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然在車上吃了徐慎買回來的豪華炒麵, 之所以說豪華,是因為徐慎要的配菜比較誇張,有蛋有肉還有綠豆芽兒, 吃起來不是一般的滿足。
加上餡餅,舒然吃小半份炒麵就飽了, 剩下的徐慎全吃完,然後他們帶著食物回醫院找王東。
頭胎生孩子沒那麽容易, 回去之後產房裏頭的準媽媽還在努力呢,徐慎把晚飯給緊張的王東:“你先吃點兒, 一會兒才有力氣照顧嫂子。”
“哎, 謝謝慎哥。”是這個道理,王東接到晚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徐慎和舒然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沒吭聲,很有默契地坐在椅子上陪王東候著, 王東吃完才注意到他倆沒走,連忙說:“慎哥,定子兄弟,你們可以回去了, 不用陪我在這兒等,明天還上班呢。”
“現在還早,我們陪你待會兒,”舒然看了眼手表, 才八點左右:“反正閑著沒事, 慎哥是吧?”
徐慎點點頭:“對, 反正也沒事做。”
怎麽說呢, 婦女生孩子是件攸關性命的大事,萬一有什麽不測, 他們留下來能給王東有個商量的人。
“那行。”王東訥訥說,滿臉感激,又看著舒然:“那個,今天我媽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舒然馬上說:“沒事兒。”
王東低下頭,有點兒感觸地說:“看見你這麽護著慎哥,我挺高興的,哎,我沒能力,不過現在好了……你們都這麽厲害。”
大家看著他。
“東哥,別這麽說,”舒然把手從兜裏抽出去,拍拍王東的肩膀:“你也很好啊。”
王東撓撓頭一笑:“真的,看見慎哥有自己的家,還有人這麽護著他,我真的太高興了。”
聽王東這麽說,徐慎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沒有太多的語言,因為不需要。
舒然靠在椅子上,終於知道徐慎為什麽永遠不忘記拉王東一把,因為王東確實是個實心眼的人,隻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人人都掙紮在不同的水深火熱裏。
舒然覺得,所以才更應該珍惜那些出現在生命中的美好,於他而言,徐慎就是美好,於王東而言,老婆孩子就是餘生的**,可能要拚盡全力才能守護好,但……義無反顧。
他們陪王東等著,看王東這麽坐立不安,時不時就站起來踱步,朝裏邊張望什麽的,舒然不無感慨,自己和徐慎這輩子,百分之百不會有機會體驗王東的心情了吧。
他眼尾餘光朝徐慎那邊傾斜過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自己,是巧合嗎?
舒然若無其事移開視線,過了片刻,他再斜,徐慎又有雷達似的跟他完美對上。
“怎麽了?”徐慎忍不住笑問。
既然這樣,那就來聊個五毛錢的天吧。
舒然坐過去一點兒,戳了戳對方的手臂:“徐慎同誌,采訪你一下,你兄弟要當爸爸了你羨慕嗎?”
“……”徐慎認真考慮了一下,也往他那邊靠過去些許:“說實話不羨慕,你羨慕?”
“我也不羨慕。”舒然確定以及肯定,自己沒有當爸爸的欲望,但他對徐慎的回答表示很懷疑,說道:“你沒騙我吧?”
“我騙你幹什麽?”徐慎反問。
“嘖,”舒然用手掩住嘴巴,壓低聲音:“你不想當爸爸,你當初急吼吼地娶老婆幹什麽?”
