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經理被敲了悶棍, 心裏十分不爽,他暗戳戳地等著徐慎他們倒大黴。
然而左等右等,根本看不到上頭有大動作。
他去打聽才知道, 徐慎根本不是在本地做生意,人家合作的老板在外地發財, 所以袁家根本不管。
或者說管不了。
成品分銷還能通過擠壓市場空間,打價格戰等等手段逼走對方, 人家直接搞生產銷往外地,根本不是一條路子。
袁峰跟父親匯報結果, 經商多年的袁敏說:“服裝生產這塊, 沿海占盡天時地利,早已把生意壟斷, 他們怎麽敢在南市辦製衣廠?沒有優勢。”
“嗯,我也覺得沒有優勢。”袁峰說:“要是製衣廠在南市有出路, 大家早就辦了。”
硬要辦也行,成本會比在沿海高得多,還不如直接在沿海辦廠。
“看吧,搞不了幾天。”袁敏預測了句, 語氣挺感慨的:“做生意這塊,陳家就沒這個腦子,他爹都不成,兒子怎麽能成?”
袁峰笑著附和:“這廠子也不獨屬陳家兄弟, 我估計他倆隻是出錢, 真正辦事的另有其人。比如那個徐慎, 本事還不錯。”
徐慎這個名字, 袁敏聽說過,之前他寵愛的小女兒疑似看上人家了, 所以袁敏就稍微打聽了一下,得到的印象是出身不好,和他以前一樣是混社會出身,腦子可能比陳家兄弟強點兒,但應該也強不到哪裏去。
後來徐慎拒絕了袁曉冰拋出的橄欖枝,倒是省了袁敏棒打鴛鴦的功夫,如今他自己混出來了,隻想跟上流人士結交,絕不會允許子女跟不入流的人聯姻。
在袁敏口中蹦躂不了幾天的小廠子,迎來了第一次報季度稅,這事兒本來很適合江帆去跑,可江帆慫:“我在稅局太多熟人,我不去,你們看看誰去?”
“我也不去,我不懂這個。”陳凱很有自知之明說。
剩下的陳森摸摸頭,覺得團隊裏應該沒有人會認為他是最佳人選吧?沒有吧?
果然大家都直接掠過他,看向舒然和徐慎,舒然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伸了個懶腰,比徐慎早一步先開口:“我去吧。”
徐慎沒搶到,補了句:“我去也行。”
“你覺得自己還不夠忙?繼續忙你的吧,工期快到了。”舒然扭頭看了他一眼,拉開抽屜準備材料,這會兒報稅要去局裏:“我打個摩的來回半天就完事兒了。”
徐慎不是很放心,考慮了一下,這時李傑進來,說貨卸完了:“慎哥,有沒有什麽要拉出去?”
“有有有,拉我。”舒然立刻舉起手,一邊翻東西一邊說:“傑哥等我一下,我出去辦事兒。”
“好嘞。”李傑坐下來等舒然。
徐慎就不好說什麽了,因為自己確實也挺忙的,喝口水等會兒還要去處理今天回來的材料。
那是春節前要出的下一批貨,老外給他們的訂單越來越多了,估計第一批貨拿回去賣挺好的。
廠裏爭取春節前再出一批貨,好讓大家拿了錢過個肥年。
這個年也是徐慎和舒然在一起的第一個年,他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舒然,心裏已經開始期待起來。
“李傑,自己倒茶,我先去忙了。”徐慎拍拍李傑的胳膊,起身出了辦公室門。
舒然抬了下頭,走神一秒鍾,繼續整理文件袋,帶齊東西就招呼李傑:“傑哥,走吧。”
稅局,給舒然辦稅的是位大姐,看了看製衣廠的賬目,這還是個新廠子,一個季度的賬目就有這麽多?
算完賬後,大姐說:“你們是新開的廠子,第一年有優惠。”
舒然:“好呀。”還有這種好事?
