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三人一同大步走入玉佛寺,這所寺內,正統的佛寺結構一應俱全,進入山門之後,便可以看見兩旁的指歸閣,經過指歸閣及圍牆,前方矗立著雄偉的大雄寶殿,後方則是藏經樓,處處結構嚴整,殿宇軒昂,黃牆黛瓦,氣勢莊嚴。

望著黑暗中鱗次櫛比的殿宇,三人都靜了下來,流連於園林景色。

突然間聽見一聲驚慌的慘叫,李逍遙三人連忙從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隻見在大天井處的香爐前,那名法號智澤的年青僧人抱頭鼠竄,哇哇叫著,背後竟有一人手持大刀,追著他跑。

智澤繞著香爐狂奔,叫道:“放過我啊,別……別動手……救命啊!”

那持刀大漢叫道:“我砍死你這王八蛋!”

那大漢聲若洪鍾,身如鐵塔,但竟也剃了光頭,穿上僧袍。在這佛門淨地,竟會有人當場廝殺,真是教李逍遙傻眼了。

智澤躲在香爐後,喘著氣,道:“有……有話好說,師弟……”

與他隔著香爐的漢子也停下了步子,喝道:“你騙俺!俺不會再上當啦!”

說完,又往左追去,智澤往右奔逃,隻能亂叫。

李逍遙一箭步上前,手中長劍一揮,那漢子下意識地揮刀擋去,李逍遙腕力一振,劍身一轉,將那漢子的刀壓下寸許,道:“喂,這位大師,你穿著出家人的衣裳,卻打打殺殺的,成什麽樣子?”

那漢子叫道:“你是誰?管俺的事?”

李逍遙道:“你在這裏大開殺戒,佛祖要生氣的。”

那大漢道:“俺不管!俺受不了了,連佛祖都殺!”

那漢子竟如此大逆不道,李逍遙聽得咋舌,本以為智修大師法力無邊,玉佛寺內應是一片祥和,想不到會是這樣殘暴戾氣。

那漢子要用力抽出刀,卻被李逍遙製得無法動彈,無法移動半寸,智澤才放下了一點心,躲在李逍遙背後。

那漢子怒視智澤,吼道:“你逃不了,老子砍了你這小和尚,煮了吃!”

李逍遙道:“喂,大師,有話好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那漢子道:“這小王八蛋騙俺!”

“他騙你什麽?”

“騙俺出家!”

“什麽?你……你是被騙的?你為何要出家?”李逍遙奇道。

那大漢道:“俺本來是個殺豬的,每天至少要吃五斤肉,不然渾身都會不對勁。這小和尚騙俺,說來這裏當和尚,可以每天有吃有喝的,結果俺一來,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智澤縮頭縮腦地說道:“貧僧沒騙你,是有吃有喝沒錯啊!”

那大漢道:“哼!吃大米、喝涼茶,每天淨是青菜蘿卜,俺嘴裏都要淡出鳥來啦!”

李逍遙哭笑不得,道:“大師,出家人本來就不能吃葷,這您不知道嗎?”

那漢子叫道:“沒人告訴俺,俺怎會知道?那老子不當和尚了!不當了!”

智澤忙道:“不行,不行,你剃度領牒了,不可反悔。”

那大漢怒目圓睜,道:“老子不想當啦!這也不行?”

“自然不行,一入佛門,絕不能反悔。”

漢子道:“給我吃肉,我就不反悔!”

智澤道:“阿彌陀佛,入了佛門,不能吃肉。師弟您忍了幾天,就可再忍,切勿功虧一簀……”

漢子怒道:“俺不要忍了!剛才俺好不容易抓到一頭鹿,煮了鍋鹿湯要解饞,誰料居然被這小兔崽子連肉帶湯全給倒掉了!”

“鹿?”李逍遙一聽不對,道:“你捉到的是什麽樣的鹿?”

漢子道:“那頭鹿還小,斷了角,腳也受傷,老子才逮得到。老子見牠傷口都爛得透骨,索性一刀下去,讓牠早早升天西歸,去見***佛祖啦!”

李逍遙驚訝痛心,道:“你……你竟殺了那受傷的小鹿?”

林月如對智澤道:“這個大哥不想出家,你又何必逼他留下?還俗的人還少了嗎?”

智澤道:“這……這是師父的意思,我不能違背。”

“師父?你師父是誰?”

“本寺住持,智修大師。”

林月如道:“我還真是沒聽過不許還俗的規矩。喂,這位殺豬的大哥,你不想出家,人家也不放你走,你怎麽不自己溜啦?你這麽大個子,誰攔得住你?”

此話一出,那名大漢更是氣憤,道:“俺能回去早就回去了。”

林月如奇道:“此話怎講?”

漢子道:“自從方丈大師替俺剃渡後,出家以前的事俺許多都記不起來了。俺隻知道俺是殺豬的,俺隻想要吃肉!”

三人驚疑地聽著,李逍遙更是疑惑,望向趙靈兒,似乎了解了趙靈兒為何會覺得此地有點玄機。

林月如似乎不大相信,道:“你全記不起了?怎會這樣呢?”

“俺不知道!俺要吃肉!”

智澤道:“阿彌陀佛,萬靈皆有佛性,怎可自相為食?”

“你再說,你再說,老子砍了你!”

李逍遙收劍,那漢子又要揮刀而上,李逍遙將劍柄往他胸口一彈,登時震得他山一般的身子飛跌出去,“碰”地重重落在地上。

智澤忙道:“智杖師弟,你無恙吧?”

喚作智杖的漢子摀著心口,痛得講不出話來,呻吟的還是滿口市井穢語,意思無非是要把智澤的母親怎樣怎樣的。

智澤並無慍色退後一步,對李逍遙合十道:

“各位施主,小僧為各位引見方丈大師吧!”

