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劍斬開海一般,同門側過身,或背過身,烏夢榆驟然成了人群的中心。

烏泱泱的一片腦袋,像看熱鬧一樣望了過來。

她極為乖巧地笑了笑,一點不好意思的神色也沒有。

厚臉皮嘛,隻要自己不露怯,就沒有輸!

她遙遙地指著季識逍說:“季師兄來啦,之前聽說他也想講一講十派會武。”

注意力輕而易舉地被轉移到了季識逍身上,大家對於季識逍的熱情顯然比她高,一時間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季識逍。

連孟師兄也笑著說:“識逍,你要說點什麽嗎?”

未等季識逍開口,同門之間已經嘰嘰喳喳地,比聽風還吵地討論起來——

“季師兄在戒律堂前使的那招抽刀斷水水更流,是真厲害,我從未見過有人能把斷水用成這樣。”

“哎,堂主都說了能使斷水三劍的人可以直接免試進戒律堂。”

“……不知季師兄這次的目標是什麽?”

“……”

季識逍先是看了眼烏夢榆,這人笑得很燦爛,可以說是一點也不心虛。

而後,他望著密密的人群,手握著劍,額間的碎發梢上染上一點金色——

“十派會武,劍道上有不懂的皆可以問我。”

“蓬萊劍堂近百年都是衰微之勢,歸雪弟子,不必怕他們。”

他隻說了這兩句話。

聽的人卻是好一陣熱血沸騰,好幾個外門弟子是摩拳擦掌,瞧著那模樣立刻就去蓬萊一鳴驚人了。

“好的,季師兄,我的歸雪劍法最後兩式還不是很了解,一路上得多叨擾了。”

“……可惜師兄到時候必被分進天級組裏,不能和師兄並肩作戰了。”

“蓬萊啊,還從來沒去過……是不是真如書裏寫的金石為底,琉璃為穹……”

“……”

穿書者朱輕羽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蓬萊宗的劍堂近百年確實衰微,百年前的劍道天才隕落之後,再沒有新秀冒出來,目前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但是《問路乾坤》的主角,就是蓬萊宗的。

對主角而言,自然是門派越衰微,越能顯出自己扶大廈於將傾。

原著劇情裏不知出現過多少次,別人看不起蓬萊劍堂,然後再被主角狠狠打臉。畢竟,主角隻是看起來很弱,隨時能夠以弱勝強。

他的視線穿過遙遙的人群,在虛空裏與楚明漪對望了一眼,兩個人很快移開視線。

孟越思的演講結束後,朱輕羽特意落了半步,和大部隊分離開,

從主峰走到半程,他往一條小道裏走去,過了半晌,楚明漪也從那條小道走進。

兩個人在草遍布青苔石痕的下狹縫裏見的麵。

朱輕羽先是使了張隔音的符籙,第一句話便問:“怎麽樣,季識逍他們搞得聲勢浩大,可有懷疑到你身上來?”

楚明漪遲疑:“烏夢榆很懷疑我,但是我用心魔當了借口,暫時搪塞了她,也不知道……”

朱輕羽“呼”出一口氣:“我打聽了楚明漪這位師姐原來的喜好偏好,你這段時間便慢慢地跟著做吧,起碼在外邊,得讓人挑不出錯來。”

他的神色冷下來:“歸雪宗這些穿書者真的是太蠢了,我總算明白什麽叫豬隊友了,明明可以暗著來,現在我們可是要走在陰影裏,不能再被揪住了。”

楚明漪苦笑一聲:“我已經算是半明牌了,接下來可能就隻能看看劇情。你,加油。”

朱輕羽:“還有一件事,木長老,是因為開口說出劇情而死的。”

“什麽?”楚明漪沒能理解這句話,有些愣愣的。

“我們不能對劇情人物說出即將發生的劇情,這相當於窺天命,會損壽數。”

楚明漪怔了好一會,才點點頭:“包括無意間說出嗎?”

