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秦的虎狼雄師,正在戲下城外,與張楚大軍對恃。

平虜大將軍章邯早接斥候密報,雲張楚右將軍周文,每日在營中操練陣法,欲與秦軍決戰。

這一日,章邯和諸將登上高峰,向張楚營中眺望。隻見張楚營中,一隊隊軍士列如龍蛇,人來馬往,川流不息,各持紅、橙、黃、藍、青,紫、黑白各色大旗,井然有序,喊聲震天。

章邯從蒙毅處也學得兵法,對陣法頗有研究,便凝神看那陣式。

隻覺那陣式玄奧至極,一股殺氣從陣中透出,掩麵而來。

章邯忽“哇”地咯出一口鮮血,從馬背上跌了下來。諸將忙攙他起來,問道:“大帥何故如此?”

章邯手指敵營,憂道:“此陣高深莫測,非我能識。若與之遭遇,我軍必敗無疑。”

於是眾將簇擁著章邯,退回營中。

章邯獨在大帳苦思冥想,一時對那陣式摸不著頭緒,悶悶不樂。忽有軍士來報,雲敵營派來使者,正在帳外求見。章邯便道:“宣他進來!”

來人年過六旬,額窄頭尖,鼻僵齒露,身高八尺,穿一襲儒士長衫,手搖羽扇,神情頗為狂放。

章邯高聲喝道:“來者何人?”來人哈哈一聲長笑:“吾乃高陽酈食其,見了長者,怎能這般無禮?”章邯聞言聳然一震:“原來是酈先生!先生到此,有失遠迎,請恕本帥怠慢了。”

原來這人乃是天下名士,高陽狂生酈食其。

酈食其自幼好讀書,但家貧落魄,在裏中為監門。他卻自命不凡,從不把高官富人放在眼中,行為**而無禮,鄉人便以狂生稱呼之。

但他有一口好辯才,與人談經論道,口若懸河,無人能及。常替窮苦人家免費作訟狀,打官司。隻要他接手的官司,必會打贏,便有訟師之譽。有那富貴人家,也想請他為自己打官司,但均為酈食其拒絕,縱然銀錢再多,也難打動他分毫。

於是酈食其之名,不脛而走,可謂天下知名。

章邯對其略有耳聞。他對這些名士素來敬重,又見酈食其年老,便不怪他狂妄,反下了帥椅,扯過一張椅來,說道:“先生看座。”

酈食其大大咧咧坐下。章邯恭恭敬敬問道:“先生此來,有何賜教?”酈食其手指章邯,說道:“我為大帥而來。”章邯愕然道:“先生此言何意?”

酈食其長歎一聲,說道:“大帥可知秦廷氣數已盡,國之將亡?”章邯笑道:“我大秦國運正昌,穩如湯池,怎會亡國?先生危言聳聽了。”酈食其道:“大帥難道不知現下義軍四起,秦國大半江山已落入他人之手,我張楚王已聚有大軍數十萬,兵車千乘,克日便會拿下鹹陽,取暴秦而代之。”章邯大笑道:“誠如先生之言,那賊王是聚有數十萬大軍。可那烏合之眾,怎敵我大秦虎狼雄師。有我章邯在,必定蕩平賊寇,複我大秦江山。”

酈食其歎道:“大帥怎如此冥頑不化。秦廷殘暴少仁,已為天下公敵。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你怎可憑一已之力,力挽狂瀾?大帥此番領軍來抗,實是欲火中取栗,縱能一戰得勝,你焉能戰戰得勝?一朝兵敗,身首異處,悔之晚矣。天下英雄滅秦之心,堅如磐石,眾誌成城之下,你秦廷江山必將不保。何如懸崖勒馬,棄暗投明,歸降我張楚王,還可封茅裂土,保你富貴不失。”

那酈食其一番言語,有如大江奔流,濤濤不絕,果然是口若懸河,不愧訟師美名。

章邯聞言,沉思良久,說道:“章邯久受朝廷厚祿重恩,受當今聖上托國重望,豈能作反叛之舉?縱是賊軍猖獗,我章邯又怎會懼之。縱然戰死,能濺血疆場,一何快哉!”

酈食其歎道:“夏蟲不足以言冰。酈某之言,如對牛彈琴。”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簡,擲於章邯,說道:“這是我國右將軍周文下的戰書,邀你擇日決一死戰,大帥可敢一戰?”

章邯接了戰書,取過朱筆,提了五個字:三日後決戰。擲還與酈食其。

酈食其接簡在手,轉身走向大帳之外,留下一句“大帥你好自為之”,便飄然遠去。

※※※

酈食其走後,章邯即傳令諸將於帳中議事。

章邯憂慮道:“那周文邀我三日後與之決戰。本帥不識其陣法,實無力破之,與之交戰必敗,不戰又示怯於賊兵,為之奈何?”

