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藍田玉便來了墨竹居,剛邁進院子,便覺有異。此處既名墨竹居,裏麵自是少不了墨竹,此刻在那墨綠的竹林之上,卻有兩個異常突兀的白色人影。一人正坐在高空的一根竹枝之上隨風搖晃,神情肅穆,似乎正在想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正是龍驚非。另一人神情淡然,盤膝端坐於另一端,正閉目打坐,卻是冷纖月。

藍田玉微笑著抬頭問道:“龍公子今兒怎麽起這麽早,不多睡會兒麽?”見冷纖月正自打坐,便不去打擾於她。

龍驚非低頭瞧了她一眼,道:“沒法再睡!藍穀主你怎的來的這麽早,是有什麽事麽?”

藍田玉嫣然一笑道:“昨兒夜裏我過來瞧過,公子好像喝得不少,怕公子早上起來要頭痛,送些醒酒湯來。”將手上提著的盒子打開了,取碗倒了醒酒湯。龍驚非點頭道:“還真有些頭痛。”又歎口氣道:“不過也不全是喝酒喝的。”一躍而下,接過醒酒湯喝下。

藍田玉候他喝完,問道:“公子剛才說的沒法再睡又是怎麽回事?是有人吵著公子了麽?”龍驚非搖頭,苦笑道:“你若是一醒過來就被人吃豆腐然後再一腳踹下床,你也沒辦法再睡!”

早上他並不是自己醒的,而是睡夢中突然覺得身子被人緊緊抱住,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才驚醒過來,一轉頭卻發現正是蕭應寂,在他身上摸了一下,然後嘟噥了一句:“怎麽又沒蓋被子,你夜裏又踢被子了麽?”邊說邊將被子扯到他身上。

不說還好,他這一說,龍驚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瞪著他,道:“蕭應寂,這被子明明……”明明是昨兒夜裏被你硬搶過去的!

蕭應寂卻又喃喃地喚道:“若絲……”慢慢睜開眼睛,看著他。

好罷!他承認這雙眼睛很好看,柔情**漾的樣子也很勾人,可是問題是這是蕭應寂,不是柳若絲!所以他有那麽一點毛骨悚然,剛想提醒他,蕭應寂卻已經先變了臉色,喝道:“怎麽是你?你怎的跑到我**來了?”他剛想辯解:“現在明明是你在我的**!”蕭應寂已經幹淨利落地起腿、踢出,呼地一聲將他踹了下去。他在地上傻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再看時,蕭應寂居然已經呼地扯過被子蓋住腦袋,又睡著了!

所以他就隻好一大早頂著仍然昏昏欲睡的腦袋再加一肚子的怨氣跑出來坐到竹枝上打秋千――他實在不想再被蕭應寂踹上一次。一出來就見冷纖月仍然坐在竹林之上,他也不以為意,他早知冷纖月自昨夜餘人散盡之後就開始在此守候,約莫是怕他會對自己兒子不利罷!自顧也上了竹林坐好,然後就開始認真考慮一個問題,就是他自己和蕭應寂的恩怨問題。龍家和蕭冷兩家的恩怨糾纏百年,所以他雖然沒有太多感覺,但在他心裏,報仇仍然是自己必須完成的一件事。蕭應寂同時為蕭冷兩家的後人,自己本是非殺他不可。拋開兩家恩怨不談,單為柳若絲一人,他也有足夠殺他的理由――他可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是君子。所以他來落花穀之前本已決意非殺蕭應寂不可。

但造化弄人,想不到來了大理之後他竟連番為蕭應寂所救,如今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殺意究竟還剩下多少。

高手多寂寞,英雄本相惜,他和蕭應寂一路比到現在,互相較勁也彼此欽服,心中竟不自禁地大起知己之感,尤其是昨晚這般煮酒論武,醉後同榻而眠,哪裏還有一絲半毫仇敵的樣子?所以他現在越想越是頭痛,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來自己究竟該怎麽辦。

忍不住又歎了口氣,看著藍田玉一臉不解,也懶得解釋,問道:“還有醒酒湯麽?”藍田玉點頭道:“還有,公子還要麽?”龍驚非道:“不是我!是屋子裏還有個醉鬼。”

藍田玉一笑,將手裏盒子遞了過去,看著他提了,向屋裏走去。人剛進去,便聽得屋裏龍驚非的聲音啊的一聲驚呼,怒聲叫道:“大清早的你幹什麽,安生一下行不行?”另有人理直氣壯地道:“不行!我想到了該怎麽樣破你昨晚那一招了!你出來,我們試一下!”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一先一後竄了出來,隨即呼呼風聲響起,兩人手裏各握一段竹枝,已翻翻滾滾地打成了一團。黑色人影突然向後一躍停了手道:“不對,這一招你昨晚可不是這麽使的!”舉手中竹枝呼呼舞動道:“你昨晚是這樣使的!”這白色人影自然是龍驚非,道:“蕭應寂,你當我瘋了不成?這一招破綻百出,對付那些個幾大掌門什麽的還說的過去。對上你,我若用這一招,豈非是自尋死路?”

藍田玉在旁不動聲色地細心觀看,看得片刻,已是心裏暗自欽佩,暗道蕭應寂能被人稱為天下第一,果然是有過人之處!

泰山一戰,蕭應寂名動天下,且不論是非對錯,其武功之高,已是天下公認,大多數人甚至直接以天下第一呼之。隻是他自己卻不知道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