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嬌”事件後,白念一整天都沒和嚴時律說過話。

他性格好,哪怕是生氣,也做不出什麽過分的事情。唯一的反抗就是繃著張臉,刻意躲著嚴時律。

他躲嚴時律,也不想搭理賀驍,畢竟如果當初沒有賀驍在籃球場,也不會發生嚴時律汙蔑他“撒嬌”這件事了。

還好寢室裏還有顧清辭。

每當白念看到囂張霸道的賀驍,以及冷淡毒舌的嚴時律時,都會由衷地慶幸,還好顧清辭是個好人。

這幾天裏,季小澤和學弟打得火熱,無暇顧及他,白念吃飯上課都是和顧清辭一起行動。

越是相處,他越是覺得顧清辭是真的好。溫柔又體貼,沒有一點帥哥怪脾氣。不僅給他分享潤膚乳,見他嘴唇幹燥,還主動把唇膏分享給他。

“你試試看,”顧清辭擰開一個綠色小圓盒,遞了過來,“這款潤唇膏有點貴,但量比較大,效果也不錯。你今晚塗一點,明早起來嘴唇就不幹了。”

“謝謝你,”白念看了眼小圓盒,有些茫然,“但是這個要怎麽塗?”

顧清辭:“是我沒想到這點,你先坐下。”

“哦。”

白念還以為他是要找工具,於是乖乖坐在顧清辭的椅子上,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卻沒想到他剛坐穩,下巴突然一緊,一隻微涼的手捏住了他下巴。

白念被迫仰起頭,對上了顧清辭清澈的眼。然後顧清辭右手中指在膏體表麵抹了一下,俯身靠近了他。

距離太近了,顧清辭又穿得寬鬆,白念被他的身形籠罩,能看到男生明顯的鎖骨形狀,伴隨著淺淺的玫瑰香氣。

白念有些不自在:“我自己來吧……”

“別動。”顧清辭溫聲提醒,他嘴唇微抿,看過來的視線很認真,不給白念任何拒絕的機會。

白念這才發現,顧清辭不笑時,看上去還挺有壓迫性的。

白念因為這個發現愣了一下。

也就是這時,顧清辭的指間落在了他嘴唇上。

這種時候,再拒絕也沒什麽意義了。白念微微張開嘴巴,默許了對方的行為。

塗唇膏而已,之前和季小澤住一起時,季小澤也會給他推薦潤唇膏。

而且季小澤會化妝,有好多隻堪比油畫顏料色號的口紅,偶爾捉弄他,甚至會把口紅直接往他臉上懟。

當然,白念從來沒有讓他得逞過。

有了季小澤這樣的經驗,白念對顧清辭給他塗潤唇膏這件事還算接受良好。

不過話說回來,顧清辭長得真的好精致啊。皮膚白得沒有一絲瑕疵,眼睫毛又密又長,像是古典油畫中的美少年,這種死亡角度都看不出任何瑕疵。

“怎麽一直盯著我看?”顧清辭不知何時停下了動作。

白念實話實說:“因為你長得好看。”

顧清辭有片刻停頓,大約過了五秒,他這才起身合上唇膏蓋子,仿佛求證一般,慢條斯理道:“你覺得我長得好看?”

“對啊。”

“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本來白念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又想顧清辭已經把他當朋友,實話實說也無妨,於是點頭說,“長得好看的人我都喜歡。”

過了好一會兒,顧清辭這才“嗯”了一聲,語調有些下沉,似乎不太高興。

白念不明白。

他明明都誇顧清辭好看,顧清辭怎麽還會不高興?

應該是自己理解錯了吧?

接下來幾天裏,白念格外留意顧清辭的情緒,但並沒有發現對方有任何異常。

果然是他太敏感了,誤判了室友的情緒吧?

白念覺得問題不大,很快

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而且最近,他生活的重心轉移到了另外一方麵——他想試著改變一下自己社恐的性格。

他其實不算特別社恐,主要是性格內向,比起社交,獨處更能讓他恢複精力。

他不覺得內向有什麽問題,真正困擾他的是,他不太敢向別人提要求,也不太敢拒絕別人,即使他的要求是合理的,即使別人的請求很離譜。

而且他也不能很好地表達自己的感受。有時候明明錯的不是他,他也會覺得愧疚不已。

哪怕他這輩子有了還算溫馨的家庭,但上一世孤兒時期養成的性格,依舊深深地刻在他骨子裏。

他之前都還覺得無所謂,但是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讓他不想繼續這樣下去了。

白念給自己列出了幾個計劃。

改變第一步,從主動和同學打招呼做起。

看到同學不要慌,碰見了不要繞遠路躲開,而要大大方方地向對方問好。

周四這天早上,白念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終於打開門走出了寢室。

最開始還比較容易,他是美術係單獨分出來的人,寢室和專業的人不在一層樓,白念出了寢室都沒碰到認識的人。

直到他去食堂吃早飯,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

年輕的女生綁著雙馬尾,穿著一條百褶裙,打扮很有記憶點。白念記得她叫許詩薇,是動漫社的社長,他們在社團活動中見過一次麵。

一麵之緣而已,要打招呼嗎?可萬一對方認不認得他怎麽辦?