可能是地方政策,畢竟辦廠子可以帶動經濟,增加就業崗位。
等舒然走後,大姐就在單位裏嘮開了:“現在辦製衣廠這麽賺錢嗎?”賬目看得都讓人心動了!
“不賺錢啊,我經手的廠子都業績平平,他們財務天天囔著做不下去。”隔壁的同事立刻現身說法。
“那是不會做生意,人會做的,一個季度就有這個數。”大姐用手指比劃。
“這麽多?”單位裏的人都一臉驚訝:“那確實賺的挺多的。”
平時單位裏的人不可避免會討論一下這些情況,甚至跟自己的親戚朋友說。
一傳十十傳百,最後連江航都聽了一耳朵,‘製衣’二字讓他想起弟弟那個開服裝公司的朋友,不會就是這個吧?
這還是妻子劉莉說給他聽的,劉莉說:“幸存者偏差罷了,一聽說製衣廠賺錢就蠢蠢欲動,不知道辦倒閉了的大有人在。”
“也是。”江航笑著同意:“做這行還得看沿海,我聽那邊的朋友說現在這行很熱火朝天,如今南市這邊還有人能辦起來實屬厲害。”
“小帆,你朋友的服裝公司效益怎麽樣?”劉莉問。
“啊?聽說還行。”江帆笑笑。
曾經,江帆最想的就是被哥嫂認可,如今哥嫂真的在討論他們的廠子,他卻無動於衷,真正賺錢了之後他覺得舒然說得對,思想層次已經比原來高了,不再是為了出一把風頭而努力。
當知道自己有能力踏出第一步,心中想的是更廣闊的天地,而現在,還早,還沒有到沾沾自喜的時候。
江帆想到這裏一愣,感覺自己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這種靈魂升級的變化,不得不說有點兒爽!
如今天氣轉涼,他們廠子接的單還是夏裝和秋裝,人家合作老板隻要這個。舒然倒是挺喜聞樂見的,要是羅斯福想做冬裝他還得考慮考慮,成本太高利潤就有限。
少量做的冬裝隻供應自己人穿,有棉服、長款大衣等等,舒然的私心嘛,都是設計給自己男朋友穿的,怎麽帥怎麽養眼就怎麽來。
五個年紀輕輕的股東們個頂個都是大帥哥,每次看他們花枝招展的樣子,舒然就會暗暗可惜不能在南市開個直營店,否則讓徐慎這個男妖精擔任直營店的頭牌,門檻保準被踏破。
“在想什麽?笑成這樣?”徐慎進來就看到媳婦兒在傻笑,也笑著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下班。”
“沒,”舒然搖搖頭,問:“成品都入庫了?”
“都入了。”徐慎說。
年底趕貨忙,下班晚,最近他們幾個幾乎都泡在廠裏,舒然已經很有段時間沒有吃住家飯,都在廠裏對付。
舒然收好手頭的辦公資料,也穿上棉衣外套,跟著徐慎一起走出辦公室門,寒風襲來,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好冷啊。”
“裹嚴實點兒,別凍著了。”徐慎仔細叮囑他。
“嗯。”舒然悶聲應。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鍾,十二月的夜晚挺冷的。
徐慎感覺媳婦兒今天把臉埋在自己身上,雙手也塞進自己棉衣兜裏,估計是冷得夠嗆。
回去之後,他心疼地重新提出:“我們還是得買一輛汽車。”
天剛冷下來那會兒他就跟舒然提過,但舒然沒讓,說沒必要,現在有錢先備著,準備明年擴展事業藍圖。
剛開始徐慎還聽得進去,畢竟聽媳婦兒的話是他婚後的做人原則。
現在看見舒然凍得鼻子發紅就不一樣了,去他娘的事業藍圖,徐慎不在乎這個,他現在隻知道,媳婦兒大冷天地待在他自行車後座受凍。
“我不是說……”舒然剛要開口駁回,結果話說到一半打了個噴嚏,他尷尬住了,這個噴嚏打得真不是時候……