徐慎一噎,接著苦笑,如果舒然要翻這筆舊賬,他是解釋不清的,誰叫他當初確實想娶老婆。
到這裏,他們今天就達成了互相靈魂拷問這個成就,倆人一致決定回家再說,現在先好好想想怎麽交卷。
晚上十點鍾左右,王東他媳婦兒生了,母親和孩子都平平安安,把王東樂得喜極而泣。
舒然和徐慎說:“恭喜當爹啦,好好伺候著人家娘倆!廠裏那邊你就等嫂子出了月子再來吧。”
王東嘿嘿直樂,讓他們趕緊回去休息。
自己是不用上班了,但兩位廠長明天一早還要繼續工作。
回家路上,舒然的心情很輕鬆,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新生命的誕生讓人感到喜悅,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扭臉看隔壁的徐慎,他看到了跟自己一樣的輕鬆微笑。
本來還以為徐慎會觸景生情,是他狹隘了,徐慎比他想象中的要強大了去了。
而徐慎此刻腦子裏想的是,自從舒然出現在生命中,周圍的一切都好像變得越來越好,幸運到令人不敢置信。
“喂,慎哥。”舒然的聲音突然響起。
“嗯?”徐慎立刻轉過臉。
“問你的問題有答案了嗎?”舒然已經想好自己的答案了,交卷之前他想先聽一下徐慎的答案。
“哦,答案……”徐慎的輕鬆微笑一下子變成苦笑,那就好好回答吧,這事兒總得交代,今天不說以後也會說:“其實呢……”
“其實呢?”舒然洗耳恭聽。
“與其說我想當爸爸……不如說我想要個家,而構成家庭的條件就是有老婆有孩子,但他們是誰我沒考慮過,”徐慎停頓了一下,忐忑不安:“這麽說你能理解嗎?”
“理解啊,很多男人就是跟你這麽想的。”舒然想起自己的父母:“結婚隻是義務,孩子是必需品,愛不愛的先放一邊,但不能沒有。”
徐慎感覺這段話暗含傷感,伸手摸了一下舒然的頭發:“但這就是普遍情況,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幸運,可以跟喜歡的那個人在一起。”
徐慎想說,舒作家你確實是有點兒文藝的,對很多東西的要求都很理性化,很高。
舒然側頭親了一下徐慎的手指,對,是普遍情況,他現在也已經沒有那麽不食人間煙火了,對此徐慎的影響作用不可謂不大。
“到你了。”徐慎嚴肅起來,聲音低低沉沉的:“說吧,什麽時候愛上了風流倜儻的慎哥?”
這人!還風流倜儻呢,要不要這麽自戀?
舒然翻著白眼兒說:“您的風流倜儻,少說有一半是我的功勞,我給你捯飭的。”
徐慎:“那不還有一半嗎?我底子好。”
沉默了片刻,舒然還是沒開口,徐慎說:“好了,你想說就說,不想說……”
“有權保持沉默,對吧?”舒然插科打諢。
“對。”徐慎點頭。
“其實呢……”舒然想想還是說吧。
“其實呢?”徐慎飛快斜了旁邊一眼,耐心等待。
“我認真思索了一下,發現,這個事兒它是找不到一個準確時間點的,”舒然鋪墊了這麽多,隻想說一句:“喜歡沒有數據可以追蹤,慎哥,我就是喜歡你了,不知不覺的時候。”
徐慎渾身蹭地一下,溫度自我可感地提升了上去,讓他腦子發暈,耳邊有呼呼的聲音,但其實車裏很安靜,窗戶也很嚴實,所以這些種種感覺,一切隻是因為舒然那句‘我就是喜歡你了’而起。
“我也喜歡你。”徐慎緩了片刻,拉開讓他覺得呼吸有點受阻的領口,散散熱氣。
“嗯……”舒然咽了咽口水,換了個坐姿:“怎麽還沒到家,感覺開了很久了。”
徐慎笑起來,輕咳:“我也覺得,怎麽還沒到。”有點等不及了。
舒然吸了口氣,動手把窗戶打開一條縫隙,讓冬夜的涼風灌進來些許,撲在自己剛告白完畢變得滾燙羞恥的臉上,寒風很快就吹涼了他的皮膚表麵,卻吹不滅心頭的火。
果然還是太年輕呐,稍微撩一下就蠢蠢欲動,舒然不相信隻有自己這麽**漾,他立刻伸手去感受一把徐慎現在的心情,聽到徐慎倒抽氣之後,他心滿意足地低笑,原來不隻是他一個人**漾……
“你這樣會出車禍的。”徐慎壓著聲音說。
“呸,童言無忌。”舒然反應很快,接著遲疑:“那我撤了?”
