏他的肩膀,低聲安撫:“我在呢。”

真叫打手來打他們,有多少他放倒多少。

“嗯。”舒然努力淡定下來。

不是他膽小怕事,隻是想到,現在不是到處都有監控的社會,他們很容易挨悶棍。

徐慎対這種場麵很有經驗似的,上車前還仔細檢查了一遍車子,確定沒有什麽不妥才叫舒然上車。

“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人,”等車子順利開到路上,舒然氣笑了,抱著胳膊說:“前麵裝可憐騙我,還說什麽溫馨家宴,他爺爺的。”

他氣朱行長無恥,也氣自己容易上當。

“消消氣,”徐慎伸手摸摸舒然,他知道舒然氣的是感情被欺騙了,但沒辦法,這個世道上有些人就是不值得:“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人家邀請你,再有誠意也要掂量掂量。”他歎了口氣:“如今咱們身份已經不同了,接觸的人不會再那麽純粹。”

“我知道。”舒然也歎了口氣。

以後不僅要注意來往的人,還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想吃什麽?”徐慎開始張羅吃的,好像沒把這件事放心裏。

“都行吧。”舒然被氣一氣胃口都消失了:“他會不會記仇,給我們穿小鞋?”

一個銀行行長倒是翻不了天,就怕他有一堆難纏的小鬼祭出來。

“不怕,你忘了我以前是幹什麽的?”徐慎心裏有計較,給了舒然一個安心的笑容,專心在街上找吃的。

“好。”舒然也看著徐慎,忽然安全感滿滿。

嘶,好像找個混過的男朋友其實也挺好的。

還有,剛才那一屋子人,現在想想沒有一個比徐慎高大。

就算動起手來,還真不一定誰輸誰贏。

徐慎領著媳婦兒在外邊吃了一頓水餃充饑,然後回家,將一窩亂燉安置下去,就到屋裏打電話回南市。

陳凱接的電話:“慎哥,咋了?”

“在滬上差點兒讓人給陰了。”徐慎說。

“他娘的,”陳凱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高聲問:“誰?”

“暫時沒事兒,就是怕他耍陰招,”徐慎吩咐:“你找幾個弟兄過來守一陣子,我先盤盤他的底細。”

“好。”陳凱立刻說。

第二天,陳凱從各個崗位上調了十幾個弟兄出來,都是信得過的,陳凱跟他們說:“慎哥在滬上遇到了點兒麻煩,需要你們過去守一陣子。”

大家夥一個個地捏起了拳頭:“凱哥,什麽麻煩?”

“哎哎,別這樣。”陳凱抬手壓了壓,表示文明一點兒:“咱都是正經人,又不是去打架,隻是去當保鏢。聽明白了嗎,人家沒動手之前咱不能動手,不過丫的要是敢使小動作,盡管招呼回去,醫藥費算我的。”

“明白!”弟兄們一個個響亮地應聲。

又要去跟著慎哥幹了,他們還挺興奮的,要是不用回來就好了。

咳,也不是凱哥不好,最近凱哥也很威風,跟著凱哥南市橫著走。

不過,聽說滬上的生意更大,他們想跟慎哥了。

沒過幾天,這十幾個年輕人來到了滬上,徐慎把他們接回社區安置,一棟一棟都是他們買下的樓,有的是地方住。

“慎哥,這些全都是咱的樓?”南市來的青年們,一個個見識過滬上的繁華,就更加不想回南市去了。

“嗯,你們都住這一棟吧。”徐慎安排說:“以後每天留倆人在社區放哨,不要讓可疑的人進來。”

“明白。”大家夥點點頭。

“工業園和店鋪那邊也要安排人看著,有可疑的人立刻盤查。”徐慎想了想:“銀行那邊,也盯一陣子,最好弄清楚他沒有跟……來往,懂嗎?”

“是。”大家都懂,有些人表麵職業正兒八經,誰知道暗地裏是人是鬼。

這朱行長還是私人銀行的行長,不得不防。

舒然都不知道大家來了滬上這事兒,直到吃晚飯聽徐慎提了一嘴巴,他錯愕:“那怎麽不讓一起出去飯店吃頓飯呢?”

徐慎說:“十好幾個呢,這種場合你又不喜歡。”還容易暴露關係。

“那你帶去唄,好不容易來滬上一趟,吃點兒好的,”舒然說:“我自個兒在家裏吃一頓又不是不行。”

“那以後吧。”徐慎沒拒絕。

“現在也可以,”舒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吩咐說:“等會兒就去買些吃喝回來,給大家夥送過去,水果煙酒什麽的。”

“來做事兒呢,喝個什麽酒。”徐慎走的時候也留了錢,需要什麽他們自己就會去買。

“家裏喝點兒怎麽了,不高就行,去。”舒然又催了一聲。

徐慎頷首:“嗯,你這大嫂當得真好。”

徐慎快速吃完飯,喊了兩個弟兄一起下樓開車出去商店,拉了半車東西回來,煙酒水果副食品都有,夠他們造很久。

“慎哥,你真惦記我們。”弟兄們都感動得不行:“其實你也別覺得我們來一趟辛苦,一點兒不辛苦,我們還想著就在這裏混了。”

徐慎心想,還真不是我細心給你們張羅這些:“留在這裏?待在家鄉不好嗎?愛回家就回家。”

在這裏一年回不了幾趟。

“好男兒誌在四方,”大家夥說:“咱們可不想一輩子窩在家鄉,有機會還是想跟著你出來闖闖。”

那倒也是,徐慎就不勸他們了:“先待上一段時間再說吧。”

陳凱那邊人本來就少,他還挺怕陳凱發現人少了之後電話轟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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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陳凱:我是大冤種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