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被神秘人跟蹤

“你知道有人給我偷偷下毒,所以才寧願放棄一切,帶我來這種地方。是嗎?”黑暗中,楚逸的沙啞又顫抖的聲音緩緩傳進楚玲的耳朵。

聽的她心底滿是悲涼。

“小逸,媽沒辦法,我們鬥不過他們。就算我們根本沒有爭搶之心,可隻要你在蘇家一天,他們就不會放心。我不求錦衣玉食,大富大貴,我隻想你平安度過一生。”楚玲說著,輕輕抽泣起來。

楚逸得了肯定的回答,黑暗中,眸底閃著嗜血的光澤。

果然,是他們。

他眯著極具危險性的眸子,神色一片冰冷,輕輕反握住楚玲的手,聲音變得柔和,“媽,以前是我錯怪你了。”

去年,因為他母親執意離開京都,帶他來這種落後貧窮的小鎮,他曾與母親起過很大的衝突。

原來,她母親並不是軟弱。

而是,為了保全他的性命。

“孩子,你……你怎麽知道……中毒之事的?”楚玲滿心問號,此事,她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過,甚至,她都沒有證據。當然,害人的凶手,也不會給她抓住證據的機會。

以前,她帶著楚逸四處求醫,有一位老中醫,看完以後,說懷疑孩子是慢性中毒。

一般大夫根本診治不出來。

那位老中醫,也隻是懷疑,對於解毒,卻是束手無策。

提到中毒,她聯想到他們母子的處境,便不自覺的想到了什麽。

沒有人知道,當她得知自己的兒子竟被人偷偷下著慢性毒藥侵蝕他的身體時,她當時的心情有多憤怒,絕望……

她想與蘇家人拚命,同歸於盡。

可那隻能想想而已。

她一旦跟他們撕破臉,最後,被踩死的是她自己。

反而打草驚蛇,他們若是知道她已知曉兒子中毒的事,就算停止投毒,又會換其他方式害他。

她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何人所為,但卻也不是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曾經在蘇家時,有一次,她曾看到保姆孫媽鬼鬼祟祟的在楚逸的中藥前逗留。

她走過去,對方神色慌亂的跑了。

結果,她在熬藥的中藥罐上,發現了白色的粉末狀的什麽東西,她摸上去立即融化,啥也看不出來。

她跑去質問孫媽動小逸的藥罐子幹什麽。

孫媽說是她好心幫忙看看藥熬好了沒有。

蘇家的當家主母顧雪琴站出來維護孫媽。

並斥責她不懂得體恤下人,當時她還唯唯諾諾的給孫媽道了聲辛苦。

雖然她心底懷疑孫媽動機不純,嘴上卻不敢有任何意見。

蘇建文去世,楚逸得醫藥費還得蘇家掏,寄人籬下,她不敢與對方抗衡。

後來,楚逸得吃食藥物,都是她一手包攬。

可是一旦對方有害人之心。

她又豈能防得住?

楚逸的身體不見好,甚至越來越糟。

她絕望之下,給在老家養病的老爺子和老太太打電話,告訴了他們醫生的建議,離開京都,換個環境。

當時他們提議讓她帶孩子回老家。

可楚玲不敢。

她不敢再待在有蘇家人的地方。

她告訴老爺子,想帶孩子去蘇建文曾經下鄉戰鬥的地方,讓他感受他父親當年走過的路。

蘇老爺子同意了,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放了他們母子。

這大半年,他們的生活簡單,平靜。

雖然楚逸一開始不理解,為什麽要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我遇到了一個懂醫的同學。”楚逸沒瞞楚玲,並說出了他的想法,“我想讓她住我們家,方便請她治病。”

“同學?那是和你一樣大的孩子?”楚玲錯愕。

一個和兒子一般大的孩子,能有什麽醫術?

尤其是在這種地方。

“媽,我既然敢接受她的治療,證明她有那個能力,我不是病急亂投醫。”楚逸語氣鄭重而嚴肅。

“小逸,那你快給我說說她的具體情況。”楚玲不敢斬釘截鐵的反對,隻能先搞清楚對方的情況再做打算。

她兒子不是盲目之人,以前病情那麽嚴重,也未隨意相信過任何大夫。

他那個同學,光憑診斷出楚逸中毒這個方麵,便說明的確不簡單。

但醫術和醫德並不是絕對成正比。

一旦對方居心叵測,後果他們承擔不起。

“她的背景,我暫時並不清楚。總之,她不是一般人。”楚逸說道。

“那你覺得,她可靠嗎?小逸,我們眼下的境況,容不得馬虎。”

楚逸沉默。

她可靠嗎?

