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往鬼陰洞方向走去,此時天已微亮,高山之上,有一處明顯的山洞,入口前立著兩名苗人,嚴裝守衛著。

三人步至洞口,那兩名苗人守衛便一橫彎刀,道:“來者何人?”

還不等李逍遙動手,趙靈兒從容不迫地上前,道:“我就是趙靈兒,來向你們討人的,快將夢慈姐姐放了!”

大出李逍遙意外的是:那兩名苗人守衛一聽,竟不為難,道:“請小姐隨小人入內,長老已恭候多時了。”

趙靈兒步入山洞,李逍遙與林月如正要隨之進入,那兩名守衛已攔了住,其中一人道:“非苗族者,不許靠近!”

李逍遙怒道:“豈有此理,通通給我讓開!”

“哼,擅闖者,殺無赦!”

那兩苗人手中刀刃迎麵劈來,李逍遙連看也不看,長劍左揮右撩,便將兩人打退數步,趙靈兒回頭望著他們,露出苦笑,道:“你們攔不住他的,讓他們跟我進來。”

那兩名守衛辛苦地爬起,不敢再爭,道:“是。”

林月如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在守衛的帶領下,趙靈兒等人漸漸深入鬼陰山內部。原來這山裏被挖出許多條通道,難得的是每一條通道都寬敞至極。

眾人來到一個開闊的大堂,前方祭壇高處,吊著一隻大鐵籠,韓夢慈就被關在鐵籠裏,而旁邊還有另一個大鐵籠,不知有何作用。

趙靈兒快步奔上前去,道:“夢慈姐姐!”

韓夢慈忙高聲道:“靈兒,小心,有埋伏!”

話聲方落,背後一陣沉重的轟隆之聲,緩緩響起,李逍遙回頭一看,背後的大殿入口,那兩扇沉重的雪白石門已緩緩關上了。李逍遙回身去推石門,半點也推不動。

眾人被封鎖在此地,不知苗人想幹什麽?

李逍遙步至鐵籠下,道:“夢慈姑娘,我們會救你出去的。”

韓夢慈道:“你們別過來,離我這兒遠些,這鐵籠……”

還來不及她說出下半句,另一扇石門緩然打開,一名一身雪白長袍的白須老者,在幾名苗人護衛的簇擁下,威儀萬千地步進室中,走到李逍遙等人麵前,恭恭敬敬地彎身道:“參見公主。”

李逍遙沒想到他們這麽大禮,一時倒怔住了。

趙靈兒見怪不怪,道:“把夢慈姐姐放了!”

那老者道:“請公主殿下寬心,隻要殿下回駕,我們絕不為難其他人。”

趙靈兒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們把夢慈姐姐抓來,就為了逼我出麵,現在我已經來了,你還不放人麽?”

老者道:“屬下該死,為了大事,不得不以力相逼,這萬死之罪,回到苗疆後任憑公主處置便是。”

李逍遙忍不住道:“你死了這條心吧,靈兒是絕不會跟你們走的!”

那老者道:“公主殿下,請吧!”

趙靈兒有幾分猶疑不定,這樣的神情,看在李逍遙眼中,自是驚訝。

“靈兒,你不想跟他們走,不是嗎?”

不料趙靈兒神情矛盾,道:“這……我……”

李逍遙無法置信,那老者道:“公主殿下,老臣得罪了!”

說完,他腳下一踩,李逍遙與林月如上方的鐵籠居然嘩地一下子便落了下來!沉重的鐵籠瞬間落在地麵上,扣緊了地板上原先的機關,形成一個鐵牢!

“逍遙哥哥!林姐姐!”趙靈兒大驚,又轉頭對那老者道:“你……你們……”

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都暗悔大意,看見吊在半空中的鐵籠,還以為要先被抓之後,才有可能被關在那裏麵,沒想到這鐵籠也可以成為機關,將他們封住。

那老者道:“殿下,出此下策,實不得已。”

趙靈兒臉色蒼白,道:“我……我隨你們走就是,你們放了他們。”

那老者道:“如今就算殿下要求,屬下也不能答應了。”

趙靈兒急道:“為什麽?我就隨你們走,這還不成嗎?”

那老者道:“這年輕人三番兩次阻撓我們帶走公主,按理說……不能留他活口,若放他離去,難保將來不會再出變故。公主殿下,請體恤屬下不得已。”

趙靈兒望向老者,堅決地說道:“你們膽敢傷他們兩人一根毫毛,我……我就立刻自盡,誰也別想帶走我!”

那老者道:“殿下萬萬不可,請勿逼屬下立刻殺了他們,以斷公主之念!”

趙靈兒注視著他,道:“你不相信我會自盡?你要不要試試看?”

那老者見趙靈兒目若秋水,凜凜有威,不禁氣餒,道:“這……唉!公主,你……你難道為了這個匹夫,而要置大王於不顧?大王他……他一直盼望著能與失散十年的親生女兒見最後一麵啊!”

趙靈兒驚道:“最後一麵?”

那老者道:“陛下重病難愈,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大王說……他一生最後悔的,是讓巫後娘娘派人帶您離開苗疆……這些日子以來,大王無日不思念著你,因此,在這垂死之際,才大費周折,想見你一麵。希望您念在父女情分上,回到他身邊。”

趙靈兒猶豫為難,退了一步,道:“那……他能替我找到娘嗎?”

那老者有些沒把握,道:“這……巫後娘娘她已失蹤十年,恐怕……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何況……”

“何況什麽?”趙靈兒追問。

見老者那支支吾吾的樣子,趙靈兒急了,道:“說啊!”

