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也不是遲鈍的人, 這時他閉上嘴,留點兒空間給徐慎自個兒消化一下。
感覺差不多了,他溫柔遞了一張手帕過去:“給。”
“嗯。”徐慎接過手帕, 擦好看著他:“我長這麽大,沒吃過長壽麵。”
舒然看見他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 也鼻子一酸:“沒事兒,以後我每年都給你煮一碗。”
上輩子三十七就沒了, 這輩子長命百歲。
“好。”徐慎說,把剩下的麵和湯一塊兒吃了。
稍微平靜下來, 接過八音盒:“這也是送給我的?”
舒然:“是啊, 你瞧瞧。”
徐慎端詳起來,會奏樂的玩意兒, 上頭有倆小孩在轉,轉到一塊就親嘴, 他噗嗤笑了:“是你的風格。”
舒然也笑了:“可愛吧?”
“可愛。”徐慎收下這禮物,誇讚:“很可愛。”
他拿到臥室擺在架子上,旁邊是倆人從南市帶過來的相框。
好生端詳了一下禮物,感受了一下過生日的喜悅, 徐慎打橫抱起舒然,往鋪上走去,耳鬢廝磨了片刻,徐慎將媳婦兒的藥玉取出來, 自己上陣。
舒然在顫抖, 徐慎眼神朦朧地親著他光潔的額頭。
“生日快樂。”不知道過了多久, 徐慎叼著舒然的耳朵, 呢喃了一句。
舒然這會兒已經快意識模糊了,聞言他猛地瞪大眼睛……徐慎他說什麽, 生日,舒然腦子一崩,接著一塌糊塗。
“你……好激動……”徐慎經不住他的激動,也完了。
舒然大口喘著氣,同時一陣心虛,心髒怦怦地狂跳,他不敢問徐慎,為什麽要說‘生日快樂’啊,好在對方也沒有進一步的試探。
算了,那他就若無其事地繼續裝傻子!
“你想睡覺嗎?”徐慎湊過來低聲問。
“不想,”舒然抵著他的心口,小聲:“弄到天亮吧。”
難得過生日,任性一下下。
“你說這話,”徐慎吸了口氣:“我立刻就……”
舒然笑了,他懂。
離天亮還早,徐慎備了一條濕毛巾在旁邊,冰涼的觸感,隔段時間會帶給舒然短暫的冷靜,但隻是短暫的。
更多時候,他陷落在漩渦中。
“媳婦兒,你想現在直接睡覺,還是吃點兒再睡?”天亮後,徐慎坐在舒然身側,手臂撐在對方身邊,聲音特別溫柔地詢問。
舒然回憶了一下他倆的戰績,閉著眼睛有氣無力:“你還站得起來弄吃的嗎?”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十分慘烈,完了,他擔心隔壁鄰居昨晚被打擾了一整晚,那也太丟臉了。
不過在興頭上,真的不會注意這些細節……
“也是,”徐慎輕歎了一聲:“腿都軟了。”
舒然差點兒沒笑出來,這個1好誠實:“咳……你躺吧。”
“我開玩笑的,”徐慎笑看著媳婦兒:“雖然軟,但站起來的力氣還是有的。”
“真不用,”舒然閉上眼睛說:“我沒力氣也沒胃口吃飯,晚上見。”
損耗太大了,這一覺起碼得睡到晚上才滿足。
“好吧,”徐慎就不再勉強他,也在旁邊躺下了:“晚上見。”
兩人果然一覺睡到晚上,舒然醒來時,徐慎在廚房做晚飯,他爬起來,披上男朋友的襯衫,想到今天淩晨發生的事情,心髒陣陣悸動。
沒想到徐慎真的會哭。
舒然角度刁鑽地想,自己這個男朋友,竟然還沒有陳森來得了解徐慎。
真匯報出去徐慎多沒麵子啊。
可答應了陳森的事情也不能反悔,舒然趁著徐慎還沒忙完,到客廳給陳森撥通電話,找了好幾個廠子才找著人。
“森哥。”舒然喊了一聲。
“嗯,有事兒?”舒然千裏迢迢從京裏打電話回來找人,陳森以為他有事情吩咐。
“也,也不是什麽事兒,我給慎哥做完麵了。”舒然說。
“怎麽樣?”陳森立刻好奇地問。
舒然小聲匯報道:“厲害啊,森哥,真的被你猜中了。”
“他哭了?”陳森的聲音頓時平地拔高了八個調,帶著喜聞樂見的喜慶感。
舒然趕緊說:“輕輕輕,輕點兒聲,這是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說出去咱倆就完了。”
“行。”陳森答應下來,又說:“以後你還要學什麽,盡管跟我提。”
有徐慎哭的。
“不學了,”舒然笑著嘚瑟:“一碗麵我可以吃一輩子。”
聽著徐慎出來了,他趕緊掛電話:“我們吃飯了,森哥再見。”
徐慎把菜端到桌上:“你給森哥打電話了?幹什麽?”
