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聶如風

這不像個乞丐的手啊。

老頭接了杯子,大口喝了水,又很快吃完了手上的饅頭,以及那一盤韭菜雞蛋。

王蘭香麻溜的收了盤子和筷子,就開始趕人,“老哥,吃飽了就走吧。”

老頭坐著沒動,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王蘭香的臉又拉了下來,張德勝神色也有些微妙。

哪有乞討的吃飽喝足還不離開的?

老頭見一家人都神色拐子的盯著他看,他抬頭看向張德勝,語氣帶著乞求,“我身體不舒服,可以在你們家歇息一天嗎?”

依舊是外地口音。

“身體不舒服?大爺,你咋的了?”

張檸關切的問。

“頭暈,乏力。”

“身體不舒服我們更不敢收留你,你要是在我家出點啥事,我們可擔不起責任。”王蘭香又趕人。

“我隻是累了,沒什麽大問題。”老頭說,“我並不是乞丐,也不是流浪漢,我家鄉遭了災,我來這邊尋親,可他們都搬走了。我被人偷了行李,手上沒錢,所以才淪落至此。”

“原來如此。”張檸看著老頭,見他神情黯然,說話時表情嚴肅認真,並不像撒謊。

她的視線又落在老頭的手指上,怪不得她感覺他不像真正的拾荒老人。

張檸怕她爸媽沒聽懂,又將老人的話重複了一遍。

張德勝聽了張檸的翻譯,哀歎了口氣,點頭,“原來是來尋親的啊?我聽電視上看過,前段時間川省是遭過災,沒想到這麽不幸,讓老哥給遇到了。”

老頭見張德勝這個一家之主已經對他產生同情和憐憫之心,便又說道,“謝謝好心人管飯,我這一路遭了不少罪,看到這姑娘善良,想必她的父母也是心慈之人,這才尋著進來碰碰運氣。沒想到你們一家如此熱情良善,好心會有好報。”

老頭說的情真意切。

張德勝很豪爽,“老哥,你別這麽客氣,外麵這麽熱,在家多歇一會再說。”

對於張德勝的決定,張順等人沒有異議。

家裏收留要麵客也不是一次兩次,他們習以為常。

王蘭香卻是拉著臉,全身每個毛孔都在拒絕。

不是她小氣,而是……這老頭實在太髒,太邋遢。

“大爺,我給你打點水你洗個臉吧。”張檸見她媽皺著眉,一臉嫌棄的睨著老頭看,似乎下一秒就會無法忍受,給人趕出去。

的確這副髒兮兮的模樣,是很別扭。

張莉也是看不過去老頭的可憐樣兒,“爸,你有沒有不穿的舊衣服,給大爺一件,把他身上這破爛衣服換了,看著怪可憐的。”

“有,我衣服多著呢,順子娘,去炕櫃裏找件我的線衣給老哥。”張德勝坐在炕頭吩咐王蘭香。

王蘭香氣呼呼的站在一旁嘀咕,“就你們善良。”

王蘭香嘴上吐槽著,最終還是打開炕櫃找了張德勝淘汰掉的一件洗的發白的長袖線衣和一件腿彎處很皺的黑色布料褲子扔在炕上。

張德勝拿了衣服遞給張順,“去到外麵換吧,順子,再給打盆水洗洗。以前來的要麵客,也沒這麽邋遢的,洗幹淨了來炕上歇歇,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跟我來吧。”

張順領著他出去,拿著臉盆打了水,端到大門旁邊,又給他拿了張德勝的衣服,“再在這洗吧,洗完把我爸的衣服換上。你那個該扔了。”

“謝謝,我自己來。”老頭提著自己的蛇皮袋子,放到院牆旁邊,蹲在牆角洗手。

張順也沒再管他,進了屋。

旁邊沒了人,老頭眸子動了動,才放心的取下了頭上的鬥笠。

他洗幹淨了特意抹在臉上的泥灰,真麵目暴露在空氣中。

如果張檸現在從屋裏出來,定會嚇暈,或者興奮暈。

這個看起來隻有五十歲左右,皮膚白皙光滑,目光炯炯有神,仙風道骨的男子,正是她前世的師父聶如風。

聶如風打開蛇皮袋,在裏麵扒拉了兩下,近看裏麵各種寶貝。

他看著蛇皮袋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拿出裏麵的各種易容道具,以最快的速度在臉上搗鼓了幾下。

