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走後, 吳社長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先把熱乎乎新鮮出爐的稿子品讀一番。
他十分好奇時隔小半年後,舒然會交出一份什麽樣的稿子, 依然是懸疑推理題材,還是其他別的題材?
翻開本子, 舒然的字還是一如既往地矯若驚龍,鐵畫銀鉤, 題目寫著……《迷失紀元Ⅰ》。
吳社長看了一遍簡介,大概是說這本書的主角, 忽然有天發現自己, 可能隻是一團數據,被更高維度的文明控製著, 擁有著虛假的自由意誌,生活在虛擬世界中。
主角於是踏上了尋找真相之路, 在路上遇到一群誌同道合的覺醒者,他們浴血奮戰,一次次地衝破虛幻,找到事關全人類存亡的真相, 或者,真的有全人類嗎?
也許這個概念也是假的,連覺醒都是假的,不過又是一場無休止的迷失遊戲。
那到底什麽是真的?
“真的有全人類嗎?”吳社長讀完簡介, 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個舒然怎麽這麽會搞氛圍!
如此怪誕的題材, 吳社長很驚豔, 他一口氣讀完了這本小說, 看完之後反應和徐慎一樣,盯著最後一頁紙發呆, 沒了?
“他……”吳社長站起來瞪眼,抓抓頭上為數不多的頭發,不得不接受就是隻有這麽少的事實。
“哎!怎麽這麽少!”他拍了一下大腿,恨不得馬上衝到舒然家問問:文章斷在這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除去字數比較少以外,其他都很好。
架構宏大,劇情荒誕,又令人詭異地有代入感,就是發出去容易坑了書迷朋友。
這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看完全部。
良心被狗吃掉的作家舒然,很慶幸這個時代網絡不發達,不會收到讀者們的信息轟炸,但凡有網絡和電話,舒然都不敢搞這一套。
不過有電話還是比較方便的,比如這一刻,他想知道江帆在哪個廠子忙碌都沒有途徑。
現在兜裏不差錢,舒然一氣之下去相關部門拉了電話線,弄好就到下午了,他拿出之前記下的電話號碼,悠悠閑閑地坐在軟椅子上,挨個給工廠辦公室打電話。
江帆大概率不在老廠待著,所以先打去三個新廠。
舒然剛撥通第一個電話號碼,那邊接起來之後,傳來一聲他很熟悉的聲音:“你好。”
舒然笑起來:“怎麽是你啊?”
徐慎在那頭聽到舒然的聲音,也是一愣,話說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通過電話說話,笑了:“你在哪裏打電話?”
“家裏,”舒然懶洋洋,手指有規律地扣著桌麵說:“交完稿子出來,幹脆去拉了條電話線,方便。”
“嗯,辛苦了。”家裏早就想安裝電話了,隻是一直忙著沒時間張羅,徐慎輕笑:“吃了嗎?”
舒然感到耳朵癢癢,第一次在電話裏聽到徐慎的聲音,真是要命,不知道徐慎那邊又是什麽感覺,他覺得自己的聲音也挺好聽的,可甜可鹽:“吃了,在街上隨便對付了碗麵。”
在辦公室的徐慎換了個坐姿,把電話抱在腿上說:“你打電話不是來找我的?那你想找誰?”
“我想找帆哥,他在這個廠裏嗎?”舒然說:“如果他在的話,你幫我傳句話。”
“什麽話?”徐慎問。
“讓他明天帶相機來上班,幫我拍張照片。”舒然說。
“忽然拍照片幹什麽?”徐慎詫異,可不認為自己媳婦兒忽然想臭美了,不過他說:“知道了,我會跟他說的。”
“出版社要唄,”舒然手指不知不覺地纏繞著電話線:“就吳社長,打算在新書印上我的簡介。”
“帶照片?”徐慎覺得這操作就挺騷的。
“怎麽,你不樂意嗎?”舒然笑起來。
“還好吧。”徐慎自問,也沒有不樂意這麽嚴重,介於樂意和不樂意之間?
