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結局篇 我一生的伴侶

他開始恨她,恨她那麽固執,恨她那麽倔強,恨她為什麽不肯早一點把這些東西放在他的麵前,讓他早一點知道她的苦楚。

感同身受是什麽意思?

他以前不懂,甚至不能體會。

他隻是知道,她悉心照料他三年,開始不願承認,後來接受,後來告訴她,謝謝她的照料,知道她的辛苦。

他以為辛苦的隻是照顧一個植物人需要的耐心和乏味,他以為辛苦隻是遭受宅子裏人的冷嘲冷諷和惡言相向。

他以前不能體會耐心和乏味的感覺,甚至隻知道冷嘲熱諷和惡言相向那是貶義詞,那是不好的話,那是吵架時有理一方或者強詞奪理一方的說辭,興許會對受的人造成傷害。

他甚至不知道那種傷害會有什麽感覺,應該是難受,或者尷尬,或者心痛。

他知道她受過那些,他也為她心疼過,那種心疼緣於愛上之後的憐惜,本能的憐惜。

可這一刻,他看著這些文字,淡淡的,沒有一個華麗異常的詞藻,沒有刻意渲染的氣氛,簡單的寫著日期,天氣,事件。

像小時候的日記。

可是這些字,一個個得敲在心門上,念一個,疼一個。

他突然合上本子,大口呼氣,眼睛看著對麵的壁櫃,模糊,再模糊。

深色的壁櫃不見了,換成了二樓的臥室,他看到一個女人,穿著奶白的T恤和牛仔褲,頭發束在簡單束在後腦勺,站在床邊,挽著袖子,一彎腰,彎彎的把手穿進睡在**男人的身上,而後皺眉咬牙的想要把男人抱起來。

可是她突然手一滑,那男人軟耷耷的又掉在**,她站在床邊,嚇得不知所措的左看右看,生怕被人發現,一臉驚慌的跑出門又把房門上一鎖,她一路跑向醫所,悄悄的拉著醫生往梧桐苑跑。

醫生給男人檢查的時候,她小心翼翼的絞著手指站在一旁,雪白的牙齒緊緊的咬著唇片,咬出了血絲,直到醫生說沒有大礙,她才吐出一口氣。

醫生收拾工具時告訴她不用擔心,不會告訴大夫人,她才終於露出了點嬌憨的笑容,感激的笑容。

那個時候的她,才22歲,還不夠堅強,還會遇事就落眼淚,還不敢隨時把背挺得很直,還不敢對人冷漠,在這個宅子裏,隨時都唯唯諾諾。

他看到待房間裏沒人的時候,她坐在床邊,拉著男人的手,一遍遍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看到日升月落,那女人挽著袖子,一遍遍的推著書房裏那張很沉的實木書桌,那張桌子很老,雖然不大,隻有一米三長八十厘米寬,但是因為有下櫃便非常沉。

她推著桌子,滿頭大汗。

後來她站在桌子前,大呼一口氣,雙手扣在桌子的兩邊,喊了一聲:“起!”那桌子終於離了地麵,卻突然“嘣”的一下子又穩穩立在地麵上。

第五天,她可以搬著桌子走兩步,三步。

第六天,她可以搬著桌子走一米了。

他看到她的胳膊上都是崩起的筋絡,汗水一滴滴的落在桌麵上,臉上的汗上根本沒有辦法去揩,直到汗水滾進眼睛裏,她終於疼得一閉眼睛,桌子又到地麵上。

等眼睛裏的汗水揉幹了,她又繼續搬桌子,在將桌子搬出臥室的時候,她的背狠狠的被門鎖處掛頂了一下,但中途一下也沒有停。

深夜,她終於累了,走進衛生間卻沒有洗澡,拿毛巾擦著卻不敢洗澡,光著的身子背對著鏡子,然後反身看著鏡子裏的背,小心翼翼的不讓毛巾沾到她傷口。

一個月零三天,她終於可以扣著實木桌的邊沿,將桌子來回的搬進搬出走上三遍。

她興奮的走進衛生間,開始放熱水,手放進浴缸裏,試著水溫,又去翻資料,看多少度的水溫最適合植物人,然後將水溫計扔進浴缸裏,一遍遍的調著水溫。

這次她換了身幹淨的吊帶和運動短褲走到床邊,彎腰把**的男人的衣服脫掉,輕鬆的抱起他,穩穩的,走進衛生間,小心的放進浴缸裏,她也跟著坐了進去,從男人的身後抱住他,慢慢的替他洗澡,一邊洗,一邊問他,“金城,是不是覺得洗澡好舒服?”

