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之後,龍驚非一行人終於悄沒聲息地抵達了天山腳下。人不多,約莫隻有三十餘人,連右護法方千浪也不在,想是其餘人等被方千浪帶領去了它處。

龍驚非靜靜地打量著眼前巍然聳立的天山,山腳之處並無積雪,林木茂盛,與普通平原無異,然而從半山腰開始卻是積雪漸厚,在陽光照射之下,閃著一片耀眼的白,令人不自禁地心生敬畏。

他看得一會,問道:“容香,你怎麽看?”容香道:“本來上次那女子的計策很好,引了冷纖月下山,以主人的武功,當可一舉擊殺。不過,根據我們這段時日收集的情報,廣寒宮雖然不聲不響,其實卻已經控製了西域武林的絕大部分勢力,尤其是這天山一帶。也就是說冷纖月儼然已經是西域的武林盟主了。我們若是在此擊殺冷纖月,驚動了旁人,隻怕立刻就會陷入整個西域武林的包圍圈,我們人手不足,隻怕是……”

龍驚非接道:“隻怕是有命殺冷纖月,卻無命離開這裏。花玉蝶如此獻策,隻怕就是為此!”容香點頭道:“屬下正是擔心如此。不過天山之上,卻隻有一個廣寒宮,並無其他閑雜人等。”

龍驚非微微一笑:“隻是若是就此深入敵穴,冷纖月占盡天時地利,又以逸待勞,我們還真未必討得了好去。”

“所以……”兩人相視而笑,同時說道:“夜襲!”

隻要他們在冷纖月知悉他們已經到達之前出手,她就不可能做出萬全的準備。以廣寒宮平時的普通戒備,自然難不住兩人,如此便可化解冷纖月天時地利的優勢。她雖以逸待勞,但以龍驚非的武功,隻要容香擋住餘人,他就至少有九成的把握一舉將她格殺!

龍驚非立即下令:“就你我二人,立刻動身,今夜子時便可到達山頂,其餘人等留在此處,全神戒備,若遇廣寒宮中有人下山求援,立即就地格殺!待我和左護法下山,所有人等,立刻全速撤退!”

是夜子時,素月高懸,星輝淡淡,天山之巔的廣寒宮裏一片幽靜。一名白衣女子正獨坐院中樹下,癡癡仰望天上星月,手裏輕輕撫著一隻碧綠的玉簫。她望得片刻,舉起玉簫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幾個音,卻是蕭聲嗚咽,難以成調。

月色朦朧,照得她如玉麵容瑩然生輝,星眸流轉,幾不似塵世中人。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若未見過如斯佳人,誰能想象得出傾國傾城的佳人究該是何等模樣,誰又知道天仙化身的女子究該是如何的美法?但若見過了如斯佳人,卻又會覺得這世間哪有什麽詞語可以形容得了她美貌的萬一?

就算是天仙,又怎能有她這般的美貌?為如此佳人,傾國又何妨?天地忽然暗淡,卻是天上的月亮悄悄地隱到了雲後,仿佛也為她的美貌所驚,而羞得躲了起來。

但如此佳人,此刻卻正秀眉輕蹙,星眸凝愁,輕歎一聲,抬起頭來,望向正走過來的一名妙齡女子。

那女子一身淡藍衣衫,雖不如白衣女子那般風華絕代,卻也是清麗脫俗,容顏甚美,依稀與白衣女子有幾分相似。她到得白衣女子身前,躬身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道:“師父,你找我?”

白衣女子道:“霜容,你準備一下,我們即刻下山。”

那叫霜容的女子道:“是!”又問道:“那我們去哪裏找他?”

白衣女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裏,本來應該是在關外,可是三年前我就找不到他,如今又來了個龍驚非,也許他會去中原找他。我去關外,你去中原。找到之後,立即會合,否則……”

那叫霜容的女子沉默一下,心有不甘地問道:“師父,那龍驚非的武功真的有那麽可怕?二十年前,您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嗎?”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你沒見過龍家的人,那種武功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應寂一人,難以匹敵。”冷笑一聲,接道:“這百多年來,人人以為天下第一高手不出在蕭家,就必在冷家,那是因為江湖人不知道其實龍家的人從來都沒有真正消失過。二十年前真正的第一高手不是世人以為的蕭長歌,也不是我冷纖月,而是龍行遠。”

這女子,赫然真的是早已自江湖失蹤十幾年的冷纖月,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那藍衫女子是她的弟子,自小便收養的,叫冷霜容,年方十九。

冷霜容離去之時,龍驚非和容香正無聲無息地掠到廣寒宮前。兩人凝神聽了一下動靜,隨即悄沒聲息地一翻而入,直奔後進而去。早在路上,二人便已抓了個巡遊的廣寒宮弟子問清冷纖月寢宮所在。掠過前後進之間的庭院時,二人隱隱約約地看到一位女子正獨坐樹下,手撫玉蕭,呆呆出神。龍驚非並未在意,更不停留,仍是一掠而過,他沒有時間在意,此刻他身處敵營,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一切,並不想節外生枝。

冷纖月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兩個人影徑撲自己寢宮而去。那兩個人影速度奇快,若是旁人自然發現不了,可是他們又怎會料到,深更半夜獨坐樹下呆呆出神的女子就是冷纖月?

冷纖月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

很快,二人就到了冷纖月的寢宮前,打量一下四周,互相一點頭,容香隨即抽劍守在門外,龍驚非魅影般閃入寢宮之內,四下一看,正要直奔當中簾幕深垂的大床,忽然止步,他覺得不對勁,這裏,不應該這麽安靜!他馬上醒悟過來,沒有人!

冷纖月呢?

剛才那個樹下的女子!龍驚非全身一震。

他立即電射而出。

幾乎與此同時,門外傳來兵器相擊之聲,容香已經與人動上了手。

大門和牆壁突然變成了一道道布滿尖刀的鐵閘,同時無數勁弩帶著藍熒熒的光芒自四周向當中射到。龍驚非避無可避,大喝一聲,手中長劍急轉,將第一波勁弩絞碎,趁著第二波勁弩未到,縱身躍起,一腳便踢在中梁之上,喀嚓一聲,中梁居中而斷,龍驚非借勢直衝屋頂,手中長劍一劈一旋,將屋頂整個震碎,已失去中梁支撐的屋頂霎時塌陷。

房中機關絕不會隻有這一個,他必須盡快出去!而四周的鐵閘一時之間決難破除,唯一的出路就是屋頂,但這一點冷纖月也一定知道,所以她如今唯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在屋頂等著他衝上去,然後在他力竭之時,一劍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