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穀前,柳若絲笑道:“夜裏黑咕隆咚的倒是容易下手。落花穀又不知道你和羽姑娘相識,也應該料不到我們會去。隻是落花穀進去的那條路邪門得緊,搞得人暈頭轉向的,我雖走過兩次,還是搞不太清楚,隻怕是有點麻煩。我倒是知道另一條路,可惜太費時間,況且要過水道,你又不通水性。”蕭應寂道:“不妨,那路我上次去的時候仔細看過,應該還記得。”柳若絲大喜道:“那便再好不過。”心裏暗暗驚異,那路繁複異常,她雖精通五行之術,卻兀自搞得七葷八素,不想蕭應寂居然說記住了。再一想便也明白,那路根本無理可循,隻能強記,懂不懂五行之術其實毫無用處。蕭應寂不通玄理,但記性甚佳,反而比她占優。

四處打量一下,搖搖頭道:“巡邏的人有些分散,不好用迷香。”蕭應寂一怔,隨即低聲笑道:“怪不得你說夜裏黑咕隆咚的容易下手!我居然忘了你是幹什麽的了。”柳若絲嘻嘻笑道:“錯!我是強盜,不是偷兒!偷兒自是要夜裏偷偷摸摸地下手。我卻一向幹的都是拿刀架人脖子上的勾當,白天夜裏倒也無甚分別!”蕭應寂不覺失笑,不想有人居然還能將這回事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兩人口裏說話,眼睛卻不停地打量入口之處。兩名落花穀弟子分站入口兩邊,另有兩名弟子來回巡邏。兩人知道雖然明著的隻有四人,伏在暗處的卻不知凡幾,隻要驚動了這四人之一,一出聲示警,那便是輸了。慢慢移到入口前一丈之處藏好,又觀察了一會兒,蕭應寂道:“左麵穀口後一丈處,大樹之後。”見那兩名巡邏的女子正分別自兩邊向中間靠攏,就在兩人身形交錯的刹那,柳若絲已將手裏抓著的一把灰塵撒了出去,蕭應寂淩空一掌虛虛拍出,將灰塵四散吹到四人麵前,乘著四人一時被灰塵迷了眼,兩人已貼地飛了過去,直掠到那大樹之後。蕭應寂拉著柳若絲向左一閃,便拐入了一條小道之上,四周濃密的樹木將兩人的身影擋得嚴嚴實實。外麵傳來那四名弟子低聲抱怨之聲,直道這風起得古怪,怎這般陰森森的,不覺有些好笑。

這路不過是入口處一段麻煩一些,到了裏麵便也如常,亦不太有毒花毒草之類。蕭應寂按著上次記下的路徑,帶著柳若絲小心向前摸去。過不多時便到了裏麵。

兩人都鬆了口氣,一邊加快腳步向腹地潛去,一邊思索如何打探羽星垂所在。柳若絲想了想道:“興許就在地牢裏,咱們便先去那邊瞧瞧。”那地牢柳若絲曾呆過多日,自然熟門熟路。當下兩人一溜煙地向那地牢掠去。未到地牢,遠遠地看見一行人自地牢裏走了出來,兩人忙閃身一旁。仔細看去,領頭那女子可不正是藍珠玉?後麵幾名侍女押著一名女子,正是羽星垂。卻不知這麽晚了,還要將她帶去哪裏?

兩人對望一眼,候他們走過了,這才悄悄跟了上去。

走了好長一段路,這才見她們停了下來。借著月光看去,前麵似是一個祭壇之類的台子,中間豎了根高高的木架,一條長繩自木架頂端垂下。藍珠玉冷冷道:“把她綁上去!”那幾名侍女七手八腳地將羽星垂拖了上去,取木架上的那繩子幫了。取另一頭一拉,便將她吊了上去。羽星垂始終一聲不吭,冷冷和藍珠玉對視。藍珠玉臉一沉,道:“放下來!”候她被放了下來,道:“她身上衣裳破啦,你們替她脫了罷!”她身上衣裳確實在打鬥中被撕破了多處,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但好歹還可略略遮擋風寒。眾侍女不敢違抗,領命將她身上衣物脫了,隻剩了肚兜褻褲,這才重新將她吊了上去。時值初春,天氣尚寒,又是夜裏,在這空曠之處,時有如刀寒風刮過,更是難耐。

藍珠玉站著看了會兒,看著她漸漸有些瑟瑟發抖,這才冷哼了一聲,轉身率眾去了。

蕭應寂兩人又等了會兒,候四周再無動靜,這才小心翼翼地自潛伏處閃了出來。

兩人望著木架上的羽星垂,一時拿不定主意。

柳若絲若有所思地道:“綁在這麽顯眼的地方,一定是陷阱!”蕭應寂白她一眼:“廢話!”一進來就看得到的地方,不是陷阱,難道是為了方便人家救人麽?