李逍遙道:“有勞了。”

三人便隨著智澤,走過指歸閣,轉向第二重拱門內,拾級登上高樓。

在寶殿後的西麵樓閣內,應是藏經之處,但見房隻有一名老僧俯首抄經;東邊的臥房內隱約可見幾名僧侶正在頌經。直到最上首的禪修房內,大門緊閉,智澤道:

“方丈,有三位俗客求見。”

但聽得門內傳出淡淡地“嗯”一聲,智澤道:“方丈準了,請吧。”

說著,便輕輕推開了門。

李逍遙、趙靈兒、林月如三人肅穆恭敬,不知道會見到的是一個多麽有修為的大師。隻見空寂的禪房中,隻有一床一爐,床中央端坐著一名身穿住持袈裟的僧人,旁邊站著兩名僧侶,容色安祥。

令李逍遙等人驚愕的是:那名身穿住持袈裟的僧人,容貌居然十分稚嫩,幾乎隻是個兒童一般!圓圓的臉蛋,和智澤有幾分相似,甚至看起來還比智澤小上幾歲,怎麽會是方丈大師?

李逍遙正狐疑著,智澤已恭敬地頂禮說道:“師父,這位是李施主。”

李逍遙和林月如麵麵相覷,小聲問道:“怎麽是個孩子?”

林月如低聲道:“會不會是返老還童?我聽說有些高人修行到一定程度,便能童顏鶴發。這和尚沒頭發,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鶴發……”

隻有趙靈兒默然不語,望著智修。

童顏的智修大師道:“阿彌陀佛,三位施主所為何來?”

事到如今,懷疑也沒用,李逍遙隻好死馬當活馬醫,道:

“欸,是這樣子的……聽說大師法力高強,想請大師下山除退屍妖,替白河村和黑水鎮兩地的居民,除卻一害……”

智修大師慢吞吞地說道:“老衲乃是佛門中人,從不過問外界俗事,三位請回吧!”

李逍遙忙道:“大師此言差矣,出家人降魔衛道本天經地義,何以是外界俗事呢?”

智修大師抬起眼皮望了李逍遙一眼,道:“施主認為除魔衛道,是出家人的義務,那麽施主您願除魔衛道嗎?”

李逍遙道:“當然,隻要我能力所及,便會盡力!”

智修大師微微一笑,這慈和的笑容裏,倒真的有幾分入定高僧的氣度。

智修大師道:“我佛慈悲,李施主您也同意抱存慈悲之心,解脫世劫?”

“這當然……”

智修大師道:“以此度之,施主您果然深具佛性。”

李逍遙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不敢當,不敢當……”

林月如訕訕地說道:“別忘了連畜牲都是有佛性的。”

李逍遙瞪她一眼,在大師麵前,倒不好意思跟她鬥嘴了。

智修大師道:“李施主,你必是佛門中人,佛門一體觀照,普渡眾生,不隻要解救蒼生,還要解救施主,脫離五濁之世,皈依佛門三寶。”

“這……大師您的意思是……”李逍遙不解。

智修大師道:“智澤,去把剃刀和袈裟拿出來。”

智澤應了一聲:“是!”便轉身離去。

李逍遙忙道:“等等,要剃刀和袈裟……幹什麽?”

林月如道:“當然替給你剃度,不然是幫我和靈兒出家嗎?”

“這……”

智修大師道:“女施主好慧根。”

李逍遙驚道:“我,我沒說要出家當和尚啊!”

智修大師道:“施主您答應了,怎麽立刻反悔?”

“我……我何時答應了?”

智修道:“你方才說,‘出家人降魔衛道本天經地義’,我問你:‘施主您願除魔衛道嗎?’您怎麽說的?”

“我……我說……欸,不能這樣算哪,我當個俗家弟子,也可以除魔衛道……”

智修大師反問道:“俗家弟子,也可以除魔衛道,那你又為何特別要老納這出家人來除魔衛道?”

“因為……這……這……大師您不能這樣說……”李逍遙張口結舌,明知智修大師的說法是種詭辯,卻想不出一個較有力的反駁法。佛門高僧擅長打禪機,對這些詭辯之術最為精通,李逍遙自然不是對手。

智澤捧來迭得整整齊齊的袈裟與剃刀渡牒等物,道:“師父,請。”

他將諸物放在禪榻上後,便又恭敬地合十頂禮而去。

李逍遙正跟著轉身要跑,禪房的大門突然無風自動,“碰”地一聲,應聲緊閉。

李逍遙驚奇,這名智修大師外貌雖年幼,但是或許真的有法力,才能這樣不動而閉戶。

林月如道:“你真的得出家當和尚了。”

“我才不要!你倒底幫誰啊?別興災樂禍啦!”李逍遙急道。

林月如道:“嘻,我瞧你這賊頭賊腦,當個和尚是不是能安份一點?”

“你……”智修大師持刀在手,道:“李施主,請過來。”

李逍遙道:“不,不,大師,這事還得商量商量……”

智修大師道:“阿彌陀佛,施主既然答應了,就由不得你。”

說完,原本兩名容貌慈和的僧人,身子像閃電一樣竄至門邊,手上戒杖鐺地一聲,發出清響,擋住了出口。

原來他們也會武功,智修大師道:“把李施主抓住。”

李逍遙怒道:“哪有這樣硬逼人出家的?佛門沒這種道理!”

智修道:“癡愚眾生,勘不斷俗世貪嗔,老納隻好強行而為,此乃不得已也。施主若皈依我佛,死後才能登天朝佛,不致於墮入十八層地獄,老納是為了你好,不能眼見你墮啊!”

李逍遙道:“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這種好事就留給您自己吧!”

那兩名武僧在智修大師的眼色一使之下,鐺地一聲,兩隻戒杖往李逍遙左右膝彎打下!

林月如與趙靈兒同時發喝,一人一掌,擊開那兩僧。李逍遙連忙轉身拔劍,道:“看劍!”