老者道:“恕老臣直言。公主殿下若知道巫後娘娘的……的身份,就該能體會當初大王為何……嗯,為何會那樣對待巫後娘娘了……”

趙靈兒俏臉一揚,道:“我知道!”

“什麽?公主,你……你怎會知道?”

趙靈兒露出淒楚之色,道:“應該說我已經知道了,原先我也是不知的。”

說完,趙靈兒又轉為堅強,望著那老者,道:“如果我也和娘一樣呢?你們是不是也會像對我娘那樣對待我?”

那老者怔了半天,才道:“這……這自然不同!您是大王惟一的親骨肉,也是我黑苗族中惟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嗣子,無論是……是有什麽變異,都是王的嗣子,都流著王的血液。”

李逍遙心裏狐疑不已,到底趙靈兒口中的“我也和娘一樣”,是什麽意思?她不就是苗人,如此而已嗎?還有什麽所謂的“變異”?這“變異”又為何大到讓趙靈兒此時此地特別說了出來?

李逍遙聰明過人,以他的機智,將身邊發生的種種串連起來,或許可以想出個大概。但也許關心則亂,一涉及趙靈兒,他便沒那麽理智,此時也隻能一肚子疑問和焦急。

趙靈兒輕歎了一聲,道:“我隨你們走就是……”

李逍遙大叫道:“不行!靈兒,他們一定是在騙你的……”

那老者道:“公主,不是屬下不肯放人,而是此事關係太大,老臣不能掉以輕心。萬一放了這小子,他又來阻撓,老臣不能冒此風險啊!”

趙靈兒望著李逍遙等人,再轉回向石長老,道:“隻要你答應以後決不許對他們出手,我就跟你們走,我不離開,誰也說不動我的!”

李逍遙道:“靈兒……”

那老者考慮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道:“隻要他們不再阻撓,老臣願放他們一命。”

趙靈兒長歎了一聲,道:“你先將他放出來,我要與他僻室密談。”

那老者有些擔心,趙靈兒道:“你放心,我說話算話,不會溜走的。”

“不,屬下擔憂的不是這個,嗯……好吧。”

石長老手一揮,兩名侍衛立刻上前,林月如暗自打算等他們開了籠牢,就出手將他們打倒,不料對方還離鐵牢有三步之遙,便停了下來,手中揮出一陣白煙,林月如與李逍遙一聞到那股白煙,登時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李逍遙迷糊之中,隻覺身上一陣奇暖,像是有一道春江暖流,緩緩注入他的奇經八脈,流竄不歇一般,讓他感到渾身舒暢無比。

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麽變化,卻隱約聽見趙靈兒在他耳邊說道:“逍遙哥哥,你叫過我師父,這下子我可還了這聲師父的情啦!我以食妖蟲吸了赤鬼王的數百年內力,石長老教我怎樣以妖物練成了蟲,我已經將吸了赤鬼王功力的食妖蟲蠱,傳進你體內,你此後……大概也罕遇敵手了。”

趙靈兒停了一會兒,低聲又道:“不過……唉,你回家吧!苗疆……我一人去就成了,你和林姐姐回去,好好地成親,生娃娃……”

趙靈兒的熱淚落在李逍遙臉上,李逍遙奮力想起來,抱住她,說我不回去,我要跟著你到天涯海角;我誰也不娶,這世上我隻要你!

但是,他連眼皮也無法動一動。

趙靈兒哭了一回,緊緊握著李逍遙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輕磨著,道:“我……唉!我怎會與你……唉,孽緣,你真是我的孽緣哪!我……我不能跟你在一塊兒,就像我娘不能跟我爹在一塊兒一樣,這是我的命,可是……可是我不恨也不怨,逍遙哥哥,你……你給了我最好的禮物,我已經滿足了,我……我有了你的……唉!”

趙靈兒溫熱的淚水沾濕了李逍遙的手,李逍遙感覺得出她輕輕吻著他的手心,接下來,李逍遙又什麽也不知道了。

李逍遙再度清醒時,身上陣陣寒意,他先想到趙靈兒悲切的話語,似覺是夢,但又不敢肯定。接著他聽見身邊有人急切地叫道:“爹,您先醫治李公子,他到現在還沒醒,他不知怎麽了!”

那是韓夢慈的聲音,接著另一女子也急道:“醫仙,求您救救李大哥!”

那竟是林月如的懇求,李逍遙暗想:“我一生一世沒聽過她求人,這倒新鮮。”

韓醫仙道:“你們都醒了,怎會李少俠還在昏迷?難道他受了重傷?”

林月如急道:“一定是的,他的臉色忽白忽青,或許中了什麽毒。韓醫仙,您快救他,我什麽都答應你……”

李逍遙越聽越驚奇,真疑心這不是林月如說的話,而渾然沒有注意韓醫仙已握住了他的腕,一診脈,便發現李逍遙已經醒了,不過還在裝死。

韓醫仙苦笑了一下,故意道:“李少俠沒什麽大礙……”

林月如叫道:“這還叫沒大礙?”

韓醫仙道:“要李少俠清醒,有個法子,就是在他的迎香、禾膠、扶突三穴上施以刺激,他便會醒了,而且要女子為之。”

韓夢慈不解地說道:“這……這法子……?”

林月如道:“真的嗎?那……那我試試看。”

李逍遙還搞不清那三穴是在何處,鼻子已被林月如一把捏住,喝道:“你再裝,再裝啊!”

李逍遙哇哇大叫,喊道:“放……放開……哇!”

韓醫仙微笑道:“果然醒了吧?”