他之前說,先不要買汽車,把錢備著等明年確定一下事業發展方向再決定,隻不過徐慎好像不太接受這個提議。
“你說個屁。”徐慎脫掉手套,溫熱的雙掌捧起舒然的臉,湊過去給對方凍得失去溫度的唇上,增加一點溫度。
舒然一路吹冷風回來,本來渾身確實冷得直哆嗦,如今被徐慎擁進棉衣裏親兩下子,驅寒效果一級棒。
“暖和了沒?”久久之後,徐慎才放開他,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手指搓著他的耳朵。
舒然不好意思地說:“暖……和了。”這真是……
“沒想到老公還能這麽用吧?”徐慎看他的表情,笑著猜。
“時間不早了。”舒然直接繞過這個問題說:“我去燒水。”
“我煎藥。”徐慎仗著自己火力壯,敞著外套好像不冷似的,走兩步回過頭:“明兒去買汽車。”
等舒然看過去,對方已經去忙了……霸道的臭毛病。
舒然站著想了想,也沒有再次反對,買就買吧,自己不知道南市的冬天究竟有多冷,萬一真的凍出病來,得不償失。
煤爐燒著了就不用再管,徐慎和舒然一起擠在爐門口,靜靜烤火。
“那個汽車……你要買就買吧,我同意了。”舒然清了清嗓子,忽然說。
徐慎沒說話,拉起他的手溫柔地親了一下。
當然要買了,賺錢本來就是為了改善生活,拚命賺這麽多錢,媳婦兒上下班還要吹冷風,那賺錢就沒有意義了。
買車對一般家庭來說是件大事,肯定要重視一些,而對徐慎他們來說,隻是花筆錢買一輛代步工具罷了。
“廠裏忙,我自己去?”徐慎也不知道媳婦兒對車的外形什麽的執著不執著,反正他隻看中性能和性價比。
“對。”舒然還真不執著這個:“買個車而已,難道還要全家一起出動?”
“買車?”江帆也在,拍拍大腿:“早就叫你們買車,拖到現在才買,上下班可冷了吧?”
他是最早用上汽車的,沒少催這幾個人買汽車,但陳凱他們不怕冷,比起汽車更愛摩托車;徐慎這貨更絕,可能之前開大車開吐了,對自行車情有獨鍾。
單身倒是可以任性瀟灑,可舒然那身子骨看著就挺嬌氣的,徐慎也不知道疼著人家點兒。
徐慎不敢透露,是媳婦兒一直卡著不讓買,不然早提回來開上了。
“好,你放心,”徐慎說:“我會盡量選個好看一點兒的款。”他知道舒然的審美一向比較挑,選得太醜可能會挨罵。
“別廢話了,快去吧。”舒然催,南市本地沒有成規模的汽車行,要去省裏提。
徐慎點點頭,開著江帆的車就走了。
到了省裏的汽車行,正好來了一批新車,徐慎看中一個款,試了試感覺不錯就買了輛藍色的。
如果還是單身漢,他會選黑色的。
這年頭,汽車行會給新車掛上大紅綢緞,負責給車主運到家裏,服務一流。
徐慎剛回到廠裏不久,新車也跟著屁股後麵送了過來,得知廠長買了新汽車,全廠工人都出來瞧瞧這輛漂亮的大寶貝。
舒然也出來看,映入眼簾是一輛對他來說比較複古的車型,配上很有感覺的藍色,還挺文藝的,像是七八十年代法國文藝片裏的配角,拍照片肯定好看。
他走過去,笑著對徐慎說:“要你挑個好看的,你也不能盡可著外觀買。”
“你覺得好看嗎?”徐慎笑了起來。
舒然點點頭:“好看,我喜歡。”
“我也喜歡。”徐慎靠近了一點兒,小聲說:“晚上就開著回去。”還有:“不是可著外表買的,性能也不錯。”
也是,徐慎不是那麽不靠譜的花架子,肯定平衡著來。
“喲,買新車了?”陳森和陳凱也站在新車旁邊端詳,笑著恭喜了一句:“恭喜恭喜,家裏添大件了。”
江帆:“是挺好看的,哎喲,忽然我也想買新車了。”
陳凱熱情地搭著人家肩膀:“買了新車把舊的給我。”
江帆瞥了他一眼:“你這麽說我忽然又不想買了。”
陳凱:“?”
