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江中又追數日,仍是不見蕭應寂等人的蹤影。江水自西而東,這一日,船行入江蘇境內,柳若絲仍是坐在船頭四下眺望,忽然想起來道:“我聽暮雨和小葉子說過,那日雲舒卷在揚州擄走落塵之後,便往城西而去,又道他們追趕途中曾為竹陣所困,可見城西那個方向並非他當時隨意所選,而是早有布置,他們應該便隱居在揚州城西才對!”冷纖月大喜,道:“那咱們便去揚州瞧上一瞧!”

四人換了方向,搖船行至揚州附近,棄船上岸,直往城西奔去。奔得一段路,龍驚非問柳若絲道:“你可知究竟是在城西何處?”柳若絲也早已想到這個問題,苦笑答道:“不知!”暗自後悔後來與梅落塵重逢之時,竟忘了仔細問問他那時的情況,突然想到以兩人交情,他為自己不辭辛苦,千裏奔波,自己那時居然從未想過也該當問問他別後情況,是否受過什麽苦楚,又究是如何脫身,心中黯然,又是後悔,又是愧疚,暗道交自己這個朋友,也當真是無趣得緊,難怪小葉子要整日嚷嚷著遇人不淑了!

轉得許久,終於尋到一處竹林,果然暗含五行變化,是個陣勢。這陣勢頗為簡單,柳若絲輕輕鬆鬆地便破了,帶了眾人出了陣,但出陣之後便又是曠野之地,青山綠水,景色怡人,卻無竹屋茅舍等物,看來看去,都不像是有人在此隱居的樣子。柳若絲瞧了許久,又回頭瞧著那竹陣,又急又氣,道:“既不在此處住,卻在這裏弄這麽個竹陣唬人做什麽?”

冷纖月也瞧了片刻,道:“你說的沒錯,這竹林本就是幾十年前一個小孩子弄來唬人的!”柳若絲一怔,不明所以。龍驚非卻已明白,微笑道:“關外蕭家,揚州冷家!揚州既是蕭夫人故居,想來蕭夫人對這裏必是熟悉得很!”

冷纖月點頭道:“此處風景頗佳,我那時最愛在此處看書習武,便擺了這麽個竹陣防人擾我清靜!”她已有二十年未回揚州,前塵往事,隻恐不能盡忘,對揚州景物亦已略覺生疏,那竹陣又過了二十年,自有變化,一時竟不曾認出,直到過了這竹陣,看到眼前的青山秀水,這才想起來,也回憶起二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來,知雲舒卷果然必是隱居在此無疑,心頭微微怔愕。那時雲舒卷便是在某一日誤闖此地,這才與她相識,對她一見傾心,追隨多年,直到蕭長歌出現。她雖不愛雲舒卷,卻感於他對自己心意,雲舒卷又是生性灑脫、文采風流的俊雅之士,兩人詩詞相酬,琴曲應答,相處甚是相得,算得好友。後來她嫁蕭長歌,他娶莫如電,隻道兩人之間從此情懷坦**,再無情愛糾葛,卻不想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隱居在二人當年相見之處。輕輕一歎,也不解釋,舉步往前走去。其餘三人知她必是知曉雲舒卷隱居之處,見她不說,便也不問,默不作聲地跟上。

到了前麵青山腳下,冷纖月四處瞧了瞧,走到一處地方,飛身向山上掠去。她踏足之處並非路徑,怪石磷峋,樹木橫路,甚是陡峭,但以她輕功,隻需有借力之處,卻是輕輕鬆鬆便可掠上。其餘三人也是輕功絕頂之人,自然也是不難。

愈是往上,愈是陡峭,掠到半山腰,山壁已然幾乎直立,冷纖月停了下來,撥開眼前紛亂的樹枝,後麵便現出一個山洞,當先鑽了進去,後麵三人一一跟入。

洞裏有些黑暗,隻隱約可見眼前是一條向下的斜坡,並不甚長,走得片刻,眼前便豁然開朗,卻是到了一處山穀。樹木蒼翠,流水淙淙,鳥語花香,竟是一處絕佳勝境。

冷纖月帶著三人沿當中蜿蜒而出的小河往深處走去,未走幾步,四人已然聽得裏麵傳來打鬥之聲,夾雜著女子清越的喝斥之聲。冷纖月一聽之下,喜道:“是莫如電!”四人加快腳步趕去,過不多時,便見到裏麵竹屋之前的空地上,三人兩女一男正乒乓乒乓地打成一團。那兩名女子一著白衣,一著藍衫,俱是貌美端麗的女子,看上去都是四十不到年紀。那白衣女子手中一條十丈飛索非稠非緞,直如靈蛇一般,舞動夭矯,來去如風,變幻莫測,將那藍衫女子逼得不住閃避。那藍衫女子一麵閃避,一麵抽空向那白衣女子發射暗器,手法奇特,快捷異常,暗器時如電閃雷擊,時如漫天花雨,竟有千手千臂一般,她武功雖略不如那白衣女子,但暗器卻是十分厲害,每一出手,那白衣女子便迫得閃到那男子身後躲避,手上攻勢隻得暫停。藍衫女子見她借那男子躲閃,心中氣恨,“賤人、爛貨”地破口大罵,卻又不肯向那男子出手,隻得收手,候白衣女子轉出來,這才繼續發射暗器。那男子使劍,一身月白輕衫,容貌清俊,身姿瀟灑,隻是此刻模樣卻很是有些狼狽,夾在那兩名女子中間,神態惶急,手忙腳亂,白衣女子有難便去救白衣女子,藍衫女子遇險便去救藍衫女子,不住架開兩名女子的招式,又不住叫二人停手,那兩名女子卻哪裏肯聽,隻是不住惡鬥。

又鬥片刻,那男子氣惱已極,忍無可忍,喝道:“好!我不管啦!你們繼續打罷,都死了我也不管!”抽身退出,向外便走。那兩名女子齊齊伸掌向他抓來,一個叫道:“你走了可不成!”另一個喝道:“你這死沒良心的!誰許你走了的?”迫得他隻得又回身招架,三人重又乒乓乒乓地鬥成一團。

冷纖月蹙眉瞧了片刻,揚聲叫道:“雲大哥!”那月白輕衫的男子正是雲舒卷,聽得這邊叫聲,回頭看來,吃了一驚,隨即恢複如常,抽身退出,走到冷纖月麵前,灑然笑道:“纖月妹子,你怎的來了?”瞧了瞧其餘三人,見到龍驚非,微微吃驚,記得不久之前,自己曾與冷家姐妹還有楚項在大理聯手殺他,不知冷纖月此番何以會與他一道?見冷纖月泰然自若,便也沉住了氣不去詢問,柳若絲和容香他卻不認識,當下對著她們一笑。笑意從容,舉止灑脫,一掃適才惶急之態,雖仍是披頭散發,衣襟散亂,卻是神態閑雅,說不出的意態瀟灑。柳若絲和龍驚非瞧見,好笑之餘,暗自折服,抱拳尊了聲:“雲前輩!”雲舒卷一笑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