李逍遙連忙起身,苦笑道:“我醒了,韓醫仙妙手回春,舉世少有。”

林月如一臉恚怒,道:“再裝死!哼!”

想到自己昏迷不醒時,她那樣心急憂慮,李逍遙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也不跟她鬥了,隻好苦笑不已。

韓醫仙道:“黑水與白河二地的屍妖之患已去,李公子,林姑娘,你們真是兩地的大恩人。對了……趙姑娘呢?”

此話一問,李逍遙心頭便整個往下沉,林月如道:“她……她為了救我們,跟那些苗人走了。”

“什麽?那些苗人……趙姑娘如何會與他們同行?”

林月如道:“可是那些苗人喚她公主,對她很恭敬,我想……或許不是我們原先擔心的那樣。”

韓醫仙驚愕地想了想,另有意味地說道:“唉!趙姑娘有許多事情不願意牽連別人,她都自己承擔了……李少俠,你要再去找趙姑娘嗎?”

李逍遙堅決地說道:“我不會讓她離開我!”

韓醫仙露出放心的笑,道:“嗬嗬……那我就安心了。我相信你和趙姑娘還有緣分的!”

李逍遙道:“多謝前輩,那我們告辭了。”

“稍等,”韓醫仙道,“李少俠,我方才試你之脈,發現……你的內力驟增至不可思議之境,這是怎麽一回事?”

李逍遙一聽,竟無喜悅之意,看來昏迷之時所聽見的話原來是真的,趙靈兒要他與林月如在一起?為什麽呢?

見李逍遙悶悶不語,韓醫仙也不好再追問了,隻好說道:“少俠不便透露,老夫自不強人所難。請少俠與姑娘一路多加保重。”

林月如道:“嗯,後會有期!”

李逍遙與林月如離開白河村,便往西南的路行去。這一路之上,李逍遙不停地想著究竟趙靈兒在自己昏迷時,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竟沒有注意到林月如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不知過了多麽久,李逍遙才想起:“林月如為何要跟著自己呢?”

李逍遙轉過頭來,對林月如道:“月如妹妹,你回家吧!”

林月如道:“為什麽?”

李逍遙道:“我離開家鄉,是為了護送靈兒到苗疆。如今,靈兒給苗族的人帶走了,雖說……她是自己願意的,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放著她不管,我還是得到苗疆一趟,見到靈兒的母親。”

林月如沒好氣地問道:“見她母親做什麽?”

李逍遙道:“向她提親,這是我已經答應過嬸嬸的。”

林月如怒道:“你……你就當著我的麵說這話,那我呢?我算什麽?”

李逍遙一怔,過了一會兒才歎道:“比武招親是誤會,這事……我已說了許多遍了。月如妹妹,你不必再跟我同行了,回家去吧!”

林月如咬著唇道:“我不!”

“可是……”

林月如道:“我不回家,你管不著我!你以為我是跟著你?少臭美了,我自己愛離家逛逛,與你無關!現在起,咱們倆隻是正好順路,我愛走到何時,就走到何時,你管不著!”

李逍遙被她的千金脾氣弄得苦笑不得,隻好道:“你……唉,我說你還是回去的好。”

林月如往前快走了幾步,道:“我想要什麽時候回去,那是我的事!你管別的旅客做什麽?真是可笑!哼!”

望著她快走在前的背影,李逍遙百感交集。

他想到林月如偷偷回家為趙靈兒取藥時,順便多帶了個包袱,那時是不是就已經決定了她要和自己同行,離開家,到一個她也未知的前路去?

這一路上她總是在激戰的最前線,從來不肯讓他半步,兩人合力抗敵殺敵,她的膽識早已讓李逍遙打心底佩服起來。雖說愛與她鬥嘴,但是,他已深知林月如並不是原先他所想像的嬌慣之女,而是真的性烈如火,嫉惡如仇,才會那麽不顧危險地蹈敵之先。

這樣的個性若是個男子,李逍遙絕對要引為心腹,結為手足。若為夫婦,也絕對敬她如賓,相伴共闖江湖而終生不棄。

林月如雖然不說,但是這麽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說李逍遙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但李逍遙與靈兒誓盟在先,他知道靈兒比月如更需要他的保護,更不能沒有他。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放棄靈兒而擇月如,在此時,心中確實充滿了歉意與矛盾。

兩人這樣一路無話,不知行過了多久,便見到官路大道的旁邊,有公設的石桌椅休憩處,一名苗族裝束的婦女坐在其中,一雙骨碌碌的眼睛打量著路人。

一見到苗人,李逍遙不禁就緊張了起來,暗自想一定要小心行事。

林月如走在前麵,她見到這名美貌苗婦,也是心裏打了個突,立在道旁等著李逍遙。

李逍遙步上前去,和林月如互換了個眼神,不料那苗族美婦已自己走上前,笑著問道:“小兄弟,借問一下,揚州城怎麽個走法?”

李逍遙聽她語致輕柔含媚,口音有點不大像自己所見過的那幾名苗人,戒心去了幾分,道:“呃,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也正想問這個問題。”

那苗族美婦笑道:“呦,那是我不好意思啦。”

李逍遙道:“這位大姐,你是苗人?”

那女子道:“是啊,瞧著很新鮮麽?”

李逍遙道:“原本以前是很少見到苗人的。”

他保留了一層最近常見到,以免惹上無謂的麻煩。

那苗人美婦即使不笑,眼角眉梢也帶著幾分甜意,道:“這位是你媳婦?漢人姑娘真是美!我要是男子,便見一個愛一個,不知選誰才好呢。”

李逍遙大窘,道:“沒,沒這樣,她,她是我妹子……”

那苗人美婦笑著望了望林月如,道:“你是不是他妹子?”