“問一下樣板寄了沒。”舒然回答說。
“這些瑣事他們自己能處理的,”徐慎不是很樂意地說:“你把自己搞這麽累,哪還有心思享受生活?”
這麽忙這麽累,賺再多錢又有什麽用?
“是,是,你說得對。”舒然坐下,虛心接受批評。
前期他確實想著多做點兒事,把基礎牢牢打下來,讓大家的工作展開順利一點兒,後來他不就退下來了嗎,連廠裏都很少去了。
要不怎麽說徐慎膽大心細,他忽然來了一句:“是森哥教你做的麵條?”
舒然感覺身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支吾:“嗯。”
徐慎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好像看穿了一切,就在舒然緊張得不行時,他漫不經心說:“無所謂的,被自家媳婦兒感動哭,又不丟人。”
舒然詫異地看他一眼。
“我還挺想別人知道的,”徐慎慢悠悠吃著飯說:“最好全世界都知道,你這麽愛我。”
舒然想了想:“也不是實現不了,我以後寫本自傳,一定一定著重描寫,你被我感動哭了這個場麵。”
梨花帶雨的慎哥,也很帥啊。
昨晚嚇到了,沒來得及認真端詳,現在回憶一下,那不就是破碎感美男。
徐慎笑起來:“好啊,你記得寫。”
他心想,舒然要寫自傳,那就不叫自傳了,是他們的戀愛日記。
生日休息了一天,徐慎第二天又去鋪子裏帶師傅工作,舒然那些磨磨嘰嘰的裝修要求,暫時隻有他看得懂。
舒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要順著地址,去拜訪自己看中的設計師。
對方住在美術學院,不知道是不是在校生,這個舒然不介意,能輸出就行,在不在校並無所謂。
去見潮人,自己也應當穿得潮一點兒。
托徐慎不怕麻煩的福,從南市給他收拾了兩大行李箱衣服鞋襪,不愁不夠穿搭。
今天搭了個淡鹽係,幹淨利落,看起來也足夠休閑鬆弛。
舒然到了美術學院,挺擔心自己進不去,事實上他很順利就進了美術學院。
順著門牌號找過去,來到了一間職工宿舍門前。
舒然敲敲門,不多時,一個紮著辮子的青年打開門,看起來二十出頭,端正的臉上沾著些許油彩,雙方一愣。
“你是?”對方問。
舒然說:“你好,我找謝原。”
“我就是。”謝原又問了一句:“你是誰?”
舒然趕緊介紹自己:“你好,我是同心製衣廠的老板之一,舒然,看了你的設計覺得很喜歡,想跟你聊聊……”
謝原滿臉茫然,好一會兒才哦了一聲:“舒然,我記起來了。”
舒然尷尬地笑了:“貴人多忘事啊。”
謝原笑笑:“隨手投的,當時隻是一時衝動。”稿子都還是隨手從速寫本上撕下來的舊作,就衝著舒然那句,要大膽個性。
“啊?”舒然有種白跑一趟的預感,不會吧?
