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嫂拿著擦桌布過來,安慰道:“沒什麽事,就是水灑了,擦一擦拖個地就行。”

“真抱歉,我來吧。”錢雨賢拿過抹布認真擦桌,反反複複,唯恐留下一滴水。

溫絨忽然冷靜下來,許是她今日太早醒了,腦子不清醒,看來日後還是需要堅持賴床戰略,讓大腦得到充分的休息。

“鄰居來做客,就是我三叔的女朋友。”溫絨說道,具體坦然的闡釋可以減少矛盾,這是她看了一周劇後領悟的道理。

誤會是引發衝突、製造矛盾的良好方式,文學作品都愛用。

“嗯?”

出乎溫絨意料,她這一解釋沒有讓顧錦放下心來。

“絨絨,就是昨天下午的那個人嗎?”

“是。”

顧錦停頓,過了會才開口:“好,她有給你帶什麽嗎?”

“她做了鬆餅。”溫絨放低聲音,沒有讓錢雨賢聽見。

顧錦叮囑她按時吃藥後掛斷電話,錢雨賢已經擦好桌子,張嫂用拖把拖幹地麵。

“真的很抱歉,溫小姐,我腦子一抽以為這是我的杯子。”

“沒事。”

錢雨賢見溫絨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樣,才緩解臉上的緊張,“我就不打擾你了。”

“再……”一個見字還沒有說出口,錢雨賢垂頭離去,連桌上未吃完的酸奶鬆餅都沒有拿走。

錢雨賢走後,溫絨問向張嫂:“你有沒有覺得錢雨賢有點不對勁?”

張嫂點頭,“我也覺得。”

溫絨想到昨晚張嫂對她的分析,期待問道:“怎樣?”

“她太可憐了,膽小自卑,生怕得罪人。”張嫂一臉心疼,就差往來臉上抹淚。

溫絨:……

她總覺得錢雨賢有些奇怪,但又看不出偽裝的痕跡,是錢雨賢太厲害了還是她想太多?

明顯溫陽就是故意把錢雨賢送到她身邊,這是為了什麽?

是看到顧錦和錢雨賢像,想讓自己移情別戀?搞個替身?

問題是,所有人都認為顧錦和她關係很差,溫陽是怎麽知道顧錦和她的關係的?

·

周五早上,溫絨破天荒不需要張嫂奪命連環call才起床,早早從溫暖的被窩鑽出,坐車前往影視城。

今天的戲很重要,白天一場,晚上一場,由總導演張清河親自負責。

溫絨提前化妝更衣,拿著劇本反複看,背誦著夏依依勾引前的心理活動。

張清河比其他人更早來,他麵目肅穆深沉,一襲灰色長衫,遠看像古時候的教書先生,古板嚴厲。

“你是溫絨?”張清河意外有人早早過來背劇本適應環境,尤其是那人還是溫絨。

溫絨點頭,“是。”

張清河讚賞一笑,“真不錯,第一場就是你的戲吧?”

“嗯。”溫絨忽然覺得張清河讓人親近,有種莫名的好感從心中生起,好像她從前見過他一般。

“聽說你失憶了?”

“是。”

張清河無奈皺起眉頭,“這可不行,你應該忘記了你公司的事吧?”

溫絨瞬間想到手機裏的種種資料,正要更進一步詢問張清河,不料張清河的手機鈴聲響起,說了聲抱歉後走到無人的地方接電話。

本就嚴肅臉的張清河冷氣加重,聲音愈發厭煩,嘴中說道:“都要拍戲了還給我搞內訌……劇本快給個定論,演員後麵還要演的……不管有沒有感情戲,都要有邏輯……”

好像是關於劇本的事。

她手裏拿到的劇本隻有十場戲,後麵的內容本來說這幾天寄過來,但因為其他因素推遲。

張清河掛斷電話,和溫絨道了聲別怒氣衝衝離開。

屋子一下子歸於寧靜,溫絨繼續背著台詞,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他人陸續過來,幾個化妝師手忙腳亂,來來往往,房間鬧騰起來。

夏日的早上極其炎熱,可以感受到溫度明顯升高許多。

陽光毒辣,照得屋外的發財樹都要蔫了,但這樹還頗有職業道德地活著,認真演好自己的角色。

溫絨走到院子中,此時已經聚集許多群演,被太陽曬得滿頭大汗,穿著兩三層衣服的他們用手扇風解暑。

張清河筆直站著,目光深沉地巡視一圈,旁邊有人說要為他打傘都被拒絕。

溫絨本就是穿得最多的人,隻在外麵站了一會,發際處沁出汗珠,脖頸後被長發壓出汗水。

助理小梁撐著傘跑過來,滿頭是汗,氣喘籲籲:“絨絨啊,我看是沒那麽快開始,我們先去蔭蔽的地方吧。”

“怎麽了?”