再抬頭,就見他皮膚黝黑,“長”著山羊胡,右側眼角那還有塊大大的燒傷疤痕。

短短幾十秒,整個人麵目全非,甚至連氣質都變了。

典型的扮什麽像什麽。

顯然技術嫻熟。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此次出來,真有趣。

張檸吃完飯回了西屋,打算躺炕上歇息,進屋時,看到院子裏背對著她,已經換上了她爹的舊衣服的老頭,關切的喊道,“大爺,你洗完就去屋裏和我爸一起休息啊,別客氣。要是身體不舒服,可以給我說,我給你瞧瞧。”

聶如風睿智的眸子微動,背對著她詢問,“姑娘懂醫?”

“哦,對,我看了很多醫書呢,小病小災的還是可以瞧出來的。”

張檸說完回了西屋,往炕上一躺,直接挺屍。

聶如風在聽到她說看了很多醫書時,神色微妙。

果真隻是看了些醫書……而已?

葉白那小子可不是那麽說的。

他換裝後,整個人看著清爽了很多,張德勝熱情的將人叫進屋,二話不說拉到了炕上歇息。

王蘭香氣的拉著臉,想罵張德勝假菩薩,

人已經領到了炕上,張莉怕她媽發脾氣,硬將她拉出了屋。

“媽,檸檸拿回來的布,讓我給同學做衣服,你和我一起做,我怕我做不好。”張莉竭力轉移王蘭香的注意力,平息她的怒火。

“走吧。”

母女倆進了西屋,檸檸在炕上睡覺,她們坐在縫紉機前,動靜很小的比劃著,剪裁。

布上麵張檸標了尺寸,張莉嚴格按照尺寸來剪裁。

張檸睡醒時,已是下午時分,她揉了揉眼,坐在炕上打了個哈欠。

“檸檸,你看,這個衣服我已經剪裁出來了,媽幫我一起做的,現在就剩倆袖子了。”

張莉看到張檸醒來,急忙將做的半成品拿過來讓她過目。

張檸又揉了揉朦朧的睡眼,這才徹底清醒,她看著張莉手上做了一半的衣服,不由誇讚,“不錯呀,速度這麽快。不過,姐,你可得給人做好點,不能有瑕疵,畢竟這是掙錢的。”

“我就按你說的,尺寸比你的那件稍微小點,我也沒見人,大小不敢保證。但其他方麵絕對沒瑕疵。這些日子,我可一直練習呢。”

王蘭香拿著剪裁剩下的布料打量著,“這塊布太大了,得有兩米,剩下好一塊布頭,得給人家連同衣服一起裝上,別占人便宜,”

陳雅芝有錢,扯的是最時興,質量最好的布料,顏色也好看,做出來的衣服自然比他們之前用布頭拚湊的漂亮很多。

“目測應該沒問題,你們做吧,我去給哥針灸。”

張檸出了屋,視線落到廠棚下,白皙的小臉滿是錯愕。

這老頭咋還沒走?

還和她爹一起剝苞米皮?

這個人是那老頭吧?

除了身上那件她爹的舊線衣,和那頂鬥笠帽,其他方麵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她進屋前,老頭背對著她,她沒看到他的臉,原來這人洗幹淨長這樣?

天呐,水可真神奇啊。

“爸,我大哥呢?我給他針灸。”張檸朝剝苞米皮的張德勝問道。

張德勝抬頭看到張檸起來,回道,“你哥啊,他等了你好久,不見你醒來,去小樹林拴牛了,馬上就回來。”

“哦,那我等等。”

張檸提了個小板凳,坐下。看著幫他爹幹活的大爺,實在好奇,眼看太陽落山了,他咋還不走?

這節奏,怕不是想借宿?

張德勝剛開始聽不太懂老頭的話,這會倆人幹著活,聊了好一會,老頭刻意語速放慢,張德勝也能聽出個大概意思。

“檸檸,這位老哥身子虛弱,在咱家休養兩天,你們沒意見吧?”

休養兩天?