“不用,我嚇唬你的,我車技好。”徐慎不讓他撤,反而拿了條小毯子蓋上去,以免他的手露在外麵冷:“這樣手背就不涼了,你愛擱多久擱多久,我,們都很歡迎。”
我,們什麽鬼,舒然忍笑,嘶了一聲:“是的……不然手心熱手背冷。”簡稱冰火兩重天。
徐慎噗嗤笑起來,控製著呼吸,感歎說:“我剛和你在一起那會兒,心裏想著,我愛你,你隨意。”
舒然立刻看他:“心裏不會難受嗎?”
“還好,”徐慎說:“我容易滿足,你對我笑一笑我……能開心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
“那還真是沒太看得出來。”在舒然這裏徐慎的大佬濾鏡太厚,人就是遊刃有餘的代言人。
“我會裝。”徐慎自爆。
“這句也跟假的一樣,表現跟嘴裏說的壓根對不上。”舒然說。
“唉,那沒辦法了,快到家了,”徐慎握住他的手:“隻能到家再仔細告訴你真假。”
想到回家後的事情,舒然的脖子立刻條件反射地起了一層細膩的小粒子,反手一模,引起渾身戰栗。
汽車開進院子裏,鎖門,跌跌撞撞上樓。
今晚的暖水壺又被舒然用光了,因為等不及燒水,現在就要,馬上就要。
舒然開始想念現代的熱水器,冬天幹這事兒,有熱水器真的太爽了,可惜還得再等等,
倒是不冷,畢竟兩個火爐燒在一起,溫度加倍,隻是燒水繁瑣還得等而已。
“相信了吧?”徐慎抵著媳婦兒的額頭,低聲笑問。
“信什麽……”舒然回不過神來,現在讓他思考,真的太為難他了,隻想放空好嗎。
“信我會裝。”徐慎親他,笑容懶洋洋地,拉起被子把兩人裹住:“你看到的,再乘以無數倍就好了。”
舒然想了想,捋了一把自己額頭的頭發,心髒怦怦地笑著:“明白了,徐裝裝。”
他沒告訴徐慎,其實他也一樣會裝,咳。
*
小說《樓梯》在南市賣挺好,不停有讀者自發宣傳,累積口碑,銷量穩步上升,隨著一位作家針對此書的書評登上報紙,銷量達到了小巔峰。
這時隔壁市的書店也打電話到出版社問這本書,能否給他們一批現貨。
吳社長說:“在印了在印了。”
當初沒想到書能賣,印量很一般,上市第二天,吳社長就開始安排加印。
隻能說這本書的自來水太強了,太誇張了,弄得天南地北的書友們都想一睹廬山真麵目,他們等不及當地的書店售賣,紛紛先托人郵遞幾本過來。
給舒然寫信的幾位作家,得到婉拒的回信感到挺遺憾,不過也是,一舉成名的優秀作家,骨子裏都會清傲一些,無可厚非。
對於這本書引起的熱度,也有幾名作家很看不慣,公開表示這是庸俗之作,上廁所時打發時間尚可,實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要不就是:嘩眾取寵之作,隻為享受追捧,沒有藝術價值。
更過分的是還有人說,‘舒然’這個筆名其實是某位作家秘而不敢宣的馬甲號,雖然他們不知道是誰的馬甲,但肯定不是新人。
舒然從出版社聽到這些消息,都快笑飛了,果然無論什麽時候,文人都是這麽地,有趣。
和而不同,不行嗎?
世界需要高大上,也需要接地氣啊。
舒然這本書更吸引年輕人和學生,在追逐潮流這件事上,大城市的年輕人和學生更為有行動力。
江帆他嫂子劉莉就接到了京城那邊的電話,娘家侄兒托她郵寄一本《樓梯》過來,什麽樓梯?
