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咻地仰起頭,在九月初的黃昏中,看到了嚴時律冷峻的側臉。

暖黃的夕陽落在他瓷白的臉上,讓他那張冰塊兒臉也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白念霎時鬆了一口氣,仿佛見到救兵一般叫了起來:“嚴時律!”

因為白念的迅速變臉,賀驍出現了片刻的愣怔。白念趁機掙脫了他的鉗製,一大步躲到了嚴時律身後。

“嚴時律?”看著躲在他身後的白念,賀驍不悅地皺起了眉,有一種自己地盤被人侵犯的不悅。

他往前逼近一步,沉聲道:“你來做什麽?”

嚴時律:“這是我寢室。”

白念有些意外地抬起頭,隻見嚴時律語調不疾不徐,鏡片後的眉眼冷酷銳利,和賀驍對峙起來竟沒有落入下風,反而比外放的賀驍更有氣勢。

賀驍掃了他一眼,隱約意識到眼前這人不太好對付。

他倒是不怕,但確實是他擋了別人的路在先,非要爭個勝負,反而顯得他小題大做。

二人在門口對峙片刻,隨即賀驍輕嗤一聲,側身讓嚴時律進了屋。

一場衝突瞬間化於無形。

白念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嚴時律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寢室。

他和季小澤約了飯,剛才被賀驍耽擱了許久,白念還以為自己遲到了,然而等他下樓才發現季小澤竟然還沒來。

掏出手機,5分鍾前,季小澤發給他了一條消息。

-季不小:小白白不好意思啊,有可愛的學弟約我共進晚餐,你自己去吃飯吧![wink]

白念回了句“好”,收起手機去了食堂。

沒想到嚴時律也下來吃飯了,正和他一起往食堂走。

白念猶豫了一會兒,過去對他說了聲謝謝。

“謝謝?”嚴時律麵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又把那兩個字陰陽怪氣地重複了一遍。

白念:?

嚴時律:“有這個時間謝我,不如多練練跑步。”

白念:??

“和跑步有什麽關係?”

嚴時律輕嗤一聲,冷冷道:“在我麵前不是挺能跑的?怎麽在賀驍麵前就腳下生了根?”

白念:“……”

“我那是沒反應過來,我又不是故意……”

白念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喲,嚴哥你這是酸了?”

伴隨著聲音,一個大高個兒男生出現在了他麵前,滿臉好奇道:“這就是你求而不得的小可愛?”

白念抬頭看了一眼,剛才說話的人燙著棕色的頭發,有點兒眼熟。

“張黎陽,”嚴時律淡聲提醒,“這是白念。”

聽到這個名字,白念腦海中突然間閃過一張稚嫩的臉,驚訝道:“張黎陽?”

“白念?”另一道驚喜的聲音同時響起。

“對啊,是我!”白念興奮地點點頭,他朋友不多,一個都能記好久。

“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也來A大了。”張黎陽往前一步,很自然地給了他一個擁抱,“沒想到拒絕嚴哥的人是你,如果是你,那我就理解了。”

“我不是故意要跑的,”白念看了嚴時律一眼,小聲解釋,“隻是當時人太多……”

“我懂,”張黎陽大笑起來,“你從小就怕生嘛。”

白念:“一點點而已。”

“嗨呀,人有什麽好怕的?”張黎陽是個社牛,很自然地攔著白念肩膀往前走,“一起吃個飯吧,我把我認識的人介紹給你,多見見就不怕生了。”

張黎陽實在是太過熱情,再加上白念也想做出一些改變,於是半推半就同意了他的提議。

然而很快白念就意識到,一起

吃飯的這個決定有多麽糟糕。

嚴時律真的太有名了,他像是一個移動的燈泡,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白念從來沒被這麽多人注視過,被看得渾身都不自在。他剛開始還和嚴時律並肩,然而走著走著,他就逐漸躲到了後麵,到最後,根本看不出他們是一起的了。

看著前麵兩個高大的背影,白念默默在心裏打了退堂鼓。

反正他們也沒注意到,不然這次約飯就算了?離開後,再在手機上道歉,總比現在硬著頭皮跟過去好。

白念抬頭看了一眼,正想趁著嚴時律沒注意離開,卻不曾想對上了對方冷清的眼。

白念:“……”

鬧哄哄的食堂裏,張黎陽幹飯衝在最前麵,沒注意到白念掉隊了。

嚴時律主動站在白念身後,隔絕來自身後的目光,這才問他:“你吃什麽?”