就是,他不樂意和別人分享舒然,但又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舒然很優秀,非常矛盾。
“其實印上也好,”徐慎想了想,柔聲:“明天讓江帆多拍點兒,留念。”
也是,人生有幾年青春,舒然說:“那你也來,我要跟你拍合影。”
“行。”
他倆摟著電話,說了好一陣子。
辦公室的文員們見狀不無吃驚,畢竟她們對徐慎的印象就是嚴肅內斂,不苟言笑,太有威嚴了,怪不得年紀輕輕就能坐擁多家廠子。
如今無意中聽到看到徐慎和人通電話的模樣,簡直如同換了個人,一時變得溫柔和煦,比冬日的暖陽還親切。
大家非常好奇是誰打的這個電話?
徐慎和媳婦兒掛了電話,很快又撥出去一個號碼,對接電話的文員說:“找一下江帆。”
原來江帆也不在這個廠子。
攝影是江帆的副業,聽說舒然需要他露一手,他立馬就答應下來。
“放心,明天我帶好幾卷交卷,拍到你們滿意為止。”江帆說。
“嗯,”徐慎關心了句:“你那邊廠子怎麽樣?”
江帆:“沒什麽大問題,挺好的。”
徐慎說完事兒就掛了,對媳婦兒和對兄弟的態度差別一目了然。
完了他琢磨著,拍照總得找個好看的地方拍,比如帶花園小洋樓什麽的,於是又打電話跟江帆約了一下,問他認不認有小洋樓的人,借個方便。
“這得問我大哥,我大哥人脈廣,”江帆說:“放心,我大哥可欣賞舒然了,他肯定會幫忙。”
“你大哥欣賞舒然?”徐慎心想,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江帆不好意思地說:“我這不是……就顯擺過幾次。”
“……”徐慎能理解,畢竟他自己也沒少顯擺,不過他還是說了句:“跟自家人說可以,在外麵少說點兒。”他媳婦兒喜歡低調。
下班後,江帆到家跟他大哥說了舒然的事兒。
帶花園的小洋樓?
江航想了想,拿起電話問了一下,就跟江帆說:“我跟一個朋友說好了,你們明天直接去吧,或許需要我帶你們去?”
“你在場打個招呼當然最好了。”江帆說。
“也行。”江航正好想見見弟弟一直掛在嘴邊的朋友,看看真人是否比報紙上看到的還要驚豔。
舒然知道徐慎的安排也沒反對,雖然他覺得在廠裏拍也挺好的,重點在人不在景觀,隻能說徐慎對小洋樓真的好執著,心心念念的樣子弄得舒然在考慮,要不今年賺得多就真的買一棟小洋樓來住好了。
舒然側頭看了眼在身邊看書的徐慎,自己不在乎這些物質享受是因為感受過,不代表徐慎也不在乎,事情要這麽想。
他不知道的是,徐慎想要小洋樓也是為了他,其實自己也不太注重穿衣住宿這方麵。
徐慎老早就隱隱感覺,自己媳婦兒應該是養尊處優小少爺那一類的角色。
住小洋樓隻是標配,他得給配上。
等年底吧,最遲年底,徐慎一定把小洋樓給媳婦兒配上。
舒然早上起來洗漱好打開衣櫃,裏邊全是製衣廠那邊定做的私人訂製款衣服,有日常的有出門的,全都一式兩份,因著倆人錯開日子穿,目前還沒有引起過關注。
很可惜今天去拍照也不能穿同款,舒然給徐慎挑了一身很帥氣的休閑西裝……為了配小洋樓得穿得正式點兒。