她應該並沒有傷害他的動機。

可她的身份,又的確可疑。

一個偏僻山村的女孩,認識葉白,實在詭異。

他與她不熟,私事不好過問。

他也不是會關心別人私生活的人。

他怕問多反而引起對方懷疑。

楚逸眼神堅定,語氣決絕,“媽,最壞不過和我爸一樣早日歸天,與其這麽苟延殘喘,不如賭一把。”

他受夠了!

早就受夠了!

聽聞兒子的話,楚玲激動的嗬斥他,“小逸,我不許你說這種話。”

他是她的命,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楚逸安撫她,“媽,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他還不想這麽快就死。

死了豈不是正和那些人的意。

“媽,這一年,那邊可有聯係過你?我要聽實話。”他正色道。

“前段時間,蘇恒來過。”

生怕楚逸生氣,楚玲低著頭,聲音小心翼翼,“他帶領部隊來這邊訓練,可能是從你爺爺那知道了地址,過來看了看。他本來想見你,我跟他說,讓他別打擾你學習,所以,他坐了一會就走了。”

“他可有說什麽?”楚逸又問。

對於楚逸罕見的主動提起蘇家,楚玲實在意外。

但還是如實告知,“沒說什麽,就是硬塞給我一筆錢。”

“小逸,蘇恒跟他爸媽不一樣,以前,他回家時,對我們也挺客氣的。所以,我才讓他進來,你別生氣。”

楚逸並未接話,對於蘇恒,他沒什麽感覺。

他常年在部隊,以前也很少見麵。

唯一的印象便是他小學畢業那年,蘇恒考上了軍校,還有他那個朋友葉白,考上了軍醫大。

那個暑假,蘇恒特別開心,他母親顧雪琴卻與他恰恰相反,心情糟糕,脾氣暴躁,整天罵人。

蘇恒帶葉白來蘇家,他們在院子裏玩籃球,玩格鬥。他一個人縮在角落裏偷偷看。

楚逸斂會思緒,又問了一個以前從不關心的問題,“媽,我們手上現在還有多少錢?或者,我爸有沒有給我們留下點遺產?”

“小逸,你問這些做什麽?”

“媽,我已經十八歲了,有權利知道我們目前的境況。”

聞言,楚玲心底欣慰,兒子十八歲了,知道替她分擔,扛責任了。

“你爸在京都有一處房產,在我名下,蘇家人不知道,是你爸得知自己生病後,悄悄轉移給我的。以前我自己有一家酒樓,後來為了照顧你和你爸,我承包給了你表舅。明麵上,我們在蘇家沒有任何財產,你爺爺曾說,等你十八歲,要給你一部分蘇家的資產,我當時當著你大伯他們的麵拒絕了,我說,我隻求你健康平安就好。”

蘇家的財產,對楚逸來講,就是燙手山芋,催命符。

聽聞楚玲的話,楚逸心中大概有了數,他說,“媽,你聯係蘇家,就說我身體越來越糟,求他們給點醫藥費。”

楚玲不解,“小逸,你這是什麽意思?”

“按我說的做,不要給老家打電話,直接給蘇建業和顧雪琴打,就說我身體抵抗力越來越差,情況很糟糕。

如果他們要求我們回京,你就說長途勞頓,我身體吃不消,等冬季再回。”

“小逸,你是想用障眼法,讓他們放鬆警惕?”楚玲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逸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如果讓他們知道我還有救,你覺得我們能在這種地方待安生嗎?他們篤定我的身體會越來越糟糕,你適當的給報個信,讓他們開心一下。”

楚玲應聲,“好,我知道了。”

