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擁良久,蕭應寂忽然道:“龍驚非的事,我聽說了。”柳若絲心裏一緊,一時不知該如何做答。蕭應寂沉默片刻,轉到她麵前看著她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柳若絲訝然抬頭,道:“你怎知道?”蕭應寂道:“你好幾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真當我是傻瓜麽?”柳若絲小聲道:“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蕭應寂點頭,道:“你放心罷!蕭家和龍家雖然是世仇,我也不一定要去招惹他的。”他想龍家人武功奇高,柳若絲必是擔心自己會去找龍驚非,以至有何閃失,這才不敢跟自己提起。

柳若絲苦笑,暗道龍驚非若隻是找上四大世家你自然可以不管,你若知道他要去天山殺你母親你卻如何?就算你不去招惹他,他可一定會來招惹你,到時卻又如何?突然將心一橫,暗道此事他遲早都會知道,我卻還要隱瞞到什麽時候?難道要等到什麽都來不及了,再讓他恨我一生?鼓足了勇氣道:“龍驚非他,他現在是去天山了。”

蕭應寂怔住,怔了片刻,退後幾步,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到窗前,看向窗外。幾片枯黃的落葉正搖晃著飄舞在空中,被西風吹起又無力地落下。

柳若絲咬著嘴唇道:“這件事我很想瞞著你,可是又知道不能瞞著你,你,你到底是怎麽打算?”蕭應寂卻似沒有聽見,仍是茫茫然地看著窗外。

柳若絲等得許久,不見回答,又急又怕,道:“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打算。我是很想你不要去,可是你若一定要去,我也一定會陪你的。”想到以龍驚非武功之高,蕭應寂若是對上他,哪還有什麽勝算?心裏黯然,忍不住眼眶微紅。

蕭應寂終於低低歎了口氣,回身道:“我是想去……”話未說完,隻聽砰的一聲,門已被人用力推開,一人寒聲喝道:“你身為蕭家子孫,不報這滅門血仇,已是愧對蕭家先人,你若還要去救這蕭家的仇人,還有何麵目立於這天地之間!”說到後來,已是聲色俱厲。

去救蕭家的仇人?柳若絲愕然起身,看向來人,來人星眸如夢,芙蓉如麵,正是花玉蝶。可是她這話卻是什麽意思?難道蕭家滿門,竟是為冷纖月所殺?太過震驚,她一時無法相信,目光慌亂地四下轉了轉,卻見跟在花玉蝶身後的梅落塵也是一臉震驚,南宮暮雨則毫不驚奇,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看來是早已猜到了。再度看向花玉蝶,隻見她臉若寒霜,眼含怒火,正冰冷而又略帶不屑地看著蕭應寂。再看蕭應寂,竟是臉如死灰,全身發顫,瞪著花玉蝶說不出話來。

她瞧得一圈,隻覺心底一陣冰涼,忽然明白了當年種種,知道這必是事實無疑。她雖覺蕭應寂從不跟她提起母親,也從不談及冷家,此事甚是奇怪,卻從未想過竟是因此。看著蕭應寂,止不住心裏憐惜,原還以為兩人三年前初遇之時他一直失魂落魄,淒苦神傷,乃是為的蕭家血案,不想竟還有這等內幕,難怪他縱然傷心憤怒,卻絕口不提報仇之事。那他心中,可比自己原先以為的還要苦得多了。

蕭應寂瞪得許久,終於說道:“我是想去,不過不是要去救她,也不是要去和龍驚非作對。天山之上……天山之上,還有很重要的東西在!”他聲音微微發顫,說得這幾句,似乎已連氣也透不過來,喘了幾口氣,這才慢慢接道:“我不想再見她,也不想和龍家的人為敵。”又停半晌,一字一字地問道:“你是誰?”

蕭家血案的真相,連南宮暮雨都猜得出來,他自己又怎麽會猜不到?

那本是他心底最深處的一個噩夢,他但願能就此忘卻,永遠都不要再想起,永遠都不必再去麵對。可是現在,終於還是逃不過,終於還是有人當麵揭開了那血淋淋的一幕。隻是,這個人,為什麽會是看起來和此事全無關係的花玉蝶?她到底是誰?

花玉蝶溫柔一笑:“我姓花,叫花玉蝶。”

蕭應寂不再追問,她既不願說,問也沒用。

花玉蝶對他剛才的說話倒很是滿意,緩下神色問道:“天山事了之後,龍驚非就會重回中原,到時你們一定會碰上,你可有把握贏他?”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想和龍家人為敵,既然世人都以為蕭家已亡,那就讓他們繼續這樣認為罷。我可以暫避。”蕭應寂已經平靜下來,淡淡說道。

屋內霎時一片靜謐,眾人茫然相顧,有喜有憂,一時卻是誰也不敢相信。

花玉蝶呆呆地看著他,許久不肯相信,待得見他一臉平靜,毫不退縮地看著自己,終於接受事實,霎時間隻覺心中憤懣失望已極,幾乎便想大哭一場,過得許久,才一字字說道:“蕭家每一代子孫,都是當之無愧的一代大俠,是豪情萬丈,決不退縮的鐵骨男兒!”

她似是再也不願見到他,霍然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梅落塵微微擔心,想要跟出去,卻又猶豫,看向柳若絲,隻見她正滿臉柔情癡癡地看著蕭應寂,他呆得一呆,心中一痛,急步和南宮暮雨一起走了出去。

柳若絲候三人都走了出去,這才起身握住蕭應寂的手,柔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害怕,你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不願解釋就不要解釋,人家不明白,也沒什麽打緊的。”

蕭應寂凝視她片刻,默默將她擁在懷裏。柳若絲道:“你方才說天山上有很重要的東西,那是什麽?你若真的要去,我就陪你去。”蕭應寂低聲道:“我爹的遺體還在天山,我怕龍驚非過去之後,一場大戰,會有所波及,不過……罷了,她應該已經妥為安葬。”

柳若絲道:“原來如此!”望著他黯然的神情,心中難過已極,暗想你既然不能救冷纖月,又怎能在這個時候回天山?你若當真去了天山,難道真能看著龍驚非對她下手而毫不動容?她心中有千般憐,萬般愛,充塞她胸臆,可是除了緊緊回抱著他之外,竟再沒有什麽事是可以為他做的。

蕭應寂低頭看著她深情雙眸,難得地笑了一下,道:“中原許多地方我都不曾去過,明日我們同去可好?”他雖方到風滿樓不過兩三日,卻知這裏人人不喜自己,天山是不去了,卻也不願再在這裏呆下去。

二人相識已久,柳若絲卻鮮少見他笑過,此刻雖隻是微微一笑,她已看得癡了,許久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