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蟾乍見夥計,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此時已鎮定,她喃喃道:“怪不得在路邊的小店喝了一碗茶,就覺得暈暈乎乎,一覺醒來馬車已不知去向,原來掌櫃的跟你是一夥的。怪不得歐陽大俠會停下來等我們,都是你在搞鬼。”

夥計無奈道:“玉蟾,我隻是想幫你早日從痛苦中走出來。”

白玉蟾失望道:“既然你這麽了解我,就應該知道對我來說什麽最痛苦!”

夥計道:“玉蟾,為了讓你心甘情願跟我在一起,我已經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我知道這樣做會有殺身之禍,可是……”

白玉蟾說道:“別說了!”

夥計卻不住口,接道:“沒錯,那個茶館的掌櫃跟我是一夥的,他是我的兄弟,為了幫我,他也冒著被主人殺頭的危險。

“他在你們的茶裏放了藥,令你們不能立即趕路,而我則在這裏攔住歐陽大俠,求他把一切說清楚。

“因為我知道,歐陽大俠唯一心愛的女人是梅萼,而不是你。”

樓玉樹臉色難看,忽然揮刀砍向夥計!夥計手中沒有兵器,隻得飄身退開。

樓玉樹腳尖一點,又是連環三刀,刀刀不離對手要害!

夥計仍是堪堪避過。

樓玉樹大吼一聲,刀法一變,本來快速無比的招式驟然緩慢,仿佛手中握著千斤重石!夥計依舊施展輕功,幾乎足不點地,樓玉樹的刀數次變幻方向,但都沒有砍出驚人的一刀。

夥計忽遠忽近,雙目緊緊盯住刀鋒,卻也不敢過分迫近。

後來,樓玉樹整個人幾乎凝立不動,看他的雙腳,竟一分一分往下陷。

夥計盤旋良久,忽然也呆立不動,他的手中,多了一柄短刀。

刀很短,隻有七八寸長。但刀光四射。

顯然,這絕非一柄普通的短刀!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動。

夥計就那樣不經意地舉著短刀,而樓玉樹則抱刀橫胸,顯得極是莊重嚴謹。

兩人都在尋找對手的破綻,以求一擊成功。倆人不僅在比毅力,也在比韌性。

倆人的額頭同時滲出汗珠!

他們明白,這一擊也許就是以性命為代價,不是對手死,就是自己死。

所以,他們絕不敢有絲毫馬虎,也不敢半點分心,連白玉蟾的全部身心也被他們吸引,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了兩柄刀,一柄長刀,一柄短刀,雖然兩柄刀都沒有動,但白玉蟾已緊張到了極點,以至於歐陽醉柳的馬車什麽時候離去,她也不知道。

終於,樓玉樹的長刀動了。

長刀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卷起絢麗的刀光,長刀隻是慢慢地往空中斜削。

長刀一動,短刀也動了。

幾乎同時,夥計短刀寒光一閃,一道白弧劃向樓玉樹的胸口!

短刀閃動,夥計的臉上就泛起在了笑意——

他知道,樓玉樹的長刀並不能封住他的短刀。

他已經看出,樓玉樹長刀橫削的時候,他的左胸有一處破綻,他的短刀正是要從對手的左臂乘虛而入,然後紮進對手的胸膛。

夥計看到的破綻是真的。

夥計這種製勝方法也是對的。

不過,他有一點欠考慮:就是對手為什麽會留下這個破綻?如果這個破綻足以令自己喪命,那麽,他為什麽搶先出刀?

夥計整個人已經飛了出來,他

已經刀身合一,短刀的速度足以令對手心跳停止!

然而,夥計突然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看到了一道鮮豔的紅光,這道紅光正從樓玉樹的破綻之處射出!

紅光耀眼奪目。

紅光肯定是致命的武器。

紅光一現,破綻就沒有了。

沒有破綻,夥計立時變成了對手刀鋒下的獵物!而這時,他身在空中,想改變方向已是萬萬不能!

紅光從樓玉樹的左袖中射出,乃是一條紅綢。

紅綢一閃而至,將夥計握刀的手腕纏住。夥計隻覺手腕一痛,手一鬆,“哐當”一聲,短刀落地。

樓玉樹左手一抖,一股內力沿綢而上,綢尖閃跳,“撲撲”兩聲,點中了夥計胸前的“氣戶穴”和“屋翳穴”。

氣戶穴和屋翳穴雖不是死穴,但這兩處穴道被封,夥計隻覺得氣血翻湧,胸肋疼痛,丹田之氣也無法提起,便失了重心似的一頭栽下來。

樓玉樹出刀,射綢,封穴一氣嗬成,夥計從空中墜落,他的長刀正緩緩削出,眼看夥計就要被他的長刀削成兩截,白玉蟾驚呼一聲,雙臂一甩,兩道紅綢疾然閃射——

白玉蟾的功力雖不及師兄樓玉樹,但她兩道紅綢一擊刀身,一擊刀柄,“啪啪”兩響,長刀硬是被紅綢撞開三尺。

便在此時,“砰”的一聲,夥計跌坐在地。

若是白玉蟾出手稍慢,夥計不死也得重傷。

樓玉樹收起紅綢,長刀卻旋風般又劈向夥計。

白玉蟾自知袖中紅綢已無法阻止師兄這一刀,身形一閃,攔在夥計前麵。

樓玉樹長刀砍出一半,硬生生收住,慘道:“師妹,你為什麽要這般護著他,要不是他,我已經殺了梅萼替你出了一口氣。”

白玉蟾愕了一下,喃喃道:“你殺梅萼就是要替我出氣?”

