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方自驚詫,忽然都是呼吸凝滯——

眼前光彩流轉,白衣少年修長雪白的手中握了一把剔透晶瑩,修長優雅的長劍,每一劍劃出,便有一抹比彩虹更亮麗的夢幻般的絢彩浮現,好美的劍!

更美的是劍法,宛轉翩飛,宛若鳳舞,輕易驅散焚心劍所帶起的所有風暴。

但劍法再美,座中卻無人有目醉神迷之感,反而漸漸心中驚懼,手心滿是冷汗。他的劍法並不特別快,也並不特別怪異,大家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怎樣出手,怎樣揮舞,可是沒有人知道該怎樣去形容、去對抗這樣的劍法。若非要想個合適的詞去形容,也隻能勉強說,就仿佛他手上傾瀉而出的不是劍招,而是清冷的月輝,將南宮盛全身上下盡皆籠罩,再也無處閃躲。不止南宮盛無處閃躲,在場的眾人,隻怕也絕無一人可以閃躲。

南宮盛曾縱橫江湖數十年,斬殺無數仇敵的劍法,在這少年的劍法麵前,竟是不堪一擊。所有的破綻,在那清冷的月輝之下都無從隱形,一覽無遺。

南宮盛神情黯然,他早知自己輸定,但真到了這一刻,還是忍不住心中淒然。他倒不是為自己擔憂,活到現在,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大丈夫死則死爾,更有何懼?隻是小安又該如何?他為小安取這個名字,也不讓她行走江湖,本就隻盼她能一生平安。難道終究還是要成空?若是可以,他願意雙手將自己的頭顱奉上,隻要能換得小安一條小命。但對方又怎肯斬草不除根?

數招之間,南宮盛便已退無可退,少年的劍已指向他的胸口,再進一步,就足以將他的心整個刺穿。

廳中眾賓客悄然怔立,並不是他們不想上前幫南宮盛,但那樣的劍法——那已不是純粹的劍法,隻是沒有人知道該怎麽去準確地定義,在那樣的劍法麵前,所有的詞語都顯得如此蒼白。誰有勇氣去對抗這樣的劍法?

一把劍突然從旁一架,自少年渾然天成無懈可擊的劍招中遞了進去,接過了他的劍。緊跟著刷刷刷向少年連擊三劍。

身形如風,劍光如電,光芒更勝秋水。

廳中已有不少人叫了出來:“秋水劍南宮暮雨!”

廳中頓時微微**。秋水劍南宮暮雨近年來聲名鵲起,出道以來未逢敗績,旗下天道組織名列江湖三大殺手組織之一,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一時人人注目,暗想有他出手,事情或可有轉機也未可知。

來的正是南宮暮雨!他原本隻想乘機來瞧瞧南宮盛這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爺爺,卻不料竟會遇見此事,雖知自己絕非這少年之敵,卻無論如何不能袖手旁觀。

白衣少年也微微動容,“咦”了一聲,後退數步避過,道:“你也姓南宮麽?”側頭思索片刻,突然一笑,點點頭道:“原來是你!你的劍法倒也已經練得不錯了,不過你用南宮家的劍法可接不了我幾招,還是快用回雪劍法罷!”突然一劍斜刺,速度奇快,幾乎將南宮暮雨刺了個對穿。他方才和南宮盛動手之時,一直不緊不慢,這時忽然這般快逾流星地使將出來,威力比之方才何止倍增?一時隻將一眾賓客瞧得幾乎心跳驟停,均想這一劍可要怎麽招架才好?

南宮暮雨嚇了一大跳,不及詢問他為何會知曉自己會回雪劍法,急忙後退,呼的一聲,一劍上挑接過,順勢一抹,急削少年手指,果然便是回雪劍法。但百忙之中雖然終於接下這一招,卻已嚇出一身冷汗,心中隻是叫苦,心想這煞星武功這般高強,今日卻想什麽法兒才好?心中思量,手上不敢稍停,將回雪劍法一招接著一招迅捷已極地使將出來。

白衣少年退後避過,點頭道:“蕭家的回雪劍法,倒也名不虛傳!”又和他對了幾招,忽然微微一笑道:“撒手罷!”劍身一搭南宮暮雨長劍輕輕一絞,南宮暮雨笑道:“未必!”他家傳武功本就十分高明,三年前見識過蕭應寂武功之後,大受刺激之下,發奮苦練,三年來劍術日進,早已非當年吳下阿蒙。不假思索,順勢長劍一繞,反刺他手腕。白衣少年突然一側身,左手疾向他右肩抓來。南宮暮雨一驚,不及傷敵,急忙沉肩一避,白衣少年哈哈一笑,倒轉了劍柄在他手腕上一敲,南宮暮雨腕骨劇痛,長劍再也把握不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白衣少年一敲之後,不待他後退,長劍順勢帶過,已架在了他脖子上,這才微微一笑,轉向南宮盛,問道:“這位也姓南宮的少俠,可也是你的孫子麽?”

南宮盛哼了一聲,道:“不錯!”白衣少年點頭,笑問:“那我殺了他可好?”

南宮盛怒道:“你今日難道不想殺了我南宮滿門?痛快下手便是!我們敗在你手下,那是藝不如人,沒什麽好說的,我南宮一家,可沒有貪生怕死的軟骨頭!”

誰知白衣少年竟搖頭道:“我又沒說非殺他不可!”南宮盛一呆,以這白衣少年與南宮世家之仇,今日一敗塗地,自付決然無幸,難道反而還有生機不成?南宮盛沉吟不語,剛才南宮暮雨一出手,他就知道他是誰了。他幾個兒子都已死了,若能保住這個孫子,他如何不想?但又焉知不是那白衣少年要故意羞辱於他?

隻聽白衣少年含笑續道:“你告訴我蕭冷兩家的人在哪裏,我便不殺他,如何?”此語一出,滿座嘩然,難道連蕭冷兩家也是這白衣少年的仇人?隻是蕭家明明早已滿門被殺,冷家的人也是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但他如此說話,難道是另有隱情不成?

人人都盯著南宮盛,看他要如何救這突然冒出來的孫子,南宮盛卻是默然不語,許久,一聲長歎,道:“蕭家三年前已經滅門,冷家十幾年前就已煙消雲散,此事武林中人人皆知。你叫我到哪裏去找?”

白衣少年聲音一寒:“你當蕭冷兩家的人是紙糊的麽?哪有那麽容易死?你若當真不知,我可就要拿你的孫子開刀了。”

南宮盛臉色蒼白,向南宮暮雨道:“我既已將你父親逐出家門,南宮家的事,便與你無關了,你何苦又來送死?”

南宮暮雨苦笑道:“我隻是想來看看你而已,我怎知今日會碰到這煞星?早知如此……”人人都以為他必是要說早知如此便不來了,誰知他卻歎了口氣,續道:“我一早便來帶你溜之大吉了,擺他個空城計便是!”

四大世家之首的南宮世家擺空城計?還要當年的江南第一劍南宮盛溜之大吉?眾人麵麵相覷,滿臉愕然,隻覺這人行事不合情理之至。

白衣少年倒是不以為異,搖頭笑道:“現在再要想溜可就遲啦!那你說,我現在該拿你如何?”南宮暮雨道:“你若想問我蕭冷兩家的人在哪裏,我不知道!”他知這少年既知他會回雪劍法,多半已知他的身份,必會逼問於他,故此自己先行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