男人的頭微微後仰著,後腦磕在她的額頂上,閉著眼睛,安靜得沒有說一句話。

她便在他的身後,泣不成聲。

這就是感同身受,她每經曆過的擔心,害怕,自卑,痛楚,都刻到了他的身上。

“2010年1月8日,明天要給金城剪頭發,也不知道為什麽,上個月是9號,這個月也想定在9號,我想,以後都9號給他剪頭發吧,天長地久,真的很吉利。

這個月我買了好多假發來剪,明天我一定可以給他剪一個很帥的發型,帥得像我第一次第一眼見到他時那麽驚豔。

昨天給他洗了澡,夜裏,我躺在他的身邊,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以後要少給他吹空調,多抱他去洗澡,從下周起,我要一大早抱他下樓去樹蔭下曬早晨穿過樹縫的花影太陽,醫生說曬太陽補鈣。”

“2010年1月9日,我今天給金城剪了頭發,我端了條凳子坐在床邊,把他橫放在床中間,頭的位置可以正好支出來放在我的腿上,頭發我依舊裝了起來。

今天晚上,我又給他洗了澡,我覺得他很開心。

我閉著眼睛的時候,似乎聽到了他的笑聲,可是那笑聲好模糊,他真正的笑聲是什麽樣的,我沒有聽過,我隻記得他冷酷倨傲的神情,還有涼諷鄙夷的姿態,驕傲得不可一世。

但是他若開心的時候,笑起來,一定很迷人。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我一定要央著他,笑給我看,笑給我聽。

嗯,一定要。

我知道,他會好起來。

我會好好照顧他,讓他好起來。”

“2010年2月14日

這是我結婚後的第一個情人節,與以往的情人節都不一樣,以前是單身,現在我是有夫之婦。

我的丈夫家世顯赫,是一個很帥的男人,不但有美貌氣質,還有挺拔的身高,我從梧桐苑人的口中知道,我的丈夫是個優秀的男人,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不再向裴家帳房支錢了,我也知道金城控股很大,是我丈夫的心血,我想我一定要經營好它,不然怎麽配做裴金城的太太?

以前的每一個情人節,我都會收到很多禮物,不管是花還是奢侈品,有些頗花心思,有些價格昂貴,也許是太多了,所以才會不懂珍惜。

今天岐揚請我吃飯,我拒絕了,今天是情人節,我怎麽可以和發小度過?我應該回家,陪我的丈夫,否則像我這麽漂亮的太太居然和別人過情人節去了,他一定會吃醋。

知道情人節的花很貴,可是我不怕,我是豪門少奶奶,我有很多錢,我隨時都可以買到滿意的花。

雖然如此,我還是上午翹班去了花店,提前付錢訂了一束玫瑰。

情人節怎麽可以沒有巧克力?即使不愛吃,也要有的,所以我又去超市買了巧克力。

下班的時候我抱著一大束花火紅的玫瑰下車,家裏的下人看到,個個眼神詫異,我不是很在意,他們要想歪是他們的事,我不能左右他們的想法,也無需解釋。

爺爺碰到了我,他也跟我調侃,“看來今天收不少禮物啊。”

我當時心情太好,還朝他聳了聳肩,“今天情人節,我買來送金城的。”

晚上,我在房間裏點了蠟燭。

蠟燭好漂亮,是在花店買的,以前從來沒有發現商家竟是如此聰明,他們可以把蠟燭做成粉粉的桃心,嵌在玻璃裏麵,中間火苗軟軟跳動,像一顆悸動的芳心。

我把粉紅色的桃心蠟燭擺在了金城的床頭,跟他一起吃了燭光晚餐。

我嘴裏的巧克力溶化了,很甜,滑滑的,金城的嘴唇長得很好,其實他沒有地方長得不好看,所以我想,在這麽浪漫的情人節裏,怎麽可以沒有吻呢?

我把舌尖上的巧克力舔到了唇上,俯身下去,吻了他,也讓他的唇沾上了巧克力的味道。

2010年2月14日,我的人生中,第一次,真心,主動,正式的吻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我的丈夫——裴金城,是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了的男人,是我一生的伴侶。”

“2010年2月15日--天氣-晴,心情-雨

昨天剛剛過了情人節,今天早上收拾好金城後還懷揣延續的好心情去上班,可是回到家後,心情便陰了下來。

我其實不該到三樓的書房裏去,雖然我經常讓人打掃,恢複原樣,但我一直秉著‘有素質的人不能去翻看他人物品’的理念在裴家生活。

好奇心有時候可以助人成材,也可以讓人喪命,我的好奇心沒有那麽光豔和惡劣的結果,但是我的好奇心讓我開始有了妒忌,不平,陰暗,以及不快樂。

結婚前,我是見過白莎的,婚禮上也見過,我知道那是爺爺和家人口中的白莎,也知道白莎就是金城的前未婚妻。

在我的概念裏,未婚妻未婚夫隻是一個代號,沒有實則的意義,這個代號甚至還不如一個人的名字來得有力。

爺爺說過,末即終,未即無。

未婚本來就代表一種婚姻狀況,加一個“妻”字又能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