……

周倩晚自習後回了家,沒了老大撐腰,宿舍裏幾個女生立馬就慫了,也沒人敢對張檸說三道四。

都識趣的沒敢惹她。

李曉雨平時是唯一一個能和張檸說上話的。

她想與張檸套近乎,可張檸壓根不搭理她。

在晚自習過後,宿舍熄了燈,大家都進入了夢鄉時。宿舍外麵突然有人敲門。

其他同學都睡的沉,敲門聲都沒驚醒。

張檸躺下後一直睡不著在想事情,聽到敲門聲,她坐了起來,以為是宿管大媽。

結果豎著耳朵一聽,竟然是周倩的聲音。

張檸被打擾,坐在鐵架**,煩躁的扒拉了兩下頭發。

她才懶得給那女人開門。

可不開吧,吵的更煩躁。

一會把另外那幾個吵醒,又得圍上去噓寒問暖,到時候更吵。

張檸下床穿了布拖鞋,過去拉開了破門板。

宿舍裏一片漆黑,門一拉開,外麵皎潔的月亮傾灑進來,屋裏有了些許亮光。

周倩神不守舍的站在宿舍門口,看到開門的竟是張檸,她木訥的臉上劃過一抹詫異。隨後,生怕她看出什麽端倪一般,慌亂的進了宿舍,衣服也沒脫,爬上床捂上了被子。

張檸關了門,回到**躺下。

剛才,太黑她沒看清楚,不過能感覺到周倩的情緒似乎不對勁。

腳步不穩,很慌張。

她不是回家了?這個點怎麽突然跑回來?

對於她的事,張檸懶得多想,閉眼睡覺。

第二天早上,幾個女生從**爬起來,冷不丁看到周倩在**躺著,都很驚訝,圍著她關切的各種問候。

周倩低垂著眼,情緒低落,在她們的關心,一臉煩躁。

“周倩,你眼睛怎麽了?是不是哭了?”一個女生眼尖的看到周倩紅腫的眼睛,關心的問道。

周倩別開臉,隨口搪塞,“沒事,被蚊子叮的。”

她起床拿了臉盆去洗臉。

沒有人知道,她昨晚回家看見了什麽。

她竟然看到……溫婉賢惠的母親,竟與她為人師表一身正氣的姨夫……

他們躺在**,動靜那麽大……

就連她回了家都渾然不知。

她站在臥室門口,從沒關嚴實的門縫裏,看到裏麵的景象,她真的驚呆了!

周倩不知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怎麽跑出來的。

她想到昨天白天張檸在教師辦公室裏說的那句話,“勾引有婦之夫或者姐夫的才叫狐狸精,你媽沒教你嗎?”

昨天,她根本什麽都沒多想,隻當是張檸狡辯的話。

昨晚看到了那副景象後,敏感的她,突然覺得張檸話裏有話。

難道張檸早就知道她姨夫王亞平與她母親的事?

周倩的心揪成一團。

羞恥,害怕,還有對母親的恨。

昨天她還大言不慚的罵張檸狐狸精,嗬嗬,這麽快就被打臉了,好諷刺。

接下來的幾天,周倩變化很大。

從張揚跋扈到沉默寡言。

在宿舍裏更是相當低調,也不搭理幾個小跟班。更別說找張檸的麻煩。

大家都當她是被老師批評後,怕了張檸,所以學乖了。

這對張檸來講是好事,終於消停了,沒人再對她冷嘲熱諷,沒事找事膈應人。

張檸給了楚逸一張藥膳方,很簡單的幾味藥,她說治療哮喘很管用。至於他體內的毒素,必須針灸。

隻是她住校不方便,也沒多餘時間。

張檸承諾,等她學習成績突飛猛進,期中考一鳴驚人,擺脫學渣大惡名以後,一定抽空給他針灸排毒。

對此楚逸自然不同意。

感情毒不在她身上。

以前是不知道自己中毒,或者知道了也束手無策。

眼下好不容易遇到個敢打包票說能治好他的人。

他怎麽可能淡定的等她“抽空”?

“我媽同意你住我家。”少年一臉別扭。

聞言,張檸無語的翻白眼,“別鬧了,我住你家算怎麽回事?還嫌緋聞鬧的不夠大?”

“住我家方便輔導功課。”他拋出了誘餌,“你與宿舍裏女生有過節,住著隻會影響學習。”

住他家,互相方便。

“這事以後再說,我要是搬出宿舍,至少要征得我爸媽同意。”

不得不說,這小子說的很有道理。

住宿舍的確影響學習。

可她搬出宿舍,也不能直接搬他家去啊。

到時候被人誤會怎麽辦?

被秦鋒誤會她談對象怎麽辦?

啊呸,她在想什麽?

秦鋒吃飽了撐得誤會她?

