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沒想到第一天就遇上這種事, 眼睛登時放大了一倍。

熊書怡怕嚇到她,又補充道:“不過你也不要擔心,目前為止,隻有一個起夜的同事見過, 而且對方聽到聲音就跑了, 應該不會有危險, 反正遇上什麽事呼救就行了。”

白眠點了點頭。

而後,林詩語的教授開始進行人員分配, 安排完畢後,她將白眠單獨叫到了營帳外麵, 指著不遠處搭了簡易遮擋板道:“那就是我跟你說得墓葬群, 我們最初發現這裏有漢代的墓葬群, 都是一些普通百姓的墓葬,但前段時間我們又在這裏發現了一個前涼時期的家族墓群, 初步勘測, 裏麵應該有不少壁畫。”

白眠還不知道, 林詩語具體讓自己到這裏來幹什麽, 故而應了一聲,沒有多言,

“你剛來就先熟悉一下環境, 等有時間了,我再帶你去研究院那邊轉轉。”林詩語怕白眠被被眼前的環境嚇退, 給她打預防針道:“這邊的環境是要稍微艱苦一些,但是過了這段時間, 回院裏就好了。”

白眠連連點頭。

林詩語又跟她寒暄了一番, 才重新回到營帳裏。

當天夜裏, 白眠和熊書怡睡在一個帳篷裏, 夜裏呼嘯的風聲,讓白眠一晚上都沒怎麽睡著,天一亮就醒了。

她早些年來過西北一次,但是掀開帳篷,看到戈壁上冉冉升起的朝陽,還是不禁感到震撼,拿怵手機拍了張照。

她剛剛摁下拍攝鍵,鏡頭裏便多出來了一個人。

對方剛刷了牙回來,白色的背心上還殘留著些許的水漬,他聽見白眠拍照的聲音,以為她在偷拍自己,不由皺起眉頭道:“幹什麽?”

白眠指著朝陽道:“我拍太陽呢。”

對方顯然不信,唇角泛起一絲嘲諷的冷笑,掀起麵前的背心,在臉上擦了一把,白眠不動聲色移開了目光。

男人唇邊嘲諷更甚,俯身進了一旁的帳篷。

白眠總覺得他誤會了什麽,但是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隻能暫且作罷。

熊書怡醒了以後,便開著營地的越野車載著白眠到研究院辦理入職,研究院距離考古工地有兩百多公裏,沿途都是茫茫戈壁,偶爾能看見遠處的綠洲。

白眠的手機久違的有了信號,想把早上拍得日出發給秦牧雲,卻發現照片裏多出了那個白背心的男人,默默把照片刪除了。

給秦牧雲打了一個視頻電話。

秦牧雲正在拳擊台上和教練互搏,聽到電話響起的聲音,立刻躲開教練揮來的拳頭,翻越圍繩,用牙齒撕下拳套上的魔術貼,取下頭上的護具,拿起旁邊休息椅上的手機。

看著微信上,閃爍著她的頭像,唇角不自覺泛起一絲笑容,眼底的冰霜頓時有所鬆動,生出一抹柔情。

他用毛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接起了視頻。

“有信號了?”他坐在休息椅上,單手撐在身後,舉起手機道。

白眠見他滿頭大汗被嚇了一跳,“你在幹什麽呢?”

“運動了一會兒,”他輕描淡寫道:“你那邊怎麽樣?”

白眠怕他擔心,沒有多言,隻說不錯,秦牧雲在屏幕裏意味深長的望著她,她被他盯得心虛,又補充道:“真的。”

他若有所思垂下眼瞼,緩緩坐起身道:“阿眠,我來找你好不好?”

“不好。”白眠一口回絕道。

“為什麽?”他繼續道。

“會影響我工作的。”白眠半真半假道。

“怎麽會影響你工作?”他穿著一件寬鬆的背心,領口濕了大片,突出的喉結伴隨著他說話的聲音輕輕牽扯:“你工作的時候,我又不找你。”

“不行,我會分心。”白眠要想他真來了,看到現場的情況,估計當場就得勸她回去,“先掛了,我和書怡要去吃飯了。”

“掛了幹什麽?”秦牧雲好不容易等到她主動聯係自己,哪能這麽輕易掛斷:“你吃你的,我說我的,不影響。”

“你要說什麽?”白眠插上耳機道。

“你那邊天氣怎麽樣?”秦牧雲問。

“還不錯,就是晝夜溫差挺大的,晚上風聲……”她意識到自己差點兒說漏,話鋒一轉:“你那邊呢?”

