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雁去,蟲鳥唧。繁星亮,篝火淒。

明月與商隊們在空曠地方上搭起帳篷,然後在帳篷前燃起篝火烤肉。

白天忙勞如蜜蜂,晚上閑樂作神仙。你敬他喝我笑,打破淒夜的寂靜。

明月雖然與商隊們生疏,但眾人的閑言可笑,他情不自禁的浮起笑容。

突然,眾人側麵一處,喊了起來道:“秦總管快過來乾一杯!”

明月隨叫聲轉目,向著藍衣中年人的秦總管望去,對方同時也回視,然而動步走了過來坐下,問道:“習慣嗎?”

明月微笑點點頭道:“還可以吧!”

秦總管也點點頭道:“可以就好!”

話音剛落,在旁的一名商隊員遞杯酒給他,道:“秦總管來乾杯!”

秦總管欣賞的接過酒杯,傾向明月道:“今天辛苦你了,來乾一杯吧!”

明月樂意,舉起杯道:“好,來!”

“咚”響起幾個清晰悅耳的碰杯聲,諸人興高采烈,朝天灌酒入腹。

秦總管舔舔嘴唇的甘酒,放下酒杯,隨口道:“我們在一起同渡患難的日子也許要一段,我看你還是去向‘他’道個歉吧!”

明月閃出疑色,道:“向誰道歉?”

秦總管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今天你對不起誰了。”

明月聽言一怔,道:“不是吧!她像是母老虎,會不會咬人啊?!”

秦總管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拍拍,道:“這隻是場誤會,她不會咬你的,放心吧!快去,要不然我們也沒好日子過。”

“真的要去?”明月徘徊的目光瞅向他。

秦總管凜然道:“難道還有假的嗎?”又指向一個帳篷,續道:“中間那個。”

明月被催無奈,隻好起座,向中間那個帳篷走去。

到了帳篷門前,他霍地止步,回頭向秦總管望一眼,隻見秦總管仍是搖搖催促的手勢。依這種情況,他不進去都不行。

於是他唉了一聲,揭帳簾躡足進去,在淡光之中隻見一位白裙女子,頭上簪著一雙鳳釵,伴著額前柳發,在桌前晃來晃去,仿佛在寫著什麽?

明月輕輕走過去,來到她前麵,突然一問道:“你在寫什麽?”

白衣女子寫的入神,被他一問驚怔,抬起俏臉,嬌哼一聲,狠狠道:“你進來幹什麽?”

明月哦了一聲,很不留戀的轉身,道:“原來不是你啊!那我出去了。”他本意想進來道歉的,誰知目下聽到對方要趕他走。他非常高興,不須說出世界最難‘對不起’這三個字,也可以混過去。

白衣女子聽他這麽一說,大惑不解叫住,道:“那你想要找誰?”

明月止步轉身,道:“我本想來找那位俊男道歉,可惜他沒在。”他口中的俊男,他知道是眼前這位女子,然而不敢虛言混過去。

白衣女子聽得心花怒放,玉立了起來,整理一下衣冠,道:“難道我不像你所找的那位俊男嗎?”

明月故意向她打瞧一番,笑道:“有點像!有點像!”

白衣女子言歸正傳,幹咳一聲道:“那你還不快道歉。”

明月矯揉造作道:“道什麽歉?”向別人道歉確實是一件難堪的事情。

白衣女子知道他在耍她,向他白一眼,厲聲道:“明知故問!”

明月佯裝無知,笑道:“我就是不知才問嘛!如果知道還問,豈不是沒事找事做?”

白衣女子嬌嗔道:“我看你不是想找事做,而是不想道歉!”

明月好笑道:“我暈!我是來給俊男道歉的,幹什麽要向你道歉!真是的。”

他還在玩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無奈,岔回剛剛的話題,道:“你剛剛不說了嗎?我和你所找的人很像嗬!”

