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的喜悅衝淡了‘壞消息’帶來的不愉快, 大家就這麽接受了徐慎離婚的消息,反正按照大多數人的觀念,有錢就不愁找不到媳婦兒。
等工人們都心滿意足地離廠了, 他們幾個留下來,喝喝茶散散酒氣。
陳森知道舒然討厭煙味兒, 刻意坐得離對方遠遠的才叼上了煙:“我娘問你們到不到家裏吃飯,我幫你們拒了。忙了這麽久, 難得閑下來還是在家裏待著吧。”
“嗯,”徐慎說:“節前再去一趟周家, 可以安生過年了。”然後看著江帆:“你什麽時候回京?”
江帆靠在椅子上, 懶洋洋說:“愛回不回,看情況。”
喲, 這態度?
“嘿嘿。”陳凱調侃起來:“翅膀硬了,誰還管他們呢。”
大家笑起來。
舒然喝了些許白的, 也有點兒微醺狀態,他姿態放鬆地坐著,一手擱自己兜裏,一隻手被徐慎握著, 那種遊離於時代之外的放肆和自若氣質,也許正是陳凱說他喝了酒浪的原因。
隻有徐慎知道,哪怕平時不喝酒,舒然的特別也掩飾不住。
每每讓人感歎, 然後情不自禁被吸引。
結束了熱鬧的年會, 股東們各回各家。
1983年在陽曆日曆上, 也早在忙碌中熱熱鬧鬧地過去。
一月份都來臨好久了, 舒然和徐慎才閑下來,兩人一起把家裏的衛生弄好, 換上新的日曆。
“你以前是怎麽過年的?”舒然冷不丁問。
一個人過?還是去陳家湊湊熱鬧?
反正他的腦海裏浮現出的,是一個孤孤單單的身影,假如自己不動手,隻有冷鍋冷灶等著。
比他以前還慘,他至少跟著爺爺,家裏也有保姆廚師,還有一條大狼狗。
“你是不是想象了什麽很慘的畫麵?”徐慎一看就知道舒然在想什麽,趕緊解釋,免得對方多想:“你沒來的時候,這裏天天人來人往,很多事都不用我做。”
弟兄們來了自然會動手。
自從有了舒然的存在,徐慎就勒令他們不許再來了,事實真相是這樣的。
舒然尷尬,哦了一聲:“照你這麽說,還是我拖累了你?”
今天搞衛生大部分都是徐慎在做,累得夠嗆,往年有兄弟們在,徐慎應該是翹著二郎腿當大爺就行了吧?
徐慎笑著搖搖頭:“別這麽說,你看我不是樂在其中嗎?”
如果讓他選的話,當然是選擇跟舒然在一起過。
想了想,徐慎問:“你家又是怎麽過的?”今天衛生做完了,他要準備給周家送年禮,順便去一趟王東家。
一下子把舒然問卡殼了,他這個半路來的幽魂,哪裏知道周家往年是怎麽過的,甚至連一般村裏人家是怎麽過年的他都不清楚。
“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過舒然好歹也是個能過稿出書的作家,多少會點兒糊弄學:“就吃的比平時好點兒,不用一早就起來幹活,能閑上一陣子,然後去串串門,跟同齡人聚聚吹牛打屁。”
徐慎點點頭:“你那發小田二娃,回去了順帶看看人家?帶點兒禮?”
“哦。”舒然說:“也行啊。”
他們第二天中午去的,上午買東西,接周蘭,以及捎帶一下周惠兩口子給周家準備的年禮,反正周惠肯定是不回家的。
要過年了,她這邊生意做得比平時還忙。
大老遠看見徐慎開了輛新車過來,周國棟樂壞了,果然是開大公司的大老板,樂著樂著就想哭,因為這已經不是他的女婿,但不知道為什麽,人家還是對他們客客氣氣的,比真女婿走得還勤快。
他們送完周家的禮,去王東家走了一趟,問問看這段時間家裏還好不?
