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裴金城的簽字

申萱笑得諱莫如深,應了下來,在裴先業走後,申萱突生悲涼,爺爺跪在宗祠裏,求老祖宗保佑裴家子嗣不要手足相殘,求老祖宗保佑子孫夫妻和睦,不要等到老了,像他一般孤獨。

爺爺把美好的願望都許給後人,可他可曾為自己許過願?他的兒子居然在他年事已高之時加害於他,雖然並不想置他於死地,可是看到爺爺記憶力減退和神經混亂之時的樣子,申萱就感到很難受。

她尚且如此,如果爺爺某天清醒,知道是自己的親兒子把水銀放到了他的枕頭裏,他該是有多痛心?

申萱把電話打給裴金城,聽著嘟嘟聲,等待……

那邊接起後,申萱盡量心平氣和的敘述,“金城,你知道嗎?爺爺已經神誌不清好長一段時間了,是因為有人在他的枕頭裏放了水銀,上次我哥走之前告訴我有可能是二叔,我今天試探了他,果然是他。”

裴金城聽著電話,“這件事,不能告訴爺爺。”

申萱突然詫異,“你知道?”

“你哥走之前跟我說過,但是爺爺一定不能知道這件事。”

申萱心中一跳,她還真是天真,以為隻有自己一個人在查,原來裴金城早就已經知道了,“我能理解,我隻希望二叔以後不要再對爺爺做出任何有悖孝道的事,不然……”

裴金城的聲音冷硬傳過聽筒!“不然,我不會放過他!現在留他完好,隻不過是怕爺爺傷心。”

申萱沉默一陣,“金城,你在做什麽?”

“剛剛陪小莎一起吃了晚飯。”

“她身體好些了吧?”申萱言不由衷的問了一句,還沒等裴金城回答,又道,“金城,今天馮敏那件事,是你做的吧?你一直在幫我,對不對?當初綁架案發生之時,那個視頻裏出現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她,這件事我希望能徹查!”

“你既然知道是我做的,就應該知道我為了做件事費了多少心神,裴家好不容易保住聲譽,你是不是還想把綁架案查出來,讓馮敏說那些裸照不是她的,而是你的?然後你再站出來澄清,向所有人證明,那裸照中的人是你,而非馮敏?”

“……”申萱突然啞口!

裴金城帶著諷刺惡毒的話語從電話那邊跟榔頭一樣一錘一錘的敲在人的腦門上,“你懂不懂什麽叫交易?交易就是以物換物,以錢換物,我和馮敏的交易是以事換事,如果你想去查,我可以不管你,但請你跟我離婚之後再去查,如此一來,我也不用擔心裴家被你拖下水!你何必把你那點可笑的自尊心看得那麽重?非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的話,那今天馮敏承認照片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大義凜然的站出去,承認那照片中的女人是你?得了便宜,不要賣乖!”

申萱腦子裏嗡嗡的叫,隻覺得裴金城毒,心毒,嘴毒,雖然句句在理,但言如箭,句如刀,每個字都毫不留情的要把她弄傷才甘心一樣。

其實她多少有些麻木了。

也不是不愛他了,隻是覺得累得很,真的很累,她一點也不想這麽累,她想讓自己的孩子能在一個快樂的母胎中遊泳。

她笑了笑,“是我不識抬舉了,這件事情,謝謝你,讓我擺脫了那些照片的困擾,我以後可以安安心心的過日子了,再也不用怕騷擾電話了,看來如果那些照片是馮敏攬下來的,綁匪的事情也不能報警了。”

“多少富豪被綁架勒索都沒有報過警,你又不是第一個。”裴金城看著手中的照片,這些都是在虎泉路1號監控裏發現的人,不報警嗎?不報警的目的是想讓你們判得更重點!

申萱掛了電話吐了口氣……

翌日,靳詩寒約上申萱一起去辛恬那裏看乳製品資料,如果申萱不去,他就不去找辛恬了。

申萱隻能一同前往,結果兩人都上了樓,靳詩寒才突然記起自己的公事包忘了拿,在副座放著,讓申萱幫他去拿一下。

申萱本來就無事可做,也沒有感覺是被人支使著做事,於是拿著車鑰匙便往車庫走去。

副座上放著的公事掉到了地上,申萱揀起來,文件卻散了一地,她一一收起準備裝起來,卻在看到“裴金城”的簽名後,整個人都像化石一般,僵硬了!

心也成了化石,隻不過,“哢哢嘣嘣”的開裂了……

原來靳詩寒接近她是有目的的,目的是勾引她,最好能拍到她與靳詩寒的床照,那麽她就是過錯方,就會排除裴家家規,讓她淨身出戶。

七月的天,車庫的位置溫度尤其高,所有的鋼鐵車身都吸身著太陽的光熱,然後釋放,人站在車庫裏,像架在鐵板上燒烤一樣。

可是申萱一點也感覺不到熱,冷得發怵!