“下周給我答複。”楚逸酷酷的說完,趴下睡覺。

張檸視線又不爭氣的看向了桌上的黑色鋼筆。

……

張檸和楚逸成了同桌,每天聽他解題講題,數學果然進步神速。

對於明年考大學,她更加信心飽滿。

這個禮拜過得充實而飛快。

周六早上,張檸將自己忙裏偷閑趕出來的一篇稿子,仔細的折疊好,打算放學回家時投進郵筒。

她罕見的沒再壓榨楚逸給自己講題,她托著下巴目光呆滯的神遊天外。

她上次給秦鋒打電話時,秦鋒說,他很快要帶施工隊來磐石鎮,他們還會再見麵。

她一直窩在學校,外麵的情況一概不知,也不知秦鋒是否已經到了鎮上。

他們的施工隊是否已經開工。

不知為何,最近她腦海裏總會不受控的出現秦鋒的身影。

有時候是前世的模樣,有時是重生後見到的模樣。

每次想到她,心裏總是怪怪的。

其實上一世,她心底也有個小秘密,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過。

上一世,她曾經偷偷暗戀過秦鋒。

在他救了她以後。

那段時間,她在師父的小庭院裏養病,秦鋒來看望過她兩次。

也許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心總是特別容易接納別人。

看到他那麽鄭重的叮囑師父好好治療她。

他的舉動溫暖了她冰冷的心。

後來,她身體好了,開始學醫,卻很難再有機會見他。

仿佛他已經忘了她這號子人。

再後來,她聽說他有未婚妻,於是,她強行掐滅了心中曾經燃起的那點小火苗。

再見他時,他坐上了輪椅。

時間過去太久,她對他曾經生起過的那點情愫,早已被歲月掩蓋。

這一世,前兩次見他,她心裏沒有任何想法和異樣。

也沒那個心思亂想。

可在他給她書包裏塞了支鋼筆以後,她的心亂了。

每天看到這支鋼筆,心更亂。

收起來吧,又舍不得。

楚逸被張檸剝削了一個禮拜,今天見她罕見的發呆,倒還真有些不習慣。

他餘光斜睨了眼盯著麵前那支鋼筆發呆的女孩,別扭的開口,“喂,快放學了,有問題趕緊問。”

張檸回神,側首瞟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暫時沒問題,你做過的習題借我拿回去就行。”

張檸說完,又開始發呆。

不,確切的說,這次是想正事。

地裏的豆角已經到了需要追肥的時候,那兩畝地,保守估計,至少得四五袋尿素才行。

鋪地膜的時候,上了農家肥,現在若是再追農家肥,威力不夠。

再者,最近正好趕上種小麥,家裏的農家肥大概都用完了。

尿素威力大,上進蔬菜裏,秋季多雨,長勢肯定一天一個樣。

所謂綠色蔬菜,並非一點化肥農藥都不用,而是不能濫用。

比如,豆角黃瓜別打拉長劑,西瓜西紅柿別打催紅劑。

隻要自然生長,正常成熟,殺蟲類的農藥和蔬菜本身需要的營養化肥是不可少的。

張檸估算了一下,現在的尿素價格應當是是三十塊左右,買五袋就得一百五。

這些錢,她必須自己想辦法,絕對不能管她爹要。

後麵有沒有收成,她自己都不敢百分百保證,要是跑回家開口要錢買化肥,她爹又得一頓埋怨,她自己也開不了這個口。

她上哪掙買化肥的錢呢?

張檸瞄了身側的男生一眼,楚逸這小子看著倒是個有錢人,可關鍵給他治病是等價交換,無法再另收取費用啊。

張檸托著下巴想了又想。

良久,終於,她神情舒展。

坐直身子,從作業本上扯下一張紙,拿了筆,打算寫點什麽。

剛落筆,她抬眸,發現旁邊的男生,正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她麵前的紙張。

張檸白了他一眼,“我寫情書,你這麽盯著好嗎?”

