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海浪,我抱著腿坐在甲板上,看著海岸線上飛舞的白色海鷗。這次周末倫敦的“狼”幫終於一聚,愛爾蘭隊沒有入圍世界杯,因此沒有比賽。我、道伊、亨特還有落選了塞爾維亞國家隊的米哈裏斯一合計,隻有4人,踢什麽都不夠數,最後大家還是決定拖家帶口地租了艘遊艇出海。

幾個老大哥都年過30,船上4、5個小孩奔來繞去吵得我頭暈,因此我偷偷溜到甲板上曬太陽看海。

海浪“嘩啦”,“嘩啦”地輕唱著,濕粘粘的風撩著頭發,來倫敦這麽久,我還從沒這麽放鬆過。

“嗨,”亨特遞給我一杯香檳,坐到我右側,老隊長不改作風,依然是一頭長發。

大概是因為長年奔波,亨特臉上的皺紋更多了,他跟我碰了個杯,笑著對我說:“夥計,你在阿森納真是風生水起,過得不錯嘛。”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哪有。”

“你剛來狼隊時候,嫩得就像根剛衝過水的菜頭,”亨特目光落向遠方,似乎在看著那幾年前的過去,“那年第一場聯賽,你坐在更衣室直發抖,就像一個小男孩忽然被發了把槍,馬上要上戰場,那個時候,我還真沒想到你有今天。”

“那時候我樣子很蠢吧?”我忍不住笑笑,我最近偶爾也從鏡子裏打量自己,童稚和少年模樣已經從我的臉上消失,我的顴骨更凸出,胡渣更密麻,無論身心,我都已經“成年”。

“你呢?”我看向隊長,“在水晶宮過得還好不?”

“到哪裏都是打工唄,”亨特意味深長地笑笑,“不過今年水晶宮保級大概沒什麽希望了。呃,你知道嗎?”亨特忽然吸了口氣搖搖頭,“狼隊在聯係我,想請我回去,這賽季他們剛剛逃出保級區。”

“那你怎麽打算?”我喝了口香檳,味道淡淡地還不錯,就是對我來說酒精輕了些。

亨特聳聳肩,“我是無所謂,隻是我的老婆孩子都反對。”

“噢?”我有點不解:“伍爾弗漢普頓挺好的呀。”

“我女兒嫌丟臉,她說她已經跟以前的朋友作了告別,再回去會很不好意思,我老婆則喜歡倫敦的購物環境。”亨特眼光瞄向船艙,看來一個好老公,好爸爸還真是不好當。

提起伍爾弗漢普頓,我不禁又想起我的公園別墅來,房子空置了那麽久,我都沒機會回去看看。

“喂,下水咯!”不遠處,道伊和米哈裏斯穿著泳褲出來對我們揮手,米哈裏斯站到船左側欄杆上,大叫一聲:“歡迎觀賞本世紀最佳跳水動作。”喊罷,一個抱腿空翻跳進了海裏,不過他姿勢可真是難看,歪歪斜斜地像顆土豆一樣濺起水花一片。

亨特對我一揮手,起身趕過去湊熱鬧。

我看著老隊長的身影,不由得心裏感慨萬千,亨特算是實力派球員,隻可惜成名較晚,他18歲就簽約水晶宮,此後一直混跡於英甲、英冠,直到來了狼隊,才得以在英超一展才華,做為一個大器晚成的球員,我在狼隊那兩年覺得他在左路真的很厲害,和英超任何大牌球隊的右路對起來也毫不落下風,現在他已經33歲,做為邊路球員,速度下降是致命的,這個賽季水晶宮聯賽打得不好,排名英超副班長,如果亨特不回狼隊的話,也許下賽季就隻能踢英冠了。

我看著和道伊打笑成一團的亨特,他們也有很多心事,可不能對家人訴說,也許亨特的妻兒很難理解英超對於一位33歲球員意味著什麽吧。

遠方藍色的海洋無邊無際,頭頂朗朗晴空萬裏無雲,一切都那麽廣闊,我卻長長歎了口氣,球員,我們的職業看起來光彩奪目,可內裏的辛酸波瀾隻有自己才知道。我拿起自己酒杯,將香檳一飲而盡,昨天,歐冠八強抽簽結果出來,阿森納像宿命似的,抽到了鄰居切爾西。

我將酒杯放下,笑著跑過去喊著:“說起跳水,我們中國可是世界第一。”

剛跑到遊艇樓梯處,我卻被道伊的太太一把拉住,大姐狠狠地掐了我一下,指著遊艇內說,“你找的女朋友怎麽一個個都這麽漂亮,搞得我們幾個當媽的都不敢穿比基尼了,吳,這次出行,全程你請客。”

我嘿嘿地笑笑,跑進遊艇內,今天翠斯塔因為麵生,一直在裏麵陪小朋友搭積木,這會海浪小了些,大家都想下水玩玩,我也正好陪陪她。

我低頭進門一看,翠斯塔包著毛巾正整理著泳衣,她似乎很不滿意,弄來弄去地理著邊緣。

我湊到她身邊,開口說,“我說,你不是流氓嗎?今天就你泳衣布最多,你怕什麽?”