“你先進來吧。”謝原邀請他,說:“沒想到你會看中,我很吃驚。”
舒然現在可是文化圈的新星,神秘又耀眼,滿校園都是他的書迷,走到哪都有學生討論他的書。
不僅是書,還有他的豪舉,樣貌事業,穿衣打扮等等,人們恨不得他天天登報呢。
“你的設計很好,”舒然走進謝原的宿舍,裏頭全是有關於畫畫的東西:“看來畫畫才是你的主業。”
“是的,”謝原找出一張還算幹淨的椅子請舒然坐下,介紹自己:“我是個末流小畫家,靠給人臨摹謀生。”
“你不是老師嗎?”舒然詫異,對方住在職工宿舍,他還以為是老師。
“不是,”謝原隨便席地而坐,手指轉著一根畫筆:“我也不是學生,住在這裏隻是因為……我父母是老師,我沒考上,哈哈。”
“哈哈。”舒然也跟著笑,笑完就閉上嘴。
“沒事兒,”謝原笑得更開心了,一口整齊的牙齒特別白:“沒考上不代表沒出息,你不就給我機會來了嗎?”
舒然嚴肅地點點頭:“沒錯,如果互相理念能融合的話,我希望請你擔任我們品牌的設計師。”
“你要什麽風格?”謝原直接問,雖然隻是隨手一投,但既然被選中了,他很珍惜這個工作機會。
“你給我的稿子就很好,可柔可剛,有一種……雌雄同體的神秘魅力,”舒然眯著眼睛回憶:“我很少看到有設計師,能把這個概念表現得這麽好。”
說到雌雄同體,多數設計師會用軟硬交替、剪裁、顏色幾方麵來呈現,很容易造成生搬硬湊的割裂感。
謝原的創作就融合得很好,是天生的感性,靈氣縈繞。
“你已經接觸過很多設計師?”謝原驚訝,又覺得正常,這段時間應該有很多設計師爭相給舒然投稿吧。
謝原看這位年紀輕輕,卻同時在兩個圈子嶄露頭角,意氣風發的……弟弟,不無欽佩。
但他也知道,這樣的人是極少數,自己不應該拿來做對比。
“挺多的。”舒然看得也多。
謝原隨手拿起一本速寫本,從耳朵上取下鉛筆,刷刷開始畫了幾筆,一個身影立刻勾勒出來,接著是服裝線條:“你很敏銳,其實……我最開始做設計就是給男的穿的。”
舒然脫口而出:“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說完自己都愣了,他發誓,他真的是不過腦子脫口而出。
謝原沉默了一下,試探:“你會覺得給男人設計女裝是變態嗎?”
“不覺得。”舒然立刻說道:“男人喜歡穿女裝和女人喜歡穿男裝都一樣,很正常。”
謝原哪曾聽過這種論調,頓時呆愣地看著舒然,要知道,現在男的穿女裝上街是耍流氓,他要是真敢穿女裝出去,會被抓起來關牢房的。
舒然卻說很正常。
“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正常嗎?”謝原不可思議。
“是的,很正常,”舒然了然,看樣子謝原喜歡女裝,他笑起來:“太正常了,你要不要跟我分享一下,你珍藏的小裙子?”
謝原聽著舒然大膽的言語,失笑,他是很想有人欣賞自己的女裝沒錯,但第一次見麵不適合吧!
