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無理由 無條件

裴金城暗咒裴金銳這渾小子睜著眼睛說瞎話,信任?晚上是誰見他就跑的?他親眼所見,還叫他信任?

申萱聽得,微歎一聲,信任?

說起來不過簡單的兩個字,可是做起來有多難隻有她自己能體會,她不信任裴金城,裴金城也不信任她,他們兩人就是典型的互相不信任的代表。

如何信任?無理由,無條件的托付?

她就算是喜歡他,也做不到,現在的她比三年多前的申萱還要理智,這種理智讓人惱厭,惱厭自己的事事清明,惱厭自己的追根究底,惱厭自己的萬物通透。

比如他的感情和他的婚姻,他能區分得很開,這件事她是清楚的。

如此清楚的情況下,如何信任?

裴金城聽到申萱這一聲歎,俊眉緩緩一收,以為裴金銳沒話可說的時候,那人卻看著他,笑得越發的恣意起來,濃眉挑起,似在挑釁一般,“還不如離了的好,是吧?”

申萱心裏一驚,離了的好?稍有不信任的夫妻千千萬萬,都要以離婚收場嗎?

裴金城突然一怔,離了的好?

對啊,他怎麽會忘了,這個弟弟當時在電梯裏說,雖然我也喜歡你,但你是我的大嫂。

嗬,如果不是大嫂了呢?

是大嫂的時候,還可以假意推拒一番,不是的時候呢?

這種挑釁的姿態讓裴金城感到厭惡,他這人性格向來不是逆來順受,你若要等,我就讓你等,我就是再不想要,放爛了也不會給你!

裴金銳看著裴金城快要發作的樣子,心裏就一陣痛快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怎麽?喜歡上阿萱了?舍不得離婚了?心裏難受了?可那是你自己的太太來勾-引我,你衝著我瞪眼也沒用?有本事,回去教訓你水性楊花的太太。

嗬,綠帽子就快被戴到頭上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心情?

裴金銳嘴角難得揚起一抹會心的笑意,所以裴金城覺得那樣的笑容格外刺眼。

裴金城心裏猜到的那些,從裴金銳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他似乎已經看清了裴金銳眼中的無辜和事不關幾。他在用眼神告訴他,一切都跟他無關,是申萱送上門的,教訓你自己的女人去。

裴金城心裏一笑,金銳啊,你等的就是這個?

他鬆開申萱,冷冷到,“滾到那邊去等我,我跟二弟談點事。”

申萱氣極敗壞的“喂!”了一聲,“動不動就說滾!你有點禮貌!”

“跟你談禮貌太廢事!你這個粗鄙的海城人!”她還好意思跟他說禮貌?從她嘴裏說出來真有一種大言不慚的感覺,她晚上罵的都是些什麽話?她叫了他一晚上的滾,還不準他說滾!現在的她簡直就像個沒教養的市井女人!

申萱聽著這話嗝應得很,這混蛋居然地域攻擊!海城人怎麽了?海城人怎麽就粗鄙了?G城人有多了不起似的,“你這個小肚雞腸的G城人!”

裴金銳聽到後,一閃而過的尷尬,他也是G城人,申萱心裏也覺得他是小肚雞腸的?心裏有些不舒服起來,但又不好直接說申萱的話不好聽。

地域攻擊很不好!很不好!

裴金城忍著想要動手的衝動,“海城人都像你這樣,不懂什麽叫素質吧?”

“G城人都像你這樣,不懂什麽叫尊重女性,不懂什麽叫紳士吧?斤斤計較的沒有肚量!”

“對你這種粗鄙的海城人需要什麽紳士?”

“像你這種小肚雞腸的G城人,就隻配娶我這種粗鄙的海城人!有句話說得好,好船配好帆,你就這個檔次!你就是個配娶粗鄙的海城女人的檔次!”

裴金城氣結!

這一局,申萱勝,勝了後,把高跟鞋丟在地上,粗鄙的把腳抬起來拍了拍腳底,穿上高跟鞋,小下巴抬起一甩,哼了一聲,高傲的朝著休息長凳的方向走去。

裴金城一晚上被申萱氣得內息紊亂,就差筋脈盡斷,走火入魔了。

盯著申萱的背影就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回梧桐苑去讓她跪在地上給他奉茶!轉過頭來的時候,金銳的存在才讓他驚覺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

相較於裴金城的鬆散,其實裴金銳更像一個成穩自重的大哥,裴金銳向來嚴肅恭謹,禮節到位,讓人都找不到出來什麽瑕疵和缺點,以前裴遠就是拿他做榜樣,教育家裏的孫輩,要向金銳學習,做事不要那麽衝動,任何事都安排妥貼。

裴金銳一定不會像裴金城現在這樣散慢的走路,隨意的伸臂,攀上別人的肩頭,這簡直就是一個毫無紳士教養的動作。

裴金城伸手搭在裴金銳的肩上,他身上的西裝和領帶早就扔到了申萱的車上,裴金銳還是一絲不苟的沒將西裝脫下,像個高矜而貴氣太子,裴金城卻像個閑散的小王爺,挽著袖子身子都不直的搭靠在裴金銳的肩上。

裴金城用他的腳步帶領著二弟散步,閑閑的聊,“金銳,你有沒有發現,申萱其實是個特別沒有情趣,特別不懂溫柔,特別不善解人意的女人?”