手指尖一寸寸的開始冰涼,血管裏原本湧動的鮮紅血汁都被突然生成的冰渣子一點點的凝結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麽,還想堅持什麽,世界荒蕪沒有生氣,到處都死寂一般,什麽也沒有,有的隻是黑色的鉛字,在白色的A4紙上,一個字一個字的,像用最複雜的刻字雕上去一般。

“甲方--裴金城

乙方--靳詩寒

……

甲方委托乙方在兩個月之內勾引申萱並且拿到申萱出軌的證據,如果訴訟成功,最終能達到讓女方淨身出戶的目的,甲方將支付餘方……”

申萱猛的抬頭,日光如刺,紮得她眼睛泛淚。

男人絕情起來怎麽可以做得這麽絕?

他口口聲聲說過愛她啊,如今為了和她離婚,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排一個人到她身邊來,安排一個萬千女人都無法抵擋的一個男人到她身邊來,勾引她。

合同上的日期是上次她在珠寶行遇到靳詩寒之前。

其實在那個時候,靳詩寒與她的相遇,就已經在按照合同上走了。

一步步的。

什麽不如在一起吧,什麽美味的金槍魚,什麽饞嘴的豬肺麵,什麽停車庫的偶遇。都是裴金城和靳詩寒的合同。

為的就是在某一天,她若對靳詩寒動了心,如果他們親吻,上床,靳詩寒就會拍下照片來,把這些照片交給法庭,裴金城會毫不留情的指出她是過錯方,要她淨身出戶。

這就是她一直都不同意離婚所帶來的後果。

不知好歹的後果,曾經他給她那麽多錢,她卻不要,如今倒好,他要把她算得幹幹淨淨,讓她一分錢也不能帶走,讓她做個最淒慘的豪門棄婦。

有人說,婚姻的盡頭,如果得不到他的人了,一定要帶走他的錢。

因為男人把事業看得比什麽都重,如果你拿走了他的錢,他會記恨你一輩子,他會永遠記得有個女人曾經把他的錢傷得千瘡百孔。

兩敗俱傷的婚姻,錯在哪裏?

男人的愛真是沒人說得清,他給你風花雪月的時候,你認為世界上除了他,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對你好,這個人即使海枯石爛之時,他在墓地裏也不會鬆開你的手。

可就是那麽好笑,漢帝喜歡阿嬌時,給她鑄了金屋,不喜歡時,又打入冷宮。

元稹在寫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之後又墜入另外一段愛河。

蘇武臨行匈奴前寫下“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移……生當複歸來,死當長相思”給自己的妻子,十九年的分別,最後滿節歸朝之時,須白心衰,妻已改嫁。

這世間的事,發生的時候那麽感人,結束的時候那麽揪心,如果最後隻有一個人守得住誓言,那真的是悲劇。

其實申萱相信裴金城當時的說的話都是真的,就像那些古人,他們隻是經過時間或者環境之後變了一些,他也未曾料到他會變。

申萱覺得自己已經自苦自艾很久了,她累了。

累得不想再這樣被他玩弄在股掌間了。

如今他會接她的電話,是因為他已經另有安排,這世間是男人的天下,他們若起了心的要與你鬥,你怎麽可能鬥得過?

男人不用懷孕,他揮刀砍劍之時,隻需要以死相拚,大不了被砍一刀,流點血而已。

有幾個懷著孕女人,還能上陣殺敵?她們隻想躲在安全的角落,保全自己的肚子,讓那裏麵的小生命好好發芽,然後平安生下來。

申萱知道,自己不是可以統領天下的武則天,因為她的丈夫不是沒有主見和頭腦的李治,所以,她別想翻到他的頭上去。

不鬥了,她不是他的對手。

司馬相如一別家中數年,給卓文君的詩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獨獨無億,無意,無憶,無憶。

文君回的詩信中,有一句“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噫,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

想著別人的詩文,居然也能把自己弄得淚流滿麵,七月的天,她怎麽會這麽冷?沁冷的心,一如當年的卓文君吧?

申萱把合同裝進靳詩寒的公文包,冰涼的手指捏著包環,撫幹臉上的水痕,又在陽光下站了一陣,她才往辛恬的辦公樓走去。

既然他這麽想算計她,她不成全他怎麽行?

跟他這麽久,她總該做點令他滿意的事情吧?而且她怎麽可以被他這樣羞辱支配?

即便他要那樣的結果,也該她來主導!

她何必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