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昨晚下過雨,路麵濕一塊幹一塊,樹梢,路燈,屋簷,老街亂糟糟的黑色纜線都掛著水,濕漉漉一片。
綰綰提了個菜籃子出來,輕輕推開院子後門,然後又回到門後,推了一輛有些舊,但還能騎的藍色小滑板車出來。
滑板車是風無理小時候的,前幾天風無理和魄奴和兩隻小動物在家玩捉迷藏時,在雜貨鋪翻了出來。
綰綰頓時奉若至寶,隨後替風無理大人捏了半小時肩,錘了半小時腿,還花了幾袋零食的代價,獲得了這件至寶的使用權。
小豆丁將菜籃子挎在胳膊上,扶著車頭,一隻小涼鞋踩在滑板車上,另一隻腳在地上一蹬!
買菜去咯。
“讓一讓!讓一讓!”
明明街上就沒什麽人。
但是沒關係,她隻是想用一下這個車頭的鈴鐺而已。
車鈴一響,發出清脆鈴音,綰綰臉上露出舒服又愉悅的滿意神色。
“讓一下!小心被綰綰撞到了!”
出去沒幾十米,忽然車頭一百八十度轉彎,又一蹬一蹬地往家裏去。
做完早餐的尺鳧剛脫下圍裙,疑惑看著又回來的小狐娘。
“怎麽又回來了?”
“綰綰的大水壺忘帶了。”她急匆匆跑回去拿。
拿了那個去哪都要背著的軍用綠色大水壺,左邊挎著菜籃,就把水壺別到右邊。
“去買個菜帶水壺幹什麽?”尺鳧撩起耳邊做早餐被汗打濕的發絲,抱著一碗通心粉出來,好笑問。
“要喝水的。”
“你這丟三落四的樣子倒是跟王西樓學的一模一樣。”
“綰綰又要出發了!”
尺鳧輕笑看著她出門,隔著好遠能聽到充滿活力的‘讓一下’,一回頭看到下樓的某人,立刻就繃著一張臉,但又覺得太刻意,就故作無所謂,坐在院子裏安安靜靜吃早餐。
風無理覺得她要是在看到自己時,重重哼一聲,然後一甩腦袋上雙馬尾再低頭吃早餐,就太棒了。
“早啊。”他主動打招呼。
“哼!”她一甩馬尾,不理他。
“哪裏又惹你了?”他也不在意。
“廚房有通心粉。”尺鳧埋頭吃粉。
“今天天氣不錯。”
他在廚房鍋裏打了一碗通心粉,端到尺鳧旁邊坐下,小姑娘扭頭看了他一眼,想說他坐太近了,張了張嘴又罷休。
“等一下去上班嗎?”
“去。”
“真辛苦啊。”
“還,還好……”
“下次不要放那麽多糖,被你做成甜品了。”
“不愛吃別吃。”
“提個建議而已。”
“我建議你別吃。”
“一大早就那麽衝……”風無理搖搖頭,不跟小姑娘置氣,小姑娘擦擦嘴,挎了個小挎包騎自行車出門。
做一個追風少女。
天空很漂亮,矮處的雲像定住的煙,東一片西一片,高處雲如積雪,飄向山巔被犁成兩片,更高處的雲則被日出渡上亮金色,浮動間宛如巨大的金魚群遊**在天幕,天幕之上有更高的晴空,那是在金魚群的縫隙中才能看到,這樣的天空不像往日單調的平麵,富有層次感,抬頭能深刻感覺人類的渺小。
但是這樣的天空很快就消失了,高溫下的炎夏降臨時,不出半小時,隻剩下一動不動的巨大積雲,和背景板一樣同樣一動不動的藍天。
搭配樹隙,蟬鳴,偶爾老街外自行車經過的車鈴聲,倒也還行。
風無理吃完早飯準備收拾碗筷,發現尺鳧碗裏還有一小半沒吃完,當個飯桶把吃剩下的也給處理了,才去端去洗碗。
蟬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氣溫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
魄奴是房間最後一個醒的。
撓了撓屁股,她比王西樓和尺鳧要嬌,開機時間也最長,剛睡醒像被糟蹋了的黃花大閨女,整個人狀態都淩亂帶著破碎的美。
她最近每天得睡到午飯時間,風無理之前叫她下樓吃飯時評價過她,說她像那些富豪娶的美麗太太,當個笨蛋美人,每天都懶洋洋的。
等起床氣散得差不多了,她開始在**扭動起來,發現旁邊還睡了個人,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從身後抱了上去。
“撒開你豬手。”
是王西樓的聲音,其實不聽聲音,一抱上去從這軟糯的肢體觸感就能猜到了,徒弟弟全身都硬邦邦的,抱起來不舒服,被抱著才舒服。
王西樓本來背對著她側躺著,魄奴就將腦袋擱在她肩上,一條腿跨在她大腿上,胸貼著背。
她問:“你怎麽還在?”平時她早起了。
“偷個懶。”王西樓專注玩手機的地鐵跑酷,也懶得管魄奴在她身上捉妖的手。
直到這人越發放肆,她怒道:“聞聞聞!你是狗嗎?!”伸出手肘去懟身後的人。
“嘿嘿。”魄奴賤賤地躲開那一肘,又貼了上去,“……明明是一樣的沐浴露,怎麽你就那麽香?”
