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場上的對抗停止了。

賀驍穿著紅黑配色的球衣站在一旁,結實的臂膀裸.露,染著一層薄汗。

他目光掠過白念和嚴時律,最後停在後者身上,聲音又沉又囂張:“是我,怎麽了?”

嚴時律單手把球扔了過去,冷聲道:“道歉。”

賀驍抬手穩穩接過,被強勁的力道震得掌心發麻,力道之大,饒是他這種體育生都有些招架不住。

賀驍默不作聲把籃球夾在腰際,嗤笑一聲:“我自然是要和白念道歉,但這關你這個外人什麽事?”

嚴時律平靜地看著他,隻是神情一點點冷了下來。

見二人氣氛僵持,一個小個子男生竄了出來,連忙道:“抱歉抱歉,嚴哥,剛才是我沒接到傳球,和別人沒有關係。”

嚴時律看都沒看他一眼。

這邊沒回應他,那人又對賀驍說:“驍哥,這本來是我的失誤,還要麻煩你過來。”

賀驍分毫不讓,沉聲道:“林子,這事兒算我的,你別管。”

“……”

兩邊都不搭理他,那人隻得對白念道歉:“這位同學,不好意思啊,我剛才沒接到球,差點兒打到你了。我給你道個歉,這件事咱就算過去了,行嗎?”

白念愣了下,脾氣很好地說:“我沒事的,你別放在心上。”

同學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算是把這件事解決了。

然而抬頭一看,嚴時律和賀驍依舊站在原地,氣氛劍拔弩張,沒有絲毫好轉。

數學係的嚴時律,體院的賀驍,A大兩大風雲人物,從大一起就因為校草之爭,在論壇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在他們這屆大一新生入校時,A大論壇上曾經發起過一場關於校草的評選投票。

剛進入大學,被高中憋瘋的學生們興致勃勃地發掘各種帥哥,最後選出了得分最高的三人,分別是數學係的嚴時律、體院的賀驍,以及舞蹈係的顧清辭。

賀驍長得帥,但他的帥非常具有侵略性,而且性格囂張,特別不好惹。再加上他身高超過一米九,本人又是體育生,帥是帥,但太過粗獷精致不足,女生緣要差一些。

顧清辭則恰恰與他相反,如果說賀驍是粗獷野性的史前藝術,那麽顧清辭就是清新娟秀的工筆畫,一筆一畫都堪稱精致。

但也真是因為太過精致,缺少一定男性氣質,女生們欣賞他的顏值,嗑他的CP,但並不會對他產生多餘的想法。

而嚴時律恰好處於二者之間。

他高大但並不粗獷,修長的身材,精致的眉眼,讓他依舊保留了一定的少年氣。

他精致但並不柔弱,手背凸起的青筋,堅毅的側臉線條,讓他在冷清的同時,依舊充滿了男性氣質。

他就像是畫家苦思冥想、多方嚐試後,所能夠達到的最完美的狀態。

不管是多一分粗獷,還是多一分精致,都會破壞氣質的平衡。

十八九歲的少年,身著白襯衫行走在校園中,外貌出眾,成績優異,性格冷清有距離感,一瞬間讓他成為了A大學生普遍認同的校草存在。

當然,這一切都是同學們的私下行為。三位當事人都不關注什麽校草評選,平日裏處於王不見王的狀態。

然而今天,賀驍和嚴時律,卻因為一顆籃球產生了對峙。

人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目光中充滿了好奇。

沒接到球的那個男生有些慌張。

他本來以為自己幫上了忙,沒想到越幫越忙。

情急之下,他忙朝白念遞了個眼色。

眾目睽睽之下,白念是尷尬又緊張,恨不得直接轉身離開。

但這件事確實是因他

而起,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想到這裏,白念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拉了一下嚴時律的衣袖。

後者垂眸看了他一眼,視線依舊冰冷。

“嚴時律,我們走吧,”白念小聲提醒,他聲音很清脆,但因為有些緊張,帶上了一絲小顫音,“你不是還要去實驗室嗎?”

沉默兩秒,嚴時律收回視線,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白念緩緩吐出一口氣,知道嚴時律是鬆口了。

他正準備帶人離開,身後卻響起一道聲音。

“等等。”賀驍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站在白念麵前,態度和藹又關切,露出了剛才與嚴時律對峙時截然不同的表情。

“抱歉,剛才差點兒砸到你了,你有沒有事?”

白念有些慌亂地看了嚴時律一眼,見對方沒有反應,這才小聲應道:“沒有。”

賀驍:“怎麽都不知道躲?”

白念微囧:“我沒反應過來。”

“下次我教你打籃球。”

“我不打籃球。”

“所以才要教啊。”

“我不……”

“好了,就這麽說定了,我去打球了,再見。”

“……”

賀驍自顧自地走過來,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又自顧自地離開了,剩下滿臉茫然的白念留在原地。

回過神來才發現,嚴時律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一大截。

“等等我。”白念小跑追了上去。

嚴時律止住步伐,語氣依舊沒什麽溫度:“你不是要和他一起打籃球?”

白念:“我又沒有同意。”

“可你也沒拒絕。”

“我拒絕了,他不給我機會說完。”

“……算了,隨你。”

嚴時律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白念:“……”

一個個的,怎麽脾氣都這麽大?