柳若絲正色道:“我是說,根據我當強盜多年的經驗,整個祭壇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大機關。”蕭應寂想了想,伸手自地上抄起塊小石頭,呼地往祭壇的第一級台階上擲了過去。

眼前突然一亮,一排明晃晃的刀尖已自出現在適才石擊之處—刀尖略呈藍色。

蕭應寂的臉色有些發白,又取了塊小石頭,直接往祭壇上擲了過去。幾聲極輕的破空聲響,十二排細小努箭自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各分上中下三排如蝗向石擊之處的方位上射到。

柳若絲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忽然道:“剛才她們上都沒事,應該是在離開的時候啟動了機關。你有沒有看見她們動過哪裏?”蕭應寂望著她:“剛才好象某人一直在蒙著我的眼睛。”

沉默。

片刻之後,蕭應寂問道:“那你呢,你可曾看見?”

某人囁嚅:“我剛才光顧著蒙你眼睛了,也沒看見。”

蕭應寂的臉色有些發黑。某人隻好趕緊轉頭死盯著祭壇,想辦法彌補過失。他們知道這裏一定有人在暗處監視,而蕭應寂剛才兩次觸動機關,很可能已經被人所覺,他們的時間並不多。

好在當強盜當多了腦袋瓜子果然與人不同,未幾,柳某人得意笑道:“那木架很高!比整個祭壇還要長一些。”蕭應寂略微一怔,隨即明白,大喜道:“可帶了飛刀?”

柳若絲一掀勁裝下擺,取出一支飛刀遞了過去:“要多少有多少!”笑話!當強盜的還能沒這些東西?

蕭應寂接了飛刀,稍微掂了下重量,呼地一聲揚刀飛出。那木架已自根部而斷,向這邊倒來。被綁在木架頂端的羽星垂自然跟著這木架輕輕鬆鬆就離了祭壇。柳若絲早飛身躍起接住了,落下地來,趕緊先替她解繩索,一邊對蕭應寂:“右前方二十丈外小樹林。”不管剛才觸動機關是否有人察覺,現在祭壇上沒了羽星垂這麽個大活人,若再無人察覺,難道落花穀的人都是死人不成?落花穀的人是不是死人,已經和她們打過數次交道的柳若絲自然最清楚不過。但隻要衝入前方的那小樹林,再加上夜色的遮擋,應該可以暫時隱蔽一下。當真不行的時候,大不了也在落花穀裏放上幾把火,鬧它個雞飛狗跳,還愁脫不了身麽?

柳若絲一邊打著如意算盤,一邊努力為羽星垂解捆。好象有些不對!怎的解了這許久都解不開?一直默不作聲的羽星垂忽然道:“這不是普通的繩子。”

廢話!是普通的繩子我能弄這麽久?柳若絲沒好氣地瞥她一眼,很是有些不耐煩。蕭應寂突然低聲喝道:“讓開!我來。”將她扯過一邊,伸手扯住羽星垂手腕上的繩子,運勁一扯,繩索應聲而斷。

柳若絲本有些不悅,四下一看,頓時明白。四周人影幢幢,無聲無息地自四麵八方圍了上來。前麵的兩人,正是藍田玉和藍珠玉姐妹。不由暗暗後悔適才浪費了時間,此刻後悔也晚了,好在羽星垂身上繩索已斷,手一甩一顆煙霧彈已飛了出去,喝聲:“走!”乘著煙霧彌漫,足尖一點,已當先向那小樹林投了過去。