林月如別過了臉,不去回答,臉色甚是難看。那苗人美婦笑得腰枝亂顫,道:“啊呦,你們漢人的姑娘,被叫成妹子會生氣的麽?姑娘,我們苗人,若是遇上負心人,便賞他一顆蠱嚐嚐,他若是不聽話,蠱就發作,鬧得這個負心人生病做噩夢,甚或發瘋,非叫他乖乖的不可!”

林月如道:“哼,誰敢負心,我一劍把他殺了!”

那苗人美婦笑道:“姑娘,你沒這樣狠心。我說你還是學學苗人的蠱術有用,嗬嗬……”

李逍遙越聽越不對勁,忙道:“這位大姐,我和我妹子還要趕路,不耽誤你了。”

說著,便要拉林月如前行,林月如甩手道:“我又不跟你一路,少拉拉扯扯的!”

李逍遙道:“別鬧了,我知道你不高興,有話慢慢地說……”

林月如道:“我高不高興也不關你的事!”

李逍遙突然轉頭一看,“咦”的一聲,發現那名苗人婦女不見了。林月如也奇道:“她怎麽……一眨眼就消失了?”

在李逍遙與林月如說話之際,瞬間不見,實在是鬼神般的速度與身法。

李逍遙感到哪裏似有問題,道:“這苗女……會不會是與鬼陰洞那群人是一夥的?”

林月如臉色一變,是有這個可能,那麽她攔在路上,用意就是試探李逍遙與林月如是否會繼續追蹤趙靈兒了?

林月如道:“不先找出靈兒妹妹,瞎猜也沒用。”

李逍遙點了點頭,兩人一路上遇人即問,也很快找對了路。李逍遙自從醒來之後,便感到身子輕捷許多,因此與林月如趕起路來也格外地快。

揚州是數一數二的大城,遠遠地就望見了城的輪廓,還沒進城,牆外就有絡繹不絕的商旅隊伍,也有不少城外的交易吵所,顯出一派繁榮。

城門的關口有許多巡捕、官差嚴陣把守。李逍遙起初並不以為意,本以為是因為揚州城大錢多是非多,所以關口把守也比較嚴格。

李逍遙與林月如一進入城門,對門的市街上,便有一群人圍在一麵大牆前議論不休。

李逍遙和林月如好奇地湊上去看,原來不過是張告示,寫著:“奉揚州太守之令,近日府城內宵小猖獗,為確實追查嫌疑犯,往來商旅行客,依律隻許進城,不許出城。”

李逍遙略感驚奇,道:“隻許進不許出?怎有這樣的道理?”

林月如也大為意外,道:“這太荒唐了!”

旁邊有一名城裏人道:“這也沒法子,近來揚州城裏太不平靜,偷竊的、滅門的,到處都是。二位怎會挑這時來啊?”

林月如道:“治安不好,是你們的官老爺該抓人才是,禁止大家出城,這不是把一個揚州城當成了大牢房,一律關著嗎?”

那城裏人笑了一笑,也不發表評論,便走開了。

李逍遙道:“若我們真的要走,那幾個官兵也攔我們不住,別理這張告示。”

林月如道:“嗯,我餓了,咱們找處地方吃點東西吧。”

李逍遙自無異議,兩人在這大街上找尋可以下榻之處,一路上兩邊商店鱗次櫛比,磨刀鋪、酒肉鋪、兵器鋪、當鋪、南北貨、客棧,種種店麵都是人聲鼎沸,忙個不停。李逍遙經過了幾間小客店,林月如都視若不見,李逍遙隻當她還想逛玩,便耐著性子陪她。

走了幾條街,又見到牆上有一告示,寫道:“查有女飛賊集團為盜者,目無法紀,四處行竊,作惡多端。特頒此令,有消息密報經證實者賞銀二百兩。”

李逍遙道:“瞧瞧,揚州城裏連女人都犯起案來了!”

林月如道:“這真是特別,我還以為女賊是唐人傳奇裏才有的呢!”

李逍遙笑道:“不知是你的本事高強,還是這些女賊的本事高強?”

林月如微笑道:“如有機會的話,或許可以一較高下!”

兩人繼續隨意地遊逛,李逍遙眼尖,又看見第三張大告示,貼在藥鋪側牆旁,十分顯眼,但已經有些破了,上麵寫著:“揚州縣令諭令,嚴施宵禁,閑雜人等晚間禁行,違者拘禁三日,罰銀三十兩。於犯眾知情不報者,隱匿賊情者,罰銀三百兩。隨地吐痰、便溺者罰銀二十兩。妨礙官差公務者罰銀一百兩。聚賭者罰銀三百兩。縱犬傷人,罰銀十兩。”

李逍遙更是大奇,道:“月如妹妹,你瞧,這揚州縣令將這些都貼成告示,不知有什麽意思?”

林月如越看越不悅,道:“我說這縣令是個無能之輩!就是自己什麽都管不好,才要這樣宣示他的權力!我看哪,他們是絕抓不到飛賊的!”

李逍遙道:“我是不知道他抓不抓得到,不過這樣到處亂貼告示,看了真是滿討厭的。”

林月如道:“反正咱們休息夠了就走,不必呆在這個城裏。那間客棧還不錯的樣子,咱們去吧!”