舒然笑眯眯圍觀他們把兄弟情摁在地上摩擦,忽然壓著聲音,跟徐慎打聽:“添大件要不要請客?”
“怎麽了?”徐慎也壓著聲音:“你想請客?”
舒然是有這個想法:“自從辦廠以來大家都辛苦了,我想說要不要趁機出去輕鬆一下?”
徐慎恍然,搖搖頭:“不用,他們有的是輕鬆的方式,不用心疼他們。”媳婦兒連買個車都舍不得,請什麽客:“不過我倆可以提前下班,開新車帶你去兜風。”
“嗯。”舒然摸摸下巴,覺得有道理:“甜誰不能甜兄弟,苦誰不能苦自己,我倆獨自去輕鬆。”
徐慎被逗得樂不可支,隻有猛點頭的份兒。
第二張單子成品都入了庫就等著驗貨收錢,徐慎迫不及待要跟媳婦兒去拉風一下。
冷天天黑得早,舒然坐進副駕駛,已經是黃昏時刻。不過他們這輛騷氣的藍色汽車在街上開過,還是吸引了無數回頭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富家少爺出行。
舒然透過窗戶看著路人的注目,心想,這裏不是什麽富家少爺喲,而是苦哈哈的創一代。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開去車管部門辦手續掛個牌。”徐慎說:“媳婦兒,你有什麽要去的地方嗎?”
“……沒有。”舒然低調慣了,這麽炫還挺……不自在。
徐慎想了想,自己也沒有什麽要去的地方,他歎了口氣:“那就隻能開著豪車去買菜了。”
“豪?車……”舒然捕捉到了他話裏的信息量,忽然瞪大眼,說:“我一直沒問你,這車買成多少錢?”
“還挺貴的。”徐慎如實說了個數。
“嘶,敗家爺們兒。”舒然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肉疼得直抽抽。
他眼中挺貴的跟徐慎眼中挺貴的,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還好吧?”徐慎拐了個彎去菜市場,沒在市區開習慣,他有點兒束手束腳:“一張單子就賺回來了,主要是你喜歡。”
“早知道價格我肯定不喜歡。”舒然揉著心口說,腦瓜子嗡嗡的。
“那買都買了,”徐慎笑了:“舒老板,咱格局大一點兒。”
“別跟我說格局!這兩個字兒太討厭了。”舒然想起了那些賣課的成功學博主,成功把自己氣到。
徐慎單手開車,在自己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表示閉嘴。
“下兩張單子的錢,”舒然指著他:“你一分錢都別給我動。”
“我說給你開戶存著你說不要,”徐慎收起笑:“現在花了又罵我。”
“你還有理了?”舒然怒目。
“我錯了,我下去買菜。”徐慎認錯一向很麻利,主要是感覺再說下去自己要遭殃:“你要來嗎?”
“不……”話是這麽說,舒然最終還是跟著下了趟車,回頭看一眼路邊漂亮的古董車,這是他跟徐慎一起賺的第一筆錢,行吧,買了就買了,他確實喜歡。
那什麽,舒然想到一個問題,自己和徐慎這樣,算不算炸街行為?