“啊?”白念愣了一下,他看了眼窗口裏的菜單,隨口道,“糖醋排骨。”

“就這要這個?”

嚴時律問這個做什麽?

白念有些茫然,又加了兩個菜:“還有麻婆豆腐,素三鮮。”

嚴時律:“飯卡給我,你去占座位吧。”

“啊?哦。”白念這才意識到,嚴時律要幫他買飯。他乖乖交出飯卡,找了一張幹淨的桌子坐下。

但食堂的桌子,看著再幹淨也帶著一些油膩。白念記得嚴時律有潔癖,又用自己的紙巾擦了擦。

做完這一切後,白念獨自坐在桌子上,抬頭看著排隊的嚴時律。沒有大家的視線關注,他終於緩緩鬆了口氣。

“白念呢?”張黎陽拿起餐盤,這才發現身後少了一個人。

“我讓他占座位了。”嚴時律應道,翻開白念的飯卡看了一眼。照片中的白念看上去比現在還要小,下巴尖尖的,眼睛清晰明亮,小貓似的。

“白念的飯卡?”張黎陽湊過來看了一眼,納悶道,“小時候像女孩子就算了,我還可以理解為沒長開。怎麽這都上大學了,還是清秀得像一個姑娘?”

嚴時律掃了他一眼,冷冷道:“不會說話就閉嘴。”

張黎陽下意識想反駁,又意識到說一個男生長得像女孩子確實不太好,於是乖乖閉了嘴。

嚴時律又看了一眼,然後把白念飯卡放進自己兜裏,刷了兩次他自己的飯卡。

排隊的人不是很多,白念等了一會兒嚴時律就回來了。白念連忙起身接過餐盤,跟著說了聲“謝謝”。

張黎陽盯著他看了半響,突然吐出一句:“果然,真的一點兒沒變。”

白念:“什麽沒變?”

“你啊,”張黎陽在他旁邊坐下,徑直道,“看著還跟初中時差不多,真讓我懷疑,南方水土是不是不養人。”

白念一滯,小聲辯解:“我還是有長高……的吧。”

最後兩個字有些氣弱。

張黎陽頓時便笑了:“你多高啊?”

白念這下不說話了,在兩個接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兒麵前討論身高,簡直自取其辱。

白念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低頭往嘴裏塞排骨,仿佛覺得多吃一點就能長高一樣。

他吃得有些急,臉頰鼓起來一塊,神情卻很認真,像是一隻鼓鼓的小金魚。

“挺養人的。”一直沉默的嚴時律突然說。

“嗯?”白念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因為嘴裏有東西,聲音有些含糊,“什麽養人?”

沒頭沒腦的一句,嚴時律卻不再多言。

張黎陽視線在白念臉上掃了一圈,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確實挺養人的。”

沒見過幾個北方的男孩兒有這麽清秀的。

白念還是沒明白:“什

麽養人啊?”

“排骨養人,”張黎陽抬了抬下巴,“你長身體呢,多吃點兒。”

白念喜歡聽這話,一口氣把餐盤裏的食物吃了個幹淨。

吃完飯後,嚴時律要去實驗室工作,張黎陽也有別的事情要忙,白念見還有時間,準備去圖書館待一會兒。

三人走出食堂,還沒來得及分開,就被一個男生堵在了路上。

是下午社團招新時嚴時律拒絕過的那個男生,此刻他換了套衣服,拎著杯奶茶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嚴學長,”他站在嚴時律麵前,有些期待地仰起頭,“我剛才路過奶茶店,看到這款奶茶的名字突然想到了你,就順手給你買了一杯。”

嚴時律都沒看奶茶一眼,隻是很冷淡地說了聲“不用”。

倒是旁邊的張黎陽來了一句:“奶茶名字?什麽名字?”

男生看向嚴時律,紅著臉頰說:“怦然心動。”

怦然心動。

這幾乎是一句直白的情話了。

白念目光落在了告白的男生身上,平心而論,這人長得挺可愛的,外形清爽陽光,白色中襪配白色運動鞋,按照季小澤的說法,是大學生最喜歡的男孩兒類型。

但嚴時律依舊不搭理人。

張黎陽已經給了對方一次機會,見沒用也不再開口。

男生被逼得沒辦法,又往前一步,耐心道:“學長,能不能談談?”