一劍回畫,兩武僧同時仰身避去,當地一聲,兩杖直取李逍遙胸前。李逍遙身子斜側,鐵杖砸空,倒把地麵砸出兩個凹洞,可見那兩名武僧的膂力強勁,被打中的話必是重傷。

李逍遙一驚,一招“金闕全開二峰長”劍氣左右開弓,將兩僧手中鐵杖震落,兩僧也不懼怕,空手上前便要擒人。李逍遙怕劍氣傷了他們,智修大師會惱怒而不允下山除妖,因此劍氣處處保留幾分,道:“喂,你們別逼人太甚啊!”

林月如可不管傷不傷人,拔劍道:“兩個打一個,我最看不慣!”

說著,便身如飛葉,翩翩落入戰圈,一劍逼退其中一名武僧,那武僧不管林月如的劍利,一掌直取林月如頭臉要害,林月如嚇了一跳,長劍在麵門一轉,化去危機,接著便挺劍直刺,那武僧竟不怕死,迎上前來,左臂往林月如麵前一揮,林月如隻感一道真氣疾來,立足不住,連連倒退。

李逍遙這邊戰況竟是一樣,那兩僧的出手方式全都一致,簡直像是鏡子裏的兩道人影一般,趙靈兒越看越是心中明白。

李逍遙被震退數步之後,站身不住,踉蹌而行,那二僧一擁而上,將李逍遙按倒在地。

智修大師手持剃刀,慢慢步上,道:“施主,何必苦鬥掙紮?隻要把剃去三千煩惱絲,不會有什麽痛苦。”

李逍遙叫道:“喂,誰說剃了頭就是和尚?當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娶老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智修大師道:“勘破生死愛憎,是為大休歇,既入空門,就把那些都放下吧!”

李逍遙道:“開什麽玩笑!我為何要堪破酒肉女色啊?”

智修大師道:“酒是穿腸毒,肉是同類身,女色是魔王,施主何必貪戀這三物?”

林月如臉色一變,道:“什麽女色是魔王?呸!我不準你剃了他頭發!”

說著,擰劍往那二僧刺去,顧不得傷不傷人了。智修大師長吟道:“阿彌陀佛!”身子飛縱上前,一道掌風,便將林月如身子擊飛。林月如驚呼一聲,身子淩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像是被一隻溫柔的手拖住一般。

定神一看,揮手送出掌氣的是趙靈兒,智修大師訝異地回頭看著趙靈兒,趙靈兒道:

“大師,您所知的佛法出了錯了,這是不成的。”

智修大師冷然道:“小小女娃,怎可狂妄議論法輪是非?”

說著,便要彎下腰替李逍遙剃發,李逍遙被這兩名武僧壓製住,掙紮不脫,嚇出一身冷汗。

趙靈兒輕喝一聲:“破!”雙掌一掀,那兩僧竟自己被震退了開,但一彈躍出去後,竟不見了。

林月如大驚,道:“啊!妖法……”

智修大師臉色一變,道:“女施主你……”

李逍遙一躍而起,道:“妖僧!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李逍遙長劍疾刺,一連數劍盡封要害,智修大師左支右絀,拙於拆解,忙叫道:

“啊……不,別……別動手,女施主,您同為佛門中人,怎可袖手啊?”

李逍遙聽了更氣,一麵挺劍攻擊,一麵道:“你又想叫誰出家?靈兒和月如都不會聽你的,你別作春秋大夢!”

智修大師狼狽地閃避逃跑,退無可退,隻好叫道:“饒……饒命啊!”

李逍遙一劍格在他頸子上,怒道:“你也怕死?不是說什麽勘破生死愛憎嗎?呸!一派胡言!”

趙靈兒搶上前一步,擋在李逍遙身前,道:“逍遙哥哥,放下劍吧,別為難他了。”

李逍遙道:“哼!你說了,我就放。”

說完,反手收劍。趙靈兒轉頭對智修道:“你還不回複原形?”

智修大師點了點頭,容貌漸漸變化,竟與方才在外麵的智澤一模一樣。

林月如看得瞪大了眼睛,“怎……怎麽會是智澤?剛才……剛才那些人都是你變的?”

智澤點了點頭,有點害怕。

李逍遙也訝異得說不出話來,趙靈兒道:

“我瞧你道行不淺,怎會浪費在化身法術上?”

智澤道:“我……我隻是想修佛法……”

李逍遙怎麽也不信,道:“這怎麽可能?你胡搞一通,哪有這種修佛法的道理?”

智澤道:“我乃達摩法師所持佛珠,已經修行九百九十九年了。我想……先師常說佛光普渡眾生,要讓眾生都沾佛澤,所以我才要大家來出家,快點修成正果……我,我哪裏不對?”

見他委屈不服的樣子,趙靈兒道:“你已有將近千年的道行,潛心修煉,求渡化之道,本是應當。但是,你依恃法力逼人落發出家,這怎麽是慈悲之道呢?”

智澤道:“這當然是慈悲之道,讓人人都成為虔誠的佛門弟子,就是為了讓他們遠離俗世汙濁啊!”

李逍遙道:“阿彌陀佛!這是哪門子的慈悲啊?誰教你的?”

智澤道:“這是經典上說的,凡人一發佛念,就有不可思議的果報,所以人要常常念佛,將來就算墮入地獄,也才有機會解脫升天。”

趙靈兒道:“修業之本在於舍己助人。佛曰無我乃舍己,佛曰慈悲即助人。而你所作所為卻是背道而馳,強行逼人忘身忘家,這樣以遺忘和欺騙來念的佛,以其貪著利養故,所造功德盡為恚火所燒。也就是沒有功德的。再說,積功念佛,一定要在廟裏嗎?”

智澤道:“不然……不出家行嗎?”

