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死我亡

他不能放她走!

一個黑,一個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的槍快速上膛後,趁著她低頭一瞬的時候,將槍口對準她的心髒!

她看到後,也將槍口對準他的心髒。

她早已上了膛,狙擊手已經趕來,在國道上的樹林裏就了位!

她的槍聲先響,他的槍聲才響!

她的槍再響一聲,那一槍是在她倒下的時候,打在了梅詠思的心口上,正中心髒,一毫都不偏差!

她的槍法很準,十發也可以靶靶正中靶心!

申楷手中的槍掉在地上,一抱住她,順著她的身體下滑,慢慢跟著她跪到了地上,他居然還有力氣抱住她,他居然沒有感覺到痛,他喘氣的聲音和她的呼吸聲絞在一起,似不相信一般,他的手不敢放在她的心口上,那裏正汩汩的冒著血水,他慌得不知所措,“為什麽不躲?”

她笑了笑,淡淡的,像隆冬時臘梅枝頭剛剛鑽出枝頭的那一點紅,釋然一般的輕歎,“因為逃不掉。”

他顫了聲,“為什麽殺了你要保護的人?”

“因為沒有我,她會覺得死是一種解脫,我害怕她不死,會過得生不如死。”

“為什麽打向別的地方?”他沒有受傷,她的槍口打向了別處!她不是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嗎?他有很多很多的為什麽要問,為什麽要答應了不傷害他的妹妹,卻又要傷害!

“……”她滿手的血,摸在他的臉上,眼睛也不肯眨一下的,看著他,她想說,我舍不得你死,卻沒有回答他,“申楷,把我媽媽,和我埋在一起,我想,有個媽媽。”

他那被裹纏著的心,橫衝直撞的,不顧一切的開始反抗,反抗那層束縛,越反抗,越傷得重,越疼!“去醫院!”

她搖頭,緊緊拉住他的手,除了臉色越來越差,“別動,別說話,我反正是死刑犯,去醫院救回來,再被槍斃一次嗎?申楷,我不想再死一次了,死在你手上,我覺得是一種歸宿,一點也不恐懼,若是別人朝我開槍,我一定會有怨氣,我說不定會變成厲鬼。讓我說說話,說給你聽……”

“我叫梅聽寒,媽媽說,我爸爸是個很有才華的少爺,跟她門當戶對,名字是他取的,我有個哥哥,跟我爸爸姓,所以爸爸便讓我跟媽媽姓,梅聽冬寒開,幽香踏雪來。媽媽講,爸爸說的,梅花能聽見冬天的聲音……媽媽說,我有個哥哥,所以好小的時候,爸爸都叫我寒寒,也叫我二寶。”

她絮絮叨叨的說話,一句南,一句北,沒有順序,想到哪裏,說哪裏,隻是每個字,她的聲音都有溫度,不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有溫暖的溫度,“申楷,我其實也有哥哥,我也有的,如果哥哥在我和媽媽身邊,肯定也會很……疼我,像你疼著你的小五一樣,我羨慕你的小五……”

“申楷,被人心疼,是怎麽樣的?你跟我說說,好嗎?”

“我二十二歲了。”

“其實我們家以前好富有,我爸爸好有錢,如果他們都還在,如果都還在,我們一定是門當戶對的……如果是那樣,我就去跟我爸爸說,我要嫁妝,要很多嫁妝,要……嫁給你……”

“你烤的蕃薯,真的很好吃,六歲過後,就沒有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恬恬的,軟軟的,熱乎乎的,很燙手,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味道,就是當時隻有一個蕃薯,給你吃了一半,我都沒有飽……”

“那四天,在穀底的那四天,是我六歲之後過得最快樂的四天,我見過世界上最美麗的雪,吃過最甜最熱乎的蕃薯,靠過最美好的肩膀……”

申楷看著聽寒的眼睛,哪怕她的嘴裏已經在冒血了,可是曾經寒封冰砌的眼睛裏,如今望著他,全是軟軟的,透透的,純純的,像小女孩一樣的童真……

像他的小五小的時候一樣,可愛……

他狠狠的看著她,討厭她這樣子,明明受了這麽重的槍傷,她卻可以說話說得像個沒事的人!

她吸上氣,又平穩的說,“那天晚上,是真的,我不敢承認,我覺得……配不上你……”

“後來,我懷了孕,但是我把孩子打掉了,我這樣肮髒的血液,怎麽可以當母親……”

他圈著她肩背的手臂一緊!“去醫院!你給我閉嘴!”

“我不要去醫院。”她又扯住他的衣服,有了哀求的聲線,“我不要去醫院,我討厭去醫院,我身上無數處的傷口,一次又一次的在整形醫院裏麵修複,修複一次又要去執行任務了,我討厭去執行任務,我討厭,別讓我去,讓我沒有恐懼的走,別讓我在走之前還去一趟醫院,還讓我覺得死後還要去殺人,我不想去……申楷,我不想去……”

“我遵守了我的承諾,你的二叔三叔不是我做的,梁寅安排的其他人,那件事,我並不知情,若是知道,我會去阻止。你妹妹,不是我的槍,我的槍打開了師兄的子彈,她才沒有傷到心髒……”