“晚上風聲怎麽了?”他並沒有被她糊弄過去。

“就是挺大的,怪冷的,晚上有時候得穿襖子才行。”白眠故作輕鬆道:“其他的都沒什麽。”

秦牧雲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白眠一見他琢磨,就覺得自己無所遁形,又強調道:“真的。”

“知道了。”他扯開話題,又跟她瞎聊了一番,直到徹底沒有信號,才被迫掛斷。熊書怡開著車掃了她一眼道:“你男人也太粘你了吧?”

“他隻是關心我。”白眠糾正道:“沒有粘我。”

“是是是,你家美人才不是粘人精呢。”熊書怡說完後,又歎了口氣:“何智傑對我要是有你男人一半上心,我和他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白眠這才想起,何智傑也在研究院這邊,熊書怡中途了耽誤了十幾分鍾,應該是去找他了,可是她臉上沒有和愛人見麵的喜悅,反而滿是沮喪和惆悵,不禁好奇道:“怎麽樣?”

“能怎麽樣?”熊書怡道:“他在洞窟裏麵修壁畫,我就在旁邊看他修了十分鍾壁畫,我想讓他終是我一點兒,跟他說要走了,然後他就真的和我說了再見,連飯都沒說留我一頓,”

白眠不便插言,沒有說話。

熊書怡滿是茫然的望著前方的道路道:“小眠,我從前隻是覺得他不會表達而已,等我到了這邊,一切都會有所改變,可是我來了這麽多天,他就頭幾天對我稍微熱情點兒,現在又恢複原樣了。”

白眠欲言又止望著她。

熊書怡又繼續道:“他最開始可能也跟我想得一樣,覺得見了麵就會有所改變,但是真的見了麵,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沒那麽喜歡我了,準備重新定義我們的關係吧。”

可是又礙於她是因為自己才來得這邊,陷入兩難的境地。

熊書怡唇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

白眠靜靜看著她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道:“那你想怎麽辦?”

熊書怡什麽都知道,根本不需要她多說。

“先這樣吧。”熊書怡其實也沒想好該怎麽辦,“等他真的開口再說。你讓我這樣跟他說分開,我又舍不得。”

這個舍不得,不是他這個人,而是自己付出的這麽多年的時光。

“那就再等等吧。”白眠沒有多勸,有些東西,得熊書怡自己想通才算想通。

兩人重新回到營地,已經到了下午。

大家都已經在下了工地,白眠和熊書怡換了衣服,正準備過去的時候,斜對麵的帳篷走出一個全副武裝的男人,頭上戴著遮陽帽,雙手戴著防曬的冰袖,白眠完全沒有認出他是誰,但是他似乎認出了白眠,發出了一聲熟悉的冷笑。

白眠和熊書怡同時眉頭一皺。

等他走了以後,熊書怡低聲在白眠耳邊道:“你可千萬別跟他說話,那是一個超級自戀狂,聽說之前在單位上,有個妹妹看了他一眼,他就覺得別人是暗戀他,對別人冷嘲熱諷了大半年,後來那個妹妹辭職走了。”

“那完了。”白眠把早上他以為自己偷拍他的事說了出來,熊書怡配合雙手一攤:“那完了,你等著接受他的辱罵吧。”

白眠見她還能開玩笑,自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笑置之。

可是沒想到幾天,她和熊書怡晚上巡夜,被安排到和這個男生一組,白眠起初根本沒認出他,但是他那聲滿是嘲諷的冷笑,實在太具有標誌性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主動走到白眠和熊書怡對麵坐下,挑眉望著白眠道:“恭喜你哦,得償所願的和我分到了一組。”

白眠和熊書怡頭上齊齊冒出一個問號。

說完,他就咬抽掉筷子上的包裝袋,自以為很帥的盯著白眠,吐在地上,端著盒飯離開了。

“郭溯揚,你有病吧?”熊書怡起初也是他的事當笑話講給白眠聽,沒想到他真的這麽瘋,不禁開口道:“我朋友都結婚了,對你可沒有興趣。”

郭溯揚又是一聲冷笑,側頭看向白眠道:“有沒有興趣,你說了不算,得看她幹了什麽。”

附近取餐的人不少,聞聲齊齊向他們望來。

白眠解釋道:“我那天真的是在拍朝陽。”

他冷笑頻頻:“你覺得我信?”