趙靈兒道:“佛法中心乃三無漏,所謂‘戒律之法者,世俗常數。三昧成就者亦是世俗常數。神足飛行亦是世俗常數。智慧成就者,此是第一之義。’,可見戒、定、慧三寶中,戒與定,隻是慧的之輔助。你若能體認生命,與身邊環境相處,圓融無礙,歡喜快樂,那便是真正的大澈悟,那是要依靠領悟,不是落發可致的。枉費你有千年道行,竟隻有孩童般的智慧。如此下去隻怕向佛未果,反而先墮魔道。”

智澤頓開茅塞,跪地道:“菩薩!你是菩薩!”

趙靈兒連忙道:“你別這樣,我不是菩薩!起來吧!”

智澤磕頭數下,道:“菩薩,從來都沒有人教過我這些道理,求求菩薩收我當弟子!”

趙靈兒道:“這些道理,也不是什麽,我師父平時就是這樣教我的,你別……”

李逍遙打斷了趙靈兒的謙辭,道:“讓他將功折罪好了,我們正要去降伏屍妖,這小不點也許派得上用場。”

趙靈兒道:“智澤,你肯去幫村民除去屍妖嗎?”

智澤不停地點著頭,道:“好,讓我跟著您,我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屍妖,我可以幫您們找到他!”

李逍遙道:“原來屍妖是有人操縱的?”

智澤道:“山下那些屍妖,大多是從黑水鎮北方的亂葬崗來的,那裏有一座隋朝的將軍塚,赤鬼王就躲在那地底下的血池之中。他用邪法操縱死屍吸食人血,供他修煉血魔神功。”

李逍遙咋舌,道:“乖乖……這麽邪惡的妖魔?”

智澤道:“我知道怎樣去對付赤鬼王,菩薩,求你收我當弟子吧!”

趙靈兒道:“好吧,既然你有心,可是,你別叫我菩薩,我不是,也別褻瀆了菩薩,你高興就叫我聲靈兒。”

智澤道:“我……我不敢。”

“那就隨你叫,可不許叫菩薩。還有,你就以原形麵貌跟著我吧!”

智澤道:“是,主人,我叫小石頭!請您要將我配在身上,可以增強您的法力,還可以替您抵擋墓穴內的陰氣。”

說完,智澤身子一搖,登時消失不見,隻剩下一串落在地上的玉佛珠。

趙靈兒拾起玉佛珠,配在身上,道:“逍遙哥哥,該怎麽找赤鬼王,小石頭會給我感應,咱們走吧!”

三人拾級下階,隻見前方天井,有三名年輕僧人正在議論紛紛,見到李逍遙等人下了樓,都目露驚訝。

那三名年輕人長得都有點像,李逍遙想了起來,道:“你們……是江家三兄弟?”

那三人更是訝然,其中一人道:“是啊,這位施主怎麽知道?”

李逍遙道:“我們聽韓醫仙說過,現在本寺住持已經願意放你們回去了,剛剛還有一個本來是屠夫的呢?”

江家三兄弟其中一人道:“我們也不知道,剛剛突然之間,原本空白一片的腦子就清醒了,那屠夫大叫著‘我想起我是誰啦,我知道我家在哪兒啦!’就手舞足蹈地奔了出去,我們三人卻恍如夢醒,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呢!”

李逍遙道:“你們哪位是江少雲?”

一名相貌堂堂的僧人走前一步,道:“我就是。”

李逍遙道:“夢慈小姐很思念你呢,你趕快回去看她吧!”

江少雲道:“再造之恩,江某永銘於心。”

那三兄弟紛紛向李逍遙等人道謝之後,便一同向門外快步走出,趕著回家去。

李逍遙笑道:“哈!這可謂功德圓滿,阿彌陀佛!”

林月如笑道:“瞧你念得挺有一回事的,看來是很有當和尚的天份!”

三人甫走出玉佛寺,林月如突然發覺地麵上的陰影去了一大片,回頭看去,整座佛寺竟消失不見,原來的粉牆化作一片鬱鬱茂林。

李逍遙與趙靈兒也隨之轉頭回望,訝然不已。

李逍遙道:“這……這間廟也是變出來的?”

趙靈兒微笑道:“若以音聲求我,不能見如來;若以實相求我,不能見如來。世上哪有什麽事物,是你看見的表相那樣呢?寺廟是廟,林木也是廟。無雲可證,是立足境。”

李逍遙笑道:“嘖,咱們麵前出了位得道高僧!”

趙靈兒聽了,並沒像以前那樣一笑置之,反道:“你聽得下去也好,聽不下去也好,總之以後……唉,以後你會懂的。”

李逍遙道:“你怎麽啦?怎麽一間玉佛寺,引出你這些想法了?”

趙靈兒道:“我不是到了玉佛寺之後才想的,是……前一陣子我病了,躺在**靜靜地想著時,突然間師父從前對我說的許多話,我都懂了。逍遙哥哥,你認為我又是什麽人呢?我就是你眼前所見的這個樣子嗎?”

李逍遙怕她鑽牛角尖,忙笑道:“你身子不好,難免悲觀,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眼裏你都是這樣,又美又溫柔,天下誰也比不上!”

林月如用力咳了兩聲,李逍遙才想起她在身邊,連忙道:“你……你也很美!”

林月如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靈兒妹妹,把小石頭放出來,剃了這小子的頭發!”

李逍遙笑道:“剛剛是誰第一個出手替我擋了剃刀的啊?”

林月如冷笑道:“你少囂張,我是不想把機會讓給別人。”

“什麽機會?”李逍遙問。

“你忘了你欠我一事?”

“什……”李逍遙話到口邊,想了起來,道:“我沒忘,願賭服輸。”

“好,你比我慢取回藥,得聽我一次的命令,若是我這個命令,就要你自己剃了頭發,你剃不剃?”