“這是給我的?”徐慎洗漱出來,親了一口舒然的嘴唇,拿起那身衣服穿上,那種又禁欲又騷氣的感覺頓時撲麵而來。
“還是咱家設計的西服襯人。”徐慎對著鏡子整理領口。
“這不算西方標準的西服,算是改良款吧。”舒然也給自己挑了一套,穿上後兩個人立刻顯得花枝招展:“嘶,穿上這身我都不敢跟你站一起了。”
“什麽?”徐慎立刻皺著眉。
“不是,”舒然的意思是,站在一起容易被磕CP,當然這個年代可能被磕的概率很低,大部分人都不會把倆男的拉郎配:“我的意思是太登對了,怕別人看出我倆是一對兒來。”
徐慎立刻笑起來,嚇他一跳,還以為舒然又要誇張地捧他,不是就好。
“咱們盡量不讓別人看出來。”徐慎摟著舒然的腰,低頭纏綿地來上一吻,然後才放開彼此,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開車前往江帆給的地址。
“南市的富人們都住在這邊。”徐慎看望著視野盡頭那些錯落有致的小洋樓,跟媳婦兒說道。
“環境挺好的。”舒然也看著窗外:“那袁家也住在這裏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徐慎不厭其煩地撇清:“不熟。”
舒然看了他一眼。
其實舒然不在意,但徐慎的做法令人很有安全感,堪稱二十四孝好男友。
車開到入口,江帆朝他們揮揮手,然後領著他們最終來到一棟漂亮的別墅花園裏。
“我大哥和他的朋友在樓上寒暄,不用打招呼,”江帆拍拍掛在脖子上的相機:“直接拍了,等他們出來再打招呼。”
江帆都這麽說了,他們就聽江帆的,首先在客廳把舒然要交差的那張拍完。
“坐在椅子上就可以了對吧?”舒然搬了張椅子坐下,自己調整角度:“麵光還是側光,你有沒有要求?”
“你先坐下我看看。”江帆立刻大師附體,和舒然兩個人琢磨起來。
徐慎被他們晾在一邊,幹脆坐下來圍觀,暖意融融的視線一直跟隨著舒然轉。
“好,這個角度的光感不錯,就這個角度,”江帆定好位置,眯著眼睛調整架構:“舒然,你別拽行嗎?表情能不能謙虛點兒?”
“……”舒然冤枉:“我看起來拽嗎?我隻是不做表情,尋思著正經點兒。”畢竟要印在書上,嬉皮笑臉肯定不行。
“你要不自己照照鏡子?”江帆抬起頭說。
舒然看向徐慎,對方朝他點點頭:“拽的。”這間富麗堂皇的別墅大客廳都壓不住舒然的氣勢。
“那我還是笑吧,”舒然搓搓臉,微笑看鏡頭:“這樣呢?”
江帆:“……很好看,但印在書上可能不夠嚴肅,顯得沒有格調。”
舒然的笑僵在臉上,那到底要怎麽樣?
“你,”江帆想了一下:“試試眼睛笑嘴巴不笑,讓自己顯得柔和就可以了。”
啊這,什麽叫做眼睛笑嘴巴不笑?
舒然試一下感覺自己的臉在抽筋……
“哈哈哈!”江帆和徐慎都在笑。
“你倆,快閉嘴吧……”舒然被笑得惱火,跟江帆說:“再笑剝奪你靈魂攝影師的頭銜。”
“我想想,”徐慎止住笑,來到江帆身則站著:“你看著我試試。”
舒然照做,很快就聽到江帆咦了一聲:“對對對,就是這種效果,很好!”