張檸神色微妙。

尋親未果,他應該求助政府有關部門才對啊,住她家算怎麽回事?

張檸未說話。

聶如風剝苞米的動作一頓,出聲裝可憐,“在這鎮子上逗留太久,大家對我冷漠相待,被當成流浪漢到處驅趕,實在無奈。好不容易碰你們這樣善良的好心人收留,如果可以,希望在叨擾一夜,養好精神明天再上路。”

他語氣謙卑,帶著幾分請求的意味。

張德勝和老頭已經相當熟絡。對於他提出借宿,自然是毫不猶豫的答應,“唉,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你在咱家好好歇著,等休息好了再走。咱農村人,生活條件艱苦,但兩頓粗茶淡飯還是管的起的,你不嫌棄就好。”

“不嫌棄,那就謝謝老弟了。”

聶如風剛開始剝苞米剝不快,這會跟著學了學,速度已經可以趕上張德勝了。

他用實際行動提醒一家人,他們的飯他不白吃。

張檸坐在台階上,聽到老頭的回答,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至於意見什麽的,自然也是沒有的。

不過他說要在家歇息兩天,她爸欣然答應。

這……她媽怕是不會同意啊。

果然……

王蘭香聽到院子裏幾個人的對話,扔下手中的活計,風風火火的從屋裏跑了出來,衝院子裏嚷嚷,“你們說啥?這人要在家住兩天?家裏哪有地方住?”

張德勝對於王蘭香小氣吧啦的態度,相當不滿,“晚上你和閨女擠一擠,老哥跟我睡。就兩頓飯的事,也吃不窮你,你這麽大反應幹啥?”

說完,他衝聶如風尷尬一笑,“女人家小肚雞腸,老哥,你別在意,安心歇腳,休養好了再回。”

“好。”聶如風一臉感激。

王蘭香站在西屋門口,聽到張德勝壓根不拿她當回事,自顧自的做了決定,她氣的直喘粗氣,“我在這個家,現在是一點說話的權利都沒有嗎?檸檸,你快說說你爹。”

“媽,你別激動。”

張檸將王蘭香拉進屋,勸解道,“媽,就給我爸個麵子吧,他說的沒錯,人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王蘭香一屁股坐在炕頭,氣呼呼的小聲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不是我小氣,是這來曆不明的人,可不敢盲目收留。前些日子,大山的老丈人家,晚上收留了個要麵客,早上一看,鋪蓋卷都背走了。這種人,可得小心點。”

李大山老丈人家出現的要麵客的個人行為,直接波及了整個要麵客行業。

此事傳遍了附近幾個村子,搞的其他要麵客都不好混了。

張莉瞅了眼院子裏剝苞米皮的老頭,也低聲勸道,“媽,這世上還是好人多,那種忘恩負義的人畢竟是少數,再說我們留個心眼就是了。我們這一大家子,還看不住一個老頭?你看人都幫我們幹活呢。”

兩個閨女一勸解,王蘭香饒是心裏不樂意,也沒再執意趕人。

氣呼呼的在屋裏做衣服。

張順回來後,張檸給他針灸。

聶如風坐在廠棚下,手上剝著苞米,視線卻是頻頻往偏房方向掃。

他眸子微眯,手上幹著活,恭維張德福,“老弟,你這女兒居然會醫術!你可真是有福。”

聽聶如風誇讚張檸,張德勝麵上滿是自豪之色,語氣帶著濃濃的炫耀和驕傲,“那是,老哥我跟你說,我這閨女是高中生,有文化,會的可多呢。治好了她哥和她媽的病不說,還會用新技術種地。鋪地膜種蔬菜,你聽過吧?我家是這方圓十裏頭一戶。她還會寫文章,在報紙上都發表了。”

聶如風接話,“真是個奇女子。”

“她小小年紀會醫術,是不是從小拜過師?”他狀似漫不經心的詢問。

“沒有。”張德勝一臉自豪,“孩子自學的,喜歡看醫書,咱這山上草藥種類也多,對著書本就認識了。醫書上各種治病的藥方她都記得很熟,還學了人體穴位,總之有文化就是好。”