“下次,”謝原壓下分享的欲望,羞澀地說:“先談談工作吧。”
聽了舒然的話,謝原更加想要這份工作,他一口氣畫了很多創意,闡述起來滔滔不絕,這個狀態舒然很喜歡。
“你很有才華,”舒然認可地說道,接著看了一眼他屋裏,這些味道很重的畫畫工具:“不要再臨摹了,這樣會斷送你的才氣,來我們公司就職吧。”
“好的。”謝原點點頭,又鄭重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舒然看得出來謝原現在挺需要錢,本想豪氣地塞給對方五十塊錢,結果摸摸口袋,隻有幾張坐車的毛票。
他窘迫,為了完成這個想法,他第二天又來了一趟,終於把五十塊錢豪氣地塞給了謝原,讓對方收拾收拾,準備入職。
“要搬出去嗎?”謝原昨天把畫畫的東西清理一空,今天身上很幹淨。
“你住在這裏不好溝通,還是近一點比較好。”舒然說。
“好的。”謝原乍看是個叛逆型藝術家,相處後是個小兔子性格,很隨和,讓他挪窩就挪窩。
家裏,昨天徐慎知道了謝原的事兒,尋思著租個大雜院,以後要是還有人來就搬進去住。
找中介還得出中介費,不劃算,徐慎最後找的鄰居阿姨打聽,一問就知道胡同尾有個大雜院可租,通過鄰居阿姨的熱心幫忙,大雜院很快就租下來了。
“慎哥好厲害啊,動作這麽快的嗎?”舒然回來就聽說租好了,吹彩虹屁道,他要把誇男人的信條貫徹到底。
“鄰居阿姨幫的忙。”徐慎說。
“明天我和謝原去打掃一下。”舒然找他要了鑰匙。
“我也去。”徐慎把鑰匙交出去,順便摸了一把舒然的手。
“你不去監工?”舒然可沒那麽含蓄,他直接想念哪摸哪:“工作量應該不大,我倆就夠了。”
“啊,這幾天要做的活兒都交代好了,我去那也是幹坐著,”徐慎摟了摟他:“怎麽,你不想我一起去?”
“想想想,”舒然的手到處占便宜:“我巴不得天天跟你連在一塊兒。”
“連……”徐慎壓著聲音低笑:“你們作家用詞真精準。”品了品:“十分精準。”
“慎哥你確實好純潔。”舒然親了他一下。
“為什麽這麽說?”徐慎看著媳婦兒。
舒然湊到他耳邊笑:“如果是我們老色胚就會油油地接上一句,哪裏連在一塊兒?”
這,有畫麵感了。
“……”徐慎被調戲得不好意思,除了笑得臉酸,他找不到一句可以媲美舒作家的騷話:“你就一天天的吧……”
謝原上午要來,舒然讓徐慎去巷口等,順便幫人拿一下東西。徐慎在巷口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看到了符合舒然描述的藝術家。
長發,大紅大紫的衣服,緊身牛仔褲,聽描述徐慎腦補了以前的陳凱,見本人發現,比陳凱強。
“你是謝原吧?”徐慎騎車過去停下,打招呼:“我是徐慎,舒然的朋友,來接你。”
謝原在路邊早就看到徐慎了,大高個,帥氣俊朗,腿特別長,乍看隻覺得很帥,細看覺得真帥,酷酷的:“慎哥對吧?我聽舒然一直說你,你好。”
“你好,”徐慎衝他點頭,指指自行車後座:“行李放上麵,推著回去。”
“走進去遠嗎?”謝原說:“要不你騎車載我進去?”
“不太遠,走著吧,”徐慎笑著說了句:“不好意思啊,我自行車後座不載人。”
“喲?”謝原笑笑表示明白,看不出來啊,徐慎還有這種堅持,挺好的。
“你應該比我們年紀大吧?”徐慎說:“我二十三,我……舒然十九。”
“沒有,”謝原咬牙說:“我才二十二,看起來年紀很大嗎?”
“哦,那可能是你穿得成熟。”徐慎聽他們說多了也知道,飽和度高的顏色顯成熟。
“你也懂設計嗎?”謝原看著他這身:“打扮得真好。”風格還蠻獨特的,他沒見過類似這種。
“舒然給我打扮的,”徐慎也看了一眼自己:“我不懂設計,他讓我穿什麽我就穿什麽。”指指頭發:“連理發都是他做主。”
“不是吧?”謝原一臉遲疑地問:“那他會不會也幹涉我的穿衣自由?”
徐慎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想得美。
“不會,你可以隨意。”
“那就好。”謝原鬆了口氣。
他倆一路聊回來,舒然在門口說:“喲,看來你倆聊得還挺好。”
“舒然,”謝原對舒然改人造型的事兒耿耿於懷,說:“你怎麽能幹涉人慎哥的穿衣自由呢?”