樓玉樹恨恨道:“師妹對歐陽醉柳情深一片,她竟然搶走你的心上人!”

白玉蟾沒想到師兄會這樣說,又怔住。

樓玉樹冷冷道:“他害得你出不了氣,讓我殺了他。”

說著刀又舉起。夥計穴道被封,坐在地上不能動彈。

白玉蟾搖頭道:“師兄你走吧,我答應過跟他在一起的。”

樓玉樹吃驚道:“師妹,你……”

白玉蟾不理他,轉身,解了夥計的穴道,然後扶他起來,關切道:“沈飛,摔得痛不痛?”

夥計瞪大雙眼,但他滿臉喜悅,激動道:“玉蟾,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

白玉蟾笑道:“沈飛,我答應過你,隻要我同意留在你身邊,就會叫你的名字。”

沈飛高興得哈哈大笑。

樓玉樹臉色鐵青,忽然將長刀拋向空中,然後左臂一甩,袖中紅綢如一道烈焰激射而出,“啪!”、“喀嚓!”將空中長刀擊成兩斷!他回頭怨怒地注視了沈飛一眼,聲音幹澀道:“沈飛,我會記住你的!”說完,轉身飛逝而去。

沈飛的武功原本與樓玉樹隻在伯仲之間,剛才由於大意,不僅在心愛女人麵前丟盡了臉,若不是她相救,連性命也丟了。

但是他並不對此耿耿於懷,白玉蟾答應跟他在一起比任何事情還要開心。

他望著她道:“玉蟾,剛才多虧你及時相救,不然……”

白玉蟾道:“既然歐陽大俠已打碎了我的美夢,我就得信守諾言,跟你在一起,倘若你死,我也跟你死,

豈不吃虧?”

一個蒼老的聲音接道:“能夠為愛你的男人而死,一點也不吃虧。”

沈飛和白玉蟾吃了一驚,急忙轉身,卻見一個身穿黑衣頭戴黑帽的人背對著他們,白玉蟾輕喝道:“你是誰?”

黑衣人並不答話,也不回身而是右臂往後微微一擺,一股內力撞在白玉蟾的雙膝上,白玉蟾雙腿一酸,竟然無法支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黑衣人冷冷道:“丫頭,看在你爹白扶疏的麵上,我饒你不死,今後你跟沈飛這一起,千萬別違反百神宮的天規,不然……”

他說著左手一擺,“啪啪”,白玉蟾的麵前落下兩隻血淋淋的耳朵。

白玉蟾嚇得尖叫一聲,隻是雙腿發軟,無力起身逃開。

沈飛馬上跪在白玉蟾身旁,說道:“宮主,玉蟾絕不會違反百神天規的。”

黑衣人原是百神宮主。

黑衣人哼了一聲,道:“沈飛,你知道這兩隻耳朵是誰的嗎?”

沈飛正猶疑間,百神宮主說道:“任隱他身為十八天魔,居然敢聽你的話去賣茶。

“我本該殺了他的,念他為百神宮立過不小的功勞,而且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因此割了他的耳朵留他一命。”

沈飛顫聲道:“宮主,這都是屬下之過,屬下也是為了能早日跟玉蟾姑娘在一起,所以……”

百神宮主打斷沈飛的話,道:“如果按照百神天規,你們都得死,不過聖姑開恩,今日饒了你們,希望今後用得著你們的時候,為聖姑多出一份力。”

沈飛叩頭道:“多謝宮主,隻要聖姑需要,沈飛萬死不辭!”

百神宮主道:“這兩天你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以至於聖姑不得不改變全盤計劃。”

沈飛頭也不敢抬,口中道:“屬下該死。”

百神宮主道:“眼下歐陽醉柳正快馬加鞭前往陝西李家,聖姑本來不打算讓他與李照海見麵,如今情況有變。

“你跟白玉蟾一道,即刻啟程,吩咐沿途埋伏的天魔,叫他們千萬不要攔截歐陽醉柳。”

“是,屬下遵命!”沈飛答完,才敢抬起頭,前麵已沒了黑衣人的蹤影。

白玉蟾從地上站起來,歎道:“沈飛,他的武功真是太厲害了。”

沈飛道:“宮主向來來去如風,我在百神宮已五年,連他的麵孔也沒有見到過。”

白玉蟾又看見地上那兩隻耳朵,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恐怖,不由打了個冷顫。倆人攜著手,往靖安城方向疾行。

在靖安城,沈飛沒有發現歐陽醉柳的馬車,於是星夜兼程,次日中午,終於在武寧城外看見了歐陽醉柳那輛華麗的馬車。

他們鬆了口氣,趕在歐陽醉柳的前麵,過了武寧不久,就進入湖北境內。

十天後,歐陽醉柳的馬車經過湖北最後一個城鎮——竹溪,再到陝西的安康鎮,沈飛和白玉蟾才算完成任務。

歐陽醉柳已經兩年沒有踏足陝西了,而李照海,他也三年零四個月沒有見麵了。

不過,他還是順利地找到了馬嵬坡。

馬嵬坡兩側,有一座不高的山嶺,嶺不高,森林卻很茂盛,樹木也很高大。樹林裏有一片很大的空地,這裏就是李照海的家——李家堡。

日暮時分,歐陽醉柳的馬車到了李家堡,令歐陽醉柳大吃一驚的是,李家堡的門前居然放著一口漆黑的大棺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