反正他倆回來時,很多人在圍觀他們的漂亮汽車。
舒然再一次感到羞恥。
幸好自己也有份兒賺錢,不然就是傍大款的既視感。
夜幕降臨,冷風呼嘯,坐在車裏密不透風,徐慎望著不用受寒的媳婦兒,很滿意。
次日上午,這輛漂亮的藍色汽車又出現在南市街頭,徐慎開著它去上牌。手續辦得不慢,可能是因為工作量少的原因。
徐慎坐在休息區等候,忽然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傳來,他暗道晦氣。
“同誌,我趕時間,能不能過先把我這事兒給辦了?”
是袁峻,他最近從他媽那兒要了筆錢,也弄了一輛汽車過來上牌。
工作人員跟他說:“同誌,前麵就一個人了,已經辦了一半,你坐下來先等等,很快的。”
袁峻走進來,扭頭問工作人員:“前麵那個人就是他?”
“是的。”工作人員指著外麵的車:“那輛藍色汽車就是這位車主的。”
大家都喜歡漂亮車,工作人員口吻中飽含欣賞,袁峻頓時覺得自己的白色小轎車失了格調,不如那輛藍色的好看。
“徐慎,買車了?”袁峻走過去打招呼。
徐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愛答不理。
“別啊,我倆又無冤無仇,”袁峻在徐慎身邊坐下,態度還挺好:“我大哥挺欣賞你的。”
徐慎:“那謝謝他了。”
袁峻:“你來袁氏做事,我大哥肯定給你很好的待遇,不說別的,”他指著外麵那輛汽車:“反正不至於讓你這麽久才買得起汽車。”
原來是來挖牆腳的,徐慎就說這廝怎麽態度這麽好,他皮笑肉不笑:“不用了,我現在的待遇就很好。”
袁峻不信:“嗤,蒙誰呢?就陳家兄弟那兩下子,能給你多少待遇?”努努嘴:“那車省吃儉用才買下來的吧?”
“那倒沒有,”徐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打發時間地說:“我跟了新老板。”也努努嘴:“那車就是新老板賞的。”
袁峻瞪大了眼:“新老板?誰?”
“說了名字你也不認識,是個年紀輕輕就很厲害的老板,”徐慎閉著眼睛吹:“不說你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種人,才十八歲,既會舞文弄武,還會做生意,懂嗎?”
袁峻本來被唬住了,聽到才十八歲就嗤了聲:“你就吹吧。”
“真的。”有些東西憋在徐慎心裏太久了,早就想炫一下舒然了,可惜一直沒有適合機會和適合的對象,袁峻自己送上門來算他倒黴:“你會寫書麽?能出版麽?他的書這兩天就要上市了,他才十八。”
袁峻愣了一下,接著說:“那不是有錢就能出,嘚瑟個屁。”
“是出版社給他稿費搶著幫他出的,”徐慎可憐地看了袁峻一眼:“你不知道嗎?稿子不過關的才需要自掏腰包。”
那又怎麽樣,袁峻不屑:“會寫幾句酸文有什麽了不起。”
徐慎心想,至少你不行,又說:“他會洋文,和老外交流跟說母語一樣流暢,你行嗎?”
袁峻在家也跟家教老師學洋文,提到這個他立刻臉龐扭曲,為什麽出門上個車牌也有人跟他比洋文?
徐慎笑:“他半年就能做近百萬的流水,你行嗎?”
袁峻聞言,整個人定格住,然後盯著徐慎看,仿佛在質疑徐慎有沒有說謊,而徐慎看起來不像說謊:“近百萬?”