朱輕羽迎著她的目光,頷首。

兩人對望著,在這狹縫之間,上方的天空更顯逼仄。

“呼,”朱輕羽歎了口氣,“算一算時間的話,我們即將啟程蓬萊。”

“現在應該是主角爆冷打敗了炮灰師兄,奪得了十派會武的最後一張門票……”

楚明漪勉強笑笑:“想一想還是主角那邊的劇情和煦許多,雖然他性格也挺睚眥必報的,但劇情挺傻的。”

“隻有打臉打臉再打臉,隻要不在他麵前裝,就什麽事也沒有。”

朱輕羽回他一笑,他心知肚明他們二人心裏都沉甸甸的。

告別楚明漪後,他獨自去了歸雪驛,終於等到了來自蓬萊的信。

之前他通過暗號的方式,同蓬萊的幾位穿書者有了聯係,最近便一直有書信往來。

歸雪驛裏人來人往的,他總不太放心,雖說有神魂驗證,但是修仙界神通太多,信要是被錯拿了——

他信裏的內容可是萬萬不能流露出去的。

所以他和小夥伴們一開始就很默契地選擇了英文,雖然大家英文水平參差不齊,但遇到不會的詞就用拚音標注,半猜半蒙之下也能看懂。

再加之他們把字寫得跟鬼畫符一樣,再配點似是而非的漢字,看起來像是在交流陣圖。

朱輕羽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才拆了信,信上隻有兩句話,字卻比往常潦草的程度要更甚——

“別說出劇情,別靠近主角,別……”

筆鋒斷了。

*

孟越思師兄冗長的演講終於結束了。

人群裏爆發出一陣熱烈而澎湃的掌聲,烏夢榆站在人群裏,伸了個懶腰,隨著大流敷衍地拍了兩下掌。

程若師姐麵帶困倦:“可算是講完了。”

烏夢榆:“師兄真乃我輩翹楚,同樣的話能翻來覆去用不同的方式說十遍。”

“哎。”兩個人同時歎一口氣。

季識逍站在相距約二十步遠的桃花樹下,抱著劍,神色顯出幾分閑適來。

“烏夢榆。”季識逍叫她。

“幹嘛?”烏夢榆看也不看他一眼,“我困著呢,別煩我。”

季識逍:“你過來一下。”

他們之間本來還零星隔了兩三位同門,聽了這話紛紛快步離開,於是他們二人之間一片空****,顯得格外突兀。

還沒有離去的同門們,散散亂亂地站著,耳朵卻豎起來,眼睛往他們之間瞟。

烏夢榆:“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我是你養的小狗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由於太困了,語氣神態不自覺帶出了幾分粘膩,聽起來沒有平時和季識逍抬杠的感覺。

反而是,反而是……

不管了,烏夢榆看也不想看季識逍一眼,往前準備回第三峰。

季識逍卻跟了過來。

他步子走得快,很快跟過來:“你的春江花月夜練得怎麽樣了?”

烏夢榆腳步一頓。

哪壺不開哪壺。

“還可以吧,前麵幾式勉強可以用出來。”烏夢榆自己看得很開,本來她的目標就隻是在黃級組裏,和一群同樣水平的小夥伴快樂玩耍(?)

季識逍開口:“我收到了烏長老和薑峰主的信,”頓了頓,“他們讓我多監督你,爭取能進個玄級組的比試。”

烏夢榆:“?”

她懷疑:“你在騙我吧,我爹娘根本不在乎我劍法修為怎麽樣。”

季識逍拿出一封信,字跡確實是她爹的字跡——

“識逍啊,最近能多幫幫小烏嗎,讓她好好練,怎麽也得進個玄級組的比試啊.”

怎麽會這樣!

她爹娘竟然不知會她一聲。

是不愛她了吧。

心碎了。

季識逍走在烏夢榆身旁,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從愉悅變成呆滯,最後有一點生無可戀的味道,連她那些細碎的上翹的頭發也耷拉下去。

他心情莫名好了許多:“就今天開始吧,我看你的樣子,春江花月夜是速成不了了,練點簡單點的吧。”

烏夢榆掙紮一下,去歸雪驛翻了翻自己的信件,竟也收到了來自蓬萊的信——

“小榆呀,我和你娘呢,已經到蓬萊啦。”

“孩子啊,這段時間多練練劍,我跟你娘被選進了玄級組的比試裏,負責考核嘿嘿,到時候嘛,嘿嘿嘿。”

“……”

能把放水說得這麽理直氣壯,不愧是她爹。

哈哈哈哈哈哈,烏夢榆又開心啦。

果然爹娘還是愛她的。

她收了信,就去找季識逍練劍。

她問:“有沒有那種既簡單,威力又大還沒有什麽後遺症的劍法?”

季識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