嚴時律不給他正臉,男生隻得問旁邊的白念和張黎陽:“拜托,讓我和他談談吧。”

“哦。”白念條件反射要離開,剛走出一步,就被嚴時律拉住了胳膊。

白念一臉莫名奇妙:他要和你談,你拉我做什麽?

嚴時律不說話,很快就鬆開了他。倒是張黎陽衝他使了個眼神,讓他不用走。

白念有些茫然,但還是乖乖站在了原地。

然後聽見嚴時律對那個男生說:“你才大一吧?”

對方愣了愣,有些興奮地點頭:“我大一經管院的。”

嚴時律:“你喜歡我?”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

嚴時律:“你想和我談戀愛?”

他依舊麵無表情,對麵的人卻因為這句話變得呼吸急促,連眼睛都開始放光。

還沒來得及點頭,嚴時律的聲音再次響起:“可你知道,我是怎麽看待你們這種人的嗎?”

白念還沒反應過來,張黎陽突然小聲說了聲“完了”。

緊接著,嚴時律冷酷的聲音響起:“在我眼中,那些剛進大學就迫不及待談戀愛的人,和**的猴子沒有任何區別。我是人,不是無法控製荷爾蒙的猴子。”

此話一出,白念覺得周圍氣溫都降了幾度。

表白的男生臉色徹底冷了下來,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連白念都覺得於心不忍。

結果沒有任何懸念,男生灰溜溜地離開了,被說了這麽重的話,估計再也不敢出現在嚴時律麵前。

白念沒想到嚴時律這麽冷酷,有些佩服他的堅決,又覺得實在是過於不近人情。

張黎陽:“嘖嘖嘖,嚴哥你這張嘴也太毒了。”

“第三次。”嚴時律淡淡道。

張黎陽:“什麽第三次?”

嚴時律:“這是我第三次拒絕他。”

張黎陽:“?”

嚴時律:“第一次我拒絕他,給他留足了麵子,結果他要加我微信。第二次我說話稍重,結果他依舊沒有放棄,傍晚又提著奶茶來找我。”

白念這才明白,剛才嚴時律為什麽說話這麽重,幾乎是不給對方留一丁點兒麵子。

要是他委婉拒絕,對方肯定又會覺得自己有機會吧

“更何況,他喜歡的無外乎是我的皮囊,以及那些外在的光環。”嚴時律淡淡道,“我不需要這種膚淺的愛情。”

張黎陽被堵得沒了聲。

然而嚴時律並沒有就此罷休,他垂眸看了白念一眼,漆黑的雙眼中一片冰冷:“還有你,你剛才走什麽走?”

白念一愣,下意識道:“不是他讓我走……”

“他讓你走你就走?”嚴時律蹙眉,語氣不善,“那我讓你留下,你就留下?”

“那不然呢?”白念歪了歪頭,有些茫然,“我剛才不是留下來了嗎?”

嚴時律一滯,竟不知自己剛才的脾氣來自哪裏。

“算了,”他收回視線,冷冷道,“隨你便。”

白念:“……”

是他的錯覺嗎?嚴時律生氣了?但自己沒有哪裏惹到他吧?

察覺到對方微妙的態度變化,白念不再說話,也跟著冷漠起來了。

他想盡早離開,偏偏張黎陽不順路,隻剩下他和嚴時律不尷不尬地走在一起。

白念不再交談,隻是悶著腦袋往前走,希望早點兒抵達圖書館。

他走得很快,沒注意到前方就是一片籃球場,兩波人正打得激烈。白念經過球場時,突然被嚴時律重重拉了下手臂。

白念還以為是嚴時律在發脾氣,沒想到剛抬起頭,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黑影,正衝著他飛快而來。

有人傳球失誤,把籃球丟出界了!

高速旋轉的籃球朝白念飛快衝來,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時間。

就在籃球即將砸中他腦袋的前一刻,一隻大掌突然攔在麵前——“嘭”的一聲響,嚴時律抬手穩穩接住了籃球。

高速旋轉的籃球,在距離他不到5厘米的地方被強行攔下。

白念睜大雙眼站在原地,劉海兒被籃球裹挾的風吹起,甚至能感受到籃球在嚴時律掌心震動的聲音。

嚴時律單手把籃球扣在掌心,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那人,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剛才是你傳的球?賀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