在江帆的鏡頭裏,舒然目光深情柔和,即使整張臉很嚴肅,看起來也很有格調,很有故事,完美。
二樓欄杆前,江航和自己的友人站在那裏,安靜地看著樓下那群年輕人們拍照。
“那兩位就是你弟弟的朋友?”別墅主人挺驚訝,沒想到過來拍照的客人長相這麽出色:“都是人中龍鳳啊。”
“是的,”江航笑了:“坐在椅子上那位是名作家,叫做舒然,他的書很受時下年輕人們喜歡,京裏那邊都傳過去了。”
友人點點頭:“那真不錯,這下你不用擔心你弟弟了。”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老一輩的人覺得,跟什麽樣的人玩最終就會變成什麽樣的人。
“人家還是個企業家呢,”江航透露:“去年大家討論的那家一枝獨秀製衣廠,就是他們弄的。”
“是嗎?那遲早成大事,”江航的朋友說:“年紀輕輕就勢頭這麽猛,嗬嗬,我等著他成了名人給我這棟宅子增增光。”
“哈哈。”江航笑起來。
他們沒有下去打擾年輕人們拍照,隻是打算讓江帆傳句話,那位舒作家的新書要是出了的話可以給他們送兩本。
徐慎注意到樓上有人在看,一直克製住自己沒太做出格的舉止,和舒然的幾張室內合影都拍得中規中矩。
舒然不知情,還以為這個年代人們拍照就這樣,有那種相敬如賓的味兒了,其實他也很喜歡時下獨有的含蓄矜持,這樣拍出來的照片適合公開展示和傳家。
誰知出了室外拍外景,看周圍沒人,徐慎就摟上了,直接扣著腰當連體嬰,親密無間。
“這能送去洗嗎?”舒然擔心地推了推他,別閃瞎了人家負責洗照片的店員。
“江帆玩攝影的,”徐慎一勾手臂將媳婦兒摟回來,腰與腰,貼得比剛才還親密:“洗照片都不會他還玩兒什麽攝影。”
舒然靠著他笑:“你說得好有道理。”
江帆已經在抓拍了,哎媽呀,這倆男的牙酸死他了。
“帆哥不說話了,是不是被我倆甜齁了?”舒然坐在徐慎的腿上,徐慎坐在一塊圓潤的石頭上,大長腿霸占了滿屏。
徐慎笑起來:“我覺得是。”
江帆:“……”
在他牙酸的注視下,坐大腿的,打橫抱的,在背上背著的等等,這倆西裝男都玩兒了一遍。
1984年初夏,舒然十九歲,徐慎二十三歲,留影。
*
過了幾天,舒然從江帆手上拿到了一遝厚厚的照片,他拿回家和徐慎一起看,感覺每一張都拍得好好,看得他和徐慎兩人一臉傻笑。
“帆哥挺夠意思啊,還給照片過了塑,這樣方便保存,”舒然說:“如果保存得當,可以放四十年。”
“底片也在這兒了,這個要怎麽保存?”徐慎拿著一張舉起來,透過光可以看見清晰的輪廓。
保存好底片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洗出照片來。
“適當的溫度唄,以及不能受潮。”舒然抓抓臉,到時候讓他想個辦法,有心保存當然可以成功。
第二天,徐慎去廠裏上班,舒然這個負責策劃統籌的,已經很少去一線幹活。他上街買了一本相冊和幾個小相框,挑了幾張適合的照片擺在書桌上,床頭櫃上。
周惠結婚那天也拍了幾張,很少,這次一起放進相冊裏。
有幾張特別喜歡的,舒然還在相片後邊寫了他們文藝青年特有的牢騷,嘖嘖。
看著照片裏的徐慎和自己,舒然想到了生意上的事兒,目前三間新廠開起來了,他們把一廠原來的單子都挪了過去,一廠都是自己人,以後準備做國內直銷款。
舒然想弄一個屬於自己的品牌,直接在京城開直營店,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現在完全可以想。
等他們三間新廠的第一批貨出完,他立刻和徐慎上京踩點。
京城以後最繁華的商場,一定要有他們的品牌直營店。
舒然想到這裏,感到熱血沸騰,他一骨碌爬起來,拿起鉛筆繼續搜刮自己腦海裏那些可以運用的素材。
這是個耗腦力的工作,比撰寫他的無限流小說還要燒腦。
徐慎今天說了要回來給他弄午飯,上樓就看見,舒然生無可戀地癱在椅子上轉筆,頭發抓得像個雞窩,嘴裏還喃喃:“太難了太難了,難道我這麽快就江郎才盡了?”