“傷風敗俗。”少年冷漠的送了她四個字,怒氣衝衝的別過了頭。

張檸不放心,拿了本書當著,然後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下了一張藥方。

接著扯了張紙,又寫了一張。

能不能換回五袋化肥,就看能不能遇見識貨之人了。

放學後,張檸背了書包,不打算回宿舍,結果被陳雅芝又給攔住。

“張檸姐,這是我買的布,你上次不是說讓我買了布給你拿過來,你回家去讓你姐姐給我做衣服嗎?我扯了兩米,你拿上,做成你穿的帶帽子那件那樣的款式。還有,這是手工費。”

陳雅芝將裝布的塑料袋遞給張檸,又從兜裏掏出一張十元紙幣塞給她。

張檸沒接,“雅芝,手工費五塊就夠了,你給多了。”

“不多,張檸姐,你拿著吧,下次我還想找你家裏姐姐做衣服呢。”

陳雅芝硬是將錢塞進了張檸手中。

她沒再推辭,將錢揣進了兜。

“對了,雅芝,陳叔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他看了我寫的豆角生長記錄,有沒有說什麽?”周一那天。她寫了粉關於豆角生長情況的報告,托陳雅芝交給chenbaosheng。

陳雅芝回道,“我爸最近去出差了,沒回家。我媽和我奶奶她們,倒是每天念叨你,想讓你去我家做客呢。”

“等有時間吧,雅芝,我先走了。”

陳雅芝偷瞄了眼背著黑色書包,已經往校門口走的的俊逸少年,“行,張檸姐再見。”

說完,她背著書包跑了。

張檸出了校門,沒有直接去大十字那坐四輪車。

而是先去郵局用兜裏僅剩的七毛錢買了信封和郵票,將早就準備的稿子裝進去,在郵局貼好以後投進了郵筒。

然後直奔鎮上那家她與陳老初遇的中藥鋪。

隻是一路上,她總感覺,似乎有人在跟著她。

後背涼嗖嗖的。

她回頭,四處張望,卻是一切正常,街上趕集的人群,行色匆匆,看不出誰有什麽異樣。

她沒再多想,加快了步伐,進了中藥鋪。

此時,在路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一個帶著鬥笠,身穿黑色唐裝,手上提著個破尼龍袋,看不清麵容的人,他望著進入中藥鋪的女孩,又低頭看了看手上拿著的一張畫像。

鬥笠下一雙睿智的眸子,微眯著。

張檸進了中藥鋪,上次那個藥鋪小哥正胳膊肘撐著桌麵,一手支著下巴打盹。

張檸走過去,敲了敲桌麵,“小哥,醒醒。”

藥鋪小哥睜開眼,抬起腦袋,揉了揉發困的眼睛,看向站在藥櫃前的女孩。

“你……你是那個姑娘?”藥鋪小哥眼睛一亮,驚喜的看著她。

張檸笑道,“小哥,你還記得我呀?”

藥鋪小哥相當熱情,“咋不記得呢。你當時給人老頭臉上紮的跟刺蝟一樣。回來我給我師傅學了,我師傅那段時間還說,等你再來抓藥,讓我告訴他。結果,這都一個月了,也沒見過你人。”

張檸嘿嘿一笑,“我今天這不來了嗎?”

“要抓藥嗎?方子給我,我讓我師傅先瞅瞅。”

上次她抓藥的藥方,按照規矩。抓完完藥,藥方和藥一起還給顧客。

他沒記全,大概記住的幾味藥名,師傅回來後,他給師傅一學,師傅當時很是驚愕,責怪他腦子笨,一個藥方都記住。

並且叮囑他,那姑娘再來,一定及時告訴他。

“你師父在嗎?”張檸問。

藥鋪小哥回過神來,急忙回,“在呢,在呢。”

張檸剛想說,可否請師父出來一下。

藥鋪小哥就率先出了口,“等我去叫他。”

張檸眉梢微挑,這麽熱情?

她站在藥櫃前等待。

兩分鍾左右,出來了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

老者穿著白色大襟衫,戴著副圓眼鏡,並且兩根眼鏡腿用一根線綁在腦後,眼鏡下那雙充滿人生閱曆的眸子,微眯著,打量著進來的姑娘。

“您好,您是葉大夫吧?”張檸記得,上次藥鋪小哥和chenbaosheng的話,好像是叫葉大夫來著。

老者微微點頭,“我姓葉。”

葉大夫繼續打量著她,“聽小徒說,你上次來我藥鋪。給一位老者紮了針,情況立即見好,姑娘真是京都來的學生?”

張檸這次沒敢撒謊,“葉大夫,我明年才會是京都的學生,暫時還不是呢。”

葉大夫也沒糾結她的身份問題,“哦,那你的醫術,從何而學?”

“這是秘密。”張檸神秘一笑。

葉大夫見她賣關子,也不多問,“今天過來,可是抓藥?”

張檸點頭,“是抓藥,但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張檸說完。看向旁邊的小哥,眼珠子閃了閃,禮貌的開口,“小哥,你能否回避一下?”