他對這個比較敏感,他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捍衛自己的穿衣打扮權利,於是問一嘴。
“我……”舒然看著徐慎:“沒有幹涉他的穿衣自由啊,隻是接管,你問他自己樂不樂意。”
徐慎很配合地點頭:“樂意,很樂意。”穿衣打扮而已,這有什麽,他笑著心想,就算想在他身上紋身都行。
謝原頓時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
可能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同,他是打死也不可能讓別人來做主的。
舒然心裏暗笑,結了婚的男人還想要穿衣自由?
做夢,媳婦兒讓穿什麽就穿什麽,媳婦兒讓蓋什麽就蓋什麽,有就不錯了。
放下謝原的行李,喝了口茶,他們一起到大雜院打掃衛生;院子還挺大,聽說自己一個人住,謝原麵露為難:“這麽大院子就我一個活的,我害怕。”
徐慎:“可以去捉兩隻狗看院子。”
這個提議正中謝原下懷,他還挺喜歡狗的,以前沒條件養:“行,最好是狼犬。”
徐慎沒意見,舒然說:“想得美,狼犬不要錢?捉田園犬。”
“什麽是田園犬?”徐慎和謝原一同問。
“土……狗。”舒然說。
徐慎笑了:“行,那就捉田園犬。”作家就是作家,用詞好文雅。
暫時沒有話語權的謝原尋思著,回頭等自己有錢了去捉一隻狼犬。
舒然不是舍不得那倆錢,狼犬是大型犬,要溜的,藝術家能有時間遛狗才怪。田園犬就不一樣了,可以放出去溜達。
出租的大雜院裏沒有什麽好家具,住起來未免寒酸,徐慎這個花錢大手大腳的說:“把舊家具拉出去,進一些新家具。”
謝原下意識地看舒然,摳門的舒老板會同意嗎?
“可以。”舒然不摳門,以後謝原就知道了,他們都是有錢就亂花。
打掃完衛生,回家做飯吃,謝原望著徐慎進了廚房的背影說:“是慎哥做飯嗎?”
“嗯,厲害吧?”舒然小聲說:“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慎哥妥妥的絕世好男人,誰嫁給他祖墳冒青煙。”
謝原很認真地說:“厲害啊,你們都好厲害,讓我自慚形穢。”
同樣是二十左右,有人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峰,而他幾天前還在為生活費發愁,還在為前途跟家裏吵架,日子過得一塌糊塗。
理想和生活,總是差得很遠。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謝原難以相信,有人真的可以隨心所欲,把日子過成理想中的樣子。
舒然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會厲害起來的,假以時日。”
“我盡力而為。”謝原笑了笑,忽然很感謝自己隨手投出去的設計稿。
一會兒吃飯,舒然捧著碗繼續吹:“原哥你有口福,別人都沒有吃過慎哥做的飯,以前隻有我獨享的。”
徐慎眉心一跳,立刻觀察謝原的反應,他現在對這個人還不夠信任,不想暴露自己和舒然的關係。
謝原的反應是一臉感激:“謝謝慎哥,慎哥辛苦了。”他很久沒有吃過家常飯菜了,自己的手藝也不怎麽樣,吃完就自覺去清洗碗筷。
徐慎趁機拉著舒然進屋裏,把他圈在懷裏哄著說:“跟你說多少次了,在外麵不能說那麽曖昧的話,你又不記得了?”
舒然剛才跟謝原說過的話太多了:“哪一句曖昧了?”