裴金銳淡淡的吸上一口氣,他一邊走一邊闔了眼睛,三年多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對於裴金城的有眼無珠,他隻能用嘲諷的回應。

申萱是怎樣的女人,他相處了三年,他了解得很清楚,申萱是他見過的最堅強,最上進,最不怕吃苦,最顧全大局,最善良,最能幹的女人,豪門中的小姐,他還沒有見過這樣的,若換了旁的人,早就受不了家裏公婆隔三差五的刁難,忿然離婚了。

可她沒有,她的責任感很重,她嫁進裴家的時候那麽年輕,不過一個大學生的年紀,起初她吸引他的,不過是她那清涼絕豔的容貌,後來他才對她有了更多的認識。

那些認識害他不可自拔的守護著她,可他是自私的,他守護,亦是想得到。

他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所以,他給自己定的時間是五年或者八年,或者十年,那時候她也不過才三十二歲。

如今才過了三年,她才二十五歲,而他的等待就已經到了頭。

光曖後夜討。他無法容忍這樣的變故。

所以,裴金城注定是個悲劇!

裴金城聽見裴金銳淡薄嘲諷的笑聲,偏首過去,睨見他自闔雙目,似在靜靜享受回憶。裴金城的心裏有一種似妒似酸的東西在膨脹,忍了忍的步子往河邊緩移,“看來金銳對申萱還有很多認識。”

“自然。”裴金銳自信的說出這兩個字,有一種旁人無法窺得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是用三年多的時間積澱下來的情感和了解,是裴金城永遠缺席的三年多,是裴金城永遠都不可能經曆的三年多,那三年多裏,隻有他和那個清冷絕豔的阿萱。

裴金城聽著裴金銳的語氣,眸子時眯時開,意味闌珊,他不清楚申萱和自己的弟弟到底經曆過怎樣的生活,才會讓裴金銳如此沉溺在那段回憶裏,申萱的感情世界,到底是怎樣的?

那個小心肝是誰?會不會就是裴金銳?另外的私人號碼?

他一直攀著裴金銳的肩,緩緩前行,兩人已經走到了河岸邊上,河裏涼氣絲絲入髓,倍感涼爽。

裴金城指了指河對岸的東邊,那裏有座園子,叫沁園,裴遠的住所,“金銳,爺爺說,我這輩子都不能和申萱離婚。”

裴金銳似乎從裴金城的語氣裏聽到了無能為力和萬般無奈,是爺爺不準他們離?所以就這樣互相忍受?他被這樣的語氣打動,轉過身,站到裴金城的跟前,“大哥!你為什麽不爭取?現在不是過去了!”

“你以為我不想嗎?!”裴金城立時發了火,裴金銳一怔。

裴金城目光膠著隱怒,聲音不太高,卻句句擲地有聲的忿恨,“你以為我想跟害我當了三年多植物人的女人過一輩子?”裴金城抬一步,裴金銳退一步,他退一步,卻覺得心裏的希望邁了一步,他似乎看到了申萱跑著向他奔來,即將投入他的懷抱。

裴金城繼續壓低聲音怒道,“你以為我舒服?你們這三年過得多姿多彩,我一個人躺著睡覺!你以為我舒服?”又抬一步,就像怨懟裴金銳過得比他好似的,“你一天到晚的西裝革履,綠鶯紅燕,風流快活!我呢?”再抬一步!“你以為我想跟她生活?!”

裴金銳看到的希望像烏雲即將被撥開,光明就在烏雲背後,他的眼裏已經難掩激動的欣悅,“大哥!一切總有辦法的!”

裴金城眸色霎時一亮,大笑一聲,再抬一步,狠狠瞪向裴金銳,“當然有辦法!哼!”

“撲通!”水聲響起來,水花四濺,頭頂深幕的天空中掛著月白的大彎眉,月光不如滿月時的敞亮,可宅子裏的燈光在十二點之前,都不會過份微弱,所以那水花測起來,粒粒晶亮如珠,一粒粒的水珠都沾上了燈火,變成了五彩琉璃。

夜色中的突如而來的驚豔,卻是美景辜負,無人賞。

裴金城搖了搖頭,站在岸邊守著,好象有人扶著岸石,他就要踩人手指似的。

雖然是弟弟,你不把我當哥哥,沒辦法。

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想要挖你哥哥的牆角,沒辦法。

死不悔改的挑釁你哥哥,沒辦法。

還敢當著你哥哥的麵,回味你跟你大嫂的過去,沒辦法。

“水涼對於清醒神經有很好的作用,金銳,你得好好洗洗臉,洗洗澡,洗洗腦子!腦子洗清楚了,就不會胡思亂想了。不過金銳啊,你說你也真是的,這麽大的人了,上市公司的總裁,就算想讓自己的頭腦時刻都保持清醒,咱們是不是應該注意一下形象,找個合適點的地方來遊泳?”裴金城毫無愛心的說道。

裴金銳掉進河裏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上了當!

裴金城這就是利用他心裏所極想的東西,來逼得他來不及反應,害他退步踩空!

“裴金城!你這個卑鄙的小人!”裴金銳頭浮在水麵上,頭發濕濕的沾在額前,身上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穿得多了掉進水裏,怎麽看,怎麽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