“那個孟許還沒有來,真是的,他又遲到了。”小梁憤憤不平,“為什麽要等他一個人啊,他算老幾?”

孟許就是男主安定王的飾演者,一個長相俊毅陽剛的男人,溫絨和他之前搭戲過,不是很喜歡他說話的語氣,和他沒有任何交情。

半小時後,在群演的一片哀嚎聲中,在臉色愈發鐵青的工作人員的討論聲中,在不遠處的發財樹還沒有死的情況下,孟許姍姍來遲。

到場後,孟許和往常一樣傲慢,嘈雜的人們迅速噤聲,不同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張清河大步走到孟許麵前,怒斥:“你怎麽這麽晚才來,你知道這裏所有人都頂著烈日等你嗎?”

孟許皺眉,被罵的不爽,“我都讓人提前通知了我會晚到一點,是你們自己傻子一樣站在陽光下等,到沒有太陽的地方不行嗎?”

“你能有什麽事晚到?”張清河被他這態度氣到,這人一拖延,計劃都可能改變。

“都這樣了你就不要妨礙我了,我還要去化妝。”孟許才不會說他是睡過頭才晚到的,他也不害怕張清河。

張清河胸腔大幅度起伏,“你看看你,以為有點名氣就了不起嗎?顧錦還不是準時到。”

孟許撇撇嘴,“今早又沒有顧錦的戲。”

“你……”張清河氣到說不出話,指向不遠處的溫絨,“和你搭戲的溫絨早上八點就到了。”

莫名被叫的溫絨轉頭看向空氣,不想被牽連。

孟許一聽這話,心裏更是不滿,堆積著火氣,和顧錦比就算了,和溫絨這樣的人比,怎麽可以?

“嗬,張導你還是不要和我吵了。”孟許大步離開,走之前不忘瞪了眼溫絨,溫絨牙尖嘴利地朝他的背影喊道:“你妝花了!”

孟許大吃一驚,趕緊摸了摸臉,旁邊的助理提醒他:“沒有花。”

發現被耍的孟許一咬牙,加快速度離開。

事實證明,孟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在搭戲的時候,孟許頻頻不配合溫絨,不得不重拍一次又一次。

溫絨笑容都快僵硬住,一個送荷包的簡單情節居然被孟許攪得這麽久,他擺著這傲慢勁擺給誰看呢?

到了第十次,孟許覺得太陽太曬,總算是配合演完,溫絨如臨大赦,短期內她是不想笑了。

甫一結束,張清河怒氣衝衝指責孟許,“你會不會演?”

孟許迅速甩鍋給溫絨,“就是她沒有配合好,讓我沒有發揮好狀態。”

溫絨冷笑一聲,對著孟許傲慢不屑的臉,一把將演戲用的道具花籃猝不及防地掄到孟許臉上,“滾,明眼人誰看不出來是你不配合我。”

孟許連連倒退幾步,防備地護著臉,“你說什麽?”

“你問問其他人,是誰不配合誰。”溫絨冷冷掃向周圍走上來湊熱鬧的人,一向單純的眼眸威懾性十足,看得他人不禁噤聲。

孟許哼一聲,帶著威脅的意味看向人群。

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要護誰,不敢得罪誰。

人群中有人打破寧靜,其餘人紛紛附和。

“明明就是孟許你不配合別人。”

“就是就是。”

“……”

孟許沒料到事情完全出乎所料,沒有人向著他說話,往日想要討好他的人剛開口就被別人打斷。

“還有。”溫絨向前一步,一腳狠狠地朝孟許肚子一踢,毫無分別的孟許身子重重倒地,破聲喊道:“你居然敢動我?”

溫絨俯視著他,聲音冷硬,“我忘了告訴你,就算別人都幫你說話,我也照樣不會怕你。”

“你……”孟許擼起袖子從地上爬起,臉氣到變形,大步撲來,卻被旁邊的張清河一手撂倒。

“孟許,老子脾氣更壞,我可忍你很久了。”張清河兩眼通紅,早已忍無可忍。

發現這裏所有人都不向著自己,保不住臉麵的孟許哼哧一聲起身,往遠處的助理吼道:“還不過來!”

末了,他帶著惡狠狠的視線警告:“我告訴你,我今晚還有戲,你們,尤其是你溫絨,不和我親自道歉,我就不來了!”