白念還在糾結,沒想到對方已經看到了他,主動道:“白念?你也來吃早餐嗎?”

白念一愣,連忙站直了身體,點頭:“社長好,是的,我來吃早飯,我上午有課。”

對方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也太可愛了,怎麽說一下話就臉紅了?”

他、他臉又紅了嗎?

白念抬手摸了一下臉頰,察覺到熱度後又立刻縮了回來,有些尷尬地道歉:“對不起,我有點兒熱。”

“不用緊張,”許詩薇好脾氣地笑著,主動邀約,“既然都碰上了,那和我一起吃個飯?”

“我……好的。”白念猶豫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

吃飯過程中,大部分時候都是許詩薇發起話題,白念隻需要聆聽,偶爾做出回應,這讓他鬆了口氣。

他這才知道許詩薇是個coser,還是舞蹈區up主,在網上有不少粉絲,甚至作為嘉賓受邀參加過好多次漫展。

聽上去都是社牛才具備的技能。

白念很佩服:“你好厲害。”

“哈哈哈哈,你也可以的,”許詩薇爽快地拍了下他肩膀,“別害羞,以後有機會一起去漫展玩吧,社裏有好多活動。”

白念點點頭,也有些心動。

其實之前也有漫展邀請過他。

他勉強算是個微博畫手吧,從高中時就開始在網上po圖,賬號也積累了一定人氣。陸續有人找他出周邊,出畫冊,甚至是做簽售。

但白念社恐,至今不敢公開露麵,一個要求都沒答應。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社牛的影響,從食堂出來後,白念遇到了專業上的一個同學,這次他竟然沒有一絲忐忑,很好地和對方打了招呼。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一天下來,白念已經能很坦然地和別人問好了。

雖然依舊有些緊張,但他不會再因為害怕躲開了。

接下來是任務的進階——試著向別人提一個要求,甚至可能是,聽上去不太合理的要求。

“季小澤,我忘了帶飯卡,能借我刷一下嗎?”鬧哄哄的食堂裏,白念對季小澤說。

季小

澤:“……”

“你能不能爭氣一點兒?借飯卡,虧你想得出來。”季小澤戳著他腦門兒,恨鐵不成鋼地說,“以我們的關係,你讓我和你同穿一條**我都不會拒絕。結果你就找我借飯卡?”

“……”

白念氣弱:“我是怕做得太過分了。”

“你這脾氣真是……”季小澤目光在食堂轉了一圈,然後往旁邊一指,“這樣吧,你找那位帥哥借飯卡,然後要他微信。”

白念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前麵站著一個背著雙肩包的男生。頭發微長在腦後綁了個馬尾,看著高高瘦瘦的,是個文藝類型的帥哥。

白念瞬間就慫了:“……你認真的嗎?”

“那還有假?”季小澤抬手推了他一下,“別打退堂鼓啊,快去。”

白念一時不察,直接被推得往前幾步,恰好攔在了那個同學麵前。

對方手裏端著一碗粉,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白念心髒瞬間一陣狂跳,但他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鼓起勇氣道:“同學你好,我能借一下你微信嗎?”

那人:?

白念這才意識到自己嘴瓢了,連忙搖頭,糾正道:“不是,我想說的是,我能借一下你飯卡,然後加一下你微信嗎?”

“……”

這是什麽低級的搭訕方式?

季小澤扶額,幾乎有些不忍直視。

很快,白念灰溜溜地回來了,手裏空空****的。

季小澤早已預料到了結果,安慰道:“算了,這個要不到,就換一個人吧。”

白念卻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說:“我加上他微信了。”

季小澤:“?這也行?”

