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身份都不用寧宴特地打聽,幾日後蘇雨便領了這人回府。
書房門緊閉著,這兩人都快在裏頭待了兩個時辰了,時不時傳出兩聲細碎的笑聲。
路過的柳叔眉眼帶笑,褶皺堆滿了眼角,將手上端著的木盤遞給了蘇三三,一臉的和藹。
“小姐啊,好久沒笑得這麽猖狂了。”
寧宴抿唇在門外候著,半眯著眼倚靠在木窗外,抬眉間做出一副淡然的姿態,隻拿餘光瞥向正門處觀望。
他並非是不放心那少年,隻是單純想要替她分憂而已。
更何況那少年來曆不明,前日還特地送了份‘禮’給到側院,難保不會有示威的意思。
一想起那送來的物件,寧宴眼睫顫顫,耳尖微紅著掐緊了指腹。
可不能讓點點被這人帶壞了。
正想著木窗後隱約有陣嘀咕,沒等寧宴蹙眉站直身子,窗子就被猛地從裏頭拉了開來。他訥訥地側身望去,便正對上蘇雨驚愕的臉。
“我當是誰呢,宴哥哥怎麽不去用膳,這快午時了吧。”
“在等你。”
寧宴柔聲回著,裝作不經意間向書房內打探去,原先看見的少年已然沒了蹤影。
“和柳公子聊得可開心?”
蘇雨沒辨得出他話中的試探,隻瞧向不遠處已經走出房的柳邇,脖頸處應該有的那顆偽裝用的假喉結還在屋子裏頭呢。
她隻應付地點點頭,招呼都沒打就倏然合上窗戶,拿起桌上的小物件就奔了出去。
這落在寧宴眼裏,便是蘇雨著急忙慌地跟著柳邇,即便是片刻也要黏在一起,連之前對他的小意溫柔都半點不見了。
蘇雨攥著物件停在了柳邇身側,袖擺微動將東西從後頭遞了過去,邊又低聲念叨。“你這性子,也難為你家仆人要時刻盯著了。”
“多謝。”
柳邇指尖撫至下頜,微動間又將假喉結安了回去。
兩人並肩站著,倒有幾番般配的意味。
“對了,前日我送到你府上的東西,你可瞧見了。”
蘇雨神色莫名,蹙眉回憶了遍確是有這事,不過她叫蘇三三拿去收拾了,小姑娘瞧完之後便冷著臉回來說這東西寧宴應當會喜歡。
咳,她就送人了。
許是覺著拿別人剛送的禮,轉手就送了他人。蘇雨回應時略顯得心虛。
“點點。”
寧宴輕喚了聲,繼而動作自然地站到了蘇雨身側。今日他特地挑了件同蘇雨款式相近的衣衫,周身氣質溫潤,略微側著衝柳邇頷首,一副主人家的樣子體貼問道。
“也是到午膳時候了,不知柳公子是否有急事,可有空一同用膳?”
他咬字清晰,語氣溫吞,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詢問。
蘇雨生生聽出了寒顫。
偏柳邇一副欣喜的模樣,“當然有,那就有勞蘇家主了。”
頭一次,蘇雨覺著c位這麽難當,左右都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可這忽冷忽熱的氛圍實在是難頂。
尤其柳邇還是個自來熟的主。
“寧公子可是一直住在蘇府?”
寧宴沒回應,側臉望向蘇雨似在等她答複。
“是。”蘇某人無奈。
“你們!”
“和你一樣,未婚夫婿。”
得,身側更冷了。
她遲早要把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婚約都給撕了!
午膳時的菜肴都是程伊研究出的新鮮菜式,而這主廚也難得有空,此時正端坐在桌邊,眸中微光流轉地望向滿桌的菜肴,滿是自豪。
瞧得蘇雨腳步一頓。
忘了,還有這人!
等落了座,蘇雨望著這一桌“未婚夫婿們”,口裏的肉嚼著都不香了。
“點點,我記得你喜歡吃酸甜口的,用些這個。”
蘇雨木著臉接下寧宴的投喂,歎息著側臉去看他,才發現這人臉紅得異常。
該不會是又病了?
蘇雨蹙眉,也沒顧還有其他兩人,上手貼在了他好不容易被養得軟乎的臉頰上。
“可是病了?”
寧宴亦是一怔,望向蘇雨關切的眸子,神色清淺但臉上的紅暈不減反增。
“並未。”
他唇瓣微動,沉默了半晌還是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總不能說是柳叔今早給他送了一大碗補藥,現下燥熱的緣故吧。
“無礙。”
寧宴意圖將這事蓋過去,沒想到蘇雨又低聲提起了另一件事。
“前天送你的東西還喜歡?”
身側的人倏然撐大了眼睛,連眼尾都是旖麗的桃紅,語氣微低但聽得出裏頭的不可置信。
“是你差人送的。”
“嗯,不然有誰?”