劉莉在飯桌上說:“《樓梯》哪個大作家的書,你們聽過嗎?我侄兒還說隻有南市賣,叫我給他郵遞。”
江帆噗地一聲,在喝湯呢他,趕緊擦擦嘴:“我知道。”回頭他從屋裏拿出那本《樓梯》擺在桌麵上:“應該說的是這本。”
劉莉詫異:“你也看?”
江航瞄了一眼作者署名,覺得眼熟,再略一回憶,他恍然大悟,然後麵露驚訝:“了不得啊,書都出上了。”
“看。”江帆翻開扉頁,露出舒然給自己寫的TO簽,笑得一臉嘚瑟。
劉莉:“還有作家簽名?”
江航看著妻子笑:“這不是普通簽名,你看稱謂,是送朋友的。”見妻子還是不解,他直說:“這位舒然作家是小帆的好朋友。”
“是的。”江帆點頭。
“你們是朋友?”劉莉很是驚訝,消化了一會兒說:“那……你能請你的朋友簽個名兒嗎?小華想要一本。”
江帆想了想:“成,我問問。”
劉莉笑起來:“那就麻煩你了,回頭我買好書給你。”
回過神來,劉莉暗暗感歎,這段時間小叔變化真大,自己對他越來越有一種摸不透的印象,不再像以前那樣小看。
舒然在廠裏收到江帆的簽名請求,都愣了神,驚訝,小破書已經火到京城去了嗎?
“我大嫂的侄兒,你要是樂意就多寫兩個字兒。”江帆說。
舒然:“沒問題。”
聽說對方還是個學生,那就寫一個學業進步,金榜題名。
晚上江帆拿著簽好的書回去交差,快過年了,哥嫂問他最近早出晚歸都在忙些什麽,要不先回京裏陪著爸媽。
“不回,我還沒忙完。”江帆拒絕道,再兩天就出貨了,完事兒他們要搞一個年會,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他不能缺席。
再說了,爸媽又不想他,老家有的是小孩承歡膝下,他這個混世魔王最好別回去。
“怎麽,你是不是還怕別人嘲笑你?”江航歎了口氣,看著弟弟:“都過去多久了,你現在也長大了,別人沒那麽無聊。”
江帆:“我真忙,大哥,我不是無所事事。”至於忙什麽呢,他就是不說,等翻過了年,他們廠裏的流水直破百萬。
“好吧,那隨你。”江航想想,這大半年弟弟一直很乖,已經很好了。
過兩天,年前最後一批貨出庫完畢,陳森拿了這筆錢,翻了兩倍把當初向自己娘借來的那筆還上。
“這麽快就賺回來了?”薛鳳拿著錢很吃驚,當初兒子說拿去辦廠,她就沒想過今年能拿回來,更何況是翻倍:“乖乖,你們廠子真的這麽賺錢嗎?”
“嗯。”陳森內斂地點點頭,也不多說。
“沒錯,娘,”陳凱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倆能賺錢了!你以後不用擔心家裏沒錢了,該退休就退休,有我們呢。”
年前分的這筆是之前的翻倍,現在他們哥倆手裏錢不少。
開股東會時舒然說了,明年拓展事業新藍圖,回報更豐厚!他現在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起來了。
“那敢情好。”薛鳳聽了也很高興,笑眯眯摸了摸小兒子的頭。
“娘!”陳凱躲著她的手掌抗議。
“臭小子。”薛鳳笑罵道:“你們什麽時候放假,讓徐慎帶他媳婦兒過來吃飯。”
“快了,”陳凱說:“後天開年會,完事兒就放假。”
陳森說:“人徐慎挺忙的,不一定有空過來。”
其實忙倒是不忙,不過就算有空,徐慎也不想帶舒然到長輩眼皮底下晃悠。
那也太不自在了。
出完貨後,全廠員工用大半天的時間做好衛生工作,布置好年會場地,高高興興地等著開年會。
舒然和徐慎忙完廠裏的事兒,在家睡午覺,一覺醒來下午四點多。
舒然說:“我想邀請我姐和姐夫也來,反正……東哥一家子已經回去了,不說的話沒人知道那是我姐。”
“可以啊,”徐慎說:“我支持。”
反正年會就是吃吃喝喝,抽抽獎,人越多越熱鬧。
“喂,”舒然看著徐慎,忽然說了一句:“要不你直接在年會講話上,宣布你離婚了。”
徐慎也看著媳婦兒,眼神滾燙的,爽快地點頭說:“好。”
“?”舒然就是一時衝動,說出來主要是希望徐慎能勸著點兒自己,怎麽說徐慎也比他年長,更加成熟穩重。
好吧,是他高估了徐慎。
“哎,”舒然握住他的手,手指扣起來:“你離婚了,我也不是你的小舅子了,關係卻還是這麽好,你說別人會懷疑嗎?”