王東苦笑著跟他倆說:“大事沒有,小事不斷唄。”
舒然安慰他:“反正過了年就回廠裏。”
“對。”王東點頭,他媳婦兒就盼著回廠裏,在廠裏生活比家裏開心多了。
“你倆還要去哪裏?”王東看他們手裏還提著東西。
“還去一趟田二娃家。”舒然說。
“不早了。”徐慎催:“早去早回,我怕晚了又要下雨。”
昨天就下了雨,弄得村裏的路很不好走,王東說:“哎,那你們趕緊去吧,他家不好走。”
徐慎:“嗯。”
倆人又去了田二娃家一趟,舒然發現周定的發小田二娃正在相親,準備翻過了年結婚,他都驚了,田二娃才多少歲啊?
既然人家在相親,舒然放下禮寒暄幾句,趕緊拉著徐慎撤,畢竟有徐慎這貨在,他真害怕攪黃了人家的好事兒。
“幹什麽,跟有老虎在後麵追著似的。”徐慎被舒然拽著,走在鄉村泥濘的小路上。
這邊不好開車過來,他倆走著過來的。
“不是老虎,但比老虎還可怕,”舒然抽回手塞兜裏,扭臉問:“你沒看見人家在相親嗎?沒眼力見的,要是姑娘瞧上你了,我拿什麽賠二娃。”
不管什麽時代,找人介紹都得花紅包,這可都是沉沒成本。
徐慎也笑:“怎麽就不能是瞧上你了?”他媳婦兒今天穿得跟雜誌模特似的,可養眼了,他怎麽都看不夠。
“行了,咱們要點兒臉,不要商業互吹了。”舒然笑說,嘴裏呼出一陣陣的白氣,太冷了,他整理好圍巾,加快步伐想快點回去烤火。
他和徐慎在田二娃家的閃電露麵,不成想引起了媒婆的注意,媒婆顛顛兒地追到周家來,問周國棟兩口子,要不要給他家兒子說媳婦兒,現在就有幾個姑娘找婆家。
舒然不可謂不傻眼,他本尊就在這兒,媒婆竟然問都不問他的意思,而是直接越過他去問周國棟兩口子。
嗐,果然是封建糟粕思想。
怪不得先鋒派學者們要寫文章抨擊!
不說別的,家長成為婚姻主角這塊確實要抨擊。
給舒然介紹姑娘?
徐慎一下子沉下臉來,雖然他知道肯定不成,誰都不會答應的,但就是讓他感覺很被冒犯到,心情很鬱悶。
沒等舒然開口拒絕,周國棟率先擺擺手:“不用,我兒子在城裏工作哩,以後會娶個城裏的姑娘。”
媒婆就是看中他兒子在城裏工作啊,否則也不會來了,不過人家現在眼光高了,她也沒奈何。
徐慎嘖了一聲,輕不可聞地嘀咕:“勢利眼也有勢利眼的好處。”以後舒然的身價越來越高,按照周國棟這個思想,非得千金小姐來配不可了。
這個小插曲不止弄得徐慎不痛快,舒然也不舒服,所以沒待多久,他就提出告辭了。
主角是徐慎,周家人也不敢攔。
在路上,舒然抓了抓徐慎的手:“慎哥,別不開心,這種情況肯定避免不了,咱們別放在心上,堅持自己就好了。”
“嗯。”徐慎勉強一笑。
是的,這種情況肯定避免不了,隨著舒然的年齡逐年增長,以後的壓力會越來越大,他一個人能做自己的主,不用顧忌任何人的想法。可舒然終究不一樣,他不知道舒然以後會不會變。
一年不會,五年十年呢?