這樹林雖不大,樹木卻甚是茂盛,將月光擋得嚴嚴實實,裏麵漆黑一片。柳若絲閃到裏麵便不動了,等了片刻,感覺到有人在身後靠了過來,一喜道:“應寂……”突然一凜,這不是他的氣息!正想閃開,後頸突然一痛,咕咚一聲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蕭應寂一手抄起羽星垂,正要掠去那小樹林,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幾乎摔倒。心裏大驚,知必是中了毒。隻是到底是何時中的毒?卻是大惑不解。一想他既中毒,那柳若絲又如何?心裏更是惶急。

未及多想,有人已一掌擊了過來,格格笑道:“星哥,咱們可又見麵了!”聲音又甜又柔,卻帶著股說不出的怨毒,正是藍珠玉。蕭應寂略微一怔,隨即明白她必是在煙霧中將他誤認作了羽星落,這當兒卻哪有空辯解,放下羽星垂側身讓過,不及拔刀,一招“橫行天下”連刀鞘發了出去。

藍珠玉一聲驚呼避了過去,哀怨地道:“星哥,你竟要殺我麽?”手中突然多了柄寒光四射的寶劍,刷刷刷連著幾劍波浪般攻了過來,聲音卻兀自嬌柔:“星哥,我說過了,無論你怎樣對我,我都是愛你的。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殺你,最多,我將你腳筋手筋都挑了,讓你永遠不能離開我也就是了。你說好不好?”口中說話,手中卻是一劍緊似一劍。

蕭應寂霎時被迫得連連後退,連將刀拔出刀鞘都是力有未逮,哪還有空說話。隻覺頭越來越暈,手腳都漸漸無力,心頭寒氣大冒,暗暗叫苦。好在藍珠玉雖然招招狠辣,卻都隻往他手腳等不太重要的部位招呼,看來是不想殺人,又兼煙霧仍未散去,這才能勉強避過。隻聽得藍珠玉又柔聲道:“星哥,你還是省點力氣罷!我早知祭壇上那點機關一定奈何不了你,所以就在你妹子身上下了毒,不過這毒隻對男子有效,所以我們碰了是一點事也沒有,可是你就不行了。咦?星哥,你的身手好象又進步了許多啊,怎的居然能支持這麽久?”

蕭應寂這才明白是怎生回事,不想這世上居然會有如此奇怪的毒,不過既是隻對男子有效,柳若絲便沒有中毒了,心裏又略略放下了心,當下一邊運氣強行壓下毒性,一邊揮刀應敵。

突然想到他已在此被人纏住甚久,怎的柳若絲那邊卻毫無動靜?難道她那邊也有甚變故?一想到這裏,不由得又不安起來。卻是無暇查看,隻得揮刀鞘盡力先將藍珠玉的招數盡數接下再說,心裏卻暗暗奇怪羽星垂去了哪裏。

正自頭痛,有人呼地一聲一劍向著藍珠玉迅捷已極地攻了過去,知是羽星垂,精神一振,乘機抽刀出鞘,大刀一揮,兩人刀劍一合,一起攻了過去。隻聽得羽星垂低聲道:“蛟龍得水!”蕭應寂一怔,道:“什麽?”手裏一招落木蕭蕭攻了出去,將藍珠玉逼退了一步。羽星垂微微一楞,隻得道:“第三招!”毫不遲疑地一劍揮出。

適才蕭應寂將她放下之後,她便趁著煙霧躲在一旁,奪了一名穀中弟子的劍,又趁亂悄無聲息地放倒了好幾個人。本想著以蕭應寂武功必能輕鬆化解危機,誰知老半天也不見他過來,一回頭卻見他居然是落於下風,心裏奇怪,仔細一看之下,不由心中大震。蕭應寂武功之高,她自然早已知道,卻從未見他當麵使過蕭家刀法,此刻驟然見到,居然竟是和自己祖傳的武功一模一樣。此時卻是無暇細問,她知道這套武功刀劍聯使威力倍增,便仗劍上來和蕭應寂聯手。不想他卻聽不懂自己說的招數名字,但武功招式倒是一毫不差,隻得試著報出招式順序來合壁。

蕭應寂果然明白,蕭家刀法第三招“風生水起”已大力劈出。羽星垂適才攻出的那一招,正是碧雲劍法中的第三招“雲淡風輕”。

刀劍合壁,威力頓時大增。藍珠玉一聲驚呼,險些被劍劃中,急忙抽身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