“這有什麽?”徐慎也扣緊舒然的手,手指纏纏綿綿:“拜把子兄弟不行嗎?”
也是,舒然把頭靠在徐慎肩膀上,安靜享受彼此依偎在一起的時光。
躺了片刻,舒然小踹了徐慎一下:“那你起來,去姐夫家一趟。”
“好吧。”徐慎嘴上說,卻繼續躺著:“我再賴一會兒。”
舒然很意外地側目:“你也會賴床?”
“為什麽不會?”徐慎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笑著說:“手頭上沒事兒了,我比你還懶。”
“嘖,我聽出來了,”舒然提前膝蓋懟他:“好啊你,拐彎抹角說我懶。”
“啊……”徐慎叫了一聲,叫到了舒然心坎裏去,他迷醉了一下,然後念念不忘。
“真好聽,再來一聲?”舒然想要繼續調戲徐慎,對方逃也似的一翻身滾下去。
徐慎一邊穿衣服一邊幽怨地瞪著舒然,沒給對方調戲自己的機會:“咳,我出門了。”
“去吧。”舒然抱著被子壞笑。
外邊現在冷得不行,下午四點鍾就沒了暖和的太陽,徐慎穿著厚棉衣,把圍巾和手套也戴上。
他出門前,過來俯身親了一下媳婦兒。
“早去早回。”
“嗯。”
徐慎難得去一次舒然他姐家裏,往車裏塞了好些東西,吃穿都有,反正就是突出一個大方。想了想,又幹脆把胡醫生的年禮也一並捎上。
年底各單位都有一些東西往回拿,張雲生他們單位也發了,周惠看著數量不少的魚和肉罐頭,也想著給弟弟那邊分點兒。
“他們倆男的張羅起飯菜來不方便,罐頭熱一熱就能吃。”周惠看了下,還有水果罐頭,都是不容易壞的。
張雲生點頭:“哎,你弄好了我去一趟。”
剛說著徐慎就來了,也帶了不少東西,兩隻手都拿不完,把他們驚得不輕。
“慎哥,怎麽拿這麽多?”周惠兩口子趕緊幫忙,這……有成箱的水果,有禮盒,還有活物,關鍵是數量還不少。
但想想也不奇怪,徐慎本來就大方,今年生意做得也好。
“不多,過年吃得完。”徐慎簡單說,然後開門見山地轉達舒然的意思,問問他們兩口子有沒有時間來參加廠裏的年會:“就吃吃喝喝,抽抽獎,大家夥高興高興。”
周惠倒是想:“我去成麽?”