李逍遙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這才知道,林月如這個大小姐所謂的“找處地方吃點東西”,是指揚州最大的飯鋪與客棧,矗立在市中央最熱鬧的地區,進進出出者,皆是錦衣羅緞的富貴之人。

李逍遙與林月如進入店內,要了兩間上房,一桌上等酒席,李逍遙皆順著林月如的習慣,他原本就是頗為隨和之人,不管是困苦或是富貴,對他來說,逍遙自在是最重要的。

他們兩人一麵用飯,一麵聽著鄰桌的幾名富商在談論道:“最近,那女飛賊實在太猖狂了,聽說所盜之物,無不價值連城,次級的她還不要呢!唉,弄得許多人的傳家之寶,一夕無蹤了,真是擔心啊……”

另一人氣憤地說道:“揚州太守無能昏愚,也難怪無法積威!宵小們無人怕的,治安怎不日漸惡化?”

“太守無能也就罷了,手底下又全是阿諛趨附之徒,沒半個可用之材,想有所作為,真是做夢!”

林月如道:“你瞧,我說得對吧?”

李逍遙笑了一笑,道:“是,很對。”

那幾名商人又道:“這新太守一上任,分明是個小家出身,一輩子沒見過錢,什麽小錢都要,整天罰這兒罰那兒;嘖!真是笑掉大牙!”

另一人道:“別看他貪這小利,整天加起來也不得了啦,我說他這幾年任內,油水足可刮個飽!”

有人說道:“京裏頭在傳言,現在普通的縣令,兩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到,六百兩銀子一個師爺,二百兩就可以買到一個巡捕的位子,這樣的本錢,當縣令一天就回收,以後全是淨賺,天下竟有這麽劃算的生意!”

原先那富商笑道:“趕明兒個出城後,我也去買個縣令的位子玩玩。”

“唉,賊不好好抓,定那麽多的禁令!這縣太爺是要對付老百姓,還是要對付賊啊?”

李逍遙與林月如整頓飯裏,身邊的幾桌所談的盡是飛賊的可怕以及官府的惡形,可見這已是揚州城內居民的兩大痛恨,對百姓傷害,或許還不下於妖怪。

兩人晚飯過後,林月如還要到處去玩,李逍遙並無興致,一個人在房間裏回想武功,自己細細揣摩著酒劍仙教他的一招一式,他這幾場大戰以來,所使的還是慣常使用的幾招,有時想好好地使出別的不常用的招術,卻因不夠熟,而不敢貿然動用,如今好不容易有個空檔,正應該潛心研習。

李逍遙在房間內時而回想劍訣,時而起身比畫,劍隨手刺出,嗤的一聲,一道淩利劍氣竟破窗而出,外頭立刻傳出人的驚呼。

李逍遙怕傷了人,連忙推門而出,在房外的是吃飯時在鄰桌的富商之一,他一直緊守著一個綠色的包袱,此時更是緊緊抱在懷裏,嚇得臉色發白,動彈不得。在他麵前的花圃護欄被劍氣削過,平整的切口觸目驚心,那富商要是快走一步,腿上早就被穿個窟窿了。

李逍遙道:“這位老板,您沒事吧?”

“啊,啊!”那富商回過神來,勉強擠出笑,道:“沒事,沒事,英雄你……你練武功?”

李逍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道:“不小心打擾了您,真是抱歉。”

“哪裏,哪裏,我沒事,我沒事。”那富商要走,卻又停下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唉……小兄弟……”

“什麽事?”

“你……還很年輕,是來揚州城做什麽的?批貨?找姑娘?”

李逍遙道:“不,都不是,嗯……隻是路過……”

“路過啊。”那富商不知在想什麽,又道:“那與你同行的姑娘她……?”

“她出去遛遛。”

“出去遛遛,喔……”過了一會兒,那富商道:“你們住的這上房,是揚州城裏頂級的,連我也舍不得住,真是大手筆啊,令堂官拜幾品?在哪兒高就?我還要請您多多提拔呢!”

李逍遙暗笑在心,想道:“我嬸嬸在餘杭開個小客棧,想提拔你,最多能教你做兩道菜!”

他不喜歡這樣見縫插針,有機會就鑽營的人,便隻微微一笑,道:“您沒受傷就好,不小心驚動了您,對不住,晚安。”

說完,李逍遙便閉門深坐,繼續研究劍法了。

時辰漸過,林月如一直沒有回來,李逍遙等得有點心焦,信步出了房門,本想到處走走,猛地想到:“這城裏有宵禁,我竟忘了,這可糟糕,月如妹妹再不回來,就犯了禁了。”

他走到客棧的酒樓處,本想問店小二城裏有沒有什麽可能是林月如會去的地方,一步入酒樓,便見到空曠的店麵中,有三名無賴正包圍住一名坐在桌前的女子。

那女子肌膚極白,衣裳極柔滑,又似有意若無意地微微露出小半片的香肩,一頭柔絲斜挽著,眼神嫵媚,任何人看了都會心口怦然。

但那三名無賴的包圍,顯然很讓她不耐。那三人個個其貌不揚,衣著吊兒郎當,笑道:“小娘子,你好香喔!讓大爺抱一抱吧!”

“看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真想捏上一把。”

“晚上有沒有空啊?跟咱們快活快活!”

那女子臉色不耐,李逍遙正在想要不要去救她,她已用那雙塗著鮮紅蔻丹的小手,擎起酒杯來,飲了一口,接著又倒滿一杯,道:“你們喝不喝啊?”

那三名無賴大喜,道:“喝!喝!”

“這杯上有娘子的香唇沾過,就算是尿我都喝!”

“我先,我先!”