翠斯塔白了我一眼,“我都說買連身的了,你非要買兩截的,上麵這個小了一號,你看嘛。”說著拉開毛巾。

我鼻血都差點噴了出來,“哇,怎麽這麽誇張?”

翠斯塔一把抽過身邊桌上的酒瓶,對著我腦袋,“我不管,都是你害的,你得補償我心裏受到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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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海風襲來的愜意,我在周一騎著自行車往科爾尼訓練,無需多說,冠軍杯八強的這個簽讓整個科爾尼又再次戰雲密布。

倫敦北和倫敦西在這個結果出來以後立馬陷入了口水戰,阿森納抽到先客後主,因此藍軍球迷第一時間在阿森納論壇宣布,“斯坦福橋翹首以盼阿森納鈴鐺前來表演烏龍絕技”。

此言一出,立馬引起了軒然大波,我打切爾西烏龍,被下放預備隊1個多月,讓阿森納球迷耿耿於懷,大家都認為如果沒有這趟幺蛾子,阿森納早在積分榜追上了切爾西。槍手迷被戳中痛處,結果第二天不知道誰黑掉了切爾西官網主頁。接著,又發生了帶切爾西圍巾的一個大叔和阿森納一個黑人球迷街頭鬥毆,還上了新聞。一時間,這場德比還未開戰就像一勺冷水澆進了滾油中。

我剛一騎進科爾尼,立馬感覺到氛圍的不一樣,兩個門衛大哥一見我,就像在這裏等了三年似的大叫,“鈴鐺,好好去準備。”其中胖禿的那哥們更是咬牙切齒地比了個砍殺動作,“去做掉切爾西!”

來到停車場,平時我絕對是前五個到球隊,可今天,一排排的小車宣布我多半是後五個之一。

我背著背包走進基地大樓,這裏依然寬亮整潔,可我還是依稀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更衣室裏,病愈歸隊的老阿科爾斯正在打掃,老人修養了一段時間,更加紅光滿麵,氣色不錯。老阿科爾斯一見我,揚起手中的擦洗布招呼,“今天你可是來晚羅。”

我把背包一扔在自己位置,上前捧起老阿科爾斯的圓臉研究,“看起來不錯呀,你沒事吧?”

“人一老,機器就容易故障,”老阿科爾斯豁達地笑笑,“身上零件難免沒點毛病,去上個機油,維修一下,將就能轉就再用個幾年唄。”

“那平時就要做保養嘛。”我拍拍老維克,準備回身去換球衣。

“嘿,鈴鐺。”老阿科爾斯忽然叫住了我,他轉頭看了看更衣室,此刻更衣室空空蕩蕩,隻有我們兩人。

老阿科爾斯神情變得嚴肅,他眼睛裏露出睿智的光芒,“你的機會來了。”

我和老阿科爾斯那布滿皺紋的眼睛一對,立馬明白了他在說什麽,我點點頭,輕輕呼了口氣,“我知道的。”

其實抽簽結果出來那一夜,我就失眠了,翠斯塔拍了我好久的背,我才又睡著,躲在酋長球場更衣室那一幕,讓我終身難以忘記,一度我認為自己該進地獄,也曾經想過我是否應該就此離開足球,可現在,藍軍再次矗立在我的前方,還是擋在阿森納登往歐洲巔峰的前路上。

聯賽裏,自冬季轉會來了法爾考,切爾西更是所向無敵,哥倫比亞人不愧是現在媒體認為的歐洲最佳前鋒,他左右腳都非常厲害,這就讓很多“單腿”前鋒望塵莫及,其實他跟我在某種程度有些類似,身體一流,爆發力驚人,門前射術精準。

法爾考來了切爾西僅僅3個月,就送上了10粒進球,讓藍軍球迷大呼賣桑卡瑪買他是個成功的決策。

我更換這球鞋,看著忙忙碌碌的老阿科爾斯,這個老人是我向阿森納打借條的見證人,現在,我有了一個償還利息的機會。

我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跑出更衣室,切爾西我已經對陣多次,並不算陌生,雖然這個賽季阿布經濟危機的消息頻傳,可藍軍依然是最鼎盛的時期,切爾西不僅進攻火力強大,而借以發家的防守也是一直堅強,正麵對決,阿森納確實沒什麽勝算。

來到訓練場邊,溫格已經抱著手在跟亞當斯、博爾德商量著什麽,教授眼眶下重重的黑眼圈說明他肯定又熬夜思考,未能休息。要在兩個非常熟悉的對手交鋒裏思考出新策略,這是最難的事。

科爾尼清晨的陽光讓整個大地一片清新,球場上,隊友們正三三兩兩的熱身,我在場邊站了足足好幾分鍾,拿定主意,走向溫格。

“阿爾塞納,”我走到溫格身邊,教授轉身,滿是皺紋的臉不怒自威,溫格輕輕點點頭,等待我說話。

我堅定地看向教授那深邃的眼睛,“這場球,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