那太久遠了,問題在徐慎的腦子裏過了一遍,他就沒有繼續往下想。
舒然認為這事兒就過了,在他心裏邊反正不是什麽大事兒,到了晚上才發現,過個屁,徐慎的不痛快並沒有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消失,而是需要宣泄出來。
以前他不讓徐慎戒煙,給徐慎留個宣泄壓力的出口是對的,現在這貨又不抽煙了,心裏有點兒風吹草動,就拉著他玩命地大戰幾場,人都要廢了。
次日舒然起來,扶著腰,在心裏邊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讓徐慎有機會被刺激到,不然倒黴的還是自己……
下樓都難受,舒然歎了一聲。
假期還這麽長呢。
“慎哥,要不你把煙抽回來?”
“嗯?”
徐慎一開始發愣,等他弄明白舒然為什麽讓他把煙抽回來之後,他立刻笑得不行,就是……舒然怎麽有這種天真的結論,哪裏來的邏輯鏈?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為什麽,你不會認為,我單純就是心裏不痛快才這麽……”
“猛。”舒然幫他接了最後一個字兒。
“對。”徐慎喜歡這個形容詞,不愧是舒作家,用詞就是大膽。
“難道不是?”舒然說,記憶中他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麽不節製,最瘋的時候還是新婚那會兒,隔天就要死去活來一回。
“當然不是。”徐慎無語地看了媳婦兒一眼,目光中充滿憐愛:“挺聰明的一個人,老是會錯意。”
“說人話。”舒然瞪著他。
“好吧,”徐慎說人話:“之前忙,我心疼你,沒舍得放肆。”很多時候就過個癮而已,跟過足癮是兩碼事。
“……現在放假了就不心疼了?”舒然反應了一下,四下裏找趁手的家夥,今天他必須揍扁徐慎這個不懂憐香惜玉的玩意兒。
找了一圈發現還是腳上的千層底布鞋最趁手,既可以近身攻擊,又可以遠程攻擊。
“英雄,饒命!”徐慎嘴上說,實際卻是意思意思跑一下,很快就被舒然摁著躺平任打,見他首先抬手護著臉,舒然差點兒笑場:“你覺得我會拿鞋底兒扇你的臉?”
徐慎竟然思考了一下,露出眼睛傻笑:“也是,你舍不得扇我的臉。”
“滾。”舒然笑了。
假期就是吃吃喝喝,滾滾床單,舒然覺得這樣太墮落了,不符合他對自己的要求,所以他每天會抽出時間,寫寫工作計劃,構思構思新書。
往年……過年他也是不鬆懈的,習慣了,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學習的路上,退步一點點就會焦慮,做得再好也感覺不夠,因為沒有人會像徐慎一樣,為他取得的成績而發自內心地高興。
今年特別輕鬆,感覺滾滾床單一閉眼一睜眼,就迎來了除夕夜。
又能上廳堂,又能下廚房,還被他捯飭得別帥的男朋友,為了讓他過個有口福的年,大上午就在灶前埋頭弄吃的。
每道菜做好的第一口,徐慎先自己嚐嚐味兒夠不夠,覺得不錯才送到舒然嘴邊。
“好吃嗎?”徐慎抬手,用指尖幫舒然抹去嘴角的醬汁。
“嗯,”舒然品味了一下,點頭:“好吃。”又說了一句:“有天賦,繼續努力呀。”情感博主說男人越誇越勤快,試試又不賠本兒。
“你吃得高興就行。”徐慎挺受用的。
其實他覺得自己手藝一般吧,沒有陳森好,也就舒然不嫌棄。
他也不想想,舒然自己不會做,嫌棄就得餓著。
倆人慢吞吞準備好年夜飯,時間正好下午三四點,舒然瞧著緊密相連的兩張椅子,還有胳膊碰胳膊的距離,說:“你要不直接把我抱腿上得了。”
“你認真的?”徐慎驚訝地看著他,笑了:“也不是不行,來吧。”
“……”來吧個頭!舒然望天,聽不出來是反諷嗎?
“不來嗎?”徐慎拍拍自己的腿。
“你夠了啊,”舒然拿起筷子,捧起碗來吃飯:“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徐慎。”
“為什麽這麽說?”徐慎也拿起筷子給舒然碗裏夾菜:“這才哪到哪。”
舒然一頓,匪夷所思:“不是吧,難道還有更誇張的?”
