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夫子,我說此人已死,你可讚同?”

陽無極掐著青年士子的屍體,略帶得意說道。

韓夫子歎氣道:“道友好生狡猾,以你修為,拿捏住了此子,斷其肉身生機,那就是生死由心,任意處置,我讚同與否又有何用?”

陽無極坦率承認道:“不錯,如若你說此人已死,我就注入生機,複其氣血陽剛,催發神魂潛力間,頃刻便能活命,但若你說此人未死,那我就滅其魂魄,碎其真靈,令其不得超生!”

“即便如此,作為賭鬥,你也得選一樣,你就說你覺得此人究竟是生還是死吧。”

韓夫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朽自然是希望此子生了。”

“哈哈哈哈!”陽無極大笑,“你就不怕我當真把他殺了?”

韓夫子道:“生死有命。”

陽無極聞言,二話不說,法力催吐,果真以自身力量震碎了青年士子神魂與真靈。

以其大能高手的實力,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世間根本沒有人能夠拯救,而一旦神魂破碎,真靈湮滅,那就是神仙難救,達到了通常意義的死亡。

果然應了他自己所言,生死存亡盡由掌控。

這是兩位大能高手之間,以青年士子生死為標的賭鬥。

李塵遠遠看到這一幕,眼神微凝。

以他所見,那青年士子當真生機斷絕,徹底殞亡。

陽無極贏了。

雖然這手段有些無恥,但是牢牢把握先機,旁人根本無可奈何。

這也的確像是武人能夠用出來的手段,不管你有何花巧,他自以力破之,掌握在手的,才是真切的。

可就在這時,四周場景一陣朦朧,亦幻亦真的恍惚過後,那青年士子的屍體自陽無極之手脫離。

陽無極在摧殺其神魂與真靈之後,心有懈怠,一時之間不及防備,竟然讓他飛到半空之中,不免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旋即他便笑道:“也罷,人死不能複生,就算讓你奪回又如何?”

話音剛落,青年士子身上聖光浮現,恢弘浩大的自然偉力籠罩其身,一陣時光倒流般的光影交錯之後,神魂與真靈開始重組,癟下的咽喉也恢複原狀,不久之後,便是一個鮮活的生命重新出現在麵前。

陽無極麵上浮現震驚之色,一時竟僵在了那裏,久久無法言語。

避暑山莊中,李塵也麵露震撼之色:“死而複生?還是光陰倒流?這究竟是什麽神通法術,他是如何做到?”

韓夫子一揮手,青年士子身影破空而去,徑直被虛空挪移,傳送回之前被陽無極捉走的原處。

陽無極身軀動了動,但卻沒有追上去,以他身份,做不出再度追擊,非要將這一士子殺死的事情,如同市井賭徒輸紅了眼,非要驗看骰子,懷疑作弊,也有失他身為武皇的風度。

韓夫子的手段,絕不可能僅僅隻是普通的障眼法,普通的障眼法,瞞不過他的心神感應。

剛才那士子,真的活了!

烈鬃帝尊朗聲道:“果然不愧是韓夫子,逆亂陰陽,堪稱神乎其技!隻不過,這一番天地劇變,你又待如何?”

他舉起毛茸茸的獅掌,金芒浮現,一叢叢烈焰宛若自然精靈幻化真形。

李塵把心神從複活的青年士子身上轉移,目及之處,焰光變化成為了鳥獸魚蟲,大小不一,長短不同的火焰憑空飄搖,忽的如同天星墜落,拖著長長的尾巴朝地麵轟擊而去。

轟隆!

轟隆!

一場聲勢浩大的流星火雨降臨人間!

在烈鬃帝尊的催動之下,天地之間的火焰元氣仿佛一瞬間同時活了過來,他的法力之中似乎蘊含著點化烈焰,幻形通靈的驅禦之法,尋常人施展火焰神通,需以神識精細操控,借助天地元氣催發,而他卻似乎隻需要一個念頭就能做到讓火焰自己活化行動,擁有自主意誌般為其所利用。

這種火焰擁有強大的破壞力,自主行動所帶來的活力,更是極大增加了它們的破壞範圍,短短數息之內,聖京城外方圓數千裏的天地都仿佛變成了烈焰焚燒的煉獄。

“啊……”

“救命……”

“這些是什麽怪物?”

“快逃啊!”

一個個民房被流星墜地的餘波推平,火焰化作的巨獸奔騰衝撞,氣焰組成的軀體掃過,瞬間就以高溫將全身血肉烤幹,焚毀。

頃刻之間,城毀人滅,數千裏繁華之地被夷為廢墟,數以千萬計的血肉之軀也化為灰燼。

地麵不少尚在睡夢中的平民遭了殃,他們根本不知什麽聖京之爭,也不見大能高手交鋒,但卻在這場無故而來的賭鬥之中淪為犧牲品。

這是如同末日浩劫一般的景象,隻有文人墨客或者畫家所想象之中的無邊煉獄,才會出現如此規模的慘烈災難。

韓夫子坐在雪白公牛背上,注目凝望烈鬃帝尊,靜靜看著他殘害平民,濫殺無辜,良久之後,才輕輕一歎,發出悲天憫人的感慨:“道友,何至於此。”

烈鬃帝尊毫無所動。

對他而言,殺死千百萬的人類凡民,也隻不過像是踩死螞蟻一般簡單。

他倒要看看,這般肆意破壞之下,韓夫子還有什麽辦法。

突然,微風吹動,韓夫子那枯白的發絲揚起。

晨曦照映的泛白天穹中,恍若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拂過了成千上萬裏,李塵注意到,流星火雨籠罩的災難區域內,時光仿佛為之一凝,與此前青年士子死而複生時相似的朦朧之感重複浮現。

又是一陣亦幻亦真的恍惚中,時光仿佛開始倒流。

浩**雲氣,凜冽風雷,乃至於鋪天蓋地的火獸與精靈,盡皆幻化流光,倒退而回。

無形的力量牽引之下,倒塌的房屋一個個開始重組,燒成灰燼的血肉之軀重現,還歸原狀,離散的親人,兒女聚攏到了一處,哭喊無淚的悲顏也在宛若真幻交織的錯位之中歸於平靜。

四麵八方的一切,仿佛被人按動了某個機關,一下就恢複原狀,如此廣闊的範圍內,不知幾許生民,大地變化,竟然無一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