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金城啊,我想你了

梧桐苑還是那個梧桐苑,她原本以為會物是人非,可如今看著的情形是連窗角她掛的風鈴,都還在,有時候風吹過來,叮叮的響。

慢慢的扶著樓梯,走向二樓,主臥裏,她輕輕推開衣櫃的門,她的衣服,一件件的,按照季節,麵料,顏色,整齊的掛著……

還記得那天大雪,他站在申家主樓前的那片雪地裏,眸色那麽冷,“G城你的那些衣服,還要不要?如果要的話,我讓鍾媽改天給你寄過來,如果不要了,我就讓人收拾一下,給……扔了,省得占地方。”

全都在啊……

心下酸痛,然後,眼脹了,瞼熱了,臉濕了……

感冒了,吃了藥睡一覺起來,已經晚了,好在沒有斷更,但今天隻有這麽多了,明天見。

每件衣服上都罩了防塵的透明袋,每一件掛在衣櫥裏,整潔的仿似成衣店陳例架上的衣服一樣。

把身上男人的西裝脫下來,掛在衣帽架上,又伸手摸著那些衣架,舍不得似的,“鍾媽,謝謝你了,我自己休息一陣就好。”

鍾媽聽出了申萱話裏的意思,笑著“誒”了一聲,看了申萱一眼,才又轉身下樓,腳步抬得有些小心翼翼。

申萱低頭看了一眼腳上的拖鞋,他一定是不知道她會來的,方才在主宅餐廳裏他那詫異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完全是出乎意料的感覺。

什麽時候買的呢?

粉色拖鞋裏的雪白的腳,腳趾像頑皮的孩子,有一下沒有一下的跳撥著,俏皮的跳著……

她竟發現自己幼稚死了,連腳趾頭都玩上了,還樂此不疲……

裴金城離開沁園又匆匆坐上電動車往梧桐苑趕,G城的風把護宅河邊的垂柳都吹綠了,那綠色紮眼得很,明晃晃的綠,亮黃黃的綠,新得很,就剛從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一樣,一看就有很多希望。

心情這個時候,就像園子裏那些樹上的花盞上飛來的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歡得很。

坐在車座上,手掌拍著膝蓋,打開,又扣一下。

她找到拖鞋換了嗎?

昨天在流水苑住的,一定沒有睡好,這時候是不是上二樓睡覺了?

早餐似乎也沒有吃多少,會不會叫鍾媽給她做點吃的?

一路上鳥兒歡實的叫聲隨著和暖的風吹進他的耳朵裏,車子在梧桐苑外停下來。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看到祖爺爺題字鐫刻的“梧桐苑”牌匾,那古老蒼勁的字體一下子鮮活起來,就連上麵經過歲月侵染過後的顏料都開始鮮活了。

修長的腿邁出去的步子,比以前往都大,看到鍾媽從主樓下樓,他快步過去,“鍾媽,阿萱睡了嗎?”

鍾媽看著早上是西裝襯衣的大少爺,如今隻穿了襯衣,微笑著道,“大少爺啊,大少奶奶在樓上呢,這陣可能想睡了。你去看看,我剛剛都忘了問她缺什麽短什麽,要不然少爺去問問?”

“好,我上去問問。”

鍾媽看著裴金城已經走進主樓的身影,心下暗道,少爺可真是沒變,這性子啊,真是吃虧……

申萱聽著樓下的聲音,心裏微微有些急躁起來,特別是聽著從大門外的腳步聲,一路往主樓走來,連他換鞋時的停頓她都聽出來了,樓梯上的腳步聲,一階一階的,連貫又沉重,像踏在誰的心上,越來越重。

她緊緊的呼吸一下,突然……

後背暖熱,臂膀被收緊,男人的氣息堪堪的鑽進她的鼻腔裏,甚至於每個毛孔都聞到了他的味道。

那些呼吸,癢癢熱熱,像氣流在皮膚上蠕動,她情不自禁的往後揚了脖子,讓自己的臉,貼上他俯下來的臉上。

“阿萱,你能來,我很高興。”他鼻端微微一側,輕柔拱撓著她的頸側,她洗發水的味道,還是沒有變,有那種精油的味道。

從未想過她會這樣來找他。

上次是為了她的爺爺。

在北京的時候,他緊緊相逼。

之後,他威逼利誘。

這一步步的走下來,雖然他能得手,心裏卻總是膈應著,不是不累的……

可爺爺說,她找來,說想同他在一起,那時候便釋然了……

什麽都釋然了……

他歎了一聲,這一聲,是心之足矣的感覺,“真高興。”

“阿萱,你今天很漂亮。”