“為啥要回避?”藥鋪小哥睨了她一眼,滿臉不悅,他可是師父最信賴的人,有啥事還要防著他?

張檸背著書包,雙臂放在藥櫃上,腦袋支著胳膊,語氣一本正經,“我與葉大夫探討點醫學上的知識,你不方便聽。”

藥鋪小哥梗著脖子表示不服,“我也是大夫……的徒弟,探討醫學知識哪能不讓我聽?我有權參與。”

張檸沒說話,神情慵懶的看向葉大夫。

“去,到後院裏把曬的中藥翻一翻。”葉大夫發話。

師父發話,藥鋪小哥撇了撇嘴,看著張檸冷哼一聲,去了後院。

“說吧。”葉大夫扶了扶眼框,淡淡開口。

張檸收起了懶散的表情,站直身子,鄭重開口,“葉大夫,我想賣個藥方給你。”

聞言,葉大夫輕聲一笑,“姑娘,老朽行醫四十餘載,何需你一個小女娃的藥方?”

話雖如此,他眼底還是閃著好奇之光。

“葉大夫,人吃五穀雜糧生百病。疾病種類繁多,千奇百怪。各種新型疾病日漸增多,縱使你行醫多年,也並非每種疾病都見過,有應對之策。”張檸笑道。

葉大夫眼鏡下的眸子波動。

“你想賣我治療何種疾病的藥方?”他語氣依舊漫不經心。

張檸卻能感覺出,他其實是感興趣的。

不然何需多問。

她道,“麻風病。”

這個年代,農村接種疫苗匱乏,小孩得麻風病的幾率很大。

一旦不幸患上此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小。

延誤治療甚至留下一臉麻子和殘疾。

聽聞張檸說出病名時,葉大夫神色一動。

“藥方給我,我過目一下。”

張檸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紙張,遞了過去。

葉大夫一手扶著眼鏡,仔細看著手上的藥方。

他看起來麵色如常,眼鏡下的一雙眸子卻是極不平靜。

良久,他抬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方子開的很獨特,但似乎少點什麽。”

具體少什麽,他也說不上來。

張檸輕笑,“當然,最重要的兩味藥,我沒寫上去呢。”

不得不說,這葉大夫還是有點醫術的。

葉大夫瞟了她一眼,輕笑,“你這女娃,倒是狡猾。”

“葉大夫,怎麽樣,這個生意您要不要做?如果不感興趣,我去別家。”張檸氣定神閑的靠在藥櫃上,說道。

葉大夫繼續研究著藥方。還不忘教育她,“姑娘,你拿藥方賣錢,這可不是行醫之人的品格。”

張檸淡笑,“葉大夫,咱行醫之人也要吃飯不是?您這看病,也不是無償的呀?我把藥方賣給您,讓您造福更多病患,兩全其美。”

要不是實在手頭緊,誰會幹這事!

葉大夫又盯著藥方看了又看,似乎在研究什麽。

張檸也不著急,笑眯眯的看著他苦思冥想。

他要能準確無誤的把那兩味藥加上去,算她輸。

藥方白送他都行。

半晌,葉大夫終於放棄思考,他抬頭看向一臉玩味的盯著他的女孩,語氣帶著妥協的意味,“說吧,你想賣多少?”

張檸見他放棄掙紮,這才收起麵上懶懶的表情,認真開口,“我手上還有一張藥方,治療流感的,同樣精妙,兩份一千塊怎麽樣?”

“什麽?”葉大夫失笑,“一千塊?姑娘,你好大的口氣。”

張檸不疾不徐的給他分析,“藥方給了您,便是屬於您這德安堂的,可以一直使用下去,冬季流感盛行,到時候,僅一張,賺的都不止這個數。麻風病這張藥方,你可以做成中成藥,預防和治療效果都很好,到時候你可以多加宣傳,減少小兒麻風病的得病率。既然是行醫救人,錢不能讓你一個人賺不是?我家條件也不好……”

葉大夫考慮了片刻,又開口,“那張藥方拿出來,我看看。”

張檸掏了藥方遞給他。

“也缺兩味藥?”葉大夫眼鏡子掛在鼻梁上,掀起眼皮問。

張檸撓了撓頭,衝他一笑,“嘿嘿。”