徐慎親親他:“你說我做的飯菜是你獨享的。”
“這句曖昧嗎?”舒然覺得也還好。
“以你自己的標準……沒當麵親到我臉上都不算曖昧,”徐慎無奈:“但對別人來說就是曖昧。”
舒然反省自己:“好吧,我知道了。”
其實也還好,他也知道謝原的秘密,大家都是見不得光的,見了光要拉去坐牢的,應該會替彼此保守秘密吧。
“嗯,忍一忍,”徐慎抱著他歎息:“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一樣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晚上,謝原住在他們家客房,舒然忽悠人不眨眼:“這是我住的,為了讓給你住,我今晚去跟慎哥擠擠。”
“太不好意思了,那你可以一直跟他住嗎?這個房間讓給我?”謝原這個大彎拐得人猝不及防,他可憐兮兮地說:“我真的害怕一個人住。”
舒然無情地拒絕:“不行,明天去給你捉狗,你跟狗子住。”
“好吧。”謝原說:“那就隻好多捉幾隻狗了。”
為了哄住他,舒然點頭:“給你捉一窩都行。”
次日,舒然到隔壁借了一輛自行車給謝原騎,他們要去市場看家具,捉狗。
謝原想起徐慎自行車後座不帶人的毛病,朝舒然拍拍自己的自行車後座招呼道:“來,原哥帶你。”
“不用,”舒然往徐慎的自行車後座一坐,說:“慎哥帶我。”
謝原瞪眼,瞅著徐慎:“你不是不帶人嗎?”
徐慎也看他一眼:“不帶人就得帶狗,你會怎麽選?”
謝原看著他們已經發車,咬牙心想,我還有得選嗎?
家具店,舒然讓謝原自己選自己那屋的家具:“你隨意,價錢不用考慮,看中就行。”
雖然他這麽說,謝原還是不敢隨意選。
徐慎沒說話,直接點了一通自己看上的讓老板算總價,謝原一看價格,倒吸了一口氣,這兩人究竟多有錢?
舒然歎了口氣:“真的,你隨意選,慎哥有錢。”
話都說到這份上,謝原就真隨意了,比著徐慎的眼光買。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會把稿酬捐出去了,你根本就不在乎。”謝原唏噓地說,跟他們出來買了一趟東西,金錢觀受到了一點衝擊。
舒然笑笑:“你也要提前適應一下,以後花錢花到你手軟。”
如果今天之前有人跟謝原說這樣的話,他肯定不會當真,可是現在,他滿懷憧憬。
置辦好大雜院的東西,三人又去自由市場看看,有沒有賣狗的。
賣狗的還是很常見的,人家一擔子挑過來賣,都是剛斷奶的小狗。
謝原看中了一窩三隻小花狗,既然是陪他的,那就由他自己說了算。
舒然還給他置辦了做設計需要用的工具,以前想要的,買不起的,通通給他拿。
“你還是喜歡畫畫的吧?”舒然說:“你拿點兒顏料唄,沒關係。”
謝原想了想,沒拒絕,這趟出來大豐收,回去之後他就開始關起門來搞創作。
他悄無聲息地從美術學院消失了,估計大家都以為他去別的地方繼續墮落了吧。
出來前跟父母吵了一架,沒有成功是不會回去的。
這條胡同裏,懷揣著鬥誌和夢想的年輕人不止謝原一個,他斜對麵那個大雜院,是一群玩搖滾樂的,偶爾就能聽到搞音樂唱歌的聲音,門口也總是一群時髦年輕男女,來來去去。
還有玩拍攝電影的,清晨的胡同裏,能看到他們抽著煙,在牆根下發呆。
可能在想劇本,也可能在想經費。
這群夢想家們,不修邊幅,穿著隨意的多,像舒然和徐慎他們那樣光鮮亮麗的少,久而久之,經常進進出出的他倆也成了胡同裏特殊的存在,每次出現都吸引一波關注。
聽說是有錢的企業家,立刻會收到一些嘖嘖的反應。
也是,這年頭很多人對企業家還是幹投機倒把的印象,不入流。
徐慎載著舒然出門,飛車經過時發現這些目光,說:“這裏的鄰居八卦傳得不專業,他們怎麽沒有傳你是暢銷書小說家呢?”
雖然在京裏一天天很忙碌,但是徐慎仍然繼續關注著舒然新書的銷量情況,早就一騎絕塵,竄到了很高很高的排名。
“你這麽意難平,”舒然捏了捏他的腰:“要不你親自下場去傳?”