他聲音緩緩的,又溫柔,又輕慢,但她的後背就貼在他的前胸上,那麽輕晰明辨的感受著他的心跳聲,那心跳聲,在耳心裏回蕩著,像雷一樣,“嘭咚嘭咚!”,震得她的心房都跟著顛跳了起來。她抬起手來,手心裏還有因為緊張激動而產生的汗液,也一並撫在他的麵頰上。

心房上是誰家養的年幼的小貓咪,那小爪子是紛嫩嫩的小肉墊,輕輕的,有些歪斜站不穩似的走著,又走不穩,時不時的伸出它還未鋒利的爪子,一下一下的在心房上抓撓著,開始癢癢的,多抓幾下,又有些癢癢泛疼,原來她也是個落入了俗套的女人,竟也步了那句“女為悅己者容”的後塵。

她輕輕的打著“嗬嗬”,仰著頭,又微微呶著嘴,而後噗哧一笑,帶著嬌嗔和戲謔的口吻,問,“有多高興?有多漂亮。”

他伸手握住她放在他臉上的手,放在鼻端上揉著,吸著她掌心裏的汗味,她那兩片墨卷的睫扇,忽閃忽閃的,扇尖最細的地方扇一下,就像在心壁上拂了一下一般,忍不住讓人深深呼吸。這雙分外明亮的眼瞳裏,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壞心情都沒有了的高興,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漂亮……”

她的腳從拖鞋裏退出來,踩上他的腳背,又踮起腳尖,讓自己變得更高一些,還是緊緊的貼著他,沒有因為思念而急切的轉過身去,她突然很喜歡他這樣環抱著她,因為他的心髒可以和她的貼在一起。

他心髒跳動的聲音像在扣敲著她心房的門,一下一下的,“嘭咚嘭咚!”

“我本不想來的,可是……”她依舊揚著頭,仰搭在他的肩膀上,臉貼著他的臉上,另一手也揚了起來,伸手摸著他的發,五指都鑽進了他的發裏,頭皮的溫度和因為發絲相磨而產生的刺磨從連心的指尖將這種感覺傳遍她的全身,呼吸深深的吸上來。

他聽著她的可是,心裏微微一滯,不喜歡聽她說可是!

“可是,金城啊。”她螓首偏去,唇片挨上他的下頜骨,那麽輕的一下,還有淡淡的聲響,是吻的聲響,“我想你了……”

她說,“可是,金城啊,我想你了……”

不喜歡的,都變成了喜歡。

他終於承認,他的確是一個善變的人,從頭到尾的,從裏到尾的,一個善變的男人,如此的善變,前一刻還在心裏想,最恨的就是她說可是!

如今,他還想再聽她說一次,“啊?”

她輕蹙了眉,“嗯?”

“沒聽清……”

他唇角微斜的勾起,眼角都蘊起來痞壞的笑意,修長的指攫起她的下頜,環在她腰上的手,又把她往上提了一些,鳳眸裏,那些流光,一瞬一瞬的發著璀璨的光,像墨染的夜空裏,突如其來的,下起了一場百年難遇的流星雨。

那流星雨在她眼前越下越近,她想鑽進他的眸子裏去,將那場雨看清,卻在他的唇吻上她的唇時閉了眼睛,將這場流星雨,下進心底。

吻著她的唇片,不急切,卻又像吻著兩片精薄昂貴的珍品易碎瓷器,下頜的手指由攫變捧,手還環在她的腰上,隻用舌尖滑進她的嘴裏,吸食她的甘甜和美好。

“阿萱,我沒聽清……”他舌尖才從她的嘴裏退出來,呼喘著氣,低啞著聲音說,“再說一次。”

“騙人!”

“沒騙你,可是什麽……”

她咬了咬牙,抵死不說,他又吻下來,下頜和頸子,一一被他吻過。

他偏一遍遍的問,“阿萱,可是什麽?”

“阿萱,阿萱……”

那聲音喊得她骨頭都酥了,再熬一陣,怕是要脆了,一捏就得散架。

他從什麽時候開始叫的“阿萱”,她都快忘了,隻是記得,喜歡聽他這樣喊她,於G城人而言,這稱呼,一點也不特別,可是他喊她的聲音,隔著人海她也能聽見,他喊她“阿萱”的時候,那名字裏仿佛長了一根針,一下就刺了出來,往她心上紮,卻不狠狠的紮,就那麽輕輕一碰,碰到心壁全跳開了。

又緊張,又刺激,怕那針碰到心壁時會突然加重力道刺進去,可又喜歡針尖輕碰心壁那一瞬間的麻癢。

她伸起脖頸,唇貼在他的耳垂邊,低低的呢喃,“可是,金城,我想你了……”

“金城,我想你了……”

“我想你,想得我睡不著……”

“前天晚上就睡不著,我就在想,你在幹嘛啊,若是又打電話給你,會不會吵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