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誤會了

可是好景不長,三年到現在想來,一晃就過,她的光環一下子被醒來的裴金城給打得無蹤可尋。

以前巴結討好的,都撤了。

三房的蔣琳以前總是隔三差五的送些東西,現在也不送了。

也不如以前熱情了。

她倒不是稀罕那些東西,用錢都能買到,關鍵是那種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姿態,是體會過的人,都舍不得放棄。

可是自己的兒子又哪點不如這個嫡孫?不就是出生晚了點嗎?不就是因為沒有生在大房嗎?

“金城,對長輩說話是不是不用這樣夾槍帶棒?”汪可茗說得直白,大家都聽懂了。

裴金城並不尷尬,聳肩哂笑道,“哪有?我這是誇二媽呢,看來,我這個人不太懂表達,讓二媽您誤會了。”

裴遠聽著這些人講話,有些不勝其煩,看著裴金城那樣子,便蒼眉一皺,眼底是強壓著的火焰,“你們深更半夜的,又是要幹什麽!”

這次申萱沒有受傷,所以裴遠便連著兩個一起喝斥了。

裴金城沒想過會把裴遠給招來,夫妻之間的事,次次鬧著家裏長輩出麵,是件多討厭的事,一手還捏著申萱的腕,緊了緊,臉上便露出了極不耐煩的神色,“爺爺,一點家事,您別管了行嗎?”

誰都聽得出裴金城這口氣,有些忤逆。

似乎還沒人敢這樣回答裴遠的,裴遠也是一愣,感覺自己被嫌棄了,還是被嫡孫給嫌棄了,這裏這麽多人,麵子有些受損,“你什麽意思?鬧得整個宅子的人不得安寧,還叫別人不要管?有點樣子沒有?”

裴金城“嘁”了一聲,鬆了申萱的腕,申萱剛感到一陣輕鬆,肩卻在瞬間被人摟住,隻聽到頭上的男人,聲音侃侃帶著戲謔,“所以說你們迂腐,還死不承認,不就是小夫妻打打鬧鬧的培養點情趣嗎?這有什麽啊?這麽大座宅子,你們有自己的住所,非得要往通往梧桐苑的路上來湊熱鬧,我和阿萱這是惹著你們哪裏了?”

裴遠眼裏閃過一絲尷尬之色。

眾人亦是如此。

“我沒追著阿萱往你們苑裏跑吧?這是回梧桐苑的路,如果連回家了,小兩口還不能打鬧一下,還不如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住在公司裏呢,我們倆在公司裏就是嚴肅的說工作的事,下班了這不就是想放鬆一下嗎?你們夫妻麵合心不合,相敬如賓,一天到晚的不說一句話,還不準旁的人稍微恩愛一點啊?這要求是不是太過份了點?”

裴金城說完,又緊摟一下申萱的肩,申萱愣了一下,偏抬起臻首望著他,一片迷茫,他便一俯首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笑道,“你說是吧,太太?”

申萱臉上一陣火燙,這是什麽狀況?剛才還要打要殺呢,這時候居然親她了,還對她笑?沒搞錯吧?自己剛剛玩腳趾頭呢,他們說什麽了?還在想,肩膀上又是被鐵爪子用力一捏,裴金城“嗯?”了一聲,笑意款款,眸色冰涼。

“對啊!我也這樣覺得。”申萱自願的去踩地雷了,得罪長輩的事,她也跟著裴金城,糊裏糊塗的幹了。

裴顯甕和季強的臉,黑作一團。

汪可茗臉色難看了,裴遠還是有些尷尬。

三房的蔣琳一直站在後麵,不往前走,看著幾人說得起勁,並不答言,這時候淡淡一笑,有些幸災樂禍。

這時候等申萱說完那句話,她撥開人群,走到前麵,站在裴遠的另一側,很是恭孝的說,“爸,看這些年輕人,咱也看不懂,依著他們這代人的說法。”蔣琳抬首睨向裴金城,和藹笑道,“是代溝。對吧,金城?可別嫌三媽老土,我們那會可沒你們這樣找情趣的,也怪我們那個年代過來的人不懂,你就別惱了啊。”

裴金城閑散的笑了笑,“三媽哪裏的話,我哪裏有惱?”

蔣琳美目一翻,嗔笑道,“好了好了,別管你惱是沒惱,反正我們這些老古董都要回去休息了,才不想管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爸,咱們走吧,懶得理他們,誰愛理他們似的。”

扶著裴遠就要轉身,偏首卻對著裴金城和申萱展一計和善的笑,輕輕一抬手,揮了揮,擠了擠眼,示意他們趕緊走。

申萱做著口型“謝謝”,鞠了一下躬,蔣琳隻是笑笑。

裴遠也覺得找到了台階下,哼了一聲,任蔣琳扶著便上了電動車。

三輛車子都開走了,申萱和裴金城還站在原地,之所以沒走,是申萱的肩依舊被裴金城攬著,而裴金城攬著她的原因,是因為裴金銳站在他們的對麵,沒有離開。

裴金銳開始站在人群裏不發一言,眾人都上了車,他卻是最後一個抬步,裴金城便叫住他,叫住他的時候,裴金城嘴角有淡淡的痞笑,鳳眸裏是粒粒閃光的冰珠子,卻像鋼珠子一樣硬。