“廢話。”徐慎說。
“比如?”舒然想想就好笑,那不純純戀愛腦嗎:“有多誇張?”
“很誇張,”徐慎沉吟了一下:“非常誇張。”聽得出來他沒有形容詞了。
“哎。”舒然還要挖掘一下有多誇張,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徐慎立刻喂他一口吃的:“咱就別在飯桌上聊這種問題了,容易非常誇張。”
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食物,舒然無語地笑罵:“是誰先聊的?!你不吊我胃口,我也不會在這裏問東問西啊。”
徐慎笑笑,不再說什麽。
舒然也沉默,想起徐慎說過的那句‘你想象不到你對我笑一下我能開心到什麽程度’,心中一動。
“慎哥,除夕快樂。”舒然看著徐慎,要多甜就笑得有多甜,還給對方夾了好吃的:“愛你。”
這樣會不會有開心加倍的效果?
“愛你。”徐慎笑得臉酸,就臥蠶下來那塊肌肉,也回了句:“除夕快樂。”
又問了一句:“你真不來嗎?”
“你是認真的?”啊,舒然受不了。
“是啊。”和媳婦兒過的第一個年,徐慎就差把對方抱在腿上一口一口地喂了,舒然樂意的話。
“真,挺誇張。”舒然仰天評價。
徐慎又笑著重複了一下那句:“這才哪到哪。”
就挺無聊的,他們倆。
除夕夜外頭挺熱鬧的,會有一些傳統的祈福活動可以看,天黑以後,徐慎和舒然全副武裝地出去,在人擠人的街道上,徐慎從背後擁抱著舒然,倆人光明正大地貼貼。
畢竟舒然全身裹得隻剩下一雙眼睛,完全看不出來是男是女,這就是冬天的好處。
“翻過了年你就十九了,”徐慎忽然說:“你是哪個月份生日?”
“啊?”舒然不是不知道周定的生日,巧了,他之前聽周惠提過,隻是在猶豫,是告訴徐慎真實生日,還是為了避免麻煩就說周定的好了,想想他還是說了周定的:“三月十三,你呢?”
問題剛問出來,舒然就想抽自己嘴巴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徐慎是棄嬰,上哪去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
“不記得了,”徐慎想了一下:“聽說是七月。”
他看著舒然,失笑:“怎麽了,我沒事兒。”
“哦……”舒然愣神,七月,那跟自己一樣。
“舒然,”徐慎認真說:“別把我想得太脆弱,你跟我相處可以不用那麽……敏感。”
“瞧你說的,”舒然搓了搓臉:“我敏感不是便宜你。”
徐慎差點兒嗆到,咬牙笑著說:“陳凱真沒冤枉你,你是真的葷。”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你不葷你能聽懂?”舒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徐慎無言以對。
“不記得哪一天是吧?”舒然笑吟吟:“那七月二十二怎麽樣?以後七月二十二就是你的生日。”以前是他的,現在給徐慎。
“二十二?可以啊。”徐慎沒問為什麽非要這個日子,不是他不在意,也不是盲目聽話,隻是若有所思,然後翹起嘴角,二十二啊。
看完祈福活動,買了兩個紅燈籠,倆人就回去了。
徐慎把紅燈籠掛在大門口上,紅紅火火,十分有意頭。
家裏暫時沒有買電視機,也不看春晚,倆人在屋裏膩歪了一番就睡覺了,年初一早晨起來放鞭炮,繼續閑著。
屋裏的收音機,播放著電台主持人給全國人民的春節祝福,祝大家鼠年萬事如意,幸福美滿。