張德勝不識字,在他眼裏,書裏啥都有。

“自己就認識中草藥?”聶如風挑眉。

張德勝聽出聶如風帶著懷疑的語氣,急忙擺證據,“老哥,你可別不信,我這閨女的能力可是經過專業人士肯定的。前段時間,我家二小子部隊的一個軍醫來咱這邊,還請我家閨女去部隊教他認草藥呢。後來那軍醫還為此請我吃了飯感謝我,對我家檸檸的能力非常肯定,一個勁的誇她聰明有本事。”

聶如風山羊胡抖動著,對於張德勝的話,回以禮貌的微笑,“老哥真是好福氣,閨女如此聰慧。”

不過,說葉白那小子對他閨女能力讚賞這一點,他怕是不能苟同。

那小子明明將這丫頭說的一文不值。

對於聶如風的恭維,張德勝顯然很受用,心情相當美麗,“大家都這麽說,嘿嘿。”

“我去解個手。”聶如風站起身。

張德勝給他指路,“茅房在那邊,從偏房拐角過去就是。”

“好。”聶如風順著張德勝所指的方向走過去,佯裝腿麻,步履蹣跚。

在路過偏房門口時,看到門簾搭起,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微側,餘光輕瞟向屋中。

雖有幾米距離,卻是憑借著極好的視力,清晰準確的瞥到炕頭趴著的年輕人的腰部位置。

三焦俞、腎俞、氣海俞、關元俞等穴位,紮了銀針。

從針露在外麵的長度可以看出,落針的手法嫻熟,深淺正好。此等針灸手法,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練成的。

更不可能隻是憑借醫書上的內容學習。

向來波瀾不驚的眸子,盛滿驚愕。

驚愕的除了她的醫術。

還有……

剛才正好看到她行針。

手法與他,如出一轍。

就連姿勢,都像複製。

聶如風走向茅廁。

心底掀起波濤駭浪。

張檸行針時,感覺到有人從門口台階下經過,去了茅房。

最平常不過的舉動,她並未有任何懷疑。

針灸結束後,張檸打算給張順煉藥丸。

家裏沒有蜂蜜了,村頭有一戶買野蜂蜜的人家。平時都是去他家買?

王蘭香看到院子裏的人就想罵人,索性眼不見心不煩,跑去村頭買蜂蜜。

蜂蜜買回來後,張檸煉蜜,拌藥。

捏藥丸的時候,照例全家出動。

張德勝從廠棚下一堆苞米裏起身,將身上粘著的苞米須揪幹淨,朝聶如風說道,“老哥,你歇會,別剝了。我去幫忙給我家順子捏藥丸。”

“你閨女還會煉藥?”

聶如風聞著從廚房方向飄出的濃鬱的中藥味,克製著內心升起的各種疑問,開口。

“會,我閨女嚴格按照醫書上的方法來做的,效果特別好,我家順子都能扛動化肥了。”

張德勝興衝衝的炫耀完,找了張檸買的保鮮膜手套,在廚房門口等著開工。

按照比例拌好的中藥粉在一個不鏽鋼大盆裏,溫度差不多的時候,張檸說可以開始。

大家配合默契,案板支好,放捏好的藥丸。

聶如風坐在一旁,看著一家人齊心協力捏藥丸,充滿探究和好奇的再次視線落在女孩臉上。

針法像他,煉藥的功力,與他不相上下。

煉製中藥丸,看似簡單,其實對於比例,火候,時辰要求都相當嚴格。

一樣掌握不好,功效都會大打折扣。

說是他的徒弟,絕對夠格。

那麽問題來了。

他何時收過徒弟?