“你信不信,那都是真的。”白眠覺得他病得不輕,一臉同情的望著他。

他一臉不想拆穿白眠的表情,又狂又拽的走開了。

營地裏的其他人,一直都覺得他腦子有問題,也不敢招惹他,他反而覺得大家是在怕他,整個人就更加膨脹了。

白眠難以置信和熊書怡對視一眼,熊書怡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奇葩,忍不住吐槽道:“不是,他自戀也要有自戀的資本吧,他長得也就還行吧,能力好像也一般吧,到底在狂什麽勁?”

“我不知道啊,”白眠也很無語,“他也聽到了我結婚了吧?怎麽還能這麽自信呢?”

“天呐。”熊書怡表示不可理喻:“你別搭理他,巡夜看都別看他,有什麽我去跟他溝通,知道嗎?”

白眠一臉無奈的點了點頭。

然而到了換班的時候,熊書怡晚上吃了感冒藥,死活起不來,白眠隻能自己先過去了,郭溯揚見她孤身前往,頓時又是一聲冷笑,等到上一輪巡夜的同事離開了,他靠坐在椅子上,伸直一條腿打量著她:“為了跟我單獨相處,你這手段可不少啊。”

白眠翻了一個白眼,拿著手電筒,獨自往前走去。

“現在又想帶我去哪兒?”郭溯揚單手揣兜跟在她身後,打量著她道:“你這種已婚的,就是玩得開啊。”

白眠猛的轉過身,用電筒照著他的眼睛:“你能不能把嘴給我閉上?我要怎麽跟你說,我不喜歡你,不喜歡你,不喜歡你啊?我老公比你帥一千倍一萬倍一千萬倍,你再跟我裝瘋,我馬上就讓我老公來揍你,你信不信?”

郭溯揚當然也不是真的有病,他就是覺得很好欺負,耳根子看起來也不是很硬的樣子,平時大家有什麽需要她幫忙的,她都沒有任何怨言,對誰都和和氣氣。

他從她第一天晚上來營地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躲在熊書怡身後,就像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羊一樣,才故意沒話找話,引起她的注意,不斷試探她的底線。

如果被他這樣輕薄,她都不反抗他的話,他就有更一步欺負她的動作。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她隻是看著軟,一點兒都不好欺負。

他立馬話鋒一轉,軟著性子,委屈巴巴道:“你不喜歡就不喜歡,你也沒有必要重複那麽多遍吧?”

“你離我遠點兒,”白眠打心眼瞧不起他這種人,覺得她好說話,就覺得是好欺負,變著法子得寸進尺,“有多遠站多遠。”

他老老實實往後退了一步。

“行了吧。”

“站我前麵去。”白眠對他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覺得還是得把熊書怡叫起來,這完全是一個神經病。

“好好好,我站前麵去。”他見她不吃硬,就開始跟她服軟,一副千依百順的樣子,走到她前麵道:“這樣行了吧。”

白眠不搭理他。

想著巡完這一圈,就去把熊書怡叫起來,而他有意拖時間,放緩步調,圍著坑一方一方給她介紹。

白眠仿若未聞,用電筒認真照明以後,從簡易棚裏走了出去。

棚上沒有加蓋,隻在四麵圍了一些鐵皮,隻能起到保護的作用,做不到防盜。

巡完漢代墓葬群的一號坑,而後就是距離營地稍微遠一點兒的前涼家族墓群,前者大多都是斜坡墓道洞室墓,以土洞作為墓室,後者則是三室兩龕的磚砌墓。“1”

深夜的戈壁灘上,一望無際,晚風陣陣。

磚砌墓道的斜坡深長,裏麵亮著燈,但還是讓人覺得背後發涼,白眠沒敢走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淩亂的腳步聲。

她頓時汗毛都起來了。

而腳步聲不是從墓下傳來的,是從身後傳來的,兩輛沒有開燈的越野車,無聲無覺圍上了過來。

白眠猛的轉過身,手裏的電筒已經被人打落了。

走在前麵的郭溯揚聽到聲響回過頭,頓時被白眠麵前的幾個蒙著麵的男人嚇傻了,立刻舉起雙手。

白眠借著墓道裏麵的燈光,隱隱能看見麵前幾個男人的輪廓,沒有輕舉妄動。

一個男人越過她和郭溯揚光明正大往墓道裏麵走去。

為首的男人用刀指著白眠道:“小妹妹,我們來取點兒東西,不害你性命,乖乖把嘴閉上。”