那女子就算冷冷淡淡的,還是透著說不盡的媚意,道:“別急,一人一杯,全都有份兒。”

那三人喜不自勝,說的話也越見下流了,李逍遙想道:“原來是願打願挨,還好我沒去多管閑事。”

李逍遙正打算離去,那女子已柔若無骨地起了身,望向李逍遙。

李逍遙一愣,不知她打算怎樣。

那女子卻隻是盯了他一眼,便轉身向客房走去。

接著便聽見接二連三的“砰、砰”之聲,那三名無賴已經相繼倒地不醒了。

李逍遙大驚,那女子倒是見怪不怪,便往客房而去。李逍遙好奇心起,追上前欲一探她的底細,隻見那女子步入東邊的一個小廂房,李逍遙好奇萬分地在外探望,不大好意思問她是用了什麽法子弄倒那三名無賴,但又不舍這樣就走。

那女子的身影,倒映在窗上,似乎正在對鏡梳妝,動作還是那麽柔媚,真是渾身的媚骨。

此時,房內傳出帶著天生鼻音的語聲,似嗔似癡地,說道:“那三個白癡隻是中了醍醐香,躺在那睡上一個時辰自會醒來。小兄弟,你還想知道什麽?”

李逍遙麵紅耳赤,道:“不……沒,沒什麽,打擾了……”

李逍遙連忙快步回房,經過那富商的房間,進入自己房裏,想道:“那女子真厲害,居然知道我在外麵,可見到處都有高人,就連那嬌媚入骨的女子,也深藏不露。”

李逍遙等著林月如,不知不覺便伏在桌上睡著了。

李逍遙才睡下沒有多久,便聽見推門聲,依那腳步聲推斷,應該是林月如。

李逍遙本想起來,又想道:“不對,月如妹妹進我房間做什麽?她有什麽詭怪主意?”

便不作聲也不動,等著看林月如打算如何。

隻聽得窸窣聲動,李逍遙背上一暖,竟是林月如取過一件薄毯為他披上。

李逍遙心頭溫暖,想著:“月如妹妹其實也很溫柔的。”

林月如接著卻長歎了一聲,這一聲長歎中,有著無限溫柔,一片哀思。李逍遙心口一動,竟感到這聲歎息,與趙靈兒十分相似。

林月如輕輕地說道:“唉!李大哥……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麽呢?”

李逍遙胸口一震,雖然這是他早已知道的心思,但林月如這麽哀怨地說了出來,更讓李逍遙心情大動,不知該何以自處。

外麵靜寂無比,隻有幾聲蟲鳴,林月如坐在李逍遙身邊,默然不動。李逍遙繼續趴著裝睡,心裏卻在想:月如這時是什麽樣的神情?她是愁容不展,還是正在看著他?

陡地一陣**,自門外響起,有人大喊:“有賊啊!捉賊!”

“賊?”林月如一躍而起,推了門便奔出去一探究竟,李逍遙抬起頭來,疑惑地跟了出去,才奔出去,便聽見鏗鏘的刀劍相格聲,李逍遙奇道:“怎麽了?”

順著**之處趕去,客棧走廊上空無一人,隻有兩道纖纖人影,鬥得正激,竟是林月如與一名黑衣女子。

掌櫃和一些不知什麽人,躲在暗處或是桌下,抱著頭,沒一個敢出來。

隻見前方的走廊上,一道修長的女子身影手上一揮,林月如揮劍格去,丁丁數響,盡是暗器被林月如擊飛之聲。那黑衣蒙麵女子振掌往林月如胸前拍去,林月如一劍劈落,她無法得手,趕緊躍出廊外,林月如喝道:“休走!”

便仗劍追了出去,那黑衣女子反掌又揮出暗器,林月如急忙揮劍擋格,伸腕疾刺,差點要劈斷那女賊的手腕,女賊縮手驚呼一聲,翻身就逃,林月如依舊緊追在後。

那女賊的腳程極快,又加上肩上背了一包東西,逃得更是賣命,簡直像是飛的一般。

李逍遙雖沒學輕功,但內力過人,倒也沒落後,見前方林月如緊追不舍,三人順著城牆一直往東跑,跑了四五裏地,女賊忽又北轉。

林月如眼看就要追上了,忽然女賊一個猛然轉身,林月如反應不及,她手中銀鏢就要往林月如眉心砍下!

林月如向旁一躲,那女賊掉頭又奔,林月如暗恨這女賊不但手段狠,又狡猾,這麽一驚一頓,原本七八步的距離又拉開了十幾步,那女賊提氣嬌喝,便以壁虎遊牆功竄上了一戶大戶人家的屋頂,林月如也會飛簷走壁,提氣便追,斜繞了一小段路,躍上屋頂時,正好擋在那女賊的麵前,喝道:“哪裏逃?”

女賊不得不以掌相迎,但林月如手中有兵器,她沒有,一時間隻能東閃西避,劍光中兩道黑影穿梭來去,相戰了不下十回合。

李逍遙趕至,一劍往女賊背後刺去,不料女賊拔空而起,輕巧地飛至數尺之外,嫣然媚笑道:“嘿!偷看人家梳妝的小白臉兒,身手不賴,可惜奴家沒空陪您玩了!”

她翻身欲奔,李逍遙振劍刺去,喝道:“休逃!”

那女賊拋出一物,笑道:“這是咱定情之物,你千萬別給他人!嗬……”

李逍遙急忙閃躲開那物,碰地一響,那東西落在瓦上,原來是她原先背著的包袱。

這麽一失神,女賊已不見蹤影了。

林月如道:“快攔下她!”

李逍遙道:“追不上,別追了。”

林月如跺足道:“怎麽這樣就算了?……哼,咦,剛才你不是睡死了嗎?怎麽這麽快就趕過來了?”