孟許罵的麵目猙獰,溫絨聳聳肩,一臉隨意,“再見,你演不演關我什麽事?”

“嗬嗬,你們看著辦吧。”

助理尷尬跑來,孟許更加傲慢,抬頭轉身離開,溫絨眯了眯眼,抬起腳衝著孟許的屁股又是狠狠一踢。

孟許身子往前倒,下巴磕著地板,狗吃屎般的動作逗得周圍的人捂嘴偷笑。

“你在做什麽?”助理趕緊扶起孟許,朝溫絨怒罵。

溫絨眨眼,一臉疑惑,“什麽?我做了什麽?”

“明明就是你踢了我們孟許。”

溫絨撩了撩長發,聲音隨意,“你別冤枉人,有誰看到是我做的?”

助理語塞,看向緘默的旁人,啞口無言。

周圍的人擺著一副我是誰,我從哪來的混沌模樣,就連一身正氣的張清河導演都仰頭望天,裝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你們孟許是不是走著平坦大道不小心腳滑摔倒,然後下巴磕地,屁股朝上,狼狽不堪,哀嚎一聲,丟人現眼地起身?”溫絨好心幫兩人回憶。

助理剛想反懟,孟許一把揪過他,吼道:“別給我丟人了!”

助理忿忿低頭,不敢多嘴。

兩人離開後,頂著烈日兩個小時的溫絨總算解放,拍拍手準備卸妝換衣。

假發下的頭發和最裏麵的衣服被汗水浸濕,溫絨整個人像是在蒸籠裏待著,仿佛下一刻就會被蒸熟。

口幹舌燥的她四處張望著,關鍵時刻小梁去哪了?

溫絨停下腳步,想找個人問一下有沒有人看到小梁。

頭上的陽光忽然被擋住,地上出現一片陰影,像是白雲突然遮住太陽,但除了她這片圓形的蔭蔽處,其他地方依然是金閃閃一地。

隨即而來的是一瓶冰鎮飲料被遞到她麵前,冰涼的飲料塑料瓶外還鋪著水霧。

“謝……”溫絨剛接過,忽然發現拿著水瓶的手不對勁。

手指纖細白皙,指甲顏色均勻健康,甲麵形狀弧度自然,不是小梁的手。

“顧錦?”

轉頭對上一雙好看的眼眸,溫絨驚詫而喜悅,“你怎麽來了?”

“你先喝水。”顧錦撐著傘,聲音溫柔。

溫絨擰開蓋子,仰頭咕嚕咕嚕喝著,冰涼的飲料在喉嚨裏暢流,解渴又清涼。

“咳咳。”溫絨喝得太快,嗆到咳嗽,顧錦無奈抿唇,隻好提醒她慢點喝。

350ml的飲料快要見底時溫絨才放下手,看向為她撐傘的顧錦,不好意思。

她想笑,聯想到剛剛笑得太多,便收斂起笑容,鄭重地朝顧錦感謝:“謝謝。”

顧錦被這正式的架勢逗到,這又是絨絨的什麽玩法?

溫絨此刻才感受到什麽叫愛是沙漠上的綠洲,長途跋涉時別人遞來的一瓶水,這愛是多麽偉大,這個比喻句實在是太完美了。

一水可救命。

“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

溫絨聽得更加不好意思,“這天很熱,你別曬到了。”

顧錦輕笑,“好。”

溫絨卸妝換衣,同樣剛卸好妝的林巧在旁邊與她閑聊。

“你真是好大膽,居然敢這麽對孟許。”

“他後台很硬嗎?”溫絨疑惑。

林巧睜大眼睛,“果然是不知者無畏,我還以為你是仗著顧錦前輩才這麽大膽的。”

“我才不需要仗著顧錦,應該是顧錦仗著我才對。”溫絨腦海裏忽然閃過“當顧錦金主爸爸”這句話,好像她曾經說過。

林巧嬉笑,“看來你真的失憶了,我之前還以為是小道消息,顧錦還需要仰仗你嗎?”

“怎麽人人都知道我失憶了?”

“不知道聽誰說的,反正我們這個圈子沒有秘密就是了。”

溫絨覺得這話有道理。

林巧記得網上也有小道消息流露,拿出手機幫她找,沒想到看到了更加意外的“小道消息”。

“絨絨,你看這人在網上發顧錦為你撐傘的相片,趁顧錦粉絲還沒有到戰場,你要不要聯係你的經紀人解決一下?”

溫絨看了眼相片後,托腮沉思,“你說,這人為什麽要說我耍大牌?就不能是我魅力無限嗎?或者是我們有CP感,怎麽這麽沒有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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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後麵不拍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