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此不遠處,華山派眾人臨時搭建的帳篷裏,李易烽一身藍衫,正獨坐沉思,聽得外麵喧嘩爆竹之聲,也是一怔,暗想今夜竟是除夕了麽?他怔得片刻,凝神細聽,風滿樓裏竟傳來陣陣清歌絲竹之聲。“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隻君子,福履綏之。”迎風的歌,還是唱得這麽好聽!那,那個為舞而生的女子呢?這段時日的風高浪險,可曾憔悴了她的如雪容顏?

不知不覺,他已緩步走到風滿樓下,抬頭仰望著樓裏透出的點點燈火,癡癡地出了神。

樓裏已經有人發現了他,出來對他一笑。他認得這是樓裏的風荷姑娘,最善吹笙,一向和弄雪交好的,便也對她一笑。風荷掩口一笑,進去拖了一個人出來,卻是弄雪。

弄雪幽怨地瞧了他一眼,勉強一笑,便轉過身,急急回樓裏去了。

李易烽怔怔地瞧著她被人拖出來,又怔怔地瞧著她急急地回去,心裏湧起千般憐愛,萬般愁苦,卻不知該和誰去說。

一位黃衫公子不知何時已走到他身邊,看了看他癡癡的神色,歎了口氣,想說些什麽,終於還是找不到話說,隻拍了拍他的肩道:“回去罷!”

李易烽看著他,嘴唇動了動,終於顫聲道:“三清兄……”

又過幾日,六派掌門眼見得圍樓眾人傷亡日重,都是皺眉不語,深有憂色。這幫江湖朋友雖是應邀而來,卻並非他們可以管束,此刻群情激憤,固然是有利於六家門派,但若當真釀成江湖浩劫,卻也非他們所願。

李易烽歎了口氣,道:“眾位師叔伯,小侄有個提議,不知可行否,想說來請眾位師叔伯提點一二。”

圓空師太微微一笑,道:“李師侄不必客氣,想來必是好主意了,說來聽聽便是。”李易烽年紀雖輕,平日亦少在江湖走動,眾人除了知道他是已故掌門李蒼鶴的獨子之外,對他便一無所知。但這幾日他進退有度,不急不躁處事沉穩,五家掌門對他倒都是折服,想來他的主意定然不錯。

李易烽輕輕一歎,道:“也沒什麽好主意,不過我們來此隻是為了逼風滿樓的人交出蕭應寂或柳若絲,為武林除害,乃是為了伸張正義,實不該反而釀成慘禍。如今的情況,大家也都瞧見了。若是我們再不想個法子出來,隻怕傷亡更重,小侄心裏實是難安。小侄的意思,是不如我們就和他們約定,雙方各出幾個人來比試一下,若是他們勝場多呢,我們就此退走,自行尋找蕭應寂和柳若絲。若是我們贏的多呢,就著落在他們身上把人交出來,可好?”

其餘五家掌門一怔,心中都是不甘,但想若是堅持圍攻,於各家名聲隻怕無益,何況一眾江湖朋友的傷亡,他們確也是憂心如焚。風滿樓的人雖然武功都不錯,但若六派掌門下場,想來這次比武已是勝算頗多。又想眾人雖然連帶著也恨上了風滿樓眾人,畢竟泰山之事的確和風滿樓無關,當務之急乃是找到蕭應寂。他們帶這麽多人來風滿樓,原也是為了殺蕭應寂,而非圍攻風滿樓。至於風滿樓,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找機會整治。這麽一想,便都慢慢點頭。

高見峰問道:“難道風滿樓的人肯?”楚大河道:“肯不肯,一問便知!”

李易烽一笑,緩步走出幾派在風滿樓附近臨時搭建的帳篷,走到樓下揚聲道:“請風滿樓幾位當家的出來說話!”

花玉蝶一笑,對眾人說道:“我們同去!”當下幾人一起走到樓頭。

李易烽抬頭微笑道:“我們要和各位比試幾場,若是我們輸了,即刻撤走,若是風滿樓的人輸了,便請交出蕭應寂和柳若絲如何?”

花玉蝶略一思付,說道:“原無不妥,隻是他們並不在樓裏,卻要我們如何交人?這樣罷,若是我們輸了,人在,我們便交人,交不出人,我們幾個便由得諸位處置如何?隻是樓子裏的姑娘們,還請諸位高抬貴手!”

“五場三勝如何?”

花玉蝶道:“事關我們幾人的生死,容我們商議七日如何?”

李易烽思忖片刻,當即頷首。

南宮暮雨略帶訝異地瞧了瞧花玉蝶,轉頭看向樓下揚聲笑道:“隻是這幾日,隻好請李兄幾位費心多多約束樓下的一眾朋友,這幾日的傷亡情況,大家都瞧見了,實非我等所願。便請他們耐心等候七日罷!”

李易烽一笑應承。

幾人回轉樓內,詫異地看著花玉蝶,不明白她為何要提出商議七日。

花玉蝶輕輕一笑,道:“那日虛靜道長前來,私下裏和我說了幾句,說到如今雖然事態危急,但若能拖上一段時間,或有轉機……”

七日之後,六派掌門齊齊走到風滿樓下站定,花玉蝶帶著南宮暮雨等人緩步從樓裏走了出來,隻沒有冷霜容和葉知秋,這幾日她和圍樓的江湖朋友結怨甚深,若在此出現,不免有些不便。至於葉知秋,他是葉一舟之子,如今四大世家處境微妙,雖然很多人都已知道他也在樓裏,總不宜太過明目張膽。

楚大河微笑問道:“七日之期已滿,諸位可已有了說法?”花玉蝶道:“眾位掌門要出的可是除華山李掌門之外的五位麽?”

六派掌門點了點頭。花玉蝶道:“既如此,我風滿樓應戰!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沒有比武的場地。我風滿樓裏倒有,隻是如此一來,諸位卻不免不放心,不如我們就在這樓前的空地之上,臨時搭建一個擂台,前前後後,大家都可看得明明白白。還有,三日之後,我們這裏會有兩位貴客到,到時請他二人主持這場比試,想來是誰都不會有意見的了!”

眾家掌門眉頭微皺。李易烽卻不著急,拂了拂衣袖,好整以暇地問道:“是哪兩位貴客?”

花玉蝶微笑道:“是少林方丈玄無大師和武當掌門虛葉掌門!”

這下眾人真的怔住。

那一日,虛靜悄悄和她說的是,武當已經傾全教之力,尋找正在雲遊四方的玄無方丈,一待找到,虛葉掌門便會與他同來,有他二人在此,事情或許便有轉機。而昨日,虛靜道長終於有了確切的消息,武當虛葉掌門和少林玄無方丈已在途中,最多三日,便可抵達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