接著播放起了當代歌壇女神鄧麗君的歌曲《甜蜜蜜》,舒然沐浴在柔美動聽的旋律中,披著趕時髦買的軍大衣,寫下了新書的第一行正文。
不遠處,徐慎坐在一張能搖動的藤編躺椅上,手裏拿著一份報紙正在看,腳邊放著一個精致的炭爐,外邊套著一層竹製編織筐。
舒然腳邊也有一個更大的,手邊還有暖手爐,都是徐慎給他張羅的。
“南市今年也即將全麵停用一切票,”徐慎小心翻著報紙,輕聲分享自己看到的新聞:“自由買賣是趨勢啊,以後做生意的人會越來越多。”
“是的,”舒然抽空感歎:“不過沒關係,我們趕上的是頭班車。”
“你好像不驚訝這件事?”徐慎問。
“額,值得驚訝嗎?”舒然說:“自由交易是遲早的事,參考沿海,這才多久經濟就這麽好了。”當然沿海經濟好的因素很多,除開自由交易還有其他很多方麵的原因。
隻有個體經營起來,經濟才會起來。
哪個城市不想發展經濟,當然是爭相想辦法推進改革啊。
“也是。”徐慎笑笑,目光落在舒然的背上:“確實沒什麽值得驚訝的。”
舒然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不由反手摸脖子,但他沒多想,隻以為是自己這次寫的故事比較驚悚恐怖的原因。
他的新書是無限流,打算一個副本出一本書,連載他個七八年,要玩就玩一局大的……
元宵節後,全國人民群眾們基本複工複學,舒然也要複工了,他複工的第一件事,準備去學校招聘。
今年上半年,他們計劃要開五個新廠,其他場地設備什麽的都好說,唯一的缺口就是人,說到要去哪裏找人,舒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學校。
南市的學校有不少,高中很多所,大學也有三所,再加上職業學校,很有篩選的餘地。這年頭不是非要大學畢業才能出來工作,很多人初高中畢業就上崗了,讀大學的隻是少數。
陳凱他們幾個,年初幾就在外麵準備新廠事宜,算起來舒然是複工最晚的那個。
他打聽到幾所學校的電話,先跟校領導聯係聯係,問問人家有沒有這個意向。
不出意外,大學都拒絕了他的招聘請求,隻有高中接受,可以讓他來學校宣傳一下自己的單位。
舒然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有說服力,穿上了西裝,這也是他第一次穿西裝這種貼合體型的衣服,勾勒得腿長腰細,十分惹人注目。
“好看。”徐慎幫著他整理好細節,卻見他一臉不適應,笑了:“也有你扛不住的衣服?”
“不是扛不住,”舒然暗暗嘀咕,自己不自在是因為感覺像個賣保險的,不過這個年代還是以穿西裝為貴,仿佛穿上西裝人就能立刻變得優雅:“怎麽說呢,還是鬆弛的休閑服更適合我。”
徐慎也不喜歡西裝,就他見過的而言,沒有一個穿得好看,有種不符合國人的別扭,感覺人都被衣服給框柱了。
舒然卻不會給他這種感覺,穿上西裝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行走坐臥都很自然。
“你穿得很好看。”徐慎真心誇讚,特別是那腰身,讓他有摟過去的衝動,他也確實摟了,而且不想放人出去:“這衣服太貼身了,腰在哪腿在哪,一目了然。”
“沒辦法,”舒然整理了一下領口:“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本來就臉嫩,要是再穿得年輕點兒人家怎麽信服我?”