明月點點頭道:“是很像,但是他是男的,而你是女的,所以你不是我所要找的人。孤男寡女共室一處久了不好,我先告退了。”

他擺明就是耍賴不想道歉,白衣女子按捺不住,倒怕他一走了之,叫住道:“且慢!你稍等一會,我馬上去化個妝,讓你心死踏地的給我道歉。”

明月聽她這麽說,想不道歉都不可以了,更不想她搞得不男不女樣,急道:“好了!給你道歉便是了,不要再去弄個帥哥來我看,嘔心死了。”

白衣女子喜上眉梢,瞅向他道:“那你快道嗬!”

“那……那對不起了!”說完,明月即想拔步而逃。可沒那麽幸運,白衣女子喝道:“甚麽?隨便說一聲對不起就想走?你當我是什麽?”

明月止步回身道:“歉我都道了,為什麽還不能走?”

白衣女子俏臉側一邊道:“那好!我砍斷你的手臂,說一聲對不起可以嗎?”她知道明月剛剛把她當猴耍,所以現在公報私仇。

明月攢眉道:“不是吧!我隻不過是摸一下你的胸,何況又是無意的,你既然要砍手,這樣玩法太絕情了?”

白衣女子一副正經的模樣,道:“誰和你玩了,拿你的手出來。”說著伸出一隻玉手。

明月為之動心,雙手相互摸一下,倒怕失去它,沉聲道:“除了砍手之外,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白衣女子內喜,料到他膽怯了,想了一想,浮出媚笑道:“要是你今晚陪我去抓螢火蟲,那就既往不咎。”

明月鬼靈精怪一笑,道:“三更半夜,孤男寡女,這種場麵不太好吧!”

白衣女子為之動怒道:“你腦子別裝那麽多髒水好嗎?到底去不去?”

明月推三阻四道:“這裏有瑩火蟲嘛?”

白衣女子回想美好的記憶,嫣然一笑道:“有!之前我和我父親還抓過好多好多呢……”

明月長籲道:“瑩火蟲有了,可是惡鬼也不少,我們還是別去為妙。”

白衣女子秀目一亮,狠狠道:“我就知道你和老鼠是同輩,隻會欺負我這樣的女流之輩,不敢逛夜林。”

明月仰空傲訴道:“我會是那樣的人嗎?想當年我……”他有可能被鼠老大感染了。

白衣女子沒讓他嬌傲下去,截言一喝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別再當年了,鼠輩……”

明月啞口無言,拿她沒辦法,委屈道:“好好好!去抓瑩火蟲吧!”

……

借著星光,明月拔步跟隨著白衣女子的背後,踏上了禿沙大道,又沿著草塘岸邊前進,邊走邊聆聽了一會浮漚聲。

驀見前方有片森林,樹叢旺盛,烏黑籠罩,卷風陣陣,樹葉長吟,旁草掙紮。

明月一觸動心,搭起二手緊抱胸膛,左盼右顧道:“這裏如此陰森,依我之見,回去為妙。”

白衣女子笑一笑道:“陰森?我看是害怕了。”

明月倏地挺胸道:“我未曾怕過,我隻是擔心你而已。”他自小風餐露宿,種種危惡見其不少,不過眼前這片森林確實令人駭心。

白衣女子格格笑道:“你還是先擔當你自己吧!我自己回照料自己的。”

明月傲然道:“我都說我不怕了,隻是感覺這裏有點不對勁,你看前方盡是陰森森。”一手指向前方一片森林。

白衣女子打下他的粗手,道:“不怕就走,像個娘們樣,婆婆媽媽。”

……

他們二人踏入森林中。

陡然,白衣女子歡天喜地的嬌叫起來,指向前方道:“喂!你看!”

明月沉思被驚醒,向前方一望,隻見:綠光閃閃如天上星,上下紛紛宛冬飄雪,一燈燃燃能亮八方,草道黯淡多行不憂。

見到這等情幕時,明月心中的憂慮即時拋開一邊,迅速騰過去,展開熊掌朝空一拊,虛空立時少了一點光。

他一張開雙手,綠光耀耀映遍他的小臉蛋,當下見到他容笑甘甜,這種悅趣還是人生第一回所遇。

他信手把手中的瑩火蟲,移轉給身旁的白衣女子,道:“送給你!”