李逍遙笑道:“有個人替我蓋被子,還在我耳邊講一些奇怪的話,我怎麽可能不知不覺?”

林月如俏臉緋紅,瞪大了眼睛,怒目對李逍遙道:“原來……你……你偷聽……你這個壞蛋!”

李逍遙不再說下去,道:“你也太逞強了!那黑衣賊身手高強,你對付她太冒險了。”

林月如不服地說道:“我們二人聯手,誰還怕她?你為何要放她走?”

李逍遙一拎包袱,道:“東西追回來就好了,追她也追不到的。”

林月如道:“誰說追不到?我瞧見她往那兒一處豪宅奔了過去!”

李逍遙道:“若她隻是經過,你追也是白追,若那是她的藏身之處,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林月如眼珠子一轉,突然變色,道:“我問你!她說……‘偷看人家梳妝的小白臉兒’,是什麽意思?”

李逍遙一窘,道:“就是……就是那個意思。”

“你……你偷看她梳妝?”

“不,不是,這說來話長……”

“那‘這是咱定情之物’又是什麽意思?”

“那個……我是真的不知道,月如,你別記著這些小事好不好?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完璧歸趙。”

林月如一臉痛恨,道:“莫非那名苗族女子,說什麽見一個愛一個,就是在說你?嗬!連一個路人都看出你是個輕薄的**賊,我竟看不出來,真是瞎了眼啦!”

李逍遙急道:“哎,你耳根子真軟耶,我豈是那種人?”

“不是的話,你舍得抓她入官嗎?”

李逍遙道:“我怎麽舍不得?我是不想浪費時間,我要趕著去苗疆!”

“哼!我看你就是舍不得!”

李逍遙無奈地說道:“罷了,罷了,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李逍遙狠下心不理會林月如的無理取鬧,徑自提著那包裹往回奔去,林月如喪著臉跟在後麵,一臉不悅之色。

兩人奔入客棧內,天色已經大明了,隻見才剛開的店裏,那名富商正在痛哭,掌櫃和一些旅客都圍在一旁安慰著。

那富商泣道:“嗚……我的行李被偷了,我的財產全在裏麵呀!我的金元寶……古董……嗚……”

掌櫃的說道:“您必有價值連城的古董珍寶,否則那女賊還不屑偷呢!你這樣有錢,丟了也隻好認啦,至少命還在。”

那富商哭道:“你有所不知哇!我是要回長安的,順道經過揚州來做點生意,身上帶的……就是所有財富了,誰知道……進城後就出不去,你們揚州太守要我們這些外地人困在這兒,不就是等著讓女飛賊偷嗎?嗚……我一無所有了!”

李逍遙與林月如步入店內,他們一進來,所有的人全靜了下來。

李逍遙將布包往桌上一放,道:“是誰的?我們搶回來了。”

那富商連忙上前一步,將包袱解開,黑色的包袱底下果然是綠色的布包,那富商大喜過望,道:“是我的,是我的沒錯!”

他也不顧眾目睽睽,當場便將綠色布包展開,露出裏麵許許多多的元寶金銀,看得眾人眼都花了。

他翻找了一會兒,臉色大變,道:“咦?……少了一樣?我的紫金葫蘆呢?”

林月如道:“什麽紫金葫蘆?”

那富商臉都紅了,脖子也粗了,道:“是不是你們偷藏起來了?那葫蘆是無價之寶,我願意用全部的東西換回它來,你們這些都拿去不要緊,就還我那樣便成了。”

林月如好不容易聽懂了他的話意,道:“你……你意思是我們跟飛賊是一夥的?”

那富商道:“是也好,不是也好,那紫金葫蘆是我的命,你們拿走了,是要我去死啊!”

林月如氣得講不出話來,道:“我們冒著生命危險,才把你的東西搶了回來,你不但不感激,反倒誣賴起我們?”

李逍遙也怒道:“這位員外,我們若是真的拿了你的葫蘆,又何必把這包東西還你!?”

富商道:“這樣自盜自追的把戲,我在江湖上這麽多年,看多啦!那紫金葫蘆可是我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才弄到手的!我……我要去報官!報官!”

那富商急忙將所有財物包起,搖搖晃晃地大步往外奔去。

林月如更是怒氣衝天,在背後大聲道:“好心沒好報,不知道感恩圖報就算了,還反咬一口,這種人,無情寡義,被偷光了活該!”

李逍遙放眼觀察店中的人,眾人都露出不敢多管閑事的表情,更多人是狐疑的眼神。李逍遙想通了,自己和林月如兩個年青男女,出手闊綽,又不像來經商投親的,又會武功,是很容易啟人疑竇。在場諸人或許全部都認為那富商說的是對的。

李逍遙道:“如妹,算了。我看……咱們是中了那女飛賊的計了!”

“中計?”

李逍遙道:“那位員外的寶物,一定在那女飛賊的手中。我們搶回來的,隻是其他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林月如怒道。

李逍遙道:“別心急,咱們好人做到底,想個法子幫他找回失物,就成了。”

林月如嗔道:“哼!那種無情無義的人,誰要幫他找回失物!”

李逍遙道:“非是為了他,是為了我們的清白。”

林月如依然不服,李逍遙牽起她的手,道:“走吧,官府來了就來不及啦!”

林月如本來還滿心的不願意,手被李逍遙用力地拉緊了,卻不由自主地起了身,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兩人依昨夜追奔的路徑,往城東轉北,躍上高牆,便見到南邊有一處大宅院,十分安靜,遠遠望去好像還有許多白色燈籠搖曳著,像是個服喪之家。

林月如奇道:“我昨晚見那女賊是往那兒奔去,怎麽是喪家?”