李逍遙一怔,道:“這……這個……”

林月如冷冷地說道:“賴皮的是小狗。要當狗還是當和尚,你自己決定。”

李逍遙一時之間張口結舌,不知怎麽選擇,見他那啞口無言的樣子,林月如這才展眉笑道:

“哈!沒得頂嘴了吧?哼,我才不會那麽笨,把一個命令浪費在這無聊事兒上頭,你暫時不用當和尚或是當小狗了!”

李逍遙鬆了口氣,本想立刻反唇相譏,腦子裏也立刻湧出好幾個足以把林月如氣得跳起來的說詞版本,話到口邊,及時收住,想道:

“不行,我不能惹她惹得太過,這刁丫頭扣住了這一個命令,不知道將來會使出什麽怪招,我千萬不能讓她太過恨我,否則,萬一……萬一我和靈兒要成親,她命令我不準娶;或是更慘的,我和靈兒成親了之後,她命令我讓她睡我和靈兒中間,那……那我還真是寧願當小狗。”

可是有嘴不能鬥,有氣不能伸,總是俠客的一恥。李逍遙有點悶悶不樂,三人來時有說有笑,回時各自想各自的,竟無一語。

眼前已來到橋下的岔路,三人停步,等著小石頭說話。

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道:“這條路通往黑水鎮,得通過黑水鎮,才能到亂葬崗。”

趙靈兒道:“走吧,這鎮上陰風陣陣,小石頭的佛氣足夠抵擋的。”

趙靈兒率先上,李逍遙與林月如跟著她,這條路上漆黑一片,處處有種腥味,不知是哪裏傳出來的,就連地上的短草也像是腐敗了一般,走起來有種黏黏的感覺。

走了好久,地麵上是石子鋪的大路,應該是村莊,不過還是黑暗一片,渺無人煙,偶爾看見的幾幢屋子,也都陰森破敗,脫落的門窗在微風裏發出“伊──呀”的沙啞聲音。

“這……這鎮上好淒涼……”林月如低聲道。

李逍遙歎了一口氣,心頭沉重,實在難以想象一個村莊會殘敗至此!如果白河村也變成這樣,那就太淒慘了。

趙靈兒在前麵帶路,李逍遙和林月如都放慢了呼吸,就怕不小心吸進了什麽妖氣,好不容易走出了無人的鬧市,那森森鬼氣,實在比荒郊野地還要可怕!

前方已是一片山丘,鬼火飄浮滿天,黑暗中,隱約可見雜亂的墓碑。趙靈兒回頭低聲道:

“這裏已經是亂葬崗了,將軍塚在深處,我們得小心些。”

李逍遙和林月如點了點頭,此時一陣風自山丘上吹拂下來,帶著沙土的氣味,令三人都為之倒退數步。

“好強的妖氣!”就連李逍遙都感覺出來了,那味道似乎是死人曝屍的氣味。

三人越往內走,豎直的墓碑就越少,雜亂歪倒的墓就越多,破敗得找不出原先的墳塋外觀。再繼續往前走,那是連墳與墓都沒有了,隻有一具具曝露在外的老棺木或是白骨,在荒草間發出幽幽的骨頭磷光。

不久,三人都同時在一片巨大的墓地前停了下來。麵前的平地迥異於前,是一個整理得十分開闊的前庭,樹立著數尊真人大小的陶偶武士,守護著後方的巨墓。

在觸目的無限荒涼中,這塊大陰宅的氣勢更是顯得不凡。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發出輕微的感應:“主人,墓前有一扇門,那是進入地底的機關。”

趙靈兒點了點頭,轉頭要李逍遙與林月如同行,三人步至墓前,果然看見地麵上有一道淺淺的刻痕,若不細察,根本不會知道那是門的接縫。

三人往那扇嵌在地上的門上踏去,石板自動向下滑去,露出幾級石階。

若是走了下去,等於被埋在這個將軍塚裏了。但事到如今,不下去也不行,三人心意相同,也同時便跨步拾級而下。

從地底深出透出幽幽微光,與其說照亮了什麽,不如說隻是更櫬托出進入之時的黑暗。李逍遙與林月如都伸手不見五指,趙靈兒能在黑暗中視物,倒沒多大防礙。她反手握住了兩人,讓他們知道方向。

李逍遙的感覺上,走了十來級石階之後,便是一處平坦的路,趙靈兒則依照小石頭的指示,在墓下的通路上疾走,時而東轉,時而西繞,不知這是什麽樣的地方?

走了許久,趙靈兒才停了下來,李逍遙與林月如此時已經稍微能適應黑暗,甚至勉強辨認得出對方的身形,但除此之外就連兩步以外的東西都看不見。

三人所在之地突然又輕輕地往下滑,趙靈兒拉著兩人,慢慢步下石階,原來地下還有一層。

下了石級,依然被趙靈兒領著東走西繞的,李逍遙已經完全不辨東西南北了,身在地下深處,心頭越來越虛,又不敢作聲,隻能由趙靈兒帶著走。慢慢地,李逍遙想通了:這是個地下迷宮,那妖怪藏在地下深處的迷宮裏,難怪誰也找不到他!

趙靈兒停下步子,地麵又緩然下移……

還有第三層?

李逍遙此時終於感到陣陣恐怖,這妖怪藏身在這麽隱密恐怖的地方,闖進來的人是絕沒有機會逃出去的!

李逍遙想道:“連我都覺得可怕極了,月如不知怎樣?”

他摸索著,摸到了林月如,林月如身子一顫,旋即由隱晦不清的光線中看出是李逍遙,這才鬆了口氣。而李逍遙發覺她手上都是冷汗,明白她必定比自己還要恐慌。

就這樣漫長地走著,一層走完了又一層,好像永無止境。

前方終於出現一陣隱隱幽幽的青光,趙靈兒放了手,李逍遙與林月如便同時握住劍柄,緊張地望著前方。

前方是一個高起的石台,石台上停放著一個巨大的棺槨,足有百尺長、五十尺寬,乍看之下,根本是一艘方船,若非槨上的漆繪顯示出地獄的圖象,還看不出這是槨。

槨用來包在棺外的那一層,往往是富貴之家才會有這樣巨大的氣派,以棺與槨埋葬家族成員。

那陣清光,便是由棺槨內傳出,趙靈兒率先走上前去,她身上的佛珠聖氣,引起棺上青光一陣不安的動蕩,接著,一陣沉厚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出來的一般:

“是……誰……吵……醒……本……將……軍!”