白衣女子俏臉飛起二朵紅花,道:“謝謝!”

她的嬌聲充滿了青春浪漫,明月沒被感染,瞅著晃來晃去的瑩火蟲,長歎道:“瑩火蟲這麽的多,可惜沒東西裝。”

白衣女子喜孜孜,從腰間抽出一塊布,道:“這裏有白布袋。”

明月接過白布袋,笑道:“原來你早有準備啊!”

白衣女子不屑道:“那像你啊!”頓了一頓道:“若是你能抓滿這個白布袋的瑩火蟲,那我們的帳就一筆勾消。”

明月微笑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於是,白衣女子就坐在一旁,而明月在萬光之中前赴後繼;騰空而起;如猴蹦跳;繞樹追罩;繞著繞著,不知繞了多少回才停下。四處顧望一眼,發現白衣女子的芳影全然匿跡。

他邊走邊自語道:“人呢!不會自個溜回去了吧?!”說著向著四處喊道:“姑娘,你在那啊!姑娘,你在那啊!姑娘,你在那啊!”

陳陳的呼喚聲,隨著窈窕森林而去,可卻未能得回應的信息。他百般無奈,蹴回白衣女子剛所坐之處,可見此地的瑩火蟲一一消沒,隻留下一片黯寂。

他隻好一邊走動,一邊呐喊幾聲,仍是杳無音信。

沒走幾步,他突然“哎呀”了一聲,覺得左腳踩到一根刺。於是提起左腳,借著白布袋中的瑩火光往下一照,便見一個鳳釵。

他撿起來,仔細打量一番,道:“這個鳳釵…?好像是白衣女子的…?莫非出事了?”

自語間,又借著白布袋中的瑩火光,往地上仔細一看,便見幾個五尺長三尺寬的腳步,附上尖腳甲。

他登時恍然大悟,原來是惡鬼,難怪說她被抓了?隨著他提著瑩火燈,低頭測查,跟上惡鬼的步伐走去。不出多時,走出了森林,踏近一座屹立巍峨的岩石山。

其山突突露齒白,身腰係卷風,尖頂罩伏苓,腳下無蟲聲。不過不時有如獸類的‘哞’聲繼繼傳來。

明月側耳聆聽,竊聲而行。

走了百米,隻見一口山洞,其大嘴怒張,露出石筍利齒,其內火光忽昏忽亮,不時吼出“哞哞”的尖聲。

明月覺得內頭定然有情況,於是縮身躡足進去,藏頭收尾,隱蔽在一塊岩石上。然後慢慢地伸出疑目,便見離視線二十米的白衣女子被綁在一台岩石桌上,惡鬼們皆是垂涎三尺,凝視著她嫩肉滑皮的臉蛋。不時惡鬼們突然你推我拉,似乎在那爭得佳肴。

惡鬼人數大概十多隻,明月孤身一人,隻覺得手足無措,暗怨叫你別來又不聽,現在在那你撕喉大叫有什麽用。輕歎一聲,看來吃虧的人又是我了。

思忖間,又伸出頭窺視動靜,眼見惡鬼們又在爭食。一部份在你爭我鬥,另一部份嘴掛饞涎,挺著長鼻在白衣女子的香軀上遊嗅,而白衣女子害怕的閉目呻吟。

陡然,惡鬼們忍不住眼前佳肴的誘惑,亮起利甲,仿佛準備動餐。明月當下被逼無奈,唯有拿出的技能。

深呼吸一口,張嘴露犬齒,接著雙手起虎爪,然而蹙眉死鎖,挺著胸膛,撲撲吼聲;向惡鬼們跨去。

白衣女子見他步步盈來,驚喜交集,叫道:“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惡鬼們一聽,沿著她的視線瞅向正要前來的明月,心下喜不可遏,居然無緣無故間,多走出一個鮮嫩的獵物。