“這藥方開的是妙,可到底還沒試驗,具體有沒有效果,或者是不是對所有人都有效,都未可知。八百,我給你八百,一千太多了。”葉大夫討價還價。

張檸緩緩搖頭,語氣堅定,“不行。”

前世,這兩張藥方診治了多少人,這是經過千萬病例實踐出來的。

現在她是沒辦法,才如此廉價的賣出去,要擱前世,他們醫館的一副藥都值這個價。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年代,一千塊在這種小地方,也算金額不菲了。

張檸態度堅決,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葉大夫抿唇思考,內心糾結了好一會,終於心一橫,揮了揮衣袖,“就依你。”

“我去準備錢,把空缺那兩味藥加上。”

說來慚愧,他剛才拿著藥方研究半天,都沒想出來加哪兩味藥才恰當好處。

“好的。”張檸嘴上答應著,卻沒動。

葉大夫想到了什麽,眯著眼語氣意味深長,“對了,姑娘,這藥方你不會還賣過別人吧?”他可不是好糊弄之人。

張檸表情嚴肅,向他保證,“放心,在咱這,您是獨一份。鎮上有名的中藥鋪就您這一家,藥方在您這,才能充滿發揮它的作用,達到治病救人的目的。”

葉大夫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見她神色真摯,一臉嚴肅,不像騙人的壞小孩。

他輕嗯了一聲,走去內室,進去了幾分鍾,便又折回。

他手上拿著一遝紙幣。見張沒動,眼鏡片下的眸子微轉。

也沒有立即將錢給她。

她要不寫上去缺的那兩味藥,這藥方就是廢紙一張。

中醫藥方講究君臣佐使,缺一不可。

若這藥方是她撿來的,填不上正確藥名,錢給了她,他豈不是被騙?

“借您筆用一下。”張檸看到對方手上真真切切的拿著錢,才說道。

他防她,她亦防他。

這社會,除了自己,還是誰都不別盲目信任的好。

“給你。”葉大夫拿了支鋼筆,給她。

張檸補充了藥方,遞給葉大夫,他一看,滿臉恍然大悟。

作為內行,他一眼便能看出門道。

葉大夫也爽快,直接將錢給了她。

然後趕緊拿起藥方開始仔細研究。

他看著張檸後填上去的兩味藥名,嘴裏不停重複,“原來如此,妙,的確妙。”

張檸揣好了錢,又從兜裏拿出兩份藥方,“麻煩你叫藥鋪小哥給我抓藥,打粉。”

葉大夫低著頭,掀起眼皮又去瞅張檸放在桌上藥櫃上的藥方,眼鏡子又掉到了鼻梁上,表情很滑稽。

張檸笑道,“葉大夫,甭瞅了。這是診脈辨證施治後開的藥方,您記住也沒用。”

葉大夫眼珠子閃了閃,臉上盡顯尷尬。

“我哥在外麵等我呢,我先把錢給他拿過去,一會過來拿藥。”

畢竟一千塊是巨款,謹慎起見,她故意說了謊。

張檸揣著錢,出了藥鋪,直奔大十字。

而她前腳從藥鋪出來,立馬就有個頭戴鬥笠,打扮詭異的人進了藥鋪。

藥鋪小哥已經從後麵出來,葉大夫收起了一千塊買的寶貝。

“師父,那個小姑娘找你幹嘛呀?”小哥好奇的問。

“抓藥唄,還能幹嘛?”葉大夫坐在診療桌前,指了指藥櫃上的藥方,吩咐徒弟,“方子在那,給她抓完打粉。”

“哦。”因著師父防著他,藥鋪小哥不悅的撇撇嘴。

他剛拿起稱藥的小秤,打算給張檸抓藥,冷不丁看到地上站著一個衣著怪異的人,正在聽他們談話,他問,“抓藥還是看病?”

藥店裏一天人來人往,沒人會懷疑什麽。

鬥笠人沒吭聲,隻是鬥笠下的眸子微眯著,朝藥櫃上的藥方上麵掃。

“我問你抓藥還是看病?”藥鋪小哥重複。

鬥笠人盯著藥方頓了幾秒,開口,“不認字,做錯地方了,我找飯館。”

說完,轉身離開。

“文盲。”人一出去,小哥輕嗤。

葉大夫聽聞徒弟的嘲笑,抬起頭,神色威嚴,“你若在歧視窮苦百姓,我便把你逐出去。”

藥鋪小哥麵露愧疚,悶悶認錯,“師父,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