“我媽媽說,她想在冬天的時候,站在梅花樹下,看著花枝上的白雪,被陽光照得閃著銀光,好美,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時間看那樣的風景,找個梅花樹,把我和我媽媽埋在那裏吧,我也很想感受一下什麽叫……‘梅聽冬寒開,幽香踏雪來’。看在我搶了雲飛的任務,在高架上放你們一馬,看在我用子彈打開了往你妹妹心髒上去的子彈的份上,把我和我媽媽埋在那種地方吧。還有……我的錢,不要給警察,我不喜歡他們,不喜歡,他們查了這麽多年,也沒有查到我爸爸和哥哥的去向,害我媽媽被梁寅折磨了十六年,我恨梁寅,也恨那些警察……”

聽寒微了一瞬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否則太累,她也真是的,為什麽還要去想那些事,她又睜開眼睛,純真的笑望著申楷,“埋我和我媽媽的時候,能不能把我的手,和她的牽在一起,我想讓她下輩子送我去上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她一定會像別的小孩的媽媽一樣,送我去上學……”

他跪在地上,抱著她,聽著趕過來的腳步聲,低下頭,抱起她站起來,俯在她的耳邊,他的眼淚滴進了她的耳心裏,脖子裏,卻用力眨幹,低聲叮囑,“寒寒,我們去醫院!如果警察問你,你什麽都不要說,不要提以前的事,誰也不要提,不要認任何罪,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給你減刑,我等你,等你出來,你老掉了牙,我也等你,我不要你的嫁妝,我給你很多很多的聘禮,如果你不肯嫁我,我就……終身不娶!”

她原本沒有流淚,她本就不怕死,幾乎每天都感覺得到自己明天會死,麵對死亡,她很坦然,可是他才說了這一段,她便後悔了,後悔跟他那麽多,若不是知道自己死定了,她也不敢和他說那些話,眼淚滾出她的眼框,笑著搖了頭,“不要了,我喜歡看你做大官的樣子,好神氣,在電視裏看到你,好神氣。不要跟我這樣的女人……有牽扯……”

他再喊她的時候,她已經不應他了,她的手垂下去,無力的從他臉上移開,垂下去!

蒼白秀麗的小臉也向另一邊倒去,閉了眼睛!可是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幸福而滿足的笑意。

他抱著她急著往車上跑去!後麵警察圍過來喊他的聲音,統統都聽不見了!低聲在她耳邊說,“寒寒,去醫院,不是做皮膚修複,別睡了,以後我疼你,像疼小五一樣,疼你。”

然而半路上車子被劫!當申楷開車欲追之時,卻被大隊長攔住,講了一大通大道理,“嫌疑人已經死了,但是同夥武器先進,應該馬上報上去,等局裏安排。”

大隊長此言一出,又好幾個警員站出來勸解申楷,甚至強行把他拖回了車裏!

申楷突然感覺到一個詞“裏應外合!”

這隊警察中,有內殲!

他被大隊長以“好心”的方式敲暈送回酒店,而追查逃犯的任務,局裏做了安排,申楷醒來的時候,塵埃落定的結果是,逃犯還沒有追到!

裴金城看著申萱醒過來,握著她的手,貼在唇邊,大悲之後便是大喜,竟連一句我想你也說不出來,隻是土不拉幾的說了一句,“你真是福大命大!”

申萱抿唇笑了笑,“閻王爺不敢收我,嫌我鬧騰。”

裴金城並不想自己用悲苦的情緒去影響到申萱的情緒,伸手刮了她的鼻子,笑道,“不會收你的,不然我就要去把你找回來!”

“你一直守著我的嗎?”

v他心裏一酸,“嗯,一直。”

申萱的手伸出被子外,向裴金城伸去,“手冷,幫我暖暖。”

裴金城把申萱的手窩在手心裏,才發現女人的小手,暖暖的,哪有冷,頓時咧嘴一笑,“腳和身子冷冷?要不要我幫你暖?”

“要。”

“你從小就這麽調皮嗎?”

她嗔他一眼,“嫌棄嗎?”

他癟一下嘴,把她的手團得更緊了些,“嗯,嫌棄!”

申楷站在病房外,跟主治醫生聊申萱的情部,醫生說,“運氣算好,真的算好,若是其中一槍偏到心髒位置,真是救都救不活了。”

申楷沒有進病房去看申萱,而是看了醫生取出來的子彈,彈頭上有撞痕,他又去了警察局,調看了當時的現場記錄,有兩枚子彈沒有打進身體裏,其中一枚也跟從申萱身體裏取出來的子彈一樣,有撞痕!

所有有撞痕的子彈上都有字母--F。

而彈身沒有撞痕的子彈上卻是字母--H。

由此推斷,所以F的字彈都被H的子彈打過了。

昨天劫車那個領頭的頭盔男人打出來的子彈就是F。

他家裏的抽屜裏一個煙盒裏麵,裝著一枚彈殼,是H!

她說,她遵守了承諾,可是他卻沒有遵守承諾!她說“看在我搶了雲飛的任務,在高架上放你們一馬,看在我用子彈打開了往你妹妹心髒上去的子彈的份上,把我和我媽媽埋在那種地方吧。”

她和他從來沒有說過那麽多話,從來都沒有……

她說那蕃茄熱乎乎的,她卻在他懷裏斷了氣,冷冰冰的……

申楷覺得D市太危險,便在申萱醒來後第二天辦理出院,坐裴金城的飛機回到海城重新入院。

回到海城後,申楷開始走動關係,並且悄悄著手準備申請調令,申家集體強烈反對,他卻毅然選擇要調往D市!

他隱隱知道了梁寅的勢力,對方並非純正的企業家,而且有黑道背景,若要找到那天截走梅聽寒屍體的男人,全麵正式的調查梁寅才是必經之路!