“怎麽了?”徐慎聽了這話,立刻過去抱起他,讓他趴在自己肩上待會兒:“什麽江郎才盡,別自己嚇唬自己。”
“做設計好難啊。”舒然把臉埋在徐慎頸窩上說。
最近天氣變暖和,這男人穿得很清涼,往哪兒貼都很爽。
“這不很正常?”徐慎抱著他在屋裏轉,有理有據地跟他分析:“你最近幹了多少事情你自己沒數過吧?弄新廠出新書談單子,三個腦子都不夠用,歇一歇靈感就回來了。”
聽起來似乎有道理,不過徐慎不懂,他是焦慮型人格,現在已經好多了,但多少有點兒後遺症。
“如果回不來呢?”舒然用力抱著徐慎,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勒緊對方。
徐慎被舒然這個神經質的擁抱,勒得呼吸都有點兒困難,但他發現自己竟然很享受這一刻,恨不得舒然再勒緊幾分最好把他骨頭都勒斷,他輕聲:“那也沒關係,就算你什麽都不幹了,我也能養你。”
聽到這句,舒然很神奇地感覺自己放鬆了。
對,徐慎是他的底牌。
不管發生什麽事,徐慎一定會撈他一把。
“我知道了。”舒然小聲說:“謝謝你。”
“謝個屁。”徐慎抬起他的下巴,狠狠親了一下,本來還準備多親兩下,結果咕咕的聲音打斷和諧氣氛。
舒然一陣尷尬,摸摸肚子:“我餓了。”
“等著,馬上給你做飯去。”徐慎放下他,轉身去廚房。
都說以形補形,最近舒然用腦太多,徐慎下頓給他買了一副豬腦花,用藥材燉了給他吃。
由於燉得已經不成樣兒了,舒然沒認出來是豬腦花,吃完才問的徐慎:“那個滑溜溜嫩嫩的是什麽東西,挺好吃的。”
徐慎知道自己媳婦兒吃東西挺挑三揀四的,考慮了下含糊地說:“豬身上的一部分。”
舒然一下子還沒想到:“哪部分?”
“反正好吃,”徐慎說:“你問那麽清楚幹什麽?難得糊塗。”
“??”舒然摸摸自己的胃,瞪著徐慎:“你大爺的,徐慎,你究竟給我吃了什麽?”
這個潛台詞就讓人很驚悚好嗎?!
徐慎看著他,心虛地笑了笑。
“快說!”舒然撲上去,一把摁住徐慎的肩膀,一副不老實交代就鎖喉的架勢。
在他的嚴刑拷問下,徐慎隻好老實交代:“好好好,我說。”頓了頓,先問:“你吃動物腦花嗎?”如果不吃他就改口說魚白,一口咬死是魚白。
“豬腦花?”舒然問。
這麽聰明的嗎?一下子就猜出來了……徐慎點了點頭。
“但挺好吃的不是?咳,”他小心翼翼問:“你應該不討厭這個吧?”
天!真是豬腦花!
舒然以前不吃,甚至覺得吃這玩意兒的人是不是變態,但現在,好吧,他覺得還挺好吃的。
“以形補形,說不定多吃兩副靈感就回來了。”徐慎輕聲說。
原來是為了這個……
那就原諒他了。
舒然捂住心口做感動狀說:“好感動。”
“哦,是誰讓你這麽感動?”形勢好轉,徐慎開始嘚瑟。
舒然知道他要聽什麽,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對他拋媚眼:“我老公。”
“咳。”徐慎全身蹭地就舒爽,很爽。
他這一爽,舒然連續吃了一星期腦子……
舒然說:“不吃了,再吃下去豬該有意見了。”
“哦。”徐慎這才收回魔爪,打算以後隔三差五再燉一副。
可能腦子真的發揮了作用,舒然休息了個把星期,感覺自己那離家出走的靈感貌似有了回歸的趨勢。
舒然這邊狀態慢慢好轉,新廠的第一批貨也要出了,這塊是徐慎顧著,這幾天就忙得不怎麽見人影。
早前就有不少人暗中盯梢著他們廠子,想知道他們究竟跟誰 在做生意,如今終於看到一車一車的貨物往外拉,卻是直接運到省碼頭,上了去沿海的船,抵達沿海又中轉上了去海外的船。
盯梢的人把消息遞到各自的老板耳朵裏,終於解開了老板們的疑惑,原來是跟老外做生意,怪不得製衣廠能在南市做大!