徐慎點頭:“可以啊,為什麽不成?王東媳婦兒生了,已經回鄉裏去了,廠裏又沒有人認識你。”就說是朋友來湊個熱鬧,多麽簡單。
“那咱就去湊湊熱鬧唄,”張雲生笑著說:“沾沾徐慎兄弟的喜氣,沒準兒明年我也可以升個職。”
周惠笑:“那就去吧。”
“嗯,對了,”徐慎通知他們一下:“到時我可能會宣布離婚的事兒,不然大家老想見一見廠長夫人。”
“哦哦。”周惠也覺得應該如此,反正家裏那邊也過了明路,等徐慎這邊再宣布一下,他們之間這筆就算清楚了,以後也不妨著徐慎說媳婦兒了。
徐慎喝杯茶就說要走,還要去送別家的年禮,周惠連忙把罐頭給他捎上。
“行。”畢竟是舒然他姐的心意,徐慎欣然地拿上。
等他走了,周惠看著一地的年禮,感歎:“慎哥這人太好了,真是沒想到。”
張雲生幫著媳婦兒一起整理這堆東西,卻有些疑惑地喃了一句:“弟弟怎麽不來,讓徐慎兄弟一個人來有些不妥了。”
“嗐,”說起這事兒,周惠一肚子牢騷跟丈夫說:“弟弟以前挺勤快的人,自從進了城認識了慎哥,他就上天了,這不幹那不幹。”
周惠苦笑:“我也不是沒說他,回回都說。”
張雲生點頭,有次他也在場,還替小舅子說了兩句。
“現在倒好,還讓人慎哥一個大老板給他跑腿,究竟你是他姐夫,還是徐慎的姐夫。”周惠嘮叨。
張雲生整理東西的手一頓,找找合理的解釋:“嗬嗬,弟弟招人喜歡,假如他喊我做點啥我也願意。”
周惠:“你是他姐夫,這說得過去。”
那張雲生就不知道能說什麽了,轉移了話題:“明天去廠裏,把妹妹接過來住兩天再送回去?”
周惠想到妹妹在家裏的處境,點點頭:“嗯,我倆也好久沒說說話了。”如今家裏有了嫂子,她要教妹妹一些照顧好自己的方法,第一點就是不能把工資全上繳。
補貼家裏多少都不夠,還是要多為自己著想著想。
舒然早就替周蘭考慮到了這點,周家現在根本不知道周蘭具體有多少工資。加上他平時也有意補貼些許,讓周蘭早點攢些私房錢傍身。
等徐慎送年禮回來,舒然已經起來在家裏弄飯吃,腳邊擺著一個烤火的炭盆,他問:“姐沒說什麽吧?”
“沒說什麽啊。”徐慎在旁邊的小馬紮坐下,高大的身軀讓空間立刻顯得逼仄起來。
“哦。”兩人都是大長腿,一下子把小炭盆圍得嚴嚴實實,舒然說:“我猜你前腳走,姐後腳就跟姐夫嘀咕我懶。”
確實送年禮他應該也跟著去一趟的,但忙了這麽久鬆懈下來就不想動。
徐慎暖好自己的手才去握舒然的手:“沒事兒,你又不跟他們一起生活,管不著。”
也是,舒然笑笑就不管了。
他已經把飯快煮好了,等著徐慎回來炒菜,今兒吃臘肉炒萵筍,他洗好了萵筍但沒有切臘肉,論刀功這塊還是徐慎厲害,切得薄如蟬翼。
薄還是厚真的挺影響口感的,舒然試過後就不想將就了,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年會對現在的工人們來說是個時髦的節目,他們沒聽說過哪家單位放假前會請大家夥吃一頓,還能抽獎送禮物,這得花多大一筆錢!
其實也還好,擺個七八桌而已,股東們今年賺了錢,拿出些許就夠工人們吃頓油水足的,再抽點兒家用品小電器,氛圍肯定很不錯。
周惠兩口子如約而來,看了眼席上的菜,不由暗暗咂舌,徐慎果然賺挺得多的。
還有那些價值不低的獎品,別說工人們想中獎,周惠兩口子看見獎品都想中獎,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運氣。
他倆坐在主桌,周惠小聲問弟弟:“中獎率高不高,我跟你姐夫也想抽一個。”
舒然也小聲說:“四分之一的機會,挺高的,咱家四個人,總不能一個都不中。”
周惠笑:“那是。”
舒然心裏嘀咕,其實是五個人,不會這麽非一個都不中吧?