有幾隻當下按捺不住貪欲性,撲到明月前麵,豎起尖甲就緒進攻。其實它們隻覺得明月是人類,沒任何厲害之處,所以才膽大妄為。

明月目下已懷著決一死,豈會畏懼它們步步前來。伸首張嘴,向它們高吼一聲“牙……”

尖高的音波虛虛實實,朝著惡鬼們推去。

惡鬼們聽音驚心,畏懼著縮退幾步。

白衣女子同時打寒噤起來,呐呐道:“這個聲音為何這麽像夜叉?”說著撐起頭,瞅向明月,暗忖莫非他就是爺爺曾經所說過的轉輪聖帝?不過不可能,轉輪聖帝七寶皆齊,而他窮溜溜。

思忖間,隻見明月的高吼聲步步接近,而惡鬼們仍是膽怯退縮一邊。

來到岩石台,明月給白衣女子解開了葛藤,正想並肩逃離。

正時,洞裏內走出一個惡鬼,身形高大,蠶目凹眼,兩頰突突,虎牙尖鋒,仿佛是惡鬼們的頭。

它一出來就向稍微動步的明月、白衣女人瞧一眼,猜知獵物欲想逃跑,怒目立即橫向膽怯一邊的惡鬼們吼喚。

惡鬼們不敢違拗,壓下心中的駭意,豎起指甲向明月走來。

明月眼見它們一步一步嗆來,當下覺得不妙,伸頭高吼“牙……”尖高刺耳的音波再次送入惡鬼們的耳內。

惡鬼們毛骨悚然,蹌蹌後退,白衣女子也抖抖縮靠在明月的背後。

可在一邊的惡鬼首不但不怕,反而凶凶巴的向明月前麵騰來,高吼一聲“哞……”它不愧為惡鬼們之首,連夜叉之音毫無放在眼內。

明月也不示弱,還它一聲“牙……”

它更不願意露出遜色,還一聲“哞……”

因此,退縮一旁的惡鬼們見壯壯膽,跟著它吼了起。

明月一見暗叫不妙,向身後的白衣女子,道:“不好了!這隻惡鬼不怕我,我們還是快逃吧!”

白衣女子仍在顫抖中,道:“好,我們快走吧!”

明月顧慮道:“我再吼一聲,你就往外麵跑,知道嗎?”他害怕白衣女子的靈步不夠敏捷,所以墊後作掩護。

白衣女子全心全意點頭默契。

在她一生中,還是頭一回見過這樣英勇的男子,縱然眼前的明月指她向東,她一樣願意,何況目下危機迫眉。

於是,明月伸頭張嘴高吼一聲“牙……”,她迅速轉身朝著洞外騰去。

不需多時,明月也匆忙的往洞外跑,惡鬼們也哞哞的追出來。

一到洞門前,明月急速拉著白衣女子的玉手,借著淡昏的星光,跑著跑著,跑出了岩石山,又拚命著在森林中穿越。

綠光閃,冬飄雪,點點燃,照四處,為明月與白衣女子開一條清析的通道,直徑向森林外去,使明月、白衣女子高枕無憂,再次踏上浮漚的草塘邊。

陡然間,白衣女子被石頭絆倒,嬌叫一聲“哎呀”。

明月止步道:“你真麻煩,都說不要來了,卻又不聽,看現在搞得成什麽樣?”

白衣女子嬌聲,怨道:“你不麻煩就行了。”

明月無奈煩,長籲道:“你還能走嗎?”

白衣女子嬌氣站了起來,走幾步又“哎喲”幾聲,道:“不能走了,要麽你先走!”

明月顯背道:“都說你麻煩了!快來!我背你!”

白衣女子扁一下嘴,很不客氣趴上他的舒背,壓了他沉了一沉。

陣風卷過不留影,輕足一蹬不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