這麽說跟老外做生意很賺錢……可是那又如何,他們不知道怎麽做啊。
同心製衣廠辦公室的電話,忽然成了熱線,文員們一天接好幾個電話,說要找他們廠領導接聽。
徐慎接了好幾個,都是請他吃飯的,順便聊聊生意合作什麽的,他婉拒了幾個,之後交代下屬,以後凡是這種電話就說領導不在。
徐慎知道有人盯著廠子,做事都很小心,隔三差五就去打點一下,問候問候,以防有消息自己很晚才知道。
特別是臨近出貨期,可害怕有人舉報查貨,那不僅耽擱出貨還惹髒水。
袁峰也聽說了他們在搞外銷,頓時就把線索串聯了起來。
原來如此,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這場悄無聲息的崛起,主導者既不是陳家兄弟也不是徐慎,更不是那位不學無術的江家小公子,而是那天接他電話的聲音主人,一個年僅十九歲,自稱讀過幾年書,來自鄉村的青年。
“看來外銷才是趨勢,”袁峰呢喃:“我們也該抓緊了。”
正當袁家開始搞銷路變革時,舒然已經走在打造品牌,開創直營店的路上。
就算其他老板們摸到了外銷的門檻,一時也要在這裏麵兜兜轉轉交上些許學費,在八零年代末期,整個市場才算真正成熟起來。
拿到新廠第一批貨的回款,舒然和徐慎準備帶著部分錢進京踩點兒,剩下的江帆他們繼續開新廠子籌集資金。
細節得開會再商量一下。
大家夥最近都在各個廠子忙碌,很久沒有聚會,這次下了班專門買菜過來徐慎家吃晚飯。
趁著大家都在院子裏一起弄飯吃,舒然就在旁邊給他們匯報一下這次回款的數目。
“五月份,咱們四個廠子總共出了一百三十多萬件貨,”舒然說:“回款扣除成本,還剩淨利潤五十六萬元,畢竟建廠花了錢,也不少了。”
大家聽到這個數,都還挺平靜的。
舒然:“下個月出貨數量就會上去,淨利潤能突破百萬。”
這時幾個人才嘿嘿樂了起來。
“嘿嘿,這兩個月可把我忙壞了。”陳凱大喇喇地坐在地上削蓮藕,意氣風發地說:“到了年底,咱們每個人是不是都能分到百萬?”
“按理說是有的,”舒然坐在徐慎身邊幫忙剝毛豆,說:“可是錢放在手裏會貶值,手裏留著夠用的錢就行了,剩下的還是得拿出來,投入市場。”
“怎麽投?”正在殺雞的陳森問。
“一部分買地買房子,”舒然瞟了徐慎一眼,對方果然看著自己笑:“其餘做咱們自己的品牌。”
“過兩天我和舒然去京裏盤鋪子,”徐慎接過話頭:“老外給我們幹的活是最累又最不賺錢的活,不是長久之計。”
“去京裏開店?”江帆問:“那新廠子要開到京裏了嗎?”
“不,開在京裏太容易搞砸了,還是南市好。”舒然掰著手指頭數:“地價便宜,人工便宜,關係也在這了,成為南市龍頭老大指日可待。”
去了京裏別說老大了,尾巴都夠不著。
“對,就在南市。”陳凱不知想到什麽冷笑起來說:“沒有成為龍頭老大之前,我就在這裏死磕到底。”
徐慎拍拍他的肩膀,無聲表示支持。
“帆哥,”舒然看著江帆:“等直營店開起來,我打算找一批模特,在國內辦一個時尚雜誌月刊,攝影這塊你能挑大梁嗎?”
“沒問題。”江帆自信地抬了抬下巴。
剝了一會兒毛豆,舒然抬起頭:“那這回進京,咱們就一人先搞一套四合院,以後當鄰居?”
“都聽你的。”各位頷首,現在哥幾個都對舒然信服得不得了,隻差沒嫉妒徐慎,這娶媳婦兒的眼光也太好了。
這哪裏是娶的媳婦兒,分明是位財神爺,嘖嘖,要好生供著!