自棺木內緩然漂出一具枯屍,屍體穿著厚重的盔甲,體態儼然,十分高大威武。漂浮上半空的枯骨緩緩緩地坐正,森然道:

“活氣……?活氣……?”

李逍遙不知該不該說話,趙靈兒已上前問道:“赤鬼王在哪裏?”

李逍遙暗驚:這那身穿盔甲的巨物,竟還不是赤鬼王?

“哈哈哈……”那巨物已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笑,手一揮,一道剛猛妖氣當頭襲來!

“啊!”

李逍遙與林月如分別跳開,同時便拔劍出鞘,劍氣疾射向那枯骨!

那屍骨微微晃了一下,便再度俯衝而下,李逍遙挺劍倏地刺出,林月如的越女劍一同攻來,那屍骨無可避閃,釘釘鐺鐺的幾響,李逍遙與林月如的雙劍已在他身上連攻十來招。

但那屍骨似乎並不怕兵刃,反倒更凶猛地往他們擊去,李逍遙與林月如連忙躍閃,再度振劍上前,與屍骨纏鬥作一處。

可是這屍骨根本不怕刀刃,卻能傷人,李逍遙與林月如再戰下去,隻有被耗盡體力而死,而趙靈兒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空焦急。

此時,趙靈兒懷中的小石頭道:“主人,你好像帶了一尾食妖蟲,為何不用?”

趙靈兒一怔,猛地想起,道:“啊!我竟忘了,可是……食妖蟲殺得了這怪物嗎?”

小石頭道:“殺不了,但也能讓它動作慢下來,好讓咱們找出殺它的法子。”

“嗯!多謝你!”

趙靈兒取出懷中的食妖蟲,往屍骨拋去!

登時隻聽得細微的一聲“滋”,那屍骨居然身子一僵,李逍遙趁機一劍刺入盔甲內,力道直透甲中枯骨。

對於食妖蟲能有多少作用,趙靈兒並沒把握,隻能心急地想一同上前幫助李逍遙,小石頭卻道:“主人,你的真氣太虛,又有胎動,絕對不能對付這樣的妖物的。”

趙靈兒胸口一悸,顫聲道:“你……你知道?”

小石頭道:“當然,你若出手,不但沒有幫助,還要害了你腹中之物元氣大傷,不如放心在一旁看著吧!”

趙靈兒強忍不安,點了點頭。果然,那穿著將軍盔甲的屍骨動作已比方才緩慢許多。林月如靈巧地足尖一點,躍起數寸,一劍刺入枯骨的頭盔頸部!

接著林月如暗施柔勁,力透劍身,隻覺枯骨中劍之處力道空蕩,接著,嘩啦一響,整副白骨居然崩解,紛紛墜落!

不知這樣算不算是死了?趙靈兒還不確定時,突然地麵一震劇烈晃蕩,趙靈兒站身不住,李逍遙叫道:“靈兒!”便撲了上來,林月如也身子一躍,靠近李逍遙,接著整個墓底的建物嘩喇轟隆,整個激烈搖晃了起來!三人勉力穩住身形,緊拉著手,在這地掣天崩的劇震中,不斷努力站穩。嘩啦一聲,地麵整個崩裂了開。

三人驚呼,往地下陷進去!土崩石陷,千萬噸無盡的沙石,像要將三人活埋一般,不斷地堆落在三人身上。李逍遙緊緊地握住了趙靈兒的手,林月如也抱緊了趙靈兒,三人誰也沒放開手,到他們一同重重地摔落!

不知他們落在什麽地方,隻是三人縮頭緊抱著,感覺不斷有巨大的落石與碎物往下落,裂響不斷,過了許久許久,搖晃之勢漸漸止息,三人才慢慢地抬起頭來……

他們身邊,是一片平坦的地上,但是空氣中有種令人連呼吸都很困難的味道。

李逍遙撐起身子,半跪而起,也顧不得所在之地的氣味了,他輕道:“靈兒!月如!”

趙靈兒和林月如都還在他身邊,也正睜著眼睛,看著對方。

“逍遙哥哥,月如姐姐!”趙靈兒將他們兩人抱住,慶幸他們都無恙。

林月如也緊抱著他們,放心地喘了口氣。方才變生突然,她竟什麽也沒想,先抱住了趙靈兒,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麽,當時自然地便耽心趙靈兒會先失散!

林月如道:“靈兒妹妹,你沒事吧?”

趙靈兒搖了搖頭,林月如道:“好臭的味道!這……這裏是什麽鬼地方?”

三人往終於看清楚了,三人所在之處,是一片平台,而放眼所見,盡是觸目無垠的一大片血紅水池!

方才高處落下的石塊或木片,在血海上緩緩轉動著,才慢慢沉下,那穿著將軍盔甲的枯骨早已碎做無限片,淩星的肢骨或盔甲碎片正到處載浮載沉,以很慢的速度緩緩地往下沉。

趙靈兒見到其中一片盔甲碎片上,那頭比放出去時肥碩的食妖蟲正在慢慢蠕動著,小石頭說道:“快點把食妖蟲收回來!”

“收回來?”趙靈兒有些不解。

“對,不要太浪費啦!”小石頭說道。

趙靈兒還不大了解小石頭此言之意,但先照做為是。林月如道:“看我的。”

她抽出纏在腰間的軟鞭,舉手一揮,“啪”地一聲,竟將那片盔甲整個卷了過來,長鞭有如手指般靈活。

這以鞭取物的功夫,連李逍遙也看得目瞪口呆。趙靈兒道:“月如姐姐,你的鞭功真厲害!”