月光疏薄,夜燈昵喃,明明是曖昧緩流的光與影,氣氛卻是出奇的尷尬而僵硬是。

三人站著,申萱秀眉輕輕蹙起,周遭的一切真是靜得討厭,背後的護宅河水,有涓涓細流暗暗緩動的聲音,有小魚兒遊動,跳動的聲音,有草叢裏啾啾蟲鳴的聲音。

獨獨沒有人說話的聲音,似乎除了她,還有一種暗暗的蠢動博弈在進行著,明的,暗的眼神和呼吸都彰顯這裏有一種叫做劍拔弩張的詭異,可是瞧又瞧不出來詭異在哪裏。

因為丈夫的嘴角掛著笑,二弟的神情是安之若素。

莫名的,最緊張那個,成了她。

“金城,你幹嘛啊。”實在等不下去,申萱隻能率先開口,再安靜下去,她得被這些男人眼神裏的心理戰打得瘋掉。

裴金城似笑非笑,目光凝著裴金銳,一瞬不瞬,“我幹嘛,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兩個想幹嘛?”

“我們倆不就是晚上吃了頓飯嘛。”申萱的態度也好了起來,並不像在車裏那樣跟他鬧,心知這家夥吵不過回去說不定就要打擊報複,她一介弱質女流,哪裏是這等莽夫的對手?

這種莽夫又在封建教條的裴家大宅長大,從小一副男尊女卑的思想被貫徹得分外透徹,跟細雨無聲的三月的土似的,到地底下的土質怕是都被這封建的雨給下透了。

跟這種男人講道理,壓根就一點用也沒有。

他的道理就是,他是一家之主,什麽都得聽他的,你敢頂嘴,我就收拾你。

你敢抬扛,我就收拾你。

你敢不從,我就收拾你。

總之,我就收拾你。不都說南方男人體貼女人嗎?怎麽搞得還不如海城的流氓體貼人啊。

反正她是被他收拾怕了,剛剛追上她時候,還好那一大撥子人趕來,要不然真不敢想象他到底要幹什麽。運氣好,所以他沒動手,萬一這月黑風高的,他火一上來,來個過失殺人,媽呀,她這二十五年的光輝歲月,似錦年華,可就真的給交待了。

所以,既然他生晚上吃飯的氣,大概是吃飯有約的事沒跟他打招呼,他的邏輯有時候她想不通,吃過飯而已,還需要交待什麽?

不過既然他非覺得咽不下這口氣,那麽在裴金銳麵前,還是順著他些吧。

這時候裴金銳似乎鬆了口氣,那呼吸聲明顯的是緊張過後的釋放,並不隱藏,好似作賊心虛了一般,“對,大哥,我和阿萱晚上吃了頓飯,這應該沒什麽好解釋的吧?”

裴金城的目光一直鎖在裴金銳的神情上,鬆那一口氣時,他端端的瞧在眼裏,這兩人是在他麵前演雙簧嗎?一個說吃飯,另外一個人才接口。想打掩護?

“金銳,申萱沒有看到我,難道你的眼睛也出了問題?”裴金城涼涼的笑意綻開,便有些冷刺從他的眼裏生出來,尖銳而冰涼,申萱進電梯的時候,是沒看到他,但是他從過道跑過去,裴金銳轉身就看到了他,看到他就跑了,這代表什麽?

裴金銳的帥氣很板正,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那一類,笑起來,甚至感覺有些皮笑肉不笑,對誰都好,對誰都禮貌,可偏偏這些做起來,都是有模式在套似的。

有人會覺得這樣的人城府極深。

但有人卻覺得這樣的人敦厚忠實。

看什麽人,什麽出發點,沒有受過他恩惠的,就覺得這人心思深,難懂,不易交往。

受過他恩惠的就會說,瑞少爺這人不愛表達,說得少,做得多,心底好,但很少去故意表現。

所以人的品性,不過是見仁見智,一人一標尺罷了。

比如現在,裴金城就覺得,他這個弟弟城府開始深,以前他覺得這個弟弟挺實在的一個人,連說話都不喜歡開花,現在這個弟弟洩露出來的每一個眼神和笑意,他都覺得有更深的用意,有更深的城府在暗暗湧動。

或許是錯覺,或許是真知,或許真的是自己醒來後對這個弟弟沒了好感,所以強行把這個種感覺附加到了裴金銳的身上。

裴金銳說話的態度區別於平時,此時倒有些大咧,不鹹不淡的,還有點微微的嘲諷,“大哥,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難道說大哥不信任阿萱?若我說,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若真是連這個都做不到……”這話頓在這裏,半晌不接,隻是用含著涼淺笑意的目光掃一遍對麵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