聶如風揪著那一撮假胡須,百思不得其解。

他這些年,四處遊曆,見過很多奇人異事。

他自認為見多識廣。

葉白說有個小姑娘冒充他的徒弟,他當時本來是當他信口雌黃。

可那小子說的煞有其事,說小姑娘一口咬定自己的師父叫聶如風。

他見那小子說的認真,並不像撒謊,當然他也不敢對他撒謊。

他便開口讓他畫出小姑娘的畫像。

他知道那小子畫功不錯。

聽說小時候的夢想是當畫家來著。

後來非被那昏庸的爺爺拉著學了醫。

葉白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很認真的畫了張女孩的畫像。

然後,他裝了畫像,提著自己的一袋寶貝,直接就上了火車。

聽到葉白控訴這個小姑娘。他第一反應是,江湖上有人冒充他的名諱隨意收徒行騙。

這次過來跟蹤這個姑娘,也是為了摸清她的底細。

如果真有人冒充他收了她為徒,他定能揪出行騙者。

樹大招風,如今的他,名聲在外。

拜師者趨之若鶩,同行眼紅羨妒。

這也是他為何喬裝打扮四處遊曆的原因。

他做好了打擊假冒者,維護自身名聲的準備。卻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被推翻。

她的針灸手法,以及今天在藥鋪看到的那張藥方,加上她煉出的中藥丸氣味……

皆與他有八分相似。

這世界上或許有第二個人叫聶如風,卻不可能有與他的治療手段如此相似之人。除非他手把手的教。

隻是很遺憾,這輩子,他還沒碰到真正讓他傾注心血手把手傳道的有緣人。

這一年來,倒是遇到了兩個好苗子。

葉白那小子算一個,姓何的小子也合他心意。

都尚在考驗中。

此時,看著女孩恬靜認真的捏藥丸。

聶如風眉頭緊皺,冥思苦想,不得解。

他忽而想到,曾在遊曆中,遇到一個自稱高僧的老者,曾對他說的一段話。

他說,“雲駛月運,舟行岸移,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

對於和尚的神叨,他向來嗤之以鼻。

沒有誰生病是念了幾句經就能痊愈的。

口口聲聲說普度眾生,從死亡線上往回拉人的,是他一等人。

一針一術走天下。

走哪治哪。

真正意義上的普度眾生。

“和尚,怎麽?你跟著我,是看出我疾病纏身還是有血光之災,不用給我搬深奧的佛經。直接講重點。”

和尚依舊高深莫測,“你本是行醫救人之人,血光之災,暫時沒有,以後會不會有,看你能否遇到幫你渡劫之人。”

“哦,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幫我渡劫?”他嘲諷。

“一念愚則般若絕,一念智則般若生。”

赤腳僧人留下一句匪夷所思的話,絕塵而去。

腦海裏突然想起葉白對她的描述和控訴,聶如風看女孩的眼神,變的深邃。

他輕聲呢喃,“一念愚則般若絕,一念智則般若生。”

……

此時,京都。

“木頭,不好了,聶大師又不見了。”

葉白無精打采的找到秦家,癱坐在沙發上,對於收拾行李的秦鋒苦著臉吐槽。

秦鋒拿了行李箱出來,準備收拾東西,他語氣淡漠,“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麽,我跟他又不熟。”

“不是,你知道嗎?我回來以後,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急忙將我那個小辣椒張檸冒充他徒弟的事跟他學了。他聽完,讓我給他畫小辣椒的畫像,我也乖巧的照做了,結果,他拿了畫,翻臉不認人,二話不說,一個閃身,人就跑了。”

想起那天晚上他去找聶如風的情景,葉白後悔的捶胸頓足。

好不容易見到大神,他提那小辣椒幹嘛?

秦鋒聞言,裝行李的動作一頓。

聶如風讓葉白畫了張檸的畫像?

葉白開口問他,“你說他會不會去那個窮山僻壤的地方找那小辣椒算賬了?我就說嘛。她肯定是冒充的,聶大師聽我說他有個徒弟的事,當時那表情,明擺著就是不知情。”

“你說,聶大師去找張檸了?”秦鋒側目看向葉白,俊臉微愣。

葉白點頭,“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你是何時見的聶大師?”秦鋒又問。

“就是剛回京都的第三天,我爺爺說,他聽到風聲,聶大師遊曆回來了。讓我趕緊去醫館找他,生怕他不見我,我給他來了個突然襲擊,然後我問他我試用期是不是該結束了?讓我正式磕頭拜師。當時過去時,我茶都是自備好了,就算硬灌,也要讓他喝了我的拜師茶。

當時聶大師對我態度相當冷淡,為了緩解氣氛套近乎,我就把小辣椒的事給告訴他了。結果我一說完,他讓我畫了張像,他便猝不及防的跑了。”