“真怪,他也說過跟你一樣的話?”
“讓我再聞聞……”
“別把氣呼我脖子上,癢死了。”
“不行啊,破不了我給你留的記錄,辣雞。”她腦袋枕在王西樓肩上,看著她操作。
“你手再往上一點,我把你屁股打腫。”手機的光打在她臉上,遊戲速度越來越快,王西樓現在無暇他顧,隻是出言警告。
魄奴飲恨山下,退了出來。
王西樓都懶得管她。
魄奴知道,現在她一個人不是這老女人對手,她就像王西樓的色念心魔,隻要王西樓能壓得住心魔一天,她確實拿王西樓沒辦法。
但是就是心癢癢,王西樓對她來說,就像王侯墓地對盜墓賊,像電瓶車對竊瓦辛格,本能就想掏一手。
算了算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一人一條命。”她說。
“不玩了,起床了,等一下還要出去。”
“哦。”
兩個小時後,風無理打了輛車,帶著貓和狐狸還有兩個王西樓來到城東,他們安置房,市區中心,幾個人流量最多的的街區就在這附近。
外地人最對的地方,特別現在正值暑假,大夏天的街上人頭攢動。
他倒是來過很多次,王西樓也來過幾次,魄奴和綰綰他們倒是第一次來。
“好熱鬧這裏……”綰綰牽著魄奴的手,東張西望。
“就是裏麵那個小區。”
風無理刷了卡帶他們進去,小區裏麵比外邊安靜不少,綠化也做得很好,他們坐了電梯一路上去。
門一開,綰綰和夜姬就迫不及待衝了進去,然後跑到陽台往下看。
“那麽大?”魄奴也感覺稀奇。
“複式的,樓梯在那邊,上麵還有幾間房。”
“這得幾百萬吧?”
“城規那邊是一個西木集團接的工程,安置房也是他們安排的,西木集團是王三喜爺爺的企業。”
魄奴恍然大悟:“是三喜的啊,他生意做得那麽大?!”
“嘖,我就說你,廚房啥都沒。”王西樓已經參觀完她以後工作的地方。
風無理有點無語:“哪能什麽都準備,我都說了是粗裝修,還有好多東西要買的,電飯煲啥也沒有,今天帶你們過來就是讓你們今天買那些生活用品的,反正也很近,不像老街出個門要大老遠,下樓就有商場了,然後還要搞搞衛生。”
“掃把都沒有。”
“等一下買。”
“你這沙發不錯,夠大氣。”王西樓點評著。
“到時候把院子裏的花搬到天台,天台有個花棚,不過那是公共區,隻能寄希望大家的素質都很高了。”
門沒關,住他們隔壁家的門打開,是一個中年女人,看到屋內兩人,笑著打招呼。
“你們是這裏戶主?”
“唉大姐,以後就鄰居了!”王西樓說話特別熱情。
人家顯然有事,但是互相交換了名字,也算認識了,跟王西樓他們說,東門南門在哪,快遞站在哪,平時去那個市場,說下次再聊。
但是這種鄰居不像老街,怕是一年也不見得能聊幾句。
“她剛剛好像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王西樓說。
“有嗎?”
“有!”
“管那麽多幹嘛。”
“算了。”她也擺擺手。
“行了,準備出門買東西。”風無理嚷一嗓子:“樓上三個,下來集合。”
咚咚咚咚咚——
要買的東西還挺多的,廚房用品,洗衣液晾衣架,還順便在附近溜一圈,帶他們熟悉一下附近位置。
忙活完時,太陽都快下山了,新電視屏幕很大,房子裝的中央空調涼絲絲的。
今晚王西樓做了一桌好菜,算是簡簡單單新屋入夥。
但是風無理總感覺忘了些什麽。
……
真奇怪啊。
看了看牆上掛鍾。
都八點了。
尺鳧逐漸發現事情不對勁起來。
人都哪裏去了?
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