是的,徐慎摸了一下舒然的下巴,現在還是幹幹淨淨的,顯得整張臉學生氣十足。
“走了。”舒然推開徐慎的手指,扭臉貼過去,親一下嘴唇,然後拿起個公文包,裏邊裝著他特意做的招聘宣傳單,正麵是宣傳,背麵是個人簡曆空白表格。
今天徐慎當他的司機,把他送到要洽談的學校裏邊。
舒然:“慎哥,那我進去了。”
這種場合他自己就行了,知識分子們都比較敏銳,沒事兒也給你察覺出事兒來,他倆還是避免站在一起比較好。
“行,我等你。”徐慎抬了抬下巴說。
“嗯。”舒然下了車,這背影,這舉止,徐慎能回味一千遍。
大學拒絕了舒然的橄欖枝,高中卻很歡迎他,現在城裏的高中畢業生太多了,崗位供不應求。
而且這位老板開的工資還不低,校領導哪裏有不歡迎的道理。唯一擔心的問題就是,這位老板靠不靠譜,單位是不是真的那麽好。
校領導見到舒然的第一印象,心生好感,第二印象,這位年紀輕輕的單位領導氣質真好,一看就是富裕家庭出身。
兩人在辦公室內寒暄幾句,舒然把公司介紹給對方看,一邊介紹:“我們新廠預備四月份開工,貴校有就業意向的學生們可以先預填一下背麵的履曆表,通過審核的話一畢業就可以上崗了。”
“哎,好,”校長手裏這份資料排版做得很好,一看就很高大上,他笑嗬嗬:“你們這單位真不錯,我看大把人搶著要進!”
是的,有單位來校裏招聘的消息在畢業班都傳開了,人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情。
有些個聰明伶俐的學生,眼看西裝革履的舒然進了校長辦公室,立刻跑回班級裏報信:“大家,招聘的來了!”
同學們便去趴校長辦公室的窗戶……舒然偶然掃到那一張張青澀朝氣的臉龐,朝他們笑了笑。
一大半的學生都立刻躲了下去,顯得羞澀而內向,等緩了片刻,他們又繼續偷看舒然。
校裏停車場,徐慎坐在車上等待舒然,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他一怔,趕緊彎腰躲起來,嚇死個人了,怎麽會在這裏碰到袁曉冰……
“徐慎?”袁曉冰已經看到他了,躲也沒用,就是衝著他過來的:“喂?”
車窗被敲響,徐慎隻好坐直腰,把車窗打開:“袁五小姐。”
“這麽客氣做什麽?”袁曉冰打量他的車幾眼:“我四哥說你買新車了,原來是真的,你發財了?”
“沒有,省吃儉用買的,”徐慎想起她剛才直直地走過來,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袁曉冰:“我聽學生說有人開著汽車來招聘,我來看看是哪個單位。”她看著徐慎:“沒想到是你,你真的跟了新老板,加入了大公司?”
新老板?
“又是你四哥說的吧?”徐慎一琢磨,這事兒隻跟袁峻吹牛逼說過。
“嗯。”袁曉冰聲音上揚:“你老板呢?”
“在校長辦公室。”徐慎指了指方向。
“他怎麽沒帶你一塊去?還讓你在這裏幹等,”袁曉冰略微皺眉,雖然不喜歡徐慎了,但也看不慣徐慎的老板這麽欺負人:“還不如我大哥對下屬好。”
“哦,”徐慎說:“我覺得我老板最好。”
袁曉冰詫異地一愣,說:“你變了。”
徐慎沒說話。
變了很正常,人都會變。
“你以前……”袁曉冰形容:“特別目中無人,跟誰說話都冷得要死,一點兒不正常。”感覺沒有人能焐熱他,又獨又冷硬,所以聽到他結婚的瞬間,袁曉冰不信,假的吧,要不就是沒感情的表麵婚姻。
“你在學校幹什麽?”徐慎說。
“我是這裏的音樂老師,”袁曉冰聽出他在轉移話題,卻不打算結束話題:“是你媳婦兒改變了你嗎?”
徐慎想點頭,但是考慮到,自己離婚的消息遲早會傳開,就改口:“是我老板。”
“什麽?”袁曉冰癡呆。
“你不用上課嗎?”徐慎的意思很明顯,讓她去忙自己的。
“哎,搞得誰想跟你說話似的,”袁曉冰也是知識分子,果然對一切都敏銳,她一轉身說:“我去校長辦公室。”
那還得了。
徐慎也立刻下了車,遭到袁曉冰的側目:“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我又不會跟你老板亂說話。”
徐慎:“不是,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不要跟他說話。”
袁曉冰:“?”