飯吃到三分飽,江帆和陳凱這兩個鬼馬搭檔就上去做司儀了,開始給大家夥抽獎。
工人們吃得滿嘴油光,還要留意著有沒有抽到自己的號碼,抽到的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趕緊抹抹嘴上去領獎。
有人抱走了錄音機,有人抱走了家用吹風機,還有人中了大獎,直接騎走一輛自行車。
周家加上姐夫四口人,一直在等中獎,終於周惠領了個手電筒,這個也很實用了,小妹周蘭中了個小鬧鍾。
舒然和徐慎撐著下巴,眼睜睜看著陳森都中獎了,他倆愣是沒有。
舒然看著自己的號,這個號還是他利用職權特意挑選的幸運號碼!
“唉,都是命,”徐慎歎了口氣,自我安慰:“沒事兒,再不濟椅子底下還有個安慰獎。”
是的……這個還是舒然的想法,抽獎嘛,肯定有人歡喜有人愁,為了彌補有人沒抽到獎的失落,他體貼準備了安慰獎,沒想到自己和徐慎都在被安慰的行列中。
黏在椅子底下是兩雙厚厚的棉襪子,讓大家夥過年的時候穿上,暖呼呼的。
等各位鑽椅子底拿到了舒廠長貼心準備的安慰獎,舒然踢了踢徐慎,讓他趁此機會,可以開始表演,啊不,宣布了。
徐慎點點頭,給自己倒滿一杯白的,站起來,他的號召力還是可以的,大家對他就跟對陳森一樣服,現場不約而同就安靜了。
徐慎抬了抬杯子,笑:“辛苦大家了,明年更好。”他仰頭喝掉,大家給他鼓掌,正高興得很,就聽他冷不防地宣布:“對了,跟大家說一件事,我離婚了,現在是……單身。”
現場一片寂靜。
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離婚了,有一陣子了,”徐慎說:“不好意思啊,今天才跟大家宣布,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很好的機會。”
鼓掌的弟兄們立刻集體傻眼了,笑容僵在臉上,畢竟這年頭,離婚是件大事,代表著不好。
“你們都什麽表情呢?”徐慎氣笑了,趕緊給他們解釋解釋:“這是好事兒,當初不成熟,貿然選擇盲婚啞嫁,後來還是覺得自由戀愛比較好,所以雙方和平離婚!一點兒都不可惜。”
大家麵麵相覷,可能沒想到,徐慎離婚的原因竟然這麽時髦,抵製包辦婚姻難道不是是那些先鋒派們的口號嗎?!
他們自己有幾個真的就去離婚?
總之跟老百姓們沒啥關係,但徐慎竟然真的因為一句‘抵製包辦婚姻’就離婚去當弄潮兒了……
隻能說一句,不愧是慎哥?
徐慎坐下,伸手搭著旁邊舒然的肩膀,說:“看我倆合作得這麽好,你們就知道是平和離婚了,不然還能同台吃飯?”
這個倒是的,徐慎和舒然一直沒紅過臉,彼此都客客氣氣的。那……眾人一想,算了,離婚就離婚了唄,現在大家一起賺著錢,也挺好的!
舒然清了清嗓子,覺得自己也有必要說兩句:“是的,慎哥說得對,雖然我倆不是親戚了,但情誼還在,”他看了隔壁一眼,盡量表現得坦坦****說:“我們以後還是會一起合作賺錢,帶大家過上越來越好的日子。”
辦廠以來,舒然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各位也服他,服得透透的,李傑帶頭鼓掌支持,雖然他們真的驚訝得不輕,看這樣子徐慎早就離婚了,隻是一直沒宣布消息,哎,這個消息就挺離譜的。
等掌聲稍減,徐慎說:“那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以後不要再問我媳婦兒怎麽不露麵,什麽時候當爹,”說到這裏,他深吸了口氣,很無奈:“你們都不知道你們有多煩。”
“哈哈哈哈哈……”大家夥兒笑起來。
徐慎也跟著笑,餘光瞟著也在笑吟吟的舒然,這件事說出來之後,心裏真無法言說地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