白眠暗自屏住呼吸,不知道這個墓裏有什麽值得他們鋌而走險的,這個墓不算特別大,裏麵的陪葬品也隻是一些普通的金銀銅器,最有價值的就是磚上的壁畫,而且墓室的上方還有兩個盜洞,裏麵的東西,顯然是被“篩選”過的。

“大哥,”過了一會兒,進入墓道的男人匆匆忙忙走出來:“沒有。”

大哥握著刀,不慌不忙質問白眠:“你們清理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什麽比較特殊的東西?”

白眠搖了搖頭。

“妹妹,你可想好再說。”大哥繼續道:“可能是金條,骨器,也有可能是……佛器?”

“沒有見過。”白眠低眉順眼回道。

大哥又看向身後的郭溯揚,“你也沒見過?”

郭溯揚立馬回道:“我也……”

下墓道的男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誰他媽讓你這麽大聲的?”

郭溯揚頓時倒地不起,暈了過去。

“草泥馬,”大哥罵了一聲,狠狠在郭溯揚肚子上踹了一腳,凶神惡煞盯著白眠,白眠壓製著心裏的恐懼,鼓起勇氣和他對視。

“真的沒見過?”大哥重複道。

“我們清理的時候,隻見過一些陶器、銀器之類的。“白眠如實回道。她早些年聽老師說過下墓的時候,盜墓賊就站在自己麵前的情況,但是沒想到她會遇上這種硬搶的。

大哥一言不發打量著她。

他身後的兩個男人也在看她,隨後車上又下來三個蒙著臉的男人,一個體型偏壯的中年男人道:“沒東西就走啊,在這兒愣著幹什麽?”

“老三他們說東西是在的,絕對是他們這群人把東西藏起來了。”

“行了,別把事情鬧大。”中年男人道:“散了。”

握著刀的男人心有不甘,一把抓向白眠的手,“你們放東西的地方在哪兒,帶老子去看看。”

白眠以為他要動手,下意識抬手擋在自己麵前。

握刀男人本就憋著一肚子火,見她還敢躲,正欲握刀上前,卻被她手上的東西晃了一下眼睛。

不止是她,身後的幾個人都被晃了一下。

中年男人眯著眼睛,借著光打量著她手上的東西,但是燈光太暗,根本看不清。於是他打開手電,照在白眠的手腕上,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她的手腕。

空曠的戈壁灘上,隻有風聲吹拂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中年男人才關掉手電筒道:“秦牧雲是你什麽人?”

白眠不知他的意圖,沒有貿然回答。

中年男人向她逼近一步,“他來了嗎?”

白眠還是沒有說話。

中年男人深深打量了她一眼,拉著握刀的男人道:“走。”

“走什麽走?秦牧雲要是真他媽敢來,我現在就廢了他!”握刀的大哥顯然和秦牧雲有仇:“當年滇地鬼穀,他廢了我叔三根手指頭的事,我是絕對要跟他報的!”

“大哥,算了算了,要報也不是現在報,咱們是來找東西的,先走吧。”下墓道的男人道。

“你他媽嚷嚷什麽?”中年男人製止道:“你非要把秦牧雲喊過來才高興是吧?”

“有脾氣他就來!”握著刀的大哥道:“老子不要他的命,都要廢他一隻手。”

中年男人身後的另一個男人冷哼出聲:“這些年四哥他們折在秦牧雲手裏的人少了嗎?老八在藏地直接被廢了一條腿,現在碰到秦牧雲隻敢繞著走,你他媽別給老子找事。”

白眠仿若在聽天方夜譚,他們嘴裏的秦牧雲和她認識的秦牧雲完全就是兩個人。

大哥雖然不服,但還是被勸了下來。

轉身往車上走去。

中年男人走到門邊,又看向白眠道:“我們無意招惹秦牧雲,今天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包涵。”

隨即,微微頷首,往車上走去。

三輛越野車離開後,白眠才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郭溯揚也坐了起來:“你沒事吧?”

作者有話說:

要收尾了,時間不是很準時,抱歉。

感謝在2022-08-03 21:49:55~2022-08-04 23:30: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lain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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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