林月如反倒謙虛了起來,笑了一笑,沒說什麽。

趙靈兒將食妖蟲收進她原本放食妖蟲的小玉匣中,既然小石頭那東西有用,就先收著,反正並沒有防礙。

趙靈兒放眼望著這大片紅色的池子,道:“不知赤鬼王藏在何處?”

林月如張望著,喃喃道:“……這,這都是血嗎?哪裏來這麽多血水啊?”

李逍遙也蹙眉道:“這股血腥味,實在令人受不了!”

趙靈兒歎道:“這麽多的血,可見這妖魔不知殘害了多少生命!”

但四麵汪洋血海,要怎麽離開,三人一籌莫展。而就在水麵上的種雜物全沉下去,一塵不留之後,凝重不流的血池下,緩緩地浮湧出一個小漩渦。

漩渦漸旋漸大,漸旋漸大,看得三人目不轉睛,嘩啦一響,由血水中赫然湧出了一道宏偉無比的身形,猙獰地望定了他們。

那怪物身上盡是皺縮的皮膚,臉孔極端蒼老,慘白得像具僵屍,雙眼中發出幽幽的黑光,淩亂的白發垂在腦後,周身散發出難以形容的氣息。

小石頭道:“主人,他就是赤鬼王!”

一聽見小石頭之聲,那皮膚皺縮的怪物幽幽道:“我還在納悶……凡人怎麽可能到得這裏?原來……是玉佛珠在幫你們。”

赤鬼王的聲音,也低沉得好像水底下的泡沫鼓動一般,教人極不舒服。

“小禿驢,你修你的佛,我煉我的魔,咱們明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竟背信,帶凡人來侵擾於我?”

李逍遙拔劍出鞘,道:“少廢話!看這血池,就知道你這妖魔殘害了多少人命。今日我等便要為世間除害!”

赤鬼王哈哈大笑:“哈哈哈……幾個小小靈物,能除得了我嗎?”

震動大地的笑聲,令李逍遙三人幾乎站不穩,赤鬼王已張著口噴出腥臭的氣息撲來!

三人急忙同時往後躍閃,赤鬼王的巨身一個回甩,激揚起大片血水,林月如與趙靈兒急忙以輕功躍至半空,才閃過這血水的攻勢。

但見血濤萬丈,三人眼前根本什麽也看不見,李逍遙驟覺腥風撲麵,連忙挺劍揮刺,一式“香爐瀑布遙相望”封守住周身要害,落地時腳一滑,勉強立穩。

李逍遙大驚,在這危險的血池上,對付這樣一個妖怪,幾乎可以說沒有勝算。就算妖怪有物可以克製,他也不可能猜得出赤鬼王的克星是什麽。

趙靈兒一聲叱喝,氣聚雙掌,全力轟向赤鬼王的眼睛,赤鬼王筆直地朝她撲過來,那雙幽黑的眼睛被掌氣打中,卻毫無感覺。林月如連忙斜地一劍搶上,擋在趙靈兒與赤鬼王中間,李逍遙也振腕擰劍,雙雙攻向赤鬼王。

趙靈兒一出手,威力不但不如從前,還帶起胸腹間陣陣寒悸,她好不容易在地上落定,小石頭便急道:“主人,別逞能,這妖氣太強了,你出手會沒命的!”

“可是……可是我……”趙靈兒隻能幹著急,看著李逍遙與林月如配合無間,並肩攻殺自鬼王,一時之間,除了耽心他們的安危之外,趙靈兒恍然想道:“月如姐姐與逍遙哥哥兩人,並肩殺敵的樣子,這麽配合無間……這默契是與生俱來的,也許……月如姐姐比我適合當逍遙哥哥的同伴,至少……他們都是一樣的身份,一樣人類的身份。我……唉!我終究不能這樣下去……”

李逍遙與林月如與赤鬼王鬥做了一處,赤鬼王的攻擊十分快,又一刻不停,李逍遙與林月如連停下來蓄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隻顧東閃西避。再這樣下去,不是葬身血池中,就是氣空力盡而死。

趙靈兒耽心不已,問道:“小石頭,食妖蟲還有沒有用?”

小石頭道:“我也沒多少把握,對赤鬼王這麽大的妖怪……”

趙靈兒一咬牙,道:“罷了,不試不成了!”

趙靈兒再度取出食妖蟲,往赤鬼王拋去,赤鬼王背上被食妖蟲攀住,渾無所覺,繼續攻擊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急得想道:“果然沒用……那怎麽辦?我身子初愈,又施展不出多少法力……”

趙靈兒擔心之時,李逍遙暴喝一聲,竟一劍往赤鬼王直劈而下!

“嗤”地一聲,赤鬼王中劍,噴出大瀑的血流,動作也慢了些。

趙靈兒一驚,隻見原本枯黃的食妖蟲已經透出一點血色,正緩緩蠕動著。趙靈兒心知有異,果然還是有點影響,隻是不知影響會有多少罷了。

赤鬼王一掃巨臂,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差點就要被他掃落血池中,卻同時靈巧地閃過,再度往赤鬼王頭頸刺出。本以為這一擊不會得手,誰知赤鬼王竟沒有閃,而再度中劍,發出震動的哀嚎!

趙靈兒這回看出來了,赤鬼王的動作,確實因為被食妖蟲吸付而變得慢了一些,而且食妖蟲所吸赤鬼王體內的精華越多,赤鬼王的動作就越慢。

趙靈兒既喜且憂,喜的是這消耗奏效,憂的自然是不知道食妖蟲能吸多少赤鬼王的精元?若是食妖蟲自身滿了,赤鬼王還有餘力,恐怕李逍遙與林月如還要麵臨苦戰。

果然,不久食妖蟲全身滿漲為紫紅色,隨著赤鬼王的躍動,被甩飛了開,落在趙靈兒麵前不遠處。經過這兩役,趙靈兒明白食妖蟲具有這樣食妖奇效,留著自有大用,便冒著危險衝了出去,重新將食妖蟲拾回收好。

赤鬼王的動作已經隻是開始時的一半,李逍遙與林月如兩人前後開弓,攻勢連連,殺得赤鬼王毫無招架之力,李逍遙身上全是赤鬼王的鮮血,已然殺得眼紅,暴喝一聲,彌天蓋地的劍勢,由上而下,整個包住了赤鬼王!