白念打開微信,有些興奮地把對話框展示給季小澤。

對方不僅通過了他微信,甚至在得知他是油畫係學生後,還主動詢問,能否買一幅油畫裝飾新家。

白念喜滋滋地賣出了一幅作業,入賬5000元。

季小澤:“你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白念也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好,接下來這一天裏,上課畫畫都格外認真,仿佛打了雞血。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天已經全黑了。

夜晚的美術樓格外恐怖,尤其是旁邊的雕塑係,每到天黑,窗戶裏就會出現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頭,嚇到了不少路過的學生。

白念也是受害者之一。

完成作業後他不敢多呆,連調色板都來不及洗,就連忙收拾畫具回了寢室。

寢室裏隻有嚴時律一人,他開著電腦,鼠標在屏幕上點來點去,似乎是在打遊戲。

白念有些意外,嚴時律這種超級學霸也會玩遊戲嗎?

而且看遊戲風格,還挺符合他自己的審美的。白念看得入神,回過神來才發現,嚴時律突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白念有些茫然:“怎麽了?”

嚴時律沒說話,隻是點了點自己臉頰。

白念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應該是自己臉上沾顏料了。

他們畫畫經常有這種情況,估計是嚴時律有潔癖,看不慣他花著臉出現在寢室的樣子。

白念把調色板放在椅子上,打算先洗把臉再洗調色板。

嘩啦啦的水聲中,突然想起一道霸道的聲音:“白念,你躲我呢?”

隔著水聲他聽得不太準確,還以為是嚴時律,白念搖頭:“我沒躲你啊。”

“那你怎麽天天早出晚歸,人都看不著?”

“賀驍?”白念眯著眼睛抬起頭,這才分辨出了說話人的身份。

他剛洗完臉沒來得及擦,臉頰濕漉漉的,水直接從下巴滴到衣領裏。

賀驍有些不自在,連忙移

開視線,故意凶巴巴地說:“不然你以為是誰?”

白念收回視線,有些心虛地搖頭:“沒誰呀。”

賀驍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無理取鬧,為了掩飾心虛,他一個箭步擋在白念麵前,大聲質問:“你看,你又在躲我。”

“……”

白念:“明明是你在攔著我。”

他剛洗完臉,想拿桌子上的擦臉巾,賀驍卻跟個牆壁一樣堵在麵前,斷絕了他的所有前路。

“讓讓,”白念擦了把臉,語氣還算禮貌,“我拿擦臉巾。”

賀驍雙手環胸站在桌前,一副惡霸模樣:“不讓。”

“你讓開,”水滴進眼睛讓白念有些不舒服,他有些著急,“我眼睛都看不見了。”

“不讓,”賀驍幹脆直接把擦臉巾拿了起來,幼稚又囂張,“除非你求我。”

白念:“……”

他才不會去求賀驍,白念仰頭看向被舉起來的擦臉巾,正想跳起來搶,耳邊突然響起一道微冷的聲音。

“擦擦。”

白念回過頭,看到嚴時律手裏拿著一次性擦臉巾,沒什麽表情地說:“水都滴到地上了。”

“啊,對不起!”白念連忙抽出兩張擦臉巾按在臉上,感激道,“謝謝你。”

嚴時律收回紙巾盒,很冷地“嗯”了一聲。隻是轉身時,他把擋在他們麵前的椅子,順手挪到了賀驍身後。

“我又不是不給你。”看到眼前這一幕,賀驍一臉不情願地把擦臉巾丟進白念懷裏,語氣有些不爽。

回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他似乎也有些抹不下臉,但他又不想就這麽灰溜溜地離開了。

白念天天在他麵前晃來晃去,一副隨便欺負的好脾氣模樣,不就是招著他欺負他嗎?

這都是你自找的,賀驍長腿一伸,分開雙腿跨站在白念椅子兩邊。

白念一看就急了,慌張道:“你別坐我椅子!”

“我偏要坐。”賀驍滿臉桀驁地盯著他,不僅不讓,反而在白念惶恐的表情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

然而當他的屁股接觸到椅子表麵後,賀驍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這是什麽?”

屁股下麵的東西硬硬的,黏黏的,還有滋滋的黏液聲音。

賀驍起身想看清楚,然而椅子上空空如也,屁股卻變得沉重起來。他抬手一摸,在屁股上摸到一塊兒硬邦邦的東西。

賀驍:?

什麽玩意兒?

“都讓你別坐了,”白念往前一步,揭下緊緊粘在他屁股上的調色盤,心疼得要命,“快點兒扯下來,幹了就黏在一起了。”

賀驍本來還滿肚子火氣,然而當他看到白念心疼,又兀地生出一種爽感。

“別擔心,我沒事的。”他非常大度地說。

“啊,果然!”白念盯著調色盤,幾乎心疼得無以複加,“我的梵高聯名款調色盤,這下好了,都被你坐變形了!”

賀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