好再他很快就到了圖書館,白念找出老師推薦的藝術史課外書籍,徹底把剛才的衝突拋到了腦後。

直到晚上11點,白念踩著寢室關燈的點,這才從圖書館出來了。

“白念?”走到圖書館樓下時,他聽到有人叫他。

白念回頭,發現顧清辭正站在他身後。男生身材纖細挺拔,一縷微卷的頭發垂在額前,臉頰微紅,皮膚染著一層薄汗,看著格外細膩。

白念有些意外:“你剛運動完?”

“剛練完舞。”顧清辭點點頭,背著運動包和他並排走。

“哦,”白念隨口道,“你學的什麽舞?”

“芭蕾。”

“得小時候就開始練吧?”

“嗯,我從小就開始學跳舞了。”顧清辭仰頭看他,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我先天條件很差,韌帶延展性不好,每天都因為壓腿被痛哭。當時差一點就沒有堅持下去,還好有個人鼓勵我。”

白念有些慶幸:“那你遇到了好人哎。”

“是啊,”顧清辭垂眸看他,清淺一笑,“我偷偷告訴你,我現在還能跳舞,都是因為他。”

白念被他的笑容閃得暈乎乎的,心道這人可真好看,性格也特別好。和囂張霸道的賀驍,還有冰冷毒舌的嚴時律比起來,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呢,怎麽這麽晚?”顧清辭又問,“美術學院也很忙嗎?”

“沒有。”白念搖頭,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顧清辭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沒再追問,隻是安靜地陪著他往回走。

白念鬆了口氣,對新室友的好感度越發飆升了。

他刻意在外麵拖拉,然而走到寢室門口才發現,距離關燈還有十來

分鍾。白念腳步一滯,一時間不太想回去。

一想到回去要麵對賀驍和嚴時律共處一室,他就腦袋都要大了。

仿佛看出了他的為難,顧清辭體貼道:“我想去後街買水果,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男生寢室挨著西門,往外就是夜市一條街,裏麵賣著各種小吃,生意很好。

“可以啊。”白念簡直求之不得,立刻跟顧清辭一起去了水果店。

隻是沒想到顧清辭也是個大紅人,買個水果被要了三次聯係方式,還有個男生厚著臉皮,纏著非要帶他們去酒吧玩。

等他們從後街回來,已經是晚上11點10分,宿管阿姨關了寢室門。

上學多年,這還是白念第一次晚歸,他背著書包站在寢室大門前,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記得是要讓阿姨開門吧?可他們晚歸又麻煩別人,會不會被罵?

“沒事,我叫她開門,阿姨人很好的。”顧清辭扣了扣一樓的窗戶玻璃,揚聲道,“王阿姨,我練舞忘了時間,回來晚了,能不能幫我開一下門?”

沒過一會兒,小窗戶開了個縫隙,裏麵露出一張和藹的臉:“小辭啊?開學第一天就這麽勤奮?再努力,也要注意身體咧。”

“好的,謝謝您,麻煩您了。”

很快阿姨過來打開寢室大門,顧清辭給了阿姨兩個蘋果,說麻煩了。白念跟著顧清辭進去,沒有遇到一點麻煩。

在他們身後,也有幾個晚歸的男生跟著混了進來,然而這次他們就沒有這麽好運了,被阿姨結結實實地數落了一頓。

回憶起剛才的情景,白念有些感歎:“你好厲害。”

“為什麽?”顧清辭歪頭看他。

宿舍樓已經關了燈,白念有意壓低聲音說:“如果是我遇到這種情況,我肯定不敢找阿姨開門。”

“為什麽?”

“我害怕被她罵,或者被她拒絕。”

“沒關係的,”顧清辭說,“阿姨剛開始也拒絕我,撒嬌求她幾次就可以了。”

“撒嬌求她?”白念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我做不來這種。”

顧清辭:“你不會撒嬌?”

白念點點頭。

“從來沒有嗎?”顧清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對家人,或者對朋友呢?”

白念想了想,搖頭:“好像都沒有。”

他從小就比較正經,如果非要說撒嬌,也是別人對他撒嬌,反正季小澤就經常對他撒嬌。

“嗯……你這樣確實比較少見,”顧清辭想了想,建議道,“不然你對我試試?”

“啊?”白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試什麽?”

“對我撒嬌。”顧清辭站在402寢室門口看向白念,路燈從走廊通道傾瀉在他身上,顯得他的身體纖瘦修長。

他靠在門框邊上,對白念說:“你先從朋友試試。”

白念有些臉紅:“我、我不會。”

“總有第一次,”顧清辭語氣平靜,帶著鼓勵的語氣,“你也不希望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吧?”

白念一時間有些沉默。

確實,他從小就性格很悶,他不擅長提要求,也不擅長拒絕別人。

這明明已經是他的第二次生命了,但他仿佛依舊沒什麽長進。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變得率真一點。

顧清辭說得沒錯,很多事情總有第一次。

白念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開口,寢室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拉開,發出“哢噠”一聲響。

白念被嚇得一時間忘了詞。

“誰說他不會撒嬌了?”

白念:“……?”

下一刻,嚴時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傍晚你在籃球場拉著我衣袖,不是挺會撒嬌的?”

白念:???

那才不是撒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