李逍遙大喝:“去!”

整個人連同鐵劍,竟往赤鬼王的天靈刺了進去!李逍遙人劍俱沒入赤鬼王龐大的身軀之中,嚇得林月如張大了口,趙靈兒也麵色發白,腦中一片茫然!

突見赤鬼王整個人僵立不動,猛然間,轟地一響,赤鬼王整個四散飛濺,化做千萬片血肉,噴向四麵八方。

而李逍遙持劍屹立中央,一身是血,但凜冽有威,宛如由地獄中殺出的修羅一般。

在李逍遙周身,彌漫著一陣似有若無的清氣,漸漸化去李逍遙的戾氣,李逍遙收劍而起,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林月如與趙靈兒連忙奔上,叫道:

“逍遙哥哥!”

“你還好吧?”

李逍遙道:“我……我沒事……”

趙靈兒突然眼前一亮,拾起落在李逍遙腳邊的一顆掌心大小的珠子,道:“土靈珠……原來,土靈珠在這妖怪身上!”

李逍遙奇問:“土靈珠是啥玩意?”

趙靈兒道:“我聽師父說過,自古相傳女媧大神聚天地靈氣──風、雷、水、火、土──煉成五珠,以鎮伏群魔。傳說這些靈珠早已失落,今日竟能得到此物,莫非是天意。”

李逍遙笑道:“哈!原來還有這個寶物,這算是力鬥赤鬼王的收獲吧?”

林月如見他可以說笑了,遂白了他一眼,道:“命都快沒了,還想著這些!”

趙靈兒微微一笑,道:“不說這個,我們要逃脫這洞窟,還得就靠這顆靈珠呢!”

“哦?是嗎?你怎麽知道?”

趙靈兒露出淒楚的微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靈珠與我有不可解之宿緣,靈珠在此時此地現世,或許意味著……我……不該再躲藏了。”

李逍遙看著她,不禁憂心起來,道:“靈兒,怎麽你今天……好像變個人似的,你有什麽心事嗎?”

林月如也以有點不解的眼神看著她,趙靈兒搖頭微笑道:“沒什麽,我沒事,你們不要擔心。”

聽了這樣的話,林月如更感詭異,確定趙靈兒是瞞了他們一些事,但是她也猜不出是什麽,隻能無言以對。

趙靈兒起身道:“殭屍已除,我們快離開這裏吧!村民們在等我們的好消息呢!”

李逍遙道:“嗯,我們快回去通知這個消息。”

趙靈兒道:“你們拉著我的手。”

李逍遙和林月如依言拉著她的手,趙靈兒閉目凝神,突然間三人便整個拔空飛出!

李逍遙驚呼出聲,趙靈兒竟有這破空飛行之力,實在無法想象!難道這真的是土靈珠的功能?

三人一下子就飛衝上半空,身在淩虛之中,飄然飛升,不多久又緩緩落下,李逍遙站穩在地時,往前望去,已是韓醫仙家中了。

這不可思議的速度,更讓李逍遙咋舌不已。

李逍遙奔入韓醫仙家中,欲說屍妖已除,不料隻見病患們麵色恐慌,見李逍遙提著血淋淋的寶劍殺入,更是嚇得驚叫連連。

李逍遙道:“韓醫仙呢?”

林月如與趙靈兒也趕至,見到韓醫仙家中一片淩亂,病患驚慌的樣子,也都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有的病人發著抖指指後房,道:“我們……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李逍遙提劍奔往後庭,赫然見到韓醫仙與阿寶兩人被背對背綁縛著,蹲在角落。李逍遙連忙解開他們的綁縛,道:“怎會如此?韓醫仙,你們遭強盜了?”

韓醫仙伸臂站起,惶急地說道:“李公子,夢慈她……她被抓走了!”

“什麽?是誰?誰捉了夢慈姑娘?”李逍遙驚問。

韓醫仙道:“那帶頭的人,自稱是拜月教的長老,他說……如果要我女兒平安,就要……”

“就要怎樣?”

韓醫仙望向趙靈兒,道:“就要趙姑娘……自己一個人到鬼陰山。”

李逍遙恨恨地一跺足,道:“可惡!又是那些陰魂不散的苗人!”

趙靈兒溫言道:“韓醫仙,您放心,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會對夢慈姐姐不利的。”

韓醫仙道:“可是……可是他們為何要為難你?”

“不,他們不會為難我的。”趙靈兒道,轉頭對李逍遙道:“逍遙哥哥,夢慈姐姐對我有恩,我一定要去救她。”

李逍遙道:“我會去把他們全部打回老家,讓他們永遠不敢再來欺負漢人!”

韓醫仙道:“他們人很多,你們……你們成嗎?我再多找些人……”

“不必了,韓醫仙,我們是要回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黑水鎮的屍妖已經被滅了,今後不會再有殭屍為患。”

韓醫仙怔了一怔,簡直不敢相信,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李逍遙道,“殭屍比我們原先所知的還要厲害,我們三人都殺了,何況是幾個苗人!”

韓醫仙這才放了心,道:“求求你們,你們一定要救救夢慈!”

“放心吧!”李逍遙與林月如、趙靈兒三人,一刻也不得停,又匆匆趕往鬼陰山。

隻不過這回他們所見到的苗人,會與李逍遙想象中,完全不同,而趙靈兒的決定,也會更讓李逍遙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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