袁峻剛買的汽車,也才幾萬塊錢,但他自己恐怕十年都賺不來幾萬塊錢,否則也不用苦苦向他媽要錢。
徐慎的新老板半年就能做近百萬的流水,聽起來跟神話故事一樣,讓人很難相信。
“嗯,不然我哪裏買得起汽車?你覺得陳凱他哥倆能給我買嗎?”徐慎心想,對不住了兄弟,先借你們給我媳婦兒墊一下腳。
袁峻覺得不能,他寧願相信徐慎的新老板很厲害,也不願意相信陳凱哥倆發財了。
可是徐慎的新老板也讓他很酸:“那恭喜你了,找了個好老板,估計人家家裏本來就很殷實。”袁峻還是有點兒腦子的,不殷實的家境哪裏能學洋文,還舞文弄墨呢。
這點徐慎不否認,其實他察覺得出來,媳婦兒真實家境應該是挺好的……
言行舉止,審美,這些都藏不住。
吹了一通牛逼,徐慎的車牌手續也辦完了,袁峻這個臨時解悶工具人被他用完就扔,袁峻隻能眼睜睜看著徐慎開車走了。
袁四公子滿腦子都是徐慎口中那位十八歲的牛逼新老板,一麵覺得不可能,徐慎撒謊的吧,一麵又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沒準兒是真的。
他糾結不定,渴求一個答案,希望有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
於是袁峻到家,先跟自己遇到的五妹問了這個問題:“曉冰,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能出書會洋文又很擅長做生意的人?”
“相信啊,為什麽不相信?”袁曉冰點頭,世界上就是有這麽優秀的人,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別人做不到:“四哥,你又在外麵受打擊了?”
袁峻瞪了她一眼:“如果這個人才十八歲呢?”
“這……”袁曉冰遲疑了起來,十八歲還有點兒小。
“是吧,我就說徐慎在撒謊!”袁峻鬆了口氣,幸好這不是真的。
“關徐慎什麽事?”袁曉冰問。
“他找了新老板,還跟我吹牛他的新老板才十八歲,又會洋文又會寫書,還很會做生意。”袁峻嘖了一聲。
“嘶,”如果這是陳凱說的,袁曉冰打死不信,但這是徐慎說的:“我覺得他應該沒有撒謊。”
袁峻麵露鄙視:“你喜歡他,你當然這麽說。”
“是喜歡過,”袁曉冰拍著桌子糾正:“他結婚了,我現在不喜歡了,麻煩你以後說話放尊重點兒。”
袁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別扭地透露:“不過他人確實挺精神,今天出門碰了個麵,穿得好還買了新車。”
簡直比他看起來還要像有錢公子哥,他說完就去找袁峰,問了同樣的問題。
“還有這樣的人?”袁峰反問。
“誰知道啊,可能徐慎在吹牛罷了。”袁峻從大哥這裏也得不到答案,悶悶不樂地回屋去了。
袁峰這邊卻陷入了沉思,徐慎的新老板,會洋文?
忽然他想起那次打錯電話聽到的聲音,確實很年輕悅耳,條件對得上,可是,那間廠子應該是徐慎等人合股,不存在誰是誰的老板一說。
袁峰拿起桌麵的電話,撥了個號:“小林,江先生那個小兒子是什麽年紀?”
這個問題有點兒偏,小林去問了一下才打回來說:“大少,應該是二十一左右。”
果然對不上,其實袁峰一點兒不意外,因為早就聽說了江帆不學無術,要不也不可能跟徐慎他們混在一塊。
那這個十八歲的神秘老板,究竟是誰?
袁峰被吊起了一點兒胃口。
*
舒然的書在這兩天就要鋪貨,出版社已經把成品送到各個書店,將會和其他作家的最新一批作品,一起擺在最顯眼的地方。
為了更好地銷售這些書,書店的工作人員都會看一看新上市的作品,但他們不是對所有新書都感興趣,很多時候是硬著頭皮通讀,寫總結。
這次有一本新書很好閱讀,文字幽默,內容有趣,幾乎是拿起來就能一口氣讀完,然後兩眼放光地誇讚一聲:“妙啊,這個反轉很精彩!”