“都怪我,偏偏在那個節骨眼上多什麽嘴啊我。就不能憋到敬了茶再告狀?真是……我真想撕爛我這破嘴。”

想起自己差一點就拜師成功,結果毀於話多。

葉白痛心疾首,恨自己恨的牙癢癢。

秦鋒看著他張牙舞爪撕著自己的嘴,一陣無語。

他補刀,“我記得,你毀於這張破嘴的事,可不止這一件。”

葉白噘著嘴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木頭,你就別往我傷口撒鹽了,我這嘴也不是每個把門的。這次辭職的事,我就瞞的死死的,誰也沒告訴。”

秦鋒語氣輕飄飄,“這不是告訴我了嗎?”

“這不是沒拿你當外人嗎?你可不可能出賣我,此事千萬不能讓老頭知道,等我辦好了手續,就學聶大師,醫藥箱一背,瀟灑走天涯。”對於外麵的花花世界,葉白一臉憧憬。

秦鋒好心提醒他,“我勸你慎重。”

“來不及了,報告早就交上去了,那天,要不是還有手續沒完成,我都想去追聶大師。”

辭職一事,他心意已決。

葉白湊到秦鋒跟前,說道,“對了,你給張檸打個電話問問,聶大師有沒有去找他算賬,委婉一點問,不然她死鴨子嘴硬,不肯說實話。”

“她沒有電話。”秦鋒疊著衣服,冷冷回道。

“趙保軍家不是有嗎?給趙保軍家打一個,叫她接電話,今天周末,她肯定在家。”

“你想鬧的滿城風雨,人盡皆知?”秦鋒嘲諷的看了他一眼,“怪不得聶大師不收你。”

葉白不服,“更正一下,不是不收,是沒來得及收好嗎?”

“結果都一樣。”

葉白冷哼,“等我下次見了聶大師,一定抱著他大腿不放,由不得他不收。”

秦鋒不同意打電話,他隻能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又將注意力轉移到秦鋒床邊的行李箱上,“對了,你收拾行李幹嘛?又出差?”

“對。”秦鋒裝完行李,又打開衣櫃,從裏麵拿了套藍色運動服,脫掉身上的居家服,看向葉白,“先出去,我換衣服。”

葉白輕嗤,“都是大老爺們,矯情什麽?再說你身上那塊地方我沒見過?”

秦鋒聽的一陣惡寒,“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麽惡心?”

“惡心什麽?小時候不是經常一起衝澡來著?”長大了還羞澀了?

他有的他也有好嗎?

看他就像看自己。

雖然,木頭可能是比他強壯了那麽一丟丟。

秦鋒黑著臉不耐煩,“出不出去?”

“行,我背過去還不行嗎?真是事多。”

葉白不情不願的轉過身,隨意拿了本桌上的書看。

結果,翻了兩頁,覺得不對勁,這……這特麽不是高考複習資料嗎?

木頭桌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最近有誰要高考嗎?

秦璐好像在高二。

葉白搜索了一圈,腦海裏想到了誰的身影,他桃花眼募地睜大。

這該不會是……買給那個小辣椒的?

“木頭,這是怎麽回事?你桌上怎麽會有高考複習教材?”葉白藏不住話,凡事都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尤其秦鋒的八卦,他實在感興趣。

秦鋒自然不會合他意,“你不需要知道。”

“切,不說我也能猜出來。”葉白氣哼哼的將書扔回桌上。

這時,有人敲擊門板。

秦鋒長腿邁過去。拉開門。

“少爺,先生說,準備好的話,可以出發了。”陳媽在門口,說道。

秦鋒應聲,“好,我馬上下去。”

葉白又一臉八卦的看著他,“去哪啊?你和秦爺爺要去哪?”

秦鋒回道,“有個飯局。”

“哦,沒意思。”對於應酬飯局什麽的,葉白想想都覺得無趣。

秦鋒看向葉白,語氣突然變得認真,“對了,等我出門半個小時左右,你給我打電話。就說有急事找我,越急越好。”

葉白懵,“我有啥急事找你?”

“讓你打你就打。”

“咦……”葉白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挑眉笑道,“你是去走過場,想讓我找借口叫你出來是不是?”

秦鋒沒說話,表示默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