蘇雨隨聲回道,邊夾了隻荷包蛋,蛋白清香湯底是紅糖熬的,咬進嘴裏滿口的醇香。
隻是她吃了幾個,碗裏便剩下幾個圓鼓鼓的蛋黃。
她不喜蛋黃。
寧宴消化著蘇雨方才那一句話帶給他的衝擊,邊又自然地將自己的小碗靠了過去。
“給我吧。”
他手骨節分明,捏著筷子的時候也是好看的。還沒等蘇雨說出拒絕,他已經把那兩隻可憐兮兮的蛋黃換了個地方。
蘇雨側眸瞧著他沒絲毫芥蒂地咬下一口,眼神都慌亂了起來,端起一旁的湯碗便悶頭喝了幾口。
他怎麽能吃她碰過的東西,還那麽淡然。
或許是帶了幾分莫名的做賊心虛,蘇雨又小心翼翼地探向了對麵那聊得正歡,一副相見甚晚的兩位。
還好,沒人注意。
她這幅緊張的樣子委實可愛,惹得寧宴都忍不住輕笑了聲,又故意夾了顆荷包蛋放到她碗中。
“點點,多吃些。”
蘇雨眼睫顫顫,眼角隻掠過一抹亮眼的青綠色,碗中便又多了一隻圓鼓鼓的荷包蛋。
她有意沒讓這換蛋黃的事發生第二遍,皺皺眉咬了幾口,可倒底還是不喜,盡管程伊做得這味道甚好,蘇雨也覺得這蛋黃沾了淡淡腥味。
放下筷子,蘇雨又勻了幾勺骨湯喝了下去,回頭瞧向碗裏麵剩下的大半蛋黃,悄悄夾了幾根菜葉蓋了蓋。
耳邊傳來陣無奈的歎息,“點點。”
“別浪費。”
一餐飯下來,喜的是寧宴,憂的是蘇雨。
沒法子,這男人總能出其不意,知道的以為他才住進蘇府不久,不曉得的還以為蘇雨從哪討來這麽個賢內助了。
*
“哎。”
“哎。”
“哎。”
蘇雨半趴在亭邊的木椅上,捂著耳朵歎了半會氣。沒辦法,一閑下來耳邊就仿佛能聽見寧宴略帶低啞柔和地喊著‘點點’。
他像是自然融入了她的生活,偏偏她還不覺著厭惡,偶有誤會還會下意識解釋。
她倒底是把這當成了一場遊戲。
還是,因為他是寧宴。
蘇雨想著白天的事,回了府邸也沒直接回主院休憩,隻站起沿著湖邊慢慢走著。
許是今日落了些小雨,晚間的微風徐徐,將夏季的炎熱都吹散了些。池塘映月皎潔,風來時波光粼粼,吹動一池碧葉荷花。
景美,但敵不住賞景的人心煩。
等轉悠到腿都有些酸脹了,蘇雨才按下心中瑣事回了自己的院落。她指尖按在眉間揉著,剛放下就遠遠望見前邊的石階上坐著一道身影。
院中的月色朦朧,蘇雨走近了才確認那人是寧宴。
石階上涼,寧宴坐下的那處被雨水打濕了一片,底下也沒拿東西墊著,就著月光孤伶伶地一人坐著。
像是在等人的樣子。
蘇雨猛地被這想法一震,指尖微微蜷縮,低頭望向寧宴。
“怎麽坐這?”
寧宴一向睡得規律,現下已是子時,他眼尾因著犯困都被激起了一段淚珠,喚蘇雨名字的語調都不同與白日的清冷,帶了幾分慵懶與黏糊。
“點點,我在等著你回家。”
她沒吱聲,靜默地站到一側也打算坐下。石階上的衣物被寧宴扯長,後又抬頭瞧向蘇雨,意味明顯。
蘇雨一愣,倒也沒推拒隻墊著他的長衫坐下,難得鬆散地交疊著雙腳。
“要是我不回來,你就在這一直等?”
“嗯,我是點點的未婚夫婿,自然要守著點點。”
他話語輕飄飄的,卻格外有力。
寧宴另一側堆聚了一堆竹葉,他捏起了一小疊放在手心,回眸對著蘇雨彎了彎眉眼。
“你瞧。”
他安靜地將一片片竹葉擺著放在了兩人中間空著的地方,從腳尖橫著放上一排,等擺漫了又接著下一排。
蘇雨單手撐著臉頰歪著頭,靜默著望著他修長的手指撚著竹葉整齊地排列在地上,一時也忘記了心頭的事情,寧靜地隻剩下風聲。
“好了。”
他拾起的竹葉不多卻也足足擺上了三排。
就當蘇雨以為他這舉動有何深意時,寧宴輕哼著搖搖頭,眸中乘著點點散綴的笑意。
“我隻是想讓點點陪我久一些。”
他望著地上的三排竹葉,“可惜撿的太少了。”
這係統裏頭的時間,能多過一分都算是圓了他的夢了。若是等出去了,她記起了。
寧宴喉間一澀,沒留意著指尖擾亂了中間一處竹葉。
“我。”
“宴哥哥?”
蘇雨見他落寞得厲害,換了個稱呼引他注意。果不其然,這人眼神茫然地望向了她。
其實,她方才再想的是。寧宴該不會在現實世界是她前男友吧。
咳。
“宴哥哥。”
寧宴的眼眸漂亮得跟顆寶石似的,對上時讓蘇雨也頓了半晌。她伸手輕撫向寧宴耳邊,順勢貼上他的臉頰,在他無聲的默許中摩挲在清淺的眼角。
“宴哥哥,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她心裏隻有錢啊。
一想起那能讀半個小時的獎勵清單,她都會為自己的心動而內疚。
然而,這邊幾乎是瞬間,寧宴想到了那箱子裏頭的東西。眼尾被摩挲地泛紅,還強撐著氣勢繼續與蘇雨對視著。
“點點。”
他深吸了口氣,“我知道,我願意給。”
蘇雨被這回答回得有些懵,“啊?”
寧宴向著蘇雨靠近了些,直到兩人貼緊到能明顯感知對方的呼吸,以及逐漸升起的心跳聲。
他漸漸低下了頭,俯身貼上蘇雨的唇,學著上回僅有一次的經驗,虔誠地親吻著他的心上人。
企圖一點點撬動她的心房。
蘇雨回抱著他,呼吸漸深。
正巧,月圓得光潔。
“那。”
“再來嘴一個!”
作者有話說:
再來嘴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