“行啊,”徐慎回了下頭笑著說:“等著,我閑下來就去替你正名。”
“你這個大忙人,閑下來就好好休息吧,別一天天就知道在外麵炫。”舒然也是偶爾去商鋪驗收才發現,裝修師傅們看他的目光不對勁,一問才知道,這群老鄉們可崇拜他了,覺得他是家鄉的驕傲。
“你沒炫我?”徐慎感覺,謝原遲早會看破他倆的關係。
“情不自禁,情不自禁。”舒然保證:“我以後在別人麵前少提你。”
“嗯。”徐慎輕歎:“實在忍不住,你可以跟小花說。”小花是大雜院的其中一條狗,那小狗挺喜歡舒然的,每次去都受到熱情待遇。
“不了,戀愛的酸臭味,狗都嫌棄。”舒然低著頭笑:“就不虐狗了。”
徐慎也笑半天:“狗哪懂得這個,人家還小。”
商鋪裝修進度喜人,也許可以提前完工,八月中旬左右。
舒然看完成果,衝回大雜院催謝原,叫他搞快點。
“汪汪。”小花蹦出來迎接,除了它還有大花二花,長得都胖嘟嘟奶唧唧的。
舒然抱起小花進了謝原的屋:“原哥,你狀態怎麽樣?需要我給你一點靈感嗎?”
謝原向後靠去,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用不著,在你這裏好吃好住,我靈感過剩好嗎?”
“我看看。”舒然放下小狗坐過去,邊看邊說:“你沒來的時候,我還想過自己親自操刀。”
“噢?”謝原看著他。
“但我不擅長女裝設計,沒有太多的靈感。”舒然翻著稿紙:“我對男裝比較感興趣。”
謝原知道,他們自己穿的衣服都是舒然出品:“其實很不錯,但是比較挑人,條件好才穿得出彩,不適合大眾。”
舒然點點頭,本來就是照著人定做的:“你真是個天才呀。”
“給你看看我做的裙子。”謝原眉尾飛揚,笑著打開自己的衣櫃:“我試給你看?沒關係吧?”
“當然沒關係,”舒然重申一遍:“我真的很能接受男性穿女裝,雖然我自己不穿。”
受到鼓勵,謝原第一次在別人麵前穿了女裝,長發也披了下來。
“我幻想過自己走在T台上,受到認可。”他羞澀笑笑,仿模特的步伐走了兩步,裙擺在修長的小腿上飛舞。
很好看,看得舒然有點兒惆悵,現在是不可能的,等以後環境允許,謝原已經老了,都六十了。
舒然說:“你可以找一個欣賞你的伴侶。”
謝原搖搖頭:“有哪個女人會樂意自己的男人愛穿女裝。”
有,舒然心想,不過不是在這個時代,四十年後有不少霸氣的小姐姐,就喜歡謝原這一款。
可是謝原有這樣的運氣,遇到一個四十年後穿過來的小姐姐給他幸福嗎?
機會太渺茫了。
謝原自己都看淡了,好不容易有個人看他穿女裝,他興致勃勃地去換第二套,隻有舒然還在為他遇不到良人的事情而耿耿於懷。
從大雜院回到自己家,舒然仍然還有些悵然若失,心事重重,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數不清的人。
“怎麽這副表情?”徐慎看見舒然回來了,卻滿臉恍惚,臉上有種少見的脆弱感,他心一揪,關心地拉著舒然的手問:“誰給你委屈受了?”
“沒有。”舒然搖搖頭,人沒有給他委屈受,是這個時代。
他隻是覺得,不管是同性戀也好,還是女裝子也好,都是被時代拋棄的少數派,想要獲得幸福太難了。
徐慎有事沒事就琢磨枕邊人,對舒然的脾氣還是摸得挺清楚的,可能又是多愁善感了,他摟著對方,腦袋摁自己肩上:“有事就跟我說,別自己瞎想。”
“嗯。”舒然安心地靠在徐慎懷裏,既慶幸又感慨,至少自己和徐慎是極其幸運的。
在花樣年華,他們就擁有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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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梨花帶雨的慎哥,每年看一次,吸溜.jpg
女裝子的意思是:喜歡穿女裝的男子,性取向仍然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