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初心已死

除了不見霽骨蹤跡,他也沒有什麽損失,休息兩日後,已經可以下床,背上的傷口開始愈合,他去看了看鬼牙月,她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不過氣色較好,看來也沒什麽大礙。

至於果紅,夜初晴說她來曆不明,計劃中並沒有她,所以暫時將她軟禁。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炎狛一眼瞅見掛在他袖子上的咕嘶,抓起來問道。

夜初晴想也不想,脫口道:“蜥蜴?”說完湊近一看,又問:“怎麽有個角,這是什麽?”

咕嘶顯然很不滿意,又扭又叫,炎狛沉默片刻,將它放回袖子上,說:“沒什麽,鬼牙月什麽時候可以醒來,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

“你們打算去哪裏?”夜初晴問。

炎狛回道:“離開五方州,在這裏耽擱得太久了。”

“恐怕沒這麽容易。”夜初晴回道,搖頭道:“你還不知道吧,三老祖封了煙華,我們都沒有辦法離開,白夫人的兒子死了。”

“白夫人的兒子?”炎狛回想起之前畔湖莊內,他見過的那名青年。夜初晴長長歎了口氣,說:“白夫人與白大人的長子,白皓,昨日被一群瘋子當街砍死。實在是太慘了……哎……”

明明是盛夏,此時的風卻冷得刺骨,熱鬧的大街小巷和往常一樣,院中的紫尾鳳鳶依舊繁盛,還有平靜的湖水,湖中的八角鳳亭,還有她所得到的一切,就好像一場迷夢。

白夫人不知道她是怎麽回到畔湖莊,也忘了漫漫長夜裏是誰的眼淚和哭泣驚醒了她的夢,一地的鮮血觸目驚心,她沒有看到,所以她的兒子沒有死。

“白夫人、白夫人您要去哪裏?”

身邊的一個侍女快步跑上前去,白夫人渾身一顫,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已經到了白府。他兒子在白府。

“皓……”

大門敞開,朱紅刺眼,一切和往常一樣,她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迎麵就看見白庸與東宮曼芝手挽著手走了過來,看到她的瞬間,白庸臉色微變,正準備抽回手,東宮曼芝臉色一沉,立馬緊緊挽住對方胳膊,然而白夫人的目光始終不在兩人身上。

“皓兒呢,皓兒在哪裏?”

白夫人四下張望,門口的家丁都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夫人,少爺他……”

“皓兒在哪裏?”白夫人突然一聲大吼,嚇得所有人渾身一顫,她大步上前,就連東宮曼芝都不自覺退了幾步,白庸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走到自己麵前,東宮曼芝縮在白庸身後,白夫人看也沒看她一眼。

“皓兒在哪裏?我要帶他離開。”

白夫人怒火衝天,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絕望鋪天蓋地,像一團烏雲壓在她心頭,沒有希望,一片漆黑,她找不到出去的路,摔得渾身是傷,她就這麽靜靜地看著白庸,第一次,兩人這麽近距離地注視彼此。

“他死了。”白庸沉默片刻,避開她的目光緩緩回道。

“你胡說!讓他出來,我的兒子怎麽會死?我要見他!”

啪的一聲,白夫人揚手給他一個耳光,東宮曼芝大駭,剛要開口,白夫人目光一掃,她又嚇得縮了回去,白庸將她護在身後,摸了摸左臉,說:“我們的兒子死了,他死了。”

“皓兒在哪裏?”

白夫人緊咬嘴唇,一字一句地說。

“屍體暫時不能交給你,過幾天吧。”白庸淡漠地回道。

“皓兒在哪裏?”

白夫人又加重語氣問了一遍,一把揪住白庸衣襟,白庸突然臉色刹變,用力掰開白夫人的手,吼道:“你聽不見嗎?皓兒死了!他死了!屍體在白府沒錯,但是我現在不能交給你,因為還沒有查清楚皓兒的死因!”

“我要見我的兒子!”

白夫人一聲嘶吼,像是用盡渾身力氣,早已經哭幹的眼不知為何此時又模糊了她的視線,眼前的人還是白庸嗎?還是她兒子的爹爹嗎?眼中沒有疼痛,沒有憐惜,甚至一點變化都沒有,白皓死了,白皓是他們的兒子,可是為什麽難過的人隻有她?

“白庸……”

白夫人仰頭深吸一口氣,喉嚨哽咽得難受,聲音也哭啞了,她就這麽呆呆地望著頭頂,過了很久,白庸沒有說話,她淒涼一笑,繼續說:“我十四歲嫁給你,十六歲生下皓兒,含辛茹苦十八年,教導皓兒、打理家業,然而你卻因為那個女人三言兩語就將我辛辛苦苦打理的錢莊拱手相送,你為了那個女人不要我沒關係,我可以忍,但是皓兒、皓兒他是你的兒子!”

白夫人大吼,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不清白庸臉上的表情,心像被什麽撕裂,疼得無法呼吸,“他是你的兒子啊,他流著你的骨血,是你白庸的後人,是你的血脈……”

“夠了!”白庸打斷她的話。

白夫人笑了,無力地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你好狠的心啊……白庸,你好狠的心……”

“皓兒又不是我所殺,他死了我不難過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白庸氣得大吼,見所有家丁都躲得遠遠的,不禁又怒火中燒,喝道:“還不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趕出去。”

說話間,遠處突然騰起一股濃煙,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從後院跑了出來,大喊:“著火了、救火啊、快救火啊——”

眾人當即一愣,所有家丁又慌忙朝冒煙處跑去,東宮曼芝躲在白庸身後,看著遠處的煙,突然說道:“那不是停放白皓屍體的靈堂方向?”

白夫人猛地抬頭,還沒等白庸回過神來,她已經衝了出去。

“快、快攔住她!”

白庸在身後大喊,濃煙滾滾,火舌滔天,白夫人一口氣跑到靈堂,見一群家丁慌忙取水來滅火,竟想也不想就往裏麵衝。還好白刃也在場,第一時間將她攔住,誰知白夫人像發了瘋一樣對白刃又踢又咬,拚命掙紮。

“白夫人,請冷靜。”

熊熊火焰映紅了她的臉,黑煙滾滾,遮天蔽日,眾人齊心協力,沒過多久火勢就漸漸小了,白夫人看著火焰,恍惚間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皓兒——”

白夫人渾身一顫,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撞開白刃,一頭衝進火焰中。

“徐皇。”

白庸追出兩步,但看著火焰,終究是沒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