眾將麵麵相覷,無人應聲,隻因無人能識周文擺的陣法。

忽一將奏道:“大帥何不張貼榜文,以重金相求破陣之法。天下能人異士眾多,我們幾個不識此陣,難道就沒有奇人識得?”說話之人,卻是上少造蘇角。

那蘇角生長九尺,膀闊腰圓,一身武功超群。但他並不隻是一個勇將,胸有韜略,在蒙毅軍中常獻奇策,可謂智勇雙全。

章邯聞言,眼中霍然一亮。即造出榜文百張,貼於四野,欲以千金來求破陣之法。

重賞之下,必有應征者。次日,便有一乞丐揭了榜文,來到秦營。

原來他是一名丐幫弟子,在萬載穀中曾跟隨幫主呂臣,向項梁學過那八門金鎖陣法,又見韓信輕而易舉在陣中轉了一圈,當時留了心,將韓信破陣之法暗記了下來。後來丐幫離了萬載穀,這名乞丐就輾轉來到了此間,見秦軍貼出榜文,貪戀那千兩黃金便揭榜應征。

章邯見之大喜,向這名乞丐詳細問詢布陣之法和破解之道,幾個時辰下來,已瞭然於心。

章邯果不食言,便從體己傣祿與軍餉之中,湊齊千兩黃金,贈與那乞丐。那乞丐得了黃金,一日暴富,買田買宅不提。

章邯便聚齊眾將,教授破陣之法,隻待兩日之後,一舉擊潰周文大軍。

※※※

卻說清溪隱叟鬼穀懸策正在芒碭山腳下,忽見山巔處紅霧籠罩,豪光萬丈,赤鬆子師徒駕鶴與大蛇鬥了起來。

那山巔距離十裏之外,鬼穀懸策欲想援手已是不及,不由暗惱,“天池真人怎不知會貧道一聲,自個兒先動起手來?”

他即凝聚元神,運起道家超視之術,一雙神目直射山巔,透過層層紅雲濃霧,觀那戰況。

這超視之術,已脫離武學的範疇,實是道家法術。清溪隱叟已初窺仙道,練成了超視,目力可達十裏之外。而那千裏眼的超視之術,已登堂入室,可達千裏,已到超視的極限。

清溪隱叟隻見赤鬆子師徒戰那大蛇不過,正處憂慮,忽見黃石公掄起大斧,驚走大蛇,替赤鬆子解了危,心中轉安。便運起千裏傳音之術,向二人召喚。

赤鬆子師徒與黃石公,跨了巨鶴,飛下山巔,來到鬼穀懸策身旁。

黃石公跳下鶴背,哈哈一笑:“鬼穀道友,你來晚了。”鬼穀懸策揖手道:“二位道友多年不見,風采如昔。”

赤鬆子苦笑道:“哪有什麽風采?一條大蛇已讓貧道狼狽不堪了,若非仙翁出手,貧道還不知能否脫圍。”黃石公哈哈笑道:“真人獨戰大蛇,勇氣可嘉,可也該知會我們一聲才是。”

鬼穀懸策歎道;“想不到一條孽畜,竟這般厲害,不知有何法能製住它?”赤鬆子蹙眉道:“那大蛇功力深厚,我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至多隻能與它戰成平手。如合我們三人之力,自然是敵得過它。可蛇性狡猾,剛才仙翁一到,它見勢不妙,就逃走了。這蛇速度太快,想要追上它非吾輩所能及,又有什麽辦法將他困住?”

三人麵麵相覷,對於這速度快過飛箭的毒物,似乎覺得無計可施。

忽見一人,從山徑上走了下來,正是鬼穀懸策弟子韓信。

韓淮楚解了毒之後,便離開蛇母妖姬,回來尋找師傅。鬼穀懸策一見到他,高聲喊道:“徒兒,快來見過仙翁真人二位前輩。”

風姿俊雅的韓淮楚便叩首向赤鬆子、黃石公請安。他一出現,二仙的目光就齊刷刷緊盯他不放。黃石公驚異道:“鬼穀道友,你何時收了這個好徒弟?”赤鬆子也道:“恭喜隱叟,收得如此良材美質,此子如人中龍鳳,根骨氣質均是上上之選,未來將不可限量。”

黃石公探目向韓淮楚問道:“在龍武坡大敗秦國上將軍的就是你?”韓淮楚點頭道:“正是晚輩。”黃石公哈哈笑道:“不錯,看來你已深得你師傅的兵法真傳,方有如此手筆。”

鬼穀懸策聽了很是受用,捋須笑道:“那還用說。此徒得貧道親授,未來成就當在其他徒弟之上。”韓淮楚謙虛道:“哪裏,哪裏。三師兄李左車的學問就高過晚輩,我這兵法大半還是向三師兄學的。”

黃石公道:“貧道從毅城而來,沿途聽聞令徒李左車正在扶助趙公子歇,已在河東一帶聚義造反,正與張楚國假王吳廣的軍隊對峙。”

韓淮楚好久未聞師兄李左車的消息,忽然有了他的消息,不由欣喜。但聽說他正和吳廣大軍交手,又大為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