李逍遙道:“或許那女賊狡猾過人,找了這讓人絕不疑心的掩蔽之所。”

“嗯,有道理,咱們打聽打聽。”

李逍遙與林月如以輕功趕至那戶大宅外,信步往有市集之處行去,越是有市集的地方,消息就越多。

林月如見到一處專賣女紅刺繡之物的地方,便走進去。李逍遙道:“唉,你也會刺繡?”

林月如道:“你不知道這地方,傳說流言最多?”

“是嗎?”

“哼,我不愛這些女紅針線,就是每回做的時候,丫環老婆子就聚在一堆,淨說些別人的閑話,我見了就討厭得不得了,恨不得掩著耳朵逃得遠遠的。女人一刺繡,沒有不講閑話的!”

李逍遙想想,就連可愛的丁香蘭姐妹,好像也都是邊做針線邊聊別人家的事,看來這似乎是女子的通病。

林月如與李逍遙走了進去,裝出挑選針線珠花的樣子,立刻有個手持繡框做到一半的婦人道:“媳婦真標致,相公陪你出來選針線?”

“嗬嗬……小兩口,羨煞人啦!”

果然馬上開始八卦,林月如微笑地說道:“我們才搬來,什麽也不懂,大姐姐們可得告訴我這裏誰好相處,誰不好相處,免得我得罪人了。”

那幾個婦人,最少都可以做林月如的娘了,林月如這聲“大姐”叫得出口,連李逍遙都不禁佩服她的虛偽。

可是這肉麻的虛偽偏是最有用的,要知道女人年紀越大,越怕人說起,因此故意把她說小了,就算一聽就不真,她還是會很高興,甚至將你引為心腹。

那幾名婦人一聽,全都笑了,有的說道:“小媳婦嘴真甜,真教人疼!”

“你相公好福氣,真是一對郎才女貌!”

林月如道:“我瞧旁邊有人在辦喪事,心裏很怕,大姐,你們知不知道那家出了什麽事哪?”

其中一名婦人馬上露出神秘的表情,說道:“我跟你說啊,妹子,隔壁那棟大宅也是不久才搬來的。”

“不久才搬來的?這真奇,一搬來就出了喪事?”

林月如一接腔,話題就熱起來了:“不不,更怪呢,一搬來就掛燈籠,這裏應該是早就有人死了,卻人一死,女主人就搬家,這不是挺奇異的?”

“最奇怪的不是那樣,這戶人家白天很少見到有人出來,到了半夜,卻常聽見許多人進進出出的聲音。”

另一人道:“聽說主人就是個寡婦,一個寡婦靠什麽發財?連家裏頭的丫環婢女都穿金戴銀的。”

“那些丫環,個個都妖精似的,鬼靈精呢!問也問不出什麽,不知道在鬧什麽鬼。”

另一人道:“我進去過。”

這話一出,大家都望定了她,她道:“隔壁這戶人家,有一回買了一大堆針線,要我送進去,我一進去就迷了路,差點走不出來,結果……”

“結果怎樣?”眾人追問。

那婦人道:“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撞開了一個暗門還是什麽的,抬眼一看,阿彌陀佛,一輩子沒見過堆了滿屋子的金銀珠寶,看得我眼兒都傻了!”

“什麽?那後來怎樣?”

那婦人也有幾分不解,道:“後來,我突然眼前一昏,便什麽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時,是在家裏的地上……”

眾人哈哈大笑,道:“王媽,你做白日夢啦!”

這些話無異證實了那戶喪中人家,是有問題的。

李逍遙與林月如確定了這一點,林月如隨便買了些針線,便與李逍遙一同出來,兩人二話不說,同赴那所大宅。

由外望去,雖然隻能見到迎風輕動的白燈籠,但是還是大約可以感覺出門內豪華的樓台與庭園。這樣的大宅子,人口定然不少,但這樣死寂,又不與他人交往,內情並不單純。

林月如道:“我們要夜裏潛進去?”

李逍遙道:“來不及了,你忘了那員外報官了?咱們若不比官府快一步找回東西,恐怕就要耗上半天在官府裏。”

“那……你打算怎麽辦?”

李逍遙道:“開門見山,若不成就硬闖!”

林月如把頭一點:“好,就這樣。”

兩人一同用力地敲著大門,引起不少人側目。

過了好半晌,大門咿呀而開,一名身穿鵝黃絲綢衣裳的少女開了門,她腕上戴著通體碧綠的翡翠鐲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兩人,柔聲道:“兩位有事嗎?”

李逍遙道:“我們要見貴府主人一麵,有極要緊的事。”

那黃衣婢女道:“對不起,現在我們家主人不在,有什麽事,可以留個口信,或請晚點再來。”

李逍遙道:“我非現在見她不可!”

黃衣婢女微微一笑,道:“她不在,抱歉。”

說著就要將門掩上,林月如一個箭步上前,頂住了門,道:“我們進去等!”

那黃衣婢女手腕一動,似乎要有動作,卻聽見丁丁當當,一陣細碎輕鈴聲奔了過來,是一名身著火紅絲衣裳的女子,手上腳上都戴著鑲工精致的金鈴,奔跑之時,陣陣韻律節奏有如美妙音樂。

紅衣婢女追來,含笑道:“等一下。夫人說,請貴客入內。”

李逍遙與林月如一怔,那紅衣婢女轉身道:“兩位請隨我來。”

不知屋主葫蘆裏賣什麽藥,她開門迎敵,反倒讓李逍遙與林月如更感到她城府極深,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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