徐慎沒理她,大步地走到校長辦公室門口,敲門。
看到是他,舒然笑著說:“等煩了,進來吧。”然後跟校領導介紹道:“這位是徐先生,我們公司另一位股東。”
“校長你好。”徐慎過來打招呼。
“徐先生,你好你好,”校長和他握手,笑了:“請坐。”
徐慎剛坐下,門又被敲了三下,徐慎眉頭一皺,趕緊低聲和舒然交代清楚:“外邊是袁家五小姐,袁峻的妹妹,她認識我……”
“哦,”舒然應了一聲,抬眸撞上徐慎的眼睛,莫名嗅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還有呢?”
徐慎疑惑:“還有……什麽?”
“你,”舒然壓低聲音:“還有什麽沒交代?”
“啊?”徐慎說:“沒有了啊。”
“……”這時一個漂亮的女孩兒走了進來,舒然再也顧不上和徐慎說話,有種直覺告訴他,徐慎和這個女孩之間可能有一些故事。
“你看哪?”徐慎靠近,繃著臉悄悄擰了一下舒然的腰。
“嘶……”腰上的肉一疼,舒然無辜地說:“有人進來,我看一眼,不行?”
“不行。”徐慎霸道地說。
“嗬。”舒然直接給他一個白眼,拉開距離。
袁曉冰跟校長說完話,終於可以好好看看徐慎的老板是哪位,然後她就愣住了,這位徐慎的老板……看起來竟然比徐慎還要年輕,頂多二十歲有沒有!
額,不過倒也對得上,徐慎說過自己的新老板才十八歲,沒想到是真的,而且長相各方麵,看起來竟然不比徐慎遜色。
這在南市還挺出奇,要知道袁曉冰交遊廣闊,要是南市有好看的男人,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打量舒然的同時,舒然也在打量她,很快產生印象,典型的八九十年代富家女,甜美淑女風格。
“你好,我聽說你是徐慎的老板。”雙方視線對上,袁曉冰轉過來笑著說:“我是徐慎的朋友,我叫袁曉冰。”
舒然沒想到她會跟自己打招呼,也說:“你好,我叫舒然,也是徐慎的……朋友,兼合作夥伴。”
“合作夥伴?”袁曉冰看了徐慎一眼:“你不是說他是你老板嗎?”
徐慎頷首:“也算是吧,事情都是他在管,我們都聽他的。”
“你們?說是陳凱他們吧?”袁曉冰挺詫異的,陳凱那人也會服管?
不過也是,連徐慎這個最不可能服管的人都服管了,陳凱才哪到哪,所以袁曉冰欽佩地看著舒然:“你很厲害,看你斯斯文文的,我還以為你是個搞學問的,沒想到能跟徐慎他們玩到一起。”
徐慎給舒然解釋:“袁五小姐算是陳凱的發小,小時候就認識的。”
“哦,原來如此。”舒然了然,怪不得這種口吻,他遲疑說:“還好吧,大家都很好相處。”
袁曉冰瞪徐慎,但也懶得糾正對方的稱呼,繼續跟舒然說了句:“我四哥因為你鬱鬱寡歡了好幾天。”
舒然瞪大眼:“什麽?”
此話又從何說起?
“咳。”徐慎一陣尷尬,他在外麵到處吹舒然的事兒,他還沒告訴舒然,也不打算告訴,誰知道會發生這種概率很小的碰麵。
太尷尬了。
袁曉冰的視線在他倆身上來回打轉,終於相信,徐慎可能沒說謊,他的改變確實是因為新老板,她懷著異樣的感受說:“我四哥聽說你才十八歲,會洋文還會寫書,做生意也特別厲害,他深深受到了打擊。”
舒然愣了一下,繼而臉龐發熱。
不是,他眯眼睨著徐慎,這人一天天都在外麵瞎嘚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