徐慎在一邊聽著他們說話,臉上笑意盎然。
他和陳森都是不愛說話的人,就聽著舒然他們仨嘰嘰喳喳個不停,一直說到散席才罷休。
說太多話,舒然嗓子都刺刺的。
“我給你煮個梨茶。”徐慎看見陳凱他們買來的東西裏邊有梨,收拾了東西就去煮了。
“不用吧,我直接啃。”舒然說。
也不是那麽嚴重,說不定明早就好了,哪裏用得著徐慎這麽麻煩。
“生啃沒效果。”徐慎動作快,直接用煎藥的爐子就安置好了:“這玩意兒潤肺生津,反正喝不壞。”
“好吧,暖男慎哥。”舒然捧著臉,最近又是燉腦花又是煮梨茶,暖嘰嘰的。
徐慎長臂一伸,把媳婦兒撈到自己腿上稀罕,不一會兒,舒然的領口就散得不能見人。
白皙的底子,開出了一朵朵嫣紅的花,蔓延到深處。
“喂,在院子裏呢。”舒然終是受不了地推開徐慎的臉龐,從人懷裏跳下來,抓著散開的領子上樓去了。
徐慎笑著煮好梨茶,一會兒端上去繼續廝混。
今兒晚上這碗甘甜清香的梨茶,舒然咽下去的,全是從徐慎嘴裏渡過來的,他也是不解,這貨怎麽這麽多花樣!
慵懶滿足的清晨,一串自行車的鈴聲吵醒了他們。
“他小舅!起來了沒?!”張雲生的聲音帶著喜悅興奮,一聽就是有喜事臨門。
“來了。”徐慎飛快來到樓下,隔老遠就看見張雲生滿臉喜色,他笑了:“雲生哥,發生什麽喜事了?”
“哎,”張雲生激動地說:“小惠懷孕了,我特地來告訴弟弟一聲。”
徐慎一怔,接著說:“恭喜恭喜!”想了想:“那我們今天去家裏一趟,我收拾點兒東西,你先回去。”
“不用不用,人去了就行了!”張雲生趕緊說。
“你先回去吧!”徐慎不理他,轉身就回樓上去,叫舒然別懶床了,要當舅舅了。
周惠懷孕了?
舒然睡得正迷糊,忽然聽到這個消息,有點茫然,然後就挺高興的。
又是一條新生命的到來,出生那會兒估計得是85年深春了吧。
他和徐慎收拾了一下,開車到街上買了一堆東西,送到周惠家裏去。
周惠這會兒都有妊娠反應了,張雲生特別緊張,讓她躺在**休息,給人做衣服的事兒更是全部中斷了。
“來了?”周惠坐起來,打量著好些天沒見弟弟,看他最近忙工作胖了還是瘦了。
“姐,你這孕吐不嚴重吧?”舒然也打量她的臉色。
“還成,不是特別嚴重。”周惠回答他一句,跟丈夫說:“雲生哥,我和弟弟說幾句話。”
“哎。”張雲生立刻識趣地退出去。
舒然心神一凜,有些不安的感覺:“怎麽了姐,是不是姐夫欺負你了?”
周惠瞪著他:“我看你才是被欺負了。”然後沒好氣地指了一下他的領口裏邊:“別跟我說又是蟲子咬的?”
是不是蟲子咬的,結過婚的都知道。
舒然一怔,連忙拉好自己的領口,今天出門比較著急,沒有注意到昨晚留了些印子,不應該穿領口寬鬆的衣服。
“我找了對象,”如今既然被周惠看見了,舒然幹脆說:“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你,因為目前還不方便結婚,怕你催婚。”
室內安靜了一下。
周惠表情複雜地看著他:“這種痕跡,慎哥接咱們進城的那天晚上,你身上就有了,你別說那時候你就處了對象。”
那時候她還沒結婚,不懂。
後來徐慎無條件對他們這麽好,如今也是隔三差五來送東西,一切都是有跡可循,並不是無緣無故。
舒然沒說話。
“你別瞞我了,我又不是沒出嫁的小姑娘,”周惠繃著臉看他:“我知道你倆現在處挺好,那當初呢,是他強迫你的嗎?”
“不是。”舒然立刻否認:“我看他長挺好,挺喜歡他的臉。”
周惠無語:“……”
記得弟弟當初陪自己去相親那會兒,還告誡自己挑男人別看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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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舒然:我膚淺,我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