也是這年頭懸疑小說不多見,舒然這本《樓梯》吃了紅利,還沒開售就被工作人員買了不少,想要趕緊分享給同好。
舒然一早就收到了郵遞員送過來的樣書和稿酬,一並寄回來的還有他的手稿。
那不算厚的小信封,舒然沒有拆開看,他率先打開紙皮裏麵的樣書,有五本,封麵就是黑白色的樓梯元素,還挺有懸疑感。
翻開看了看,紙質和字體的質感也挺好,舒然總體還是滿意的,畢竟這年頭的書籍確實沒有那麽多花樣,都比較簡樸。
舒然拿上去,趁著徐慎在衛生間捯飭,他坐在書桌前翻開一本書,用鋼筆想給徐慎寫個TO簽……提著筆卻不知道寫什麽,腦子一時沒有主意。
素材他有,很多,要暖心的有暖心的,要勵誌的有勵誌的,甚至還有很多搞笑段子可以發揮,但是這是給徐慎的,他瘋了麽,給男朋友TO簽搞笑段子……
那他真是夠秀的。
所以寫什麽?
想不到……舒然抓頭,想了一個,爛大街,不行,又想了想,有點油,不行,他煩躁地抓抓頭,再一次驗證自己是個事兒逼轉世。
不就是一個TO簽嘛,不就是送的對象有點兒特殊嘛,舒然覺得,不管自己寫什麽徐慎都會樂嗬嗬地收藏起來,絕不會在乎爛不爛大街油不油的。
“媳婦兒。”徐慎一天天在家沒事兒就喜歡喊他。
舒然聽見聲音,不再猶豫了,手腕飛速走筆,刷刷地寫完然後合上,自己都沒敢看一眼,生怕被油到。
“你……”徐慎剛想說什麽,忽然看到桌麵的樣書,愣了一下,笑起來問:“樣書?”
“嗯。”舒然把手裏那本寫好TO簽的給他:“拿著,作者第一本親筆簽名。”
徐慎一把接過來,笑看了舒然一眼,然後走到床邊坐下,這才慢慢翻開……
這時舒然打開了第二本,默默裝作專心給其他人寫TO簽的樣子,其實並沒有,他正專心豎起耳朵聽徐慎的動靜。
很快他就聽到了徐慎的笑聲,不含什麽亂七八糟的情緒,就是開心的笑。
“咳。”舒然到底沒忍住,回頭對上徐慎那雙發亮的眼睛,假裝淡定地說:“我寫給你的TO簽,最好不要被別人看見了,不然我倆會有麻煩。”
徐慎點點頭:“我不給別人看。”
他垂眸又盯著扉頁,舒然寫給他的TO簽是兩句詩,並不冷門,還挺爛大街的,也挺肉麻的,但是他喜歡得很,一看就笑。
舒然對他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這算是舒然送給徐慎的第一份禮物,這份禮物無疑很好,徐慎撫摸著封麵,笑得嘴角都有些發酸。
捧著這書,他忽然想起前兩天跟袁峻吹的牛,那真沒吹牛,句句都是發自肺腑好吧?
舒然轉過去,心情也是滾燙的,先婚後愛什麽的,他大爺的有點兒上頭,他撐著下巴緩了緩才繼續寫其他人的TO簽。
這個就簡單多了,根本不必思考,按照每個人不同的性格,給他們寫上一句誠摯的祝福。
他寫完之後,徐慎還在那兒欣賞扉頁,他看不下去了:“您一頁書要看這麽久的嗎?”
徐慎被抓到也不害臊,大大方方地表示:“是的,我還沒看夠。”
寶貝媳婦兒寫的情話,怎麽都看不夠。
“快九點了,徐老板,”舒然看了下時間,強製勒令:“把書收起,穿衣服上班。”
是的,要上班了。
“馬上。”徐慎最後看一遍,寶貝地將書本收起來,打算晚上回來再繼續欣賞,現在先跟媳婦兒去奔生活。
徐慎眼尖,還看到了舒然的手稿:“媳婦兒,把手稿也送給我成嗎?”
“不成,”舒然說:“這個